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三）
（纯属虚构，切勿上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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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从产房里抱了个孩子出来，向我走来。她恭喜我。说实话，当时我的大脑真是一片空白。这个孩子这么小，这么小。护士问我要不要抱抱她，我摇着头说我不会。其实我专门去上过课，在课上学过，但是我不敢。真的不敢。护士笑了。我没笑。我问她，我太太还好吧。
北京的某家酒店里，服务员们忙碌地穿行于圆桌与圆桌之间。
都过了多少年了，终于有人牵头组了个局，凑齐了他们这一大群人。当年的队友、教练……有的还时常联系着，有些早已变成好友分组里可有可无的一个。
时间还不算太晚，但天色已经黑沉沉的，春夜的风吹到人脸上来，微带一些湿意，似乎外面倒比屋子里暖和。
林高远坐在车里，不知怎么的，简直一刻也坐不住了。距离上一次在上海跟她一起吃饭，已经过去快大半个月了。她发信息时总是打字，发语音的次数寥寥可数，所以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大概是因为这个，林高远忽然很迫切地要想看见她。
聚会的筵席设在楼上，一上楼，就有一张两屉桌子斜放在那里，上面搁着笔和签名簿。林高远见了，不觉笑了笑，想道：“这群人不愧是做领导的，这排场，要是穿得随便点都不好意思进去。”
他提起笔来，在签名薄上扫了一眼，一下就见到写在角落里龙飞凤舞的“王曼昱”三个字。
他又傻傻地笑了，俯下身子，正准备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时候却有一只手从他背后伸过来，一把捂在他的脖颈处。
那手大概刚刚被水洗过，冰凉得很。
林高远被冻得一激灵，把那支笔一掣，掣了过去，又拉了回来，倒划花了“王曼昱”三个字。
他吃了一惊，回过头去一看，竟是王曼昱本人。
她露出一副得逞了的表情，把双手背在身后，笑道：“东哥找你呢，走走走。”
她抽出林高远手里的笔，匆匆地向桌上一搁，转身就走。林高远有点茫然地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地方是很大的一个敞厅，摆着大约十桌席，人很多，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林高远一路走，一路望，一时也看不见小胖在哪里。
曼昱把他引到另一边的一扇宽大的玻璃窗旁边，便站住了脚。
林高远左右看了看，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便笑道：“你的东哥呢？”
曼昱此时倒仿佛变得有点局促不安，笑道：“其实不是别人找你。是我……”
她之前在家里待了几天，被自己老妈调侃了一番，倒是直面自己的情感了，来时做好了心理建设，要跟他挑明自己的心意。她感到他也有点那方面的意思，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在哪里，他们都很清楚。她决定要结束两个人之间不明不白的暧昧，要么做情侣，要么做朋友。
她就是这样的，表面总是温和，一旦触及真心，生活中的理想也好，竞争中的目标也好，她就变得果敢坚决、毫不犹豫。
然而，直视着林高远时，这句“我喜欢你”好像很费解释似的，她说了这么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倒是使得林高远不免有些愕然。
林高远凑近一步，略微皱着眉问她：“你拉我来这里要干嘛？孤男寡女的……”
曼昱越发顿住，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这时候，同同拿着签名簿走过来，远远地叫道：“小鱼！你的签名怎么被划掉了？他们说让你重新签一个，到时要留着做纪念的。”
林高远闻声转过身来，同同继续喊道：“林高远你也没签名！正好一块签了。”
等同同来到跟前，林高远接过笔来，随意签了个字，又把笔递给曼昱。
曼昱一边签，同同一边叨咕：“谁这么缺德把你名字划了？”
曼昱伸手一指林高远：“他。”
林高远摊了摊手：“她恶人先告状。”
同同不知道他们在说哪门子的暗语，扁了扁嘴，拿过签名薄，摇着头走了，边走还边吐槽：“听不懂，融入不了你们的世界。”
林高远听见这话，噗呲一声笑了。曼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扭身，斜斜地倚在玻璃窗前。
灯光明亮，嘈杂的声浪十分清晰。
曼昱望着他笑道：“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也真的不来了？”
林高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来，我来了又有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有月亮，稍带长圆形的，像一颗白净的莲子，四周白濛濛的发出一圈光雾。
林高远站在曼昱面前，隔着一扇窗，没看见清清月色，只看见曼昱露在外面的一截子脖子浴在不知月光还是灯光中，似乎特别的白。
两个人对视着，一时都不知道该接着说一句什么了。
突然，有人向他们这边嚷道：“喂，你们两个躲在那里干嘛？都要上菜了，还要人家请啊！”
曼昱忙笑着快步走过去，林高远也跟在她后面。
他们这一桌的人已经都坐下了，当然，所有人入座的时候都抢着坐在下首，单空着上首的两个座位。两个迟到的人是没有办法，只好坐在上首。
他们一坐下来，便不知谁先起哄的，说他们作为最迟入座的两个人，该先自罚三杯才行。
林高远哈哈笑起来，突然有一个感想，像这样并坐在最上方，被人起哄着喝酒，岂不是像新郎新娘吗？他偷眼向曼昱看了看，她或者也有同样的感觉吗？因为她仿佛挺难为情，在席上一直没有和他交谈。
席散后，大家纷纷打车回酒店了。
林高远和她没有提前商量，俩人订的是不同的酒店，林高远跟她说：“我送你回去。”
曼昱没有推辞。
月正当空，林高远在酒店门前向她笑道：“那我们明天见吧。”
曼昱低着头，她喝了一点点酒，感到自己站在风中依然热乎乎的。
她小声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林高远“哦”了一声：“那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走出十多米，回过头去看看，曼昱却还站在那里望着他。
然而，就在这一看的工夫，她仿佛忽然醒悟了似的，慌忙低下头，转过身往酒店里走去。
林高远看着她迈到第三步就停下了。
她忽然重新转过身来，向他走来，一直走到他跟前，离他一步远才停下。
“林高远。”她似乎含着一点怒，又含着一点急，“我……”
“我喜欢你。”林高远率先说出这一句话，继而低了低头，笑了一声。
重新抬起头来时，他向一脸错愕的她走近了小半步，轻声说道，“我喜欢你。你呢？”
“我……”她跺了一下脚，“我很烦你。”
句式过分文艺的话，会太委曲。简短的“我很烦你”落在林高远心里，比千百句百度上的情话，动听千百倍。
他仰头笑了两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林高远陪着她，从北京到上海，将春天的夜过成了36°的高温，名正言顺地牵手、拥抱、接吻。
直到他不得不回广州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才恋恋不舍地订起机票来。
曼昱打开他的行李箱看了看，里面乱七八糟的。
她哭笑不得：“你真的是随便乱塞东西。唉，让你鱼姐帮你整理一下吧。”
她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再一样一样整齐叠放好。她一边动作一边问：“你星期一真的又可以过来么？”
林高远笑道：“一定过来。”
他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衣物一样一样经过她的手，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曼昱头也不抬地接着问道：“你这样来回跑会不会不太好啊？”
“还好，不忙的时候没什么。”
“那你星期一一定过来么？”话已经说出口了，她才想起刚才已经问过了，于是自己也笑了起来，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林高远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