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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怪故事·聊斋志异(卌六)

2019-09-12 14:11 作者:柳龙君  | 我要投稿

191,寒月芙蕖(济南道人

能将幻术驚官宰,顷刻花开术亦神。

拍案大家齐叫绝,受刑人是滥刑人。

【根据文章内容来看,画上的“寒月芙蓉”当是谬误】 

  济南有一个道士,不知他是什么人,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无论冬夏,总是穿件夹衣,腰上系条黄带子,此外再不穿别的衣服。常用一把半截梳子梳头,梳完,把头发挽成个发髻,用梳子别起来,像戴着个帽子一样。道士天天赤着脚在市上游逛,夜里就睡在街头,身体周围几尺以外的冰雪都融化得干干净净。

  道士刚来济南的时候,常给人表演道术,街上的人都争着送他食物。有个市井无赖,送给他一些酒,想跟他学道术,道士不肯。一次,无赖正好碰上道士在河里洗澡,便突然抱走了他的衣服,以此要挟他。道士向他作揖说:“请你还给我衣服,我一定不吝惜自己的这点小法术。”无赖怕他骗自己,抱着衣服不肯放下。道士说:“你真不还我吗?”无赖说:“不还!”道士默默地不再说话。一会儿,忽然见那条黄带子变成了一条大蛇,有几把粗,绕着无赖的身子缠了六七圈;又昂起头,嘴里吐着红信子,怒目瞪着无赖。无赖大吃一惊,急忙跪倒在地,脸也吓青了,气也喘不过来了,嘴里连喊饶命。道士一把抓过那条黄带子,竟然不是蛇。另有一条蛇,蜿蜿蜒蜒地爬进城去了。从此后,道士更加出名。

  那些官绅家听说了他的奇异本领。都把他请了去,与他交往,从此道士不断出入于富贵人家。连司、道的大官都听说了他的名气,每次宴会,也总是把他请了去。

  一天,道士声称要在大明湖水面亭设宴,回请各位长官。到了那天,每一个被请的客人都在自己的桌子上得到一份请帖,但谁也不知请帖是怎么送来的。客人们如约赶到设宴的地方,道士躬着腰,恭敬地出来迎接。走进亭子一看,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连桌椅都没设。大家怀疑道士在说谎骗人。道士对几个官员说:“贫道没有仆人,想借借你们的随从,来帮帮忙。”官员们都答应了。道士便去一面墙壁上画了两扇门,然后用手敲敲,墙里面竟传出了答应声,接着是开锁声,哗啦一声,门敞开了。大家一起往里瞧去,见里面影影绰绰地有好多人正来回奔忙,屏风帐幔、床榻桌椅一应俱全。有人不断地把这些东西递出来,道士命官员的随从们接过来排列在亭子里,还嘱咐他们不要和里边的人讲话。双方传递东西时,只是互相打量着笑笑。不一会儿,亭子里便摆满了,用具都极为华丽。接着,又从门里边递出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美酒和热气腾腾的佳肴。客人们见了,无不惊骇诧异。

  水面亭本是背靠湖水的。每当盛夏六月时,几十顷湖面盛开荷花,一望无际。道士开宴时,正值隆冬,从窗户里往外望去,绿色的湖水一片茫茫,只有清波在荡漾而已。一个客人偶然叹息着说:“今天的盛会,可惜没有莲花点缀!”大家都有同感。过了会儿,一个穿青衣的仆人奔跑进来浣:“荷叶长满池塘了!”满座人吃惊,推开窗子往外一望,果然满眼都是绿葱葱的荷叶,中间夹杂着数不清的荷花苞。转瞬间,千万朵荷花一齐怒放,严寒的北风吹来,送来了沁人肺腑的荷香。大家都大感惊异,便派了一个仆人荡着小船去采些莲子来。远远看见仆人进了荷花深处。过了不久,仆人返回来,空着两手回话。官员问他怎么没采到,仆人说:“小人驾着船去,见荷花总是在前面隔得很远。一直划到北岸,又见荷花远远地开在湖的南面。”道士笑着说:“这不过都是幻梦中的空花罢了。”不久,酒宴结束,荷花也凋谢了。一阵北风吹来,将一片残荷败叶全都吹倒在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客人中有个济东观察,很喜欢道士的法术,将他请到官衙中,天天玩乐。一天,这位观察与客人一起喝酒,他有种家传好酒,每次请客,最多一斗,不肯让客人多喝。这天,客人喝了酒后,觉得味道很美,喝完一斗,还要再喝。观察执意不许,说酒快没有了。道士便笑着对客人说:“你一定要过足酒瘾,跟我要好了!”客人请他拿酒。道士取过酒壶,塞进袖筒里;一会儿拿出来一看,满满一壶,给在座的都斟上。壶里的酒与观察家的酒味道没什么两样。于是大家尽欢而散。观察起了疑心,客人走后,忙去看看自家的酒坛子,见坛口上依旧封得很严实,抱起来一摇,空空的,一点酒也没有了。观察既羞愧又愤怒,把道士抓了起来,说他是妖怪,命人用棍子痛打。棍子刚打到道士身上,观察便觉得屁股一阵剧痛;再打,屁股上的肉像要裂开一样。道士装模作样地在台阶下声嘶力竭,观察屁股上的血却已染红了座椅。观察只得命令不要打了,将道士赶了出去。

  从此道士离开了济南,不知去到哪里。后来有人在金陵遇上他,还和在济南时一个打扮。问他话,笑而不答。

 

192,酒狂

故态犹存笑酒徒,转疑醉梦境模糊。

从来骂座神人怒,冥罚何须问有无。

  缪永定,是江西的拔贡生。平素爱酗酒,亲戚朋友都吓得躲避他。缪生偶而有事到族叔家里,因他为人滑稽爱开玩笑,族叔家的客人便和他攀谈起来,很喜欢他,于是大家一起畅饮。缪生喝醉了,耍酒性辱骂同席的人,得罪了客人。客人很生气,整个酒席大乱。族叔出面左右劝解,缪生说偏袒了客人,又更对族叔发起怒来。族叔没有办法,只好跑去告诉他家。家里来人,把缪生扶回家中。才放到床上,他的四肢全都凉了,摸了摸,竟然气绝了。

  缪生死后,有个戴黑帽子的人把他拘了去。一会儿,来到一处官府,房顶都是浅青色的琉璃瓦,人世间没见有这样壮丽的。到了高台下,好像是要等候见官。缪生自想没犯什么罪,一定是因为客人告发了酒后斗殴的事。回头看黑帽人,他怒瞪着两眼像牛一样,又不敢问。然而自己认为贡生和人发生争吵,或许不是什么大罪。忽然大堂上一个官吏宣布说,让打官司的人明日早来等候。于是堂下的人纷纷扬扬像鸟兽那样散去。缪生也随着黑帽人走了出来,又没有地方去,只好缩着头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黑帽人生气地说:“你这酒狂无赖子!天快黑了,各人都去找地方吃饭睡觉,你到哪里去?”缪生战战兢兢地说:“我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并没告诉家里的人,所以没有一文钱,难道还有地方去吗?”黑帽人说:“你这酒狂无赖!若是买酒自己吃,就有钱了!要再胡说,我用老拳砸碎你这狂骨头!”缪生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忽然有一个人从门内出来,看见缪生,惊奇地说:“你怎么来了?”缪生一看,原来是他的母舅。母舅贾某,早已死了好几年了。缪生见了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死了,心里更加悲痛害怕,向贾某哭着说:“阿舅救我!”贾某回头对黑帽人说:“东灵大王【或即东王公】不是外人,请来寒舍说话。”二人于是进门。贾某又给黑帽人作揖,并且叮嘱他要多加关照。不多时,摆上酒菜,围坐着喝起来。贾某问:“我的外甥发生了什么事,竟麻烦您去勾他的魂来?”黑帽人说:“大王要去和浮罗君【或即太上道君】会面,遇到您的外甥在狂骂,叫我把他抓来了。”贾某问他:“见到大王没有?”他回答说:“因为浮罗君正好遇上花子案,大王还没回来。”贾某又问:“我的外甥将会判什么罪?”黑帽人回答说:“还很难知道。不过大王很生这类人的气。”缪生在旁,听见两人说的话,吓得汗水流了下来,连酒杯筷子都举不起来了。过了一会儿,黑帽人站起来,感谢贾某说:“吃这么丰盛的酒宴,已经醉了。就把令甥先交付给您。等大王回来了,再容我来拜访。”说完就走了。

  贾某对缪生说:“外甥别无兄弟,父母对你爱如掌上明珠,责备一次都不忍心。你十六七岁的时候,每喝上三杯后,就嘟嘟囔囔地找人家的毛病,小不合心意,就砸门谩骂。那时还可以说你年纪小,不想分别十几年了,你一点也不长进。如今将怎么办!”缪生伏在地上哭着,只是说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贾某拉起他来说:“我在这里开酒店,很有点小名望,定当为你竭尽全力。刚才那个黑帽子是东灵大王的使者,我常请他喝酒,和我很要好。大王每天的事情多以万计,也未必就能记着你。我婉转地和东灵使者说说,央求他看在个人的交情上放你回去,也许能够答应。”立刻又转念说:“这个责任很重,没有十万不能办成。”缪生感谢不已,表示由自己来承担费用,贾某答应了他,缪生也就在舅舅家里住下了。第二天,黑帽人早早来察看。贾某请他密商,谈了一会儿,来对缪生说:“谈妥了,等一会他就再回来。我先拿出所有的钱,用来压契约,其余不够的钱等你回去再慢慢凑足送给他。”缪生高兴地问:“一共需多少?”贾某答:“十万。”缪生说:“我到哪里弄这些钱?”贾某说:“只需要金币钱纸一百挂,就足够了。”缪生高兴地说:“这太容易办了。”

  等到将近中午的时候,黑帽人还没来到。缪生想去街市上稍微走走看看。贾某叮嘱他不要走远了,缪生答应着出了门。看到街市上的商贩贸易,如同人世间一样。到了一处地方,见高高的围墙上安装着棘刺,像是一座监狱。对门有个酒馆,很多人纷纷往来进出。酒馆外是一条长溪,黑水涌动,深不见底。正要站住窥探,就听到酒馆里有人招呼道:“缪君怎么来了?”缪生急忙看去,原来是邻村的翁生,是他十年前的旧文友。翁生走出来与缪生握手,高兴得像生前那样,就约到里面喝起酒来,谈起了两人分手后的情况。缪生庆幸将要复生,又遇到了旧友,便开怀痛饮。他喝得酩酊大醉,顿时忘记自己已死,旧态复发,渐渐地絮叨挑剔起翁生的毛病来。翁生说:“几年不见,你怎么还像以前的老样子?”缪生向来讨厌别人说他酒后的毛病,听到翁生的话,更加愤怒,便砸桌子跳骂。翁生斜了他一眼,拂袖而去。缪生追到长溪的边上,伸手去抓翁生的帽子。翁生生气地说:“这真是个不讲理的人!”便把缪生推落到溪水中。溪水并不太深;然而水中尖锐的刀子多如麻杆,穿透了缪生的胁下和小褪,固定住不能动,一直疼到骨髓。黑水中拌杂着粪便等脏东西,随着呼吸灌入咽喉,更受不了。岸上笑着围观的人像堵墙,并无一人伸手救他。正在危急的时候,贾某忽然来到,看见缪生,大为吃惊,便把他扯出来拖回家去,说:“你没治了!死了还不觉悟,不配再作人!请你仍旧跟着东灵使者去受斧刑吧。”缪生异常恐惧,哭着说:“我知罪了!”贾某这才说:“刚才东灵使者来过,等候你来立契约,可你却在外面纵饮游荡不归。而他很忙不能再等,我已经立了契约,付钱一千让他走了;其余的钱,以旬末为期限。你回去后,应当赶快想法筹办,夜里到村外旷野,叫着我的名字烧了它,许下的这个愿就可以了结了。”缪生全都答应了他。贾某于是催促缪生上路,送他到郊外,又叮嘱说:“务必不要背弃诺言连累我。”这才指示路途让他回家。

  当时缪生已经僵卧了三天,家里人都说他醉死了,然而鼻子里的气息还隐隐约约的像悬丝一样。缪生这一天苏醒后,大吐一场,吐出黑汁好几斗,臭不可闻。吐完,汗水湿透了褥子,身体才觉得清爽。他把这些奇异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的人。立即觉得刺伤的地方疼痛肿胀,隔了一夜成了疮,还幸好没大溃烂,到第十天上渐渐能够拄着棍子行走了。家里人都求他偿还阴间的欠债,缪生计算了一下所用的钱,没有几两银子不能办成,心里很吝惜,说道:“过去也许是醉梦中的幻境罢了;就算是真的,东灵使者因为是私自放我,怎么敢再让冥王知道?”家里人劝他,不听。然而缪生心里很警惕,不敢再纵饮。邻里乡党都喜欢他的进步,便稍稍和他在一起同饮。

  过了一年多,缪生把阴间的报应渐渐忘记了,胆子慢慢大起来,旧态也渐渐萌发。一天,缪生在同姓晚辈家里饮酒,又骂同席的主人。主人把他赶出门外,关上大门径直回去。缪生吵骂多时,他的儿子才知道,来到把他扶持回家。缪生进屋,脸朝墙壁跪在地下,自己叩头无计其数,说:“这就还您的债!这就还您的债!”说完,便倒在地上。看了看他,已经气绝了。

 

193,阳武侯

贵人诞降多奇兆,历数勋名卫霍侔。

曾说辽阳悲远戍,须知虎将已封侯。

(一)

  阳武侯薛禄是胶东薛家岛人。他的父亲薛公非常贫穷,为本乡官宦人家放牛。这家有块荒地,薛公在那里放牛时,常见蛇和兔子在草丛中相斗;以为是块不同寻常的风水宝地,于是向主人请求要来作墓地,并盖了间茅草房居住着。后几年,薛公的妻子临产,当时大雨突降,恰巧有两个指挥使奉命稽查海路,经过这里,就到薛家屋里避雨。看见房顶上乌鸦、喜鹊成群地聚集在上面,争着用翅膀覆盖漏雨的地方,觉得很奇怪。一会儿薛公从里屋出来,指挥问道:“刚才你在干什么?”薛公便把妻子生孩子的事告诉了他们。又问生了个什么孩子,薛公答道:“是个男孩。”指挥更加惊愕,说:“这个孩子日后必定非常显贵!不然的话,怎么会得到我们两位指挥来护守门户呢?”两人赞叹着走了。

  薛侯已经长大了,但是挺脏的脸上垂着鼻涕,很不聪明。岛上的薛姓家族,本来隶属军籍。这一年应该薛公家出一口人去戌守辽阳,薛公的长子很为这事发愁。当时薛侯十八岁,人们都认为他太憨痴,没有给他提亲的。他忽然对兄长说:“大哥嘀嘀咕咕的,该不是因为愁咱家没人能去当兵吧?”兄长说:“是啊。”薛侯笑着说:“倘若你肯把丫鬟给我作妻子,我就去服役。”兄长很高兴,就把丫鬟许配给他。薛侯立即携带妻室赶赴辽阳。才走了几十里,天忽然下起了暴雨。路边上有一处高耸的石崖,夫妻二人就跑过去躲避到下面。过了一会,雨停了,他们才再上路。刚刚走了几步,崖石就崩塌了。附近村里的人远远地看见有两只老虎从石崖下跃出,逼近依附到他二人身上就不见了。薛侯从此便勇猛超人,丰采立刻异于往常。后来他因为军功显赫被朝廷封为阳武侯,世袭爵位。

(二)

  到了天启、崇桢年间,世袭阳武侯爵位的薛家某公死了,没有儿子,只有遗腹,于是暂由旁支来代替。当时凡是世袭爵位的人娶的妻妾,只要有了身孕就得报告给朝廷知道,官府便派遣一个老年妇女伴守着她,直到生下孩子才算完事。过了一年,这位薛夫人生了个女孩。产后,腹部还有震动,总共过了十五年,更换了几个伴守的老妇人,又生了个男孩。本来应该嫡支赐封侯爵,但是旁支都吵闹反对,认为这孩子不是薛家的血统。官府收容了原来那些伴守的老妇人,用了各种办法进行拷问,全都承认孩子真是薛家的后代无疑。这才决定把爵位赐封给了他。

 

194,赵城虎

县牒持来虎就拘,居然反哺学慈乌。

代供子职弥前憾,祠宇东郊今未芜。

  赵城县有一位老妇人,七十多岁了,只有一个儿子。一天她儿子进山,被老虎吃了。老妇人痛不欲生,哭叫着到县衙门告状。县官笑着说:“老虎能用官法去制裁它吗?”老妇人更加哭闹不止。县官呵叱她,也不害怕。县官可怜她岁数大了,不忍心惩罚她,就答应为她捉虎。老妇人趴在地上不走,一定要等县官发出捉虎公文才肯回去。县官实在没有办法,就问堂上的衙役,谁能去捕虎。一个叫李能的衙役,喝得醉醺醺地走到县官面前,自告奋勇说:“我能!”李能拿着勾牒下去,老妇人才回去了。

  李能醒过酒后很后悔,又一想,这可能是县官应付老妇人的骗局,以解脱她的纠缠,所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拿着勾牒去交差。县官发怒地说:“你说能办到,怎能容许反悔!”李能很为难,便请求县官召集猎户进山提虎,县官答应了。李能召集了所有的猎人,日夜埋伏在山谷中,希望能捕捉到一只老虎,搪塞过去。过了一月多,一只虎也没捉到,李能为这事挨了几百板子,冤苦无处申诉,就到城东庙里跪下祈祷,失声痛哭。一会儿,一只老虎从外边进来。李能惊慌失措,害怕被老虎吃掉。老虎进来,哪里也不看,只是蹲立在门当中。李能向老虎拜祝说:“如果害了老妇人儿子的就是你,你就趴下让我捆起来。”接着就拿出绳索捆住老虎的脖子,老虎俯首贴耳让他绑了。李能牵着老虎来到衙门,县官问老虎说:“老妇人的儿子是你吃了?”老虎点点头,县官说:“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况且老妇人只有这一个儿子,你杀了他,老妇人风烛残年,依靠什么生活?如果你能给她当儿子,我就赦免你。”老虎又点点头。县官于是让衙役给老虎松了绑,放它走了。

  老妇人埋怨县官不杀了老虎为她儿子偿命。第二天早晨,她打开门,看见一条死鹿。老妇人卖了鹿皮鹿肉,用来度日。从此老虎经常送东西来,有时衔着金钱或布匹扔到院子里。老妇人从此富裕起来,生活比她儿子在世时还好,心中不禁暗暗感激老虎。老虎来了,时常趴在屋檐下,一整天不走,人畜相安。几年后,老妇人死了,老虎来到房中大声吼叫。老妇人平素的积蓄,足够置办葬事的,家族中的人一块来把老妇人埋葬了。刚把坟墓修好,老虎突然跑来,送葬的宾客都吓跑了。老虎一直跑到坟前,像打雷一般嗥叫了一会儿,才走了。村里人在东郊立了一块“义虎祠”,至今仍在。【不禁想起《谐铎·虎痴》这一篇】

 

195,武技

少林宗派传人少,才得真传便已狂。

同是个中须会意,未容孟浪角低昂。

  李超,字魁吾,家住淄川县的最西边,他性情豪爽,好施舍和尚。一天,偶尔有个和尚托着钵盂到他家化缘,李超让和尚饱餐了一顿。和尚很感激,便说:“我是少林寺僧人,有点武艺在身,愿意教给你。”李超非常高兴,请和尚住在家里的客房里,供给丰盛的伙食,天天跟和尚学武。

  学了三个月,李超已觉得得心应手,不禁洋洋自得起来。和尚问他:“你感到行了吗?”李超回答说:“行了!师傅的武艺,我已都学到手了!”和尚听了,笑着让他练练看。李超便脱下外衣,往手上吐了口唾沫,飞拳踢腿地练了起来。只见他一会儿像跳跃的猴子,一会几像掠过的飞鸟;练完了,很骄傲地站在那儿。和尚笑笑说:“可以了。你既然已全部学到了我的武功,就让我们来比划比划,分个高低。”李超欣然同意。二人拿好架势,便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在了一起。李超时时想找和尚的弱点攻击。和尚忽然飞起一脚,李超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已仰面朝天,跌在了一丈开外。和尚拍手大笑说:“你并没学到我的全部功夫啊!”李超既惭愧,又沮丧,跪伏在地,请师傅指教。和尚又教了他几天,才告辞离去。从此后,李超以武艺高强闻名,走遍南北,很少碰上对手。

  一次,李超偶然有事来到济南。见一个少年尼姑正在摆场练武,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尼姑练了一会,对众人说:“我一人在这里翻来复去地练,也太冷清了。有哪位行家,请不妨下场来玩玩!”一连招呼了三遍,大家面面相觑,始终没一个下场的。李超在一边看了,手不禁痒痒起来。一时心盛,便下场了。尼姑笑了笑,合掌行礼,两人便打在了一起。才一交手,尼姑忽叫停下,说:“这是少林派的拳法。”问李超;“你师傅是谁?”李超起初不肯说,尼姑再三询问,李超只得把和尚师傅说了出来。尼姑拱手说:“憨和尚是你师傅吗?既然这样,我们不必较量了,我甘拜下风!”李超再三要求和她比试,尼姑坚决不肯。众人在一边怂恿二人,尼姑才说:“你既然是傻和尚老师的弟子,那我们都是一路上的人,不妨玩玩。但点到为止,你我明白就行了。”李超答应下,心里却轻视尼姑生得文弱;加上他年轻气盛,好胜心强,一心要打败尼姑,以博得个不败的名声。于是,两人重新打在了一起。刚一会儿,尼姑忽然住手不打了。李超不解地询问缘故,尼姑只是笑着,也不说话。李超以为她胆怯了,非要和她比到底不可,尼姑才又动手。一会儿,李超飞起一脚向尼姑踢去;尼姑并拢五指,手掌像利刃一样,往下轻削李超的小腿。李超只觉膝盖下一阵巨痛,像被刀斧砍中了一般,一下子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尼姑笑着谢罪说:“太冒犯您了,请不要见怪!”李超被人背了回去,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过了一年多,师傅来看他,李超便向师傅讲述了这件往事。和尚听了大惊说:“你也太鲁莽了!惹她干什么!幸亏你先把我的名字告诉了她,不然,你的腿早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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