古代版颜色革命困局,东汉摧毁匈奴体系架构,引发胡人难民内迁潮
大家好,我是热带榕树,书接上文。公元91年窦宪率军北伐,燕然勒石,草原局势一片大好。
北匈奴西迁,漠北万里无人烟,南匈奴内附,行政外交都被中原控制,思想行为高度汉化。

然而就在帝国影响力达到巅峰之际,东汉王朝内部心态膨胀,昏招迭出。
窦宪谋反未遂被清洗,长城沿线北匈奴移民被诬告逼反,西部边疆爆发羌乱。
一、局势
一系列的变故让汉王朝在近30年的时间内疲于奔命。
直到公元117年和公元118年才先后将匈奴叛军和羌人部落暂时镇压了下去。
战争让中原府库空虚,更糟糕的是汉帝国原先对漠北的统治计划也全部流产。
至此,无论是上个视频中提到的窦宪方案,即在北匈奴内部扶持一个听命于洛阳的傀儡单于。
还是袁安方案,即遣送已经汉化的南匈奴部众北上,都已经无法实现了。
近30年的时间里,原先并不强大的鲜卑趁汉军无暇北顾之际悄悄移民漠北,占了最大的便宜。
我们以公元118年为分界线,这一年东汉北方局势大概是这样的。

草原上,南匈奴控制漠南,鲜卑人控制漠北,各方势力暂时都处于相对稳定有序的状态。
这种情况其实很容易理解,此前视频已经讲过了,南匈奴是汉王朝扶持的傀儡,非常听话可控。
鲜卑人呢?他们虽然控制了漠北逐渐强大了起来,但还没有完全强大。
根据《后汉书》记载,鲜卑部落初次完成统一还得等到汉桓帝时期。
然后长城沿线:
“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寇抄,杀略不可胜数。”
在此之前史书上虽然也有其南下抢劫的记录,但相对而言频率和烈度都不算高。
总而言之,就当时的情况看,汉朝已然丧失了扬威漠北,影响力遍及草原的最佳机会。
不过拿不到最优解,取一个次优解也是不错的,中原能控制南匈奴,就等同于拿下了半个草原。
漠南气候条件远比漠北优越,再加上单于还能获得汉帝国的物质财富支援。

按常理推测,即便鲜卑油盐不进非要用武力说话,打起仗来那也应该优势在我。
南匈奴要是再给力点,重返漠北都是很有希望的。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场博弈的最终结局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真实历史中,南匈奴根本没有顶住鲜卑的攻击,军事上的失败还引发了更严重的后果。
受北方军事压力的影响,匈奴人不断内迁,中原又恰好碰上汉末至魏晋时代的百年混乱局面。
最终结果就是五胡十六国,北方大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现在问题来了,让我们回到悲剧尚未发生的公元118年。
此时草原局势尚且不错,之后呢?南匈奴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东汉王朝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二、国立幼主
中国历代王朝的衰败原因多种多样,但立幼主,在其中肯定是能排得上号的。
东汉王朝非常不幸,这或许真是国运,非人力可以改变。《后汉书》曰:
“东京皇统屡绝,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
古代皇帝的频繁更换往往意味着权力结构的不断调整。

这段历史相信许多人都有所了解,东汉中后期君主普遍短命,宦官、外戚争权夺利,朝政日趋混乱。
动荡不安的大背景下,南匈奴很快切身体会到了来自洛阳朝堂上的震荡。
此前视频已经讲过了,南匈奴王国内政外交基本是被东汉王朝控制的。
单于卫队由汉军组成,单于庭的决策要有汉朝官员过目,甚至于草原上都有汉朝驻军。
负责以上工作的官员被称为“护匈奴中郎将”,官位虽不高,地位却不低。
做个不太恰当的类比,他们的职能大致相当于后世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总督。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单于一点权力都没有。
从《后汉书》记载来看,从光武帝刘秀至明帝、章帝期间,东汉对南匈奴的管束应该算是比较宽松的。
我就外交、内政、军事三个方面进行了归纳整理。
首先,外交方面,汉朝无可置疑地总揽了所有权力,大方向必须听我的,没商量。

例如公元66年东汉与北匈奴开展外交沟通,南匈奴有人心怀不满想叛逃,结果引起了汉明帝激烈反应,此后:
“更置大将,以防二虏交通。”
其次,内政方面,汉朝虽然都会审核,但一般不发表意见,比如单于继承制度,完全由匈奴人自己处理。
差不多只要听话,谁上台都行,最多就是新单于登基了,派遣个使者过去赏赐一下,承认你的合法性。
最后,战争方面,如果南匈奴凭借自己的力量与北匈奴作战,史书上通常找不到向朝廷请示的记载。
反之单于需要中原出兵配合,或者皇帝打仗要征调匈奴人,那军事行动必须无条件服从汉军指挥。
总结一下,东汉前期对南匈奴的控制原则大致是“抓大放小”。
也就是大方向把握住就行,不触动中原根本利益的东西基本不加以干涉。

即史料中不断提到的:
“因其故俗。”
那么东汉中后期呢?朝堂上混乱的局势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为了方便理解,大家可以先试着代入下近年来白头鹰在各地掀起的颜色革命。
这些所谓的“革命”摧毁了许多地区原有的统治秩序,取而代之的是阿美利卡式的议会和民主制度。
问题是不同地区的人们有不同的思维模式、历史遗产和生活方式,发展水平更是天差地别。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强行扶持一个自己理解中所谓的“先进文明”制度,并不一定符合当地的实际情况。
如果不符合,那么必然会造成上层统治与基层秩序脱节,混乱和动荡随之而来。
公元118年后的东汉王朝干的事虽然表面和白头鹰不同,但内部逻辑却与之类似。

帝国中后期任命的那批“护匈奴中郎将”,不说全部,起码其中大部分人对草原局势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力。
当中原不再“因其故俗”,南匈奴王国深受其害。
几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公元126年,匈奴左部发生叛乱,单于脱帽下跪请罪。
当时担任“护匈奴中郎将”的官员名叫陈龟,他直接把单于和左贤王给杀了,还想把其亲属抓起来当人质。
理由很简单,你渎职!连自己的部下都管不好,要你何用?
问题是从礼制讲,单于地位相当于汉朝诸侯王,这是一个中郎将想杀就能杀的吗?
你让广大匈奴人怎么想?后任单于还有何威严去统帅各部?
此次事件后,《后汉书》记载许多新归附匈奴的部落开始有想法了,所谓:
“降者遂更狐疑。”
如果说陈龟已经很过分了,那比起后任他还算是讲道理的。

公元158年,张奂用同样的理由把单于给绑了,然后直接任命左谷蠡王继承大统。
此前视频曾提过,匈奴人是有宗法继承制的,草原上,左贤王相当于中原太子。
这种行为预示着汉朝的过度干涉,已经开始瓦解南匈奴王国原有的统治架构了。
公元179年,张脩居然因为和单于合不来就把人给砍了,然后改立右贤王。
根据统计,以上个视频提到的汉和帝时代的安国单于为分界线,此后12个单于中竟有8人废立受到汉朝影响。
单于庭混乱不堪,组织动员能力肯定也会下降。
我对《后汉书》中的记载进行了统计,公元118年以后,南匈奴再也没有单独发起过进攻性军事行动。
甚至不要说主动进攻了,很多时候还要依赖汉军为其提供保护才能维持统治。
中原王朝超然物外,坐享其成,以夷制夷的好日子彻底过去了,以后再出门打仗都得亲自上阵。
更糟糕的是没了单于庭的约束,东汉中后期草原上许多部落内讧不断。

当时状态大概是这样的,单于庭威望愈发不足,地方开始出现骚乱,匈奴军自个搞不定叛乱,于是请汉军入场。
汉军动手镇压,就有官员想处理单于,内容包括令其谢罪,自杀等。
处理完了单于,单于庭威望更低了,紧接着又会激起新一轮的骚乱。
恶性循环下,好几任护匈奴中郎将都觉得这活不好干,《后汉书》中也多次出现:
“单于不能制下,单于不能统理国事。”
之类的字眼。
三、难民
随着时间的推移,统治机构濒临崩溃,饱受鲜卑打击和内乱影响的南匈奴开始出现难民。
虽然汉朝理论上不允许胡人内迁,但当时边境混乱不堪,凡事总有例外。

以几次比较严重的难民潮为例。
公元140年,匈奴左部叛乱句龙王掀起大规模叛乱。
为了保护匈奴统治核心,汉军将单于庭迁到了离石,大致就是今天的山西吕梁。
大批匈奴部落也随之涌入,在周边定居了下来。
公元187年南匈奴大规模叛乱杀死羌渠单于,其子跑到洛阳告状搬救兵,恰逢天下大乱无人受理。
他干脆率人在平阳,也就是今天的山西临汾定居,其他匈奴难民也陆续迁入。
等曹操控制局面的时候,难民潮已经推进到了黄河流域,再也难以收拾了。
《后汉书》中有条奏疏很能反应当时的情况,曰:
“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种羌并擅其地。”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觉得我将东汉中后期对匈奴的干涉,与白头鹰的颜色革命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

的确,两者时代不同、手段不同,但其底层逻辑和造成的后果却是相似的。
迄今为止,任何一个帝国都无力完成天下一统的宏图霸业。
那些存在于周边的小国,或许是唯唯诺诺的附庸,或许是夹缝中生存的小邦,甚至于命运都在宗主国一念之间。
但这些孱弱的邦国只要还没成为帝国的一部分,就一定有其继续存在下去的原因。
帝国手伸得太长,一旦越过了自己的极限,极容易招来反噬。
古代技术条件下,汉王朝明明没法将草原划为郡县,却偏要用处理郡县制官员的方法来对待单于,祸患自然也就不远了。

参考资料:
《后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