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骨记》（3.2）

窗外一阵狗叫，李弱醒了。醉酒的昏沉感消失了，只觉得分外口渴，于是他跳下床，接了一大杯水喝。这个单身汉的家整齐得有点过分：大小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地面一尘不染，桌面干净得发亮，水壶里永远有半壶冷开水。喝完水后，他把杯子一放，脱口而出：“这他妈什么鸡巴梦，还挺有意思的！”这句话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很少想到脏话，更别说把它们说出来了。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回到床上继续睡觉。这一次，他没做梦。

第二天一早，闹钟准时把他叫醒。即使是星期六，他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是，与平时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翻身起床，而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回味了一番昨晚的聚餐（他当然不敢认为那是约会），又琢磨了片刻那个怪梦；他还特意回想了冯晓家跟她挥手道别的样子——她站在路边，弱柳扶风，微微笑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呢？想完这些，他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这时，一种陌生的感觉攫住了他——哪里有点不对劲。在起床的那套流程里，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细细思索。半晌，他决定按刚刚的路径演练一次。于是，他脱掉衣服，回床上躺下，以完全一样的方式坐起来，穿好衣服，走向卫生间。刚走出卧室门，他就找到了原因——门框！每天他经过这里时都会习惯性地低头，顺便让头发被门框摩擦一下（这种感觉很不错）；但刚刚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怎么回事？

门框和以前一模一样，他甚至用卷尺量了一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我变矮了？“不可能吧。”他对自己说，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对着墙壁站直，用指甲在头顶位置的墙面上做了个标记。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么给自己量的。长到一米九的时候，母亲说：“这小孩真怪，长个没完了还。”因为自己身高只有一米六，她一度怀疑儿子得了巨人症。

李弱小心翼翼地把卷尺的一端踩在脚下，慢慢把它往上拉。

卷尺越拉越高，超过了1.8米、1.9米，最后停在标记的位置。仔细一看：1.95米！五厘米……这误差也太大了。他又量了好几遍，还是一样的结果。他满腹狐疑，干脆到外面找了台电子检测仪：仍是1.95米。

李弱感到很恍惚。他就近找了家茶馆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思索。自己竟然变矮了！难道……和那个梦有关？他不寒而栗。一个梦，怎么可能真的影响到现实生活呢？但这恐惧很快就被窃喜冲淡了：对冯晓家来说，一米八五才是完美的身高。一米九五虽然和一米八五差了十厘米，但毕竟是在趋近完美。况且，两米的身高对他而言，本身就有些多余。“我是个比以前更好的人了！”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吹开碗里的茶叶，愉快地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