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她（一百零九）
好像做什么样的梦。
仿佛即将关闭的电影院，残存的胶片还在慢慢转动。
他睁开眼睛，感受到指尖的温度。
夏梦已经醒了，坐在微弱的晨曦之中。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熟悉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醒来，她回过头看向了他。
窗外崭新的景象，仿佛油画中的背景。
“新年快乐。”她微笑着说。
啊，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新年快乐。”他也微笑着回应。
因为是新年的第一天，学校安排了放假。
所以，他一整天都可以陪着她。
“我去做早饭吧。”她说。
“我来吧，你别管了！”他说。
“哎呀，你又没怎么做过。”
“这倒是……”
感觉自己没能照顾她，他有些愧疚。
大概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走过来说：“没关系。帮帮我也行啊。”
“哦，好的！”
她家的冰箱里还剩了一些速冻馄饨，索性就给煮了。
看着她努力的身影，他依稀可以想象到不可能存在的婚后时光。
和她组成了家庭，那是多么美满而幸福。
“之后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家里的各种东西就都交给你啦。”她看着从锅里冒出的热气。
“还会回来的，说不定。”他说。
已经下定决心，要守护她的笑容。所以，纵然是虚假的希望也要给予。
无法实现的梦想，却能将憧憬带给已经没有未来的她。
“嗯。说不定……”
虽然也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还是能感到心情舒畅了一点。
热乎乎的馄饨，不止回荡着美味，也散发着她的香气。
填饱了他们的肚子，顺便也使身体免于寒冷。
“总觉得有点快啊。”她边喝着汤边说。
“嗯。是啊。”他也说。
从上次来她家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其实，真正成为恋人后的时光也是如此短暂。
不过每一天都充实而快乐，无论怎么回味都不会厌倦。
换好了衣服，大概也快到八点了。
“舅舅一会儿就要接我了。”她说。
“你舅舅是你现在的监护人吗？”他问。
“嗯。是他自愿当的。按他的意思，我可以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不过还是不舍得离开和爸爸妈妈生活的地方。”
“会常来看你吗？”
“他也挺忙的，不过隔一段时间肯定会来看我一次。而且也会给我不少生活费。所以，一直希望长大以后报答他。”
“是这样啊……”
“嗯。医生把我的事情告诉他后，他就要求我住院。好不容易才拖到今天的。”
“嗯……”他有些痛心，觉得之前不够珍惜和她的时光
“对了，见到他，你就说你是我请来帮忙的同学。还有，把你的书包拿上，到了那里还可以学习。”
“我明白了。”
她的舅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替她拎起来小行李箱。
“喏。滕思明。”
临出门的时候，她将家门钥匙递给他。
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接受。
“你拿着吧，还等着你回家呢。”
应该也是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她于是也点点头。
她慢慢关上门，走下了短短的楼梯。
回过头，和家的距离却是如此漫长。
车窗外流淌过的风景，美丽而遥远。
舅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争取早点出院。
她也没有揭穿真相，只是微笑着道谢。
到了医院将手续办好后，护士就带着她去了住院的房间。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辽阔的天空，走近窗户还能看见公园。
也许是她特意请求的，也许是医院碰巧这样安排。
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时光她肯定是不会烦闷的。
抬起面庞，就能瞥见地平线和相遇的公园。
如果不是住院，能待在这种单人小屋一定非常开心吧。
将事情办理得差不多了，夏梦告诉舅舅自己感觉很好。
不想耽误舅舅太多时间，她就让舅舅早些回去了。
现在的房间里，只有滕思明和夏梦两个人。
“好啊，这里比想象的还要舒服！”她说。
“嗯嗯，多宽敞啊，采光也好。”他笑着回应。
“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呢？”
“咱们一起看看同学们昨天都发了什么吧。”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朋友圈。
觉得没必要各种行动，他便搬椅子凑到了她旁边。
“哇，他们都熬到好晚哦！”她说。
他一看，果然不少同学都是在今天的零点发的朋友圈和信息。
真的能熬到跨年啊！
“老孟竟然十点就睡了！”他说。
“我的同桌是个老年人啊。”她说。
“他的同桌也是老年人。”
“我吗？嘿嘿，好像是的。”
不仅仅是朋友圈，也有很多人给她发了信息。
大都是那种群发的祝福。
“我还是喜欢单独发祝福啊。”他说。
“嗯，不过群发也不错哦。只是为了省事才群发的，心意肯定是有哒。如果不在乎你，甚至连群发信息都不会发来的。而且新年热闹热闹就好啦。”她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身边认真聆听着她热情的话语。
“这个是谁呢？”他指着一个发来祝福的用户问。
“小学同学，好像在职业高中呢。是一个很善良的男生，而且非常幽默。”她说。
“这个呢？”
“初中同学，好像考到了很好的学校。初中就一直是学习委员，现在还是很厉害啊。”
“这个呢？”
“小时候常在一起玩，不过现在在国外上学。好久都没见到了。”
别离这种事情，也是人生必须要经历的吧——不管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
不一会儿医生来检查，滕思明于是退出了房间。
再回来的时候，她让他回家安心学习就好。
“在这里不一样能学吗？而且学得会更起劲。”他说。
“那就一起学吧！”她说。
明明也不会再上学，更别提考试了。
但是也要保持着希望，让时间不会痛苦而无法忍耐。
就这样，假装还能看见美好的明天。
这份期许纵然虚妄，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光芒。
所以并非毫无意义。
如果还想让剩下的时光焕发光彩，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在绝望中沉沦。
这一点他也想明白了。
他伏在小桌前，在她的陪伴下将所有作业都写完。
这份劳动成果，完全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时候也不早啦，你也快回去休息吧。”她说。
“不可以每天住在这里吗？”他问。
“好啦，我生活还是可以自理的。你还要过正常的日子呢，每天来看我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
“而且我也需要安静哦。”
这个理由，让他无法再反驳。
带着眷恋和不舍，他笑着和她挥手道别。
只有在不会被对方听见的地方，他和她才会悄然叹气。
“就别耽误你太多时间啦。”她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自言自语。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对着窗户挥着双臂。
起先还没有注意到，慢慢地她意识到这是在和她打招呼。
“嗯？”
她贴近窗户，看着底下手舞足蹈的人。
滕思明！
你在玩什么啊，为什么要像个小孩一样跳舞呢？
好多路人都看着啊！
只是他这样简单的举动，就足以令她绽露灿烂的笑颜了。
她也朝他挥了挥手，对着窗户说：“再见啦！”
他也说了些什么，不过听不见。
看嘴型和表情，应该是“我明天还会来”这类的话。
“谢谢啦。”
她目送着将要陪伴她到最后的恋人。
这一次也是看着他的背影，不过可以看得更久了。
没有自行车，所以他走着回家。
应该是猜到了她会看着，他还总是摆一些莫名其妙的姿势逗她笑。
渐行渐远。
却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