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狼/法环AU】流浪者之歌(下)
本篇专栏收录原文第六至十章,上半部分以及阅读说明见文集。

六、 电闪雷鸣
一行人再次启程,因为已经熟悉了路线,学院剩余的部分,他们用一上午就探完了。在教室外的空地,狼发现了几页辉石工匠的笔记,上面记载了将辉石和结晶加工成暗器的方法。兜兜转转,三人来到了学院中最高的一处建筑。搭乘升降梯前往楼顶,原来那里是学院的大书库。在房间中央,一具干尸靠在椅子上,怀中拥抱着一颗金色的琥珀卵。永真想起之前在墙上看到的画像和书房中的资料——这具尸体应该属于曾经的满月女王,一个靠月亮法术征服崇拜星星的学院的魔法天才。
“不知这所学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她感叹道,“这里的人能研究出那么多高深的魔法,可如今都变成了无意识的活尸,被我们这些过路人一遍遍斩杀。相比之下,这位女王能够彻底死去,至少还保留了作为生灵最后的尊严。”
狼听到这些话,脑海中浮现出在苇名时的记忆。他想起仙峰寺的那些附虫者,为求永生不死,宁可让虫子接管自己的身体,最后成为一具会无差别攻击周围生物的空壳。他又想起破旧寺院的不死半兵卫,因为被虫子寄生,连追随战败的主君死去都做不到。半兵卫请求他用不死斩给自己一个解脱时,是那样恳切地看着他。尽管狼不忍心斩杀温和宽厚的半兵卫,但他最终还是尊重了对方的选择。
“那些会死而复生的人类,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呢?”狼突然想起之前长发女人杀的那个家伙,问道,“如果是没有任何代价地不断复活,交界地的人口不该如此稀少。”
三个人都沉默了。弦一郎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他来到这里前一直寄希望于依靠龙胤之力拯救苇名。他见过的龙胤契约者只有自己的老师巴,以及与九郎签订契约的狼。而且他那时一心救国,只看到龙胤能让人死而复生,却没有想过这样的力量究竟要带来怎样的代价。
“一定是有代价的,就像龙胤契约者每次死亡都会带来龙咳一样。很难说这些令人死而复生的力量究竟是赐福还是诅咒。”永真仿佛看出了弦一郎的心思,故意提起了龙胤的事情。她和一心大人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弦一郎的想法,但后者才是苇名的实际领导者,所以他们没能阻止他。
弦一郎没有说话。永真和狼对视一眼,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从学院离开后,他们见水域中没有其他醒目的建筑,便决定前往东岸,沿着陆地行进。天公不作美,从他们上岸开始,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没停过。狼和永真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弦一郎的铠甲也愈发冰冷。在原野上搜寻一番,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间能住人的木屋。之后的几天一直都在下大雨,三人无法继续赶路,只好暂时在木屋中休息。万幸的是,附近没什么游荡的活尸或怪物来打扰他们。
永真没事干的时候就会翻出魔法书研究,狼则摆弄起辉石和忍义手。弦一郎这几天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再加上没什么事做,就显得更阴郁了。狼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自然不会对此说什么。永真则有意不去管他,因为有些事总归要他自己想明白。
一天早上,三人被一声炸雷惊醒。弦一郎出神地看着天边的闪电,随后便脱下上身的铠甲,拎着大剑走进了雨中。他将大剑举起,像从前练习巴之雷一样摆出架势,可是天上的雷电怎么也不回应他的召唤。永真想起多年前,十几岁的弦一郎也是这样不顾劝阻,一个人跑进雨中练习引雷,结果回来发了好几天烧。弦一郎身上焦黑的伤疤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那是他为练习巴之雷这一仙乡秘术所留下的烙印。
不知过了多久,雨越下越大,可是弦一郎的尝试始终没有成功。他自暴自弃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插在地上的大剑支撑身体。狼和永真已经不忍心再看,可是以弦一郎的性子,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听人劝,于是他们只好偏过头去。永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终于,弦一郎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木屋走来。他披散下来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一缕缕都在滴着水。他整个人都被淋透了,皮肤也因为寒冷有些发红。弦一郎坐在火堆边,额前的头发挡住了眼睛。永真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狼,你是去过源之宫吧?”弦一郎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嗯,没错。那是为了取得樱龙之泪。”狼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以和我讲讲,那樱龙所处的仙乡是什么样子吗?”
狼便一五一十地描述了源之宫的情况:男性的贵人全部都是非人非鱼的怪物,只知道吸食人类的精气;女武士虽然还能战斗,但样貌已经开始异化。他还讲述了当时见到的那对老婆婆的故事——她们的父亲被永生的许诺骗来给鱼王喂食,但因鱼王不死,他实际上永远无法完成使命,只能以不人不鱼的模样继续这无尽的苦役。两姐妹也因被宫中的贵人吸食精气,衰老得勉强能走动。狼想要帮助她们,就帮忙寻来了能毒死鱼王的饵料。两姐妹的父亲终于得到解脱。妹妹跪在父亲身边,父女双双气绝而亡。而姐姐在狼的协助下进入宫殿,用最后的力气屠杀了房间里所有的贵人,为被骗的父亲报仇。
“这就是不死之力的源头。”狼讲到后面,语气中不免带了一些伤感。同弦一郎一样,永真也是第一次听这些,她无法想象,景色如此美丽的地方,内里竟然因不死之力腐朽至此。
弦一郎低头,木然地盯着跳动的火焰。“巴大人的故乡,竟然变成了这样……无论是仙峰寺的和尚,还是他们——甚至是我本人,都如此盲目地追求不死之力……”
他痛苦地闭上眼,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道:“如果不死的结果就是这样……如果在龙胤的源头都是这样……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永真默默注视着弦一郎,等着他继续把心中的话说完。
“即便真的取得了龙胤之力,纵使我能在一次次浴血奋战中重新站起来,可每一次起死回生,付出的都是苇名百姓的生命力……这样还谈何守护呢?”
弦一郎终于抬起头。狼和永真都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长叹一声,似乎接下来的话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是我错了。”
弦一郎再次闭上眼。忽然,他感觉额前的湿发被轻柔地捋到耳后。他睁开眼,永真已经蹲在了自己身边,捋头发的动作仿佛是一种安抚。狼也坐到了火堆旁,递给他一块布擦去身上的雨水。
第二日,天空终于放晴,三人继续向北前进,来到高地上的一座废弃教堂。进入内部,他们看到一只戴着尖帽子的大乌龟。也许是察觉到了来客,乌龟睁开眼,缓缓开口道:“很久没有来访者了……你们好。我名为米利耶,是这座结缘教堂的牧师。如各位所见,我年事已高,不太方便走动。你们可以自行参观,有什么想要的物件也可随意取用。如果愿意听故事,我很乐意为各位讲述。”
三人被吓了一跳,不过见这乌龟态度友善,便很快回过神来。永真微微俯身,问道:“那么……米利耶阁下,请问您知道的,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米利耶大致为他们讲述了满月女王与红发的英雄相识相恋的故事。可惜故事的结尾是,红发英雄最终抛弃了满月女王,转而成为了交界地最高权威玛莉卡的王夫;而满月女王从此便像是失了魂一样,整日抱着前夫送给她的琥珀卵研究禁忌的重生秘术。“这是我原本知道的结尾。”米利耶轻叹,“不过后来有去过王城的旅行者告诉我,这红发英雄拉达冈,其实与玛莉卡女王是同一人——准确来说,是神人。‘满月’这样的稀世强者,竟然还是被神的把戏愚弄了。”
“我作为一名牧师,还是希望诸位能珍惜已经结下的缘分,切莫做那负心人。”老者慈祥的声音回荡在三人耳旁。
此前一行人除了与商人交流,几乎没有机会了解交界地的历史。米利耶见证了黄金树的兴起与衰落,甚至和传说中的神人有所接触,是绝佳的询问对象。三人干脆席地而坐,认真听这位牧师给他们一一解惑。
“阁下,请问我们可以在此留宿几日吗?关于交界地,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弦一郎问。
“诸位不嫌弃这教堂残破就好。”米利耶答道,“能有年轻人愿意来,我很欢迎。”
午后,永真正在练习新学的魔法。她已经可以用法杖挥出一小块魔砾了,但还不是很熟练。弦一郎和狼围在旁边观看,专注地盯着她手上的法杖。
“小姑娘,你是刚学魔法吗?我也懂一些法术,可以稍微教教你。”米利耶注意到了他们那边的情况,主动询问道。
永真拿着法杖和书坐在米利耶面前。虽然米利耶身为乌龟无法拿起法杖,但他熟知使用魔法的细节。在他的点拨下,永真渐渐掌握了诀窍,最终可以像魔法学院的人那样连续挥出魔砾。米利耶说,曾经有一些旅行者会将各种法术拿给他解读,所以对于不同力量的使用,他多少都懂一些。
“除了辉石魔法,还有什么样的法术呢?”弦一郎问。
“那可就多啦。”米利耶回忆着读过的书,说,“有黄金律法的祷告,它们与黄金树的力量相关;还有原始的火焰法术,其中又有一支是能够狩猎神祇的黑焰;还有使用雷电的古龙祷告……”
“雷电……”弦一郎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激动地请求道,“您可以教我吗?我想要……重新使用雷电的力量。”
“当然可以。只是我手边没有祷告书,就得麻烦阁下动笔记下我口述的内容了。”米利耶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等弦一郎准备好纸笔,便详细地教授起法术的细节。
之后的三天里,弦一郎除了日常的打猎和采集活动,一直在教堂外的空地上练习。米利耶说,祷告的触媒不是永真拿的那种法杖,而是一种叫“圣印记”的徽章——足够熟练的话,任何物品都可以拿来作为触媒。弦一郎没有圣印记,便将手中的大剑作为触媒,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终于,耀眼的电光从剑尖扩散开来,弦一郎用力一挥,便使出了一记范围巨大的雷击斩。他因方才这招耗费精力太多,此时正把剑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永真和狼看到那精彩的一击,连忙赶来祝贺。弦一郎回到教堂后,对米利耶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我的故乡,雷电之力被称为异端。谢谢您教我使用这样的力量。”
米利耶则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这世上本没有异端,所有的一切都能结合、互融。力量的来源并不重要,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它。”
这下,不止是弦一郎,另外两人也受到触动,认真思考起这句话的含义。
七、 修罗的业火
米利耶告诉众人,一路向北就能通过一架大升降机前往亚坛高原,也就是王城的所在地。准备好食物和水后,三人便继续启程。接下来的路途都比较顺利,偶尔有挡路的野怪,三人不用费什么劲就能清理掉,顺便还能赚点卢恩。终于,一座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众人眼前,想必那就是通往亚坛高原的升降梯了。
然而,不像他们在其他地方乘坐的升降梯,这座大升降梯并不是靠触发机关驱动的。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狼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随身包裹里一通翻找,随后掏出半块符节,说:“我刚来的那天捡到了这个,你们看它的花纹是不是和升降机的有点像?”
另外两人立即看过来,果然十分相似。“真亏你能留到现在啊。我们应该需要找到另外半块。先在这附近看看吧。”弦一郎说。
可惜的是,他们搜遍了整个房间,都没看到另外一半符节。三人折返时,注意到左边还有个山坡,便打算到那里碰碰运气。他们沿着山坡走了一段,几只举止怪异的巨型老鼠忽然朝这边移动,眼中闪烁着诡异的金黄色光芒。老鼠本身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可是在攻击老鼠时,弦一郎一个箭步意外踩到一颗发光的石头,然后引发了小范围的爆炸。他穿着铠甲,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可是忽然感觉头脑发晕。
“小心地上的陷阱!中招了会影响神智!”他连忙提醒身边的两人。
永真和狼闻言,便留意起脚下。果然,草地上散布着不少发着橙红色光芒的石头,被高高的野草挡住,不注意看很容易被忽略。小心解决完老鼠后,他们继续向上走。过了一片峡谷,一片广阔的原野出现在他们眼前。正当他们感觉松了一口气时,狼忽然痛苦地抱着头喘起粗气。弦一郎刚想走过去察看情况,也感到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像之前踩了陷阱之后那样。永真症状没有那么明显,但也隐隐感觉头疼。
“弦一郎,你扶着狼快躲到崖壁后面!”永真忍住不适喊道,“我去前面看看。”
弦一郎几乎是把狼拖过去的。狼靠在石头上,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忍义手……摘掉……”
“说什么傻话!万一有敌人怎么办?”弦一郎本来就对目前的情况感到焦躁,狼的话更让他莫名其妙了。
“火……全都是火……”狼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眼中隐约跳动着金黄色的光芒。弦一郎这才警觉起来,在狼做出攻击动作前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借着体型优势把对方压倒。狼的双手被扣在身后,整个人趴在地上,但还试图扭头去咬弦一郎。
“啧,你是疯狗吗,竟然还想咬人……”弦一郎发狠地捏着狼的下巴,厉声喊道,“快给我清醒过来!”
“弦一郎,怎么回事?”永真本来要继续向前探查,听到弦一郎的喊声,立马折返回来。她一过来就看到弦一郎骑在狼身上,牢牢地反扣住他的双手,后者此时混沌的眼神仿佛一只野兽。
永真倒抽了一口气,但还是在狼面前蹲了下来。弦一郎钳住狼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攻击到永真。“他好像发狂了。最开始他叫我卸下忍义手,估计是怕自己攻击我们。”
“这简直是……修罗的眼神。”永真对此也难以置信,“但在苇名的时候,我以为狼已经没问题了……”
沉默片刻,狼看上去没那么狂躁了,不过弦一郎还是不敢放松对他的钳制。永真用微微颤抖的手试图抚摸狼的脸颊。感受到手套柔软的表面,狼茫然地抬头看着永真,无意识地把脸在手套上蹭了蹭。
“抱……歉……”尽管还有些费劲,但狼终于能开口说话了,“我……伤到你们了吗……?”
“没有,不过你可真把我们吓得够呛。”弦一郎轻轻拍了拍狼的脸颊,“清醒了吧?那我把你放开了。”
狼被压得太狠,起身的时候感觉胳膊有些发麻。他对弦一郎说:“刚才谢谢你了,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
“别说了。”永真及时制止了他,“我们都没受伤,你不要再多想了。”
“是啊,一定是像刚才那种陷阱一样的东西。”弦一郎意会了永真的想法,也连忙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那东西对永真的影响好像没那么大,这里可以交给她调查。”
永真点点头,说:“我刚刚没走太远,不过大致感应到了那力量的源头。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再去探探。”说完,她便拿起武器,朝山崖后的斜坡走去。
开始感到不适后,永真努力定了定神,环视整片原野。右边是一段低矮的砖墙,里面应该是人类的居所;左边只有一个灯塔——不对,灯塔有问题,上面悬着一个金黄与猩红交织的火球!永真确信那就是癫狂之力的源头,便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杀掉两只变异老鼠后,她很快爬上梯子,一刀斩杀了几个跪在火球边的活尸村民,那火球随即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慢慢爬下梯子,这才发现这层的木板上有一页纸。捡起来看,似乎是一个法术。
她赶回另外两人身边,说明了那边的情况:“那个灯塔上有一些发狂的人释放大火球,把他们打掉就没事了。另外我找到了一页法术,好像是会让自己和周围的人逐渐发狂,其他的细节我看不太懂。右边像是一个村庄,估计和这种癫狂症状有关。”她看了看狼,继续说:“我没有感应到其他散发这种力量的来源。你们可以放心过去。”
此时的狼已经完全恢复清醒,三人便一同前往那座村庄。村庄内部只有一些发狂的村民和士兵,会使用从眼中射出火星的法术,不过在战斗经验丰富的几人面前,都不算什么大的障碍。通过村中散落的书籍,他们了解到这种力量名为“癫火”,会无差别让使用者和受击者发狂。
“真是可怕的力量啊。”狼心中仍有一阵后怕。在苇名的时候,战斗与杀戮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所以永真起初也看出,狼的眼中有修罗的影子。可是在面对义父与九郎的抉择时,狼选择了违背父亲定下的忍者戒律,为善待自己的九郎效忠——明明从那时开始,他的内心便不再迷茫,可如今却还是扛不住癫火的影响。那混沌的火焰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渴望燃烧所经的一切,让狼想起了怨恨之鬼身上燃烧的修罗之火。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主人吧。狼回想着,当初为了断绝不死,他和九郎必须要牺牲一个。得知能够牺牲自己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对狼来说,自己独活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身怀绝技,却只是为父亲或主人服务的杀人机器,世间没有什么让他留恋的事物。可是九郎把他当作朋友,唤起了他心中的人性,所以他愿意为这位小主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是如今,他作为亡魂流落到交界地,也不再有主人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无措。
“狼,在想什么吗?”永真看到他眉头紧锁,有些担忧地问。
“啊,没有……”狼想要回避这个话题,“只是在想为什么我这么容易受癫火影响。”
“实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永真注视着狼的眼睛,说,“不过你已经与过去斩断了联系——我们也一样。”
从刚刚就在周围搜查的弦一郎不知从哪里抓了一套衣服,硬塞到了狼的怀里,说:“你已经不是忍者了,无论是战斗还是旅行,都和我们别无二致。为了让你好好记住这件事,旧衣服也得换掉——现在就你还穿着原来的衣服。”
狼愣了一下,随即便像接受命令一般乖乖找个空屋换衣服。永真又叫弦一郎,轻声提醒道:“他的手可能不太方便,你去帮一下。”
“哦,对啊。那毕竟还是我造成的。”弦一郎也随着狼进了屋。
折腾了一会儿,狼在弦一郎的协助下换好了服装:那是一套黑棕相间的紧身皮甲,附有单边的小披肩。腰部和腿部有几条专门用来固定物品的皮带,倒是方便狼取用暗器和匕首。
“看看,我挑的衣服挺合适的吧?”弦一郎满意地看着身穿黑衣的狼,后者显得比原来干练多了。
“嗯……确实很合身,这些皮带也很方便。”狼从前没穿过什么新衣服,突然换上还有些羞涩,“……谢谢。”
永真见狼这样可爱,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狼很适合这种装扮呢。弦一郎也是,没想到你还挺会挑。”
弦一郎和永真把狼夹在中间,三人就这样说笑着走完了村子上方的高地。那里只有一座废弃教堂,依然没有另一半升降机符节的线索。
“也是啦,怎么可能这么巧,两半符节都能被我们捡到。”永真安慰着另外两人,同时也在安慰自己,“至少我们来这里转一圈,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他们原路折返,弦一郎提出可以去中间的峡谷看看。果然,走到最深处,有木制的升降梯通往高处的矿洞。三人在矿洞中一边战斗,一边收集锻造石之类的强化材料。从洞口出来,又在山崖上绕了一大圈,他们在一座山洞中发现了升降梯,从而到达一片被弃置的墓地。回首望去,辽阔的湖区景色尽收眼底——三人终于登上了亚坛高原。
八、 黄金王朝的遗骸
也许是因为靠近黄金树,亚坛高原的植被仿佛也都蒙上一层温暖的底色。三人在周边探索,发现了一处遗迹,那里的敌人会利用洒出的粉末引发小范围爆炸,不太容易近身。永真新学会的辉石魔法此时派上了用场,集中精力瞄准的话,三四发魔砾就能解决一个。弦一郎的短弓只能用于狩猎,他索性用雷击斩进行范围攻击。狼则利用灵活的走位发动奇袭,之前永真给他的匕首攻击要害时格外干净利落。清理完所有敌人后,几人发现了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制作药粉的笔记和工具。永真觉得以后可能会用到,便拿了一部分——现在他们没有固定居所,每天徒步行进,身上带不了太多东西。此时已是日落时分,三人决定轮流守夜,今晚就在这片废墟睡下。
第二天清晨,走过一段峡谷,三人来到了一座视野开阔的山丘。右前方耸立着高高的城墙,应该就是米利耶所说的王城了。不过,正当他们决定前往王城时,另一边的动静吸引了狼的注意。
“你们看,下面好像有个人在砍树。”
“什么?砍树?”弦一郎有些惊诧。自从来到交界地,战斗几乎就是生活中的主旋律。至少在他们见过的人里,还没有谁花精力去做建设类的工作,因为实在是费力不讨好。他顺着狼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男人将倒下的树干砍成几截,然后把它们搬上板车,向左边的峡谷走去。
“有闲心去做这种事,他肯定有团队,而且应该住在一片没有怪物的安全区域。”永真做出了判断,“我们要不要悄悄跟去看一下?”
“三个人动静太大了。”狼说,“这样吧,我先跟上他,你们和我固定保持一段距离,能看到我就行。”
板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移动,发出了很大的噪音,所以推车的男人并没有发现狼在跟踪自己。走了约摸二十分钟,一座小型城池出现在峡谷尽头的盆地。狼没有跟着男人走出峡谷,而是在原地等待另外两人商量对策。
“从这个距离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外围没有任何野怪。我怀疑他们也是控制了里面所有的赐福。”狼推测道,“不知道是不是和史东薇尔城那帮人一样的性质。”
“史东薇尔城建在交通要道上,联通湖区和最开始的那片原野。可是这座城坐落于如此偏僻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很多过路人。”弦一郎作出了否定的回答,“要不是你发现那个男人,我们可能根本就不会往这边走。”
“这么看的话,对方应该不是好战分子。也许我们可以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就当是误打误撞来这里的,假装不知道刚刚那个男人的事。”永真提议道,“当然,还是要保持警惕。如果发现对方无法沟通,最坏的情况就是兵刃相向。”
经过商量后,三人决定让弦一郎和永真走在明面,前去打探虚实;狼则潜伏在暗处见机行事。
刚才砍树的男人正在卸货,一个应该是他同伴的女人则沿着旁边的城墙上走过来,似乎在跟他说什么。忽然,他们注意到一个男剑士和一个女法师朝城墙的方向靠近,并且在警惕地四处张望。
“我说你啊,不会是刚刚出去的时候被人给发现了吧?”女人对搬运木头的男人说,语气中暗含着几分责备。
“我……我刚才挺小心的啊。一路上也没感觉到什么危险……”挨说的男人感到有些委屈,急忙辩解道,“看他们这样子,更像是自己跑进来的。要不喊一嗓子先拦住?”
女人微微皱眉,随即朝城墙外大声喊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二位请回吧!”
弦一郎刚想开口,永真就作出阻拦,转而亲自去交涉:“这里的怪物都被你们清理了吗?可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走过来,不想无功而返。如果我们付你一些卢恩,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看?”
对面的两人反而愣住了——主动要求付卢恩的,他们根本没见过。这时,另外一对男女从城墙外围闻声赶来。其中的那个男人着急地询问道:“这边怎么回事?是有外人来了吗?”
双方互相说明情况后,便暂时放下了敌意。占领城池的四人是一个团队,他们看这个地方小巧且隐蔽,就决定把怪物清理掉,在此建立稳定的居所。因为之前被其他人袭击过,他们对外人的戒备心很强。弦一郎和永真也把狼叫出来,表明三人并不打算争夺地盘,只是想搜集物资,之后继续旅行。
占城四人组便也摊牌了,说城里的资源很有限,也就一些活尸士兵的衣服可以扒下来穿穿,要不然就是些日用品。永真问起那一车木头的事,他们则解释说,城墙内外都有大面积的毒沼,所以打算在上面铺木板搭出一条路。此外,这片区域一共有三处赐福,其中两处都被他们用砖石封住了,最后一处还没砌好。
经过协商后,永真付给四人一团手掌大的卢恩,在一个女人的陪同下进城查看物资。她抱了几件衣服、一捆麻绳和一小袋香料,就回到了城外。返程时,两边的人互相都留意着对方的动向,生怕对面突袭。好在最终双方相安无事。
“看来他们确实是想过安定生活的人。”走远后,永真对弦狼二人说,“不过就目前为止的情况来看,交界地中比野怪更有威胁的是其他人类。这样的环境实在难以建立陌生人之间的信任。”
“像他们这样龟缩一隅,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弦一郎开口道,“尽管这小城位置偏僻,也不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发现。也就是我们不会滥杀无辜,来几个硬茬,说不定直接给他们一窝端了。”
“他们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上面的血迹很新鲜。”狼立即给出了佐证,“看样子清理城池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猜他们的战斗力一般。”
“所以我们还是要前往王城。既然赐福与黄金树息息相关,哪怕目前没有其他的线索,也要试着做些什么。”永真说,“不知道我们作为亡魂还会不会像现实中那样衰老,但我不希望余生都活得胆战心惊。”
弦一郎和狼顺着这话一想,他们自从来到交界地,连正经的床都没睡过,都是靠在石头或墙上,垫着随身的包裹休息。为了安全,三个人几乎随时都在一起行动,走在大路上也不敢放松警惕。哪怕是狼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忍者,也受不了长期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下生活。
“对了,刚刚我拿的这些衣服,你们俩看看有没有需要的。”永真问,“一方面是考虑到也许会有需要更换服装的时候,另一方面是——弦一郎,你穿着一身金属铠甲,会不会太重了?我们每天都在赶路。”
弦一郎顿了一下,说:“重倒不算特别重。融合了这么多卢恩,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强了不少。不过这身铠甲确实有个问题,就是活动的时候声音太大了。而且随着战斗力的增强,我其实很少会被野怪攻击到,不需要那么密不透风的防御。”
“那你看看这套衣服怎么样。稍微有点厚,不过只在双肩和下摆附有一层鳞状软甲。领子上的皮毛,如果热的话可以拆掉。”
弦一郎接过这套防具,比了比大小,点头道:“应该合身。我待会找个安全的地方换上。你考虑得确实周到。”
他们回到山丘上的赐福点,清理了附近的一片废墟。弦一郎到地下室换了衣服,果然比金属铠甲轻便多了。三人又从剩下几件衣服上拆下一些方便携带的配件,比如皮护具或手套,其它的都收进了旁边的箱子里。整理好服装后,他们正式向王城进发。
沿着城墙绕了一大圈,一行人看到了几架废弃的投石机,没有人在操纵。“你们觉不觉得这里太冷清了?外面的废墟还有游荡的活尸,可王城附近反而空无一物。”弦一郎感觉不太对劲,说。
进入最外面这圈城墙后,他们发现真正的城堡还在远处,而脚下这片土地上东倒西歪地散落着士兵的尸体和武器,仿佛一片战场遗迹。他们见右边似乎有石砖铺成的大道,以为通向内部的城门,便沿着大道前进。可是大道中段的城门紧紧关闭,仅靠人类的力量无法打开;继续行走至城墙尽头的山崖,一路上连个豁口都没有。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在附近的一处废弃教堂歇息。顺着教堂入口的朝向仰望,巨大的黄金树就耸立在王城中央,它燃烧时飘落下来的灰烬与火星仿佛苇名山间的片片雪花。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从另一边看看有没有入口。”狼从包裹里拿出一些腌肉和果干,递给另外两人。
不一会儿,天空就彻底暗了下来。黄金树本身的光辉与火焰交织,几乎照亮了他们周围的这片天空。
“为什么黄金树这样持续燃烧,枝叶仍然如此繁茂呢?”永真出神地望着被烈火缠绕的树冠,感叹道,“难道它在从别的地方汲取能量,不断填补自身流失的部分?”
狼稍作回忆,说:“那条盘踞在苇名的樱龙,应该也通过龙胤的传播得到了不少力量。如果是黄金树的话……说不定我们应该找找它的根系在哪里。”
翌日,三人启程折返,随后沿着城墙的方向走到了另一端。他们中途只经过一片徘徊着能不断重生的骷髅的墓地,之后再也没有看到过其他怪物。那些骷髅也是奇怪,无论怎么杀死它们,一段时间后,那些骨头便会重组。不过好在它们的攻击欲望不强,不会对人穷追不舍。三人于是放弃战斗继续前进。路过护城河时,狼见水质清澈,便抓了几只螃蟹来烤,当作今天的午餐。
沿着护城河也能往里走,不过弦一郎认为城门不会在这么低的位置,他们便没有向内探索,而是折回山坡向上爬。终于,经过一片树林,一扇敞开的侧门出现在了山崖附近。进门后是一座狭长的石桥,往下看正是之前没有走进去的峡谷。石桥尽头就是城楼,三人在那里的一处赐福点稍作休息,便起身进入王城。
经过一小段走廊,他们来到户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王城内部几乎被高低起伏的沙丘覆盖,只有稍高一些的建筑能冒出点头。
“这是黄沙……还是灰烬?”永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他们能远远望到沙地上的赐福,这里也已是一座死城。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但我们应该可以安心调查了。”狼想象不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决定将重心放在现有的资源上。
三人顺着城墙的阶梯向下走,进入了前方的城楼。房间内部只有一些散落的书籍和家具,还有一些干瘪的尸体。通过服装判断,这些尸体的身份各不相同。一座王城有士兵、随从和权贵,至少从人员分布来讲是正常的。
弦一郎捡起一本书翻了翻,说:“这些都是调香师的笔记。关于王城本身的信息,可能要到更里面的房间才能找到。不过这些空房间不错,这几天在王城调查,至少能有安稳睡觉的地方。”
因为这座城楼没有什么有用的物资,三人很快就下到了沙地边缘赐福的位置。因为有一些屋顶没有被完全埋进沙中,他们决定稍微刨一刨周围的沙土,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弦一郎从沙子中挖出了一具士兵的尸体,旁边埋着一把花纹酷似树干纹理的长弓。他心中大喜,连忙清理沙子,又翻出了一个箭筒。这把长弓和他曾经拥有的那把朱漆大弓形状类似,拿在手里仿佛又找回了曾经作战时的感觉。
永真看着背起长弓的弦一郎,微笑道:“这样才像你啊。”
忽然,狼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边有个井口,里面好像还有路。”
永真和弦一郎赶过去查看,分别低头朝里张望了一会儿。狼推测道:“地面上的部分已经没有活物了,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也一样。我可以先下去看看里面的环境。”他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补充道:“我会在身上绑一条绳子,只走到那个距离就回来。”
永真取下背在身上麻绳递给对方,说:“那你小心,如果有情况尽量避免战斗。安全第一。”
弦一郎则拿起绳子的另一端,把它系在了井口的铁网上。确认绳结牢固后,他示意狼可以下井了。
等待狼的时候,弦一郎把一支箭插在地上,通过影子的方向判断时间的流逝。不一会儿,井口的绳子就被拉紧了。木箭的影子又稍微挪动了一点,狼就敏捷地从井口钻出,并作出了简明扼要的汇报:
“井很深,不过每隔一段就有落脚点,可以安全跳下去。我看尽头好像有出口,通往一个像是地牢的大房间,不过绳子不够长了,我就没细瞧。”
另外两人对于这个发现感到欣喜:王城地下果然别有洞天。但三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下井探索。“我们还没有进到王城内部。至少先近距离观察一下黄金树,再去地下部分探索也不迟。”弦一郎说。
沙地赐福的对侧就是一座高耸的建筑,那应该就是内城了。右侧的城墙有个豁口,正好可以顺着沙丘爬上去。内城依然一片死寂,高低错落的建筑间开始缠绕着粗大的树枝,宽度可供一人走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个高台,顺着路走就能爬到上面,但踩着屋顶跳下后,还能顺着沙地上的树枝爬进另一个方向的窗口。因为下面的窗口较近,三人打算先去那边。
窗口通往的房间类似于客栈的布局。走了几步,他们发现了一张大圆桌,看上去像是某种会议场所。又搜了几个房间,他们发现了疑似是书房的地方,里面记载了关于这座“圆桌厅堂”的历史和黄金王朝相关的信息。过于详细的史料对这几个外来的亡魂来说也是一种负担。永真安排弦狼二人快速筛查房间中的书籍,只把与黄金树相关的挑出来,她自己则负责仔细研读。
“这个地方算是来对了。我需要更多时间整理这些信息,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永真对这番收获很是满意。忽然,她想起了什么,问:“对了,咱们的食物还够吃多久?王城看样子没有食物来源。”
狼查看包裹,答道:“省着点吃还能撑到明天中午。既然我们一时半会不会离开王城,我可以去外面打点猎物回来。”
“我也去吧,能多拿点东西。王城里应该没有其他人——永真,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以吗?”弦一郎问。
“没问题,我会用辉石在出入口设置简易陷阱,这样有情况也好作准备。”永真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于是,弦狼二人卸下多余的包裹,只带着武器就出了门。永真用辉石做了几个小型法阵放在这座建筑的所有出入口,随后便开始专心读书。转眼间,太阳渐渐下沉,打猎的二人几乎天黑时才回来。永真正好也读累了,三人便拿出香料一起处理起猎物——这次的量够他们吃两天。
永真所发现的最关键的信息,便是那燃烧黄金树的火焰的来源。那火焰来自禁域中的雪山之巅,那里有一口曾由巨人看守的火焰大锅。与被称为“褪色者”的战士同行的指头女巫,需要在这里将自身作为火种,从而燃起能够伤害到黄金树的特殊火焰。但令三人感到费解的是,记载中燃烧黄金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黄金树打开名为“拒绝之刺”的封印,从而让褪色者战士觐见法环,成为新王——并不是为了摧毁黄金树。
目前的交界地并没有王。那燃烧了黄金树的褪色者如今身在何方,没有人知晓。于是三人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朗了:进入已被打开的“拒绝之刺”一探究竟。因为永真的辉石法阵还在,三人不再轮流守夜,而是找了几个相邻的房间分别睡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舒适了。
第二天吃完早饭后,三人回到来时的高台,开始顺着蜿蜒曲折的大树枝向上攀爬。飞檐走壁是狼的老本行,他走在最前面,寻找能让另外两人顺利跟随的路线。永真个子稍小,遇到不太好爬的地方,就由弦一郎在底下托着她,狼在上面接应。之后的这段路基本没有分岔,他们没过多久就顺利抵达了“拒绝之刺”前的赐福。封印里面不是普通的树干,而是一个宽阔的石台,上面立着一尊破碎的女性雕像。
“看上去有些眼熟……啊,这好像是玛莉卡女王!”永真回忆起之前在各种教堂中看到过的玛莉卡雕像。
“这倒是和书中的记载对上了,不过那所谓的‘法环’却不知道在哪里。”弦一郎环视四周,说。
“也许法环的消失就是目前交界地无神管辖的原因。”狼分析道,“看来就算没有法环,黄金树依然残余部分力量,持续影响着交界地。”
永真稍作思考,随后吩咐道:“弦一郎,你试试把玛莉卡女王的雕像完全打碎。我想验证一个猜测。”
弦一郎得令便挥起大剑。本就残破的雕像,承受几下重击便化为碎石。观察了一段时间,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看来黄金树目前的力量已经和旧神无关了。”永真说,“如果我们彻底摧毁黄金树,也许就能终结这片土地上的黄金赐福。”
通过一般的手段无法伤到黄金树,因此,几人决定前往雪山之巅,寻找那可以燃烧黄金树的火焰。禁域中有一架洛德大升降机,像从湖区到亚坛高原那样,需要特定的符节来触发。此前燃烧黄金树的褪色者战士必定有一块,但三人认为应该还有其他的符节存在。“不然一个人带着符节进去不出来,其他人都无法通行——最坏的情况就是带着符节进去的人死在了里面。什么统治者都不会用这种自断后路的手段。”弦一郎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走出黄金树,三人先砍倒了圆形广场上的所有王座,然后把回程时途径的每个房间都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狼攀上黄金树大教堂屋顶的一条树枝末端,发现了洛德大升降机的符节。接下来,他们将朝着禁域中的雪山前进。
九、 雪山之巅
本来因为要前往雪山,永真起初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到王城外准备一些更厚实的衣物。但是弦一郎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们是徒步行进,这样来来回回又要花去好几天。另外,就算回到城外,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衣服。不过可以从王城搜刮一些能当燃料的东西,带在身上方便生火。”
狼也附议道:“其实我们一路上基本都是就地取材。按照书中的记载,禁域的雪山上应该也曾有人驻扎。生活在那里的人一定有御寒衣物。”
“实在冷的话,我身上这件附带的皮毛披肩就给你穿。”弦一郎说着,解开了披肩的搭扣,然后把毛茸茸的披肩卷起来递给永真。
永真在两人的说服下打消了顾虑。他们劈开身边的柜子,把其中一部分烧成木炭,再留一些缠上布条用于做火把。背好行李后,三人按地图的指示一路跋涉,经过一架长桥后,搭乘塔楼的升降机来到了白雪皑皑的禁域。
雪地的能见度很低,永真打开了许久未用的便携提灯,又施法放出了一团星光用来照明。这一段路并不宽敞,最窄的地方仅能容纳两三人同时通过,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还有身材矮小的黑衣恶兵在周围埋伏。最可怕的是,路中间会有断裂的豁口。一般人跳过去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没有留意,一定会掉下山崖。狼在苇名就见惯了这种场景,但另外两人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这里还是由狼先过,负责接住跳过来的永真。弦一郎则像之前一样殿后。永真做了一口深呼吸,然后助跑一小段,再用力踏地,跨过了山崖的裂缝。降落时,狼伸出双臂帮她平稳着陆——说实话,狼的身材并不比她高大多少,但此刻却很能给人安全感。通过狭窄的山崖后,三人来到了广阔的雪原,走上熟悉的一长段阶梯,他们终于进入了洛德大升降机。弦一郎将符节举起,他们脚下的圆形平台便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随后移动到了另一片雪域。
经过一段曲折的山路,他们看到一座险峻的大桥——说是大桥也许不准确,因为那是如刀片一般耸立的山崖,顶端高低错落的方形石柱似乎是人为凿出的。有一群穿红色衣服的人游荡在大桥前方,其中那个最胖的像是领头人,头盔上方有燃烧着火焰的锅形装饰。
“那个头盔,难道是仿照火焰大锅制作的吗?”永真对那奇异的外形感到有些惊讶,“希望能从他们这边找到有关的线索。”
果不其然,这群红衣人的脸部早已化为干尸的模样。于是三人悄悄分散站位,逐个击破。那头顶大锅的领导者有些难缠:她的长鞭附有红色荆棘,能加剧伤口出血的状态;同时,她头顶的大锅会喷出火焰,让人难以近身。弦一郎引雷将其击晕,然后狼趁机近身完成击杀。敌人倒地后,永真蹲下观察起那头盔上的火焰大锅,里面并没有火种。
“也许这种火焰是由法术产生的。”她站起身,推测道。
另外两人在搜尸。这些红衣修士的铠甲外,双臂部分覆盖着火焰形状的厚实布料,肩上也围了一小圈毛用来御寒。永真穿着弦一郎给的皮毛披肩,已经够用了。狼和弦一郎则一人取了一条当围脖。之后,他们从这片营地找到了一些用于点火的火星蝶翅膀,悉数收进了包裹。
走上那段峭壁形成的天桥前,三人仔细观察对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因为桥上的石柱高低错落,即便只有两个人也无法并排走。他们担心会有危险,就紧贴着下方的石柱挪动身子。遇到不得不走到顶端的情况,他们就先探头观察下一个掩体,随即直奔目标快速翻过去。再走近些,他们便看清了对面的身影——那是一个手持大弓的巨人。即便一箭之下大命不死,恐怕也要被冲击波震下山崖。想到这里,他们在石柱上贴得更紧了。好在巨人动作缓慢,三人用合适的间隔跑动,对方就无法专注瞄准。终于,他们走到了对面的山崖。因为怕巨人继续追击,几人决定直接将其击杀。虽然巨人通体覆盖着石制铠甲,但它的左脚踝是薄弱点。狼依靠钩索快速移动吸引敌人的注意,永真和弦一郎则用魔法与雷电集中攻击那薄弱点。巨人倒地后,尸体并没有像其他野怪一样留在原地,而是彻底消散了。
“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待会儿回来再担惊受怕。”永真擦了擦前额渗出的汗水。刚刚又是过峭壁又是杀巨人,这一歇下来就感觉整个人都卸了力。
“先坐下休息一阵吧,大家都累了。”弦一郎的呼吸也沉重了不少,他从包中翻出一块肉干递给永真,然后转向狼那边,“狼,接好了。”一块手掌大的腌肉干随即稳稳地落在了狼的掌心。啃完了肉干,他们又歇了一会儿才启程。
雪山上的景物较为单一,三人只能依靠地形判断当前的位置。所幸之后的一段路都没有什么危险,他们顺利来到了一片结冰湖旁的赐福点。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沿着赐福点旁边的斜坡向上,另一条是前往结冰湖对面。遵循就近探索的原则,他们选择先走斜坡。这段路不是很宽,从边缘能看到下方还有一座被高墙围起来的小城。走到中间,有一段雪坡通到下面,于是三人径直前往那边的城门。就在城外不远处,一座长满苔藓的石制灵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过里面除了一具石棺空空如也。
这座城的敌人很诡异,有的是像以前一样看到过的实体,有的却是如虚影般闪现的灵体士兵,会突然出现在四周打得人措手不及。那些灵体士兵被击杀后就消散在空中,但流到几人身上的卢恩是实打实的。几人因为起初不知道灵体士兵这回事,多少都被蹭出了点伤。他们清完敌人来到城内的一座小教堂。为了不让先前的敌人复活,永真便亲自处理起大家的伤口。
“我总觉得这里被人搜刮过一遍了,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弦一郎说。
“好歹能赚点卢恩。我们天天这样赶路,耐力的提升还是很重要的。”狼又把伤口处的纱布系紧了一些。
永真做完处理后,把医疗用品收回包裹,说:“城里剩下的区域不多了。如果没有其他值得收集的物品,我们就看看有没有毯子之类的。今天肯定要在山上过夜了。”
搜完剩下的区域,登上城楼最上方,三人只看到一个被打开的宝箱。尽管是意料之内,可没有收获仍然令人有些失望。不过整座城的敌人都被暂时清理了,他们可以慢慢搜刮。一段时间后,他们拼拼凑凑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块毛毯。大的那块又被弦一郎裁成两半,从而方便单人携带使用。三人各自把毯子捆成一卷背在背后,就离开了这座城。
回到上方的山坡,有两座大桥通往对面的高地。可惜的是,这段连通的区域,除了一片废墟,就只有一棵小黄金树了。从小黄金树附近向远处眺望,前方还有一片更高的山崖,上面孤零零地耸立着一座塔。
“应该是从结冰湖对面过去的。”永真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方位,说,“先回城外的那座石庙吧,我感觉太阳要落山了。外面风太大,也就那里比较适合过夜。”弦狼二人没有异议。
三人原路返回,到达灵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山中寒风呼啸,再加上头顶冰冷的夜空,他们心中的寒意又增添了几许。弦一郎拿出一部分木柴堆起来,又取了火星蝶和木炭摩擦,温暖的火光顷刻间便照亮了他们的面庞。
相比之前赶路时不断走动的状态,现在他们这样静止不动会感觉更冷。永真把毛毯展开裹在身上,可蜷成一团仍然不自觉地微微发抖。弦一郎见状,便对她说:“永真,你过来坐我和狼中间吧。几个人靠在一起会暖和一些。”
永真来到弦狼二人中间坐下。弦一郎帮她重新裹上毯子时,试探般地用左手搂了她一下。他感受到旁边人的身子稍稍僵了一下,但随即便放松下来,自然地靠在自己身上。弦一郎从来没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人柔弱,可当她因寒冷蜷缩在自己身边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她相比自己是那样娇小。想到这里,他在帮忙掖毯子时,又忍不住轻轻搂了她一下。永真并没有抗拒。
狼和弦一郎的视线短暂接触了一下,后者心虚似的偏开了头。狼没有说什么,也揣着手默默挪到了永真的另一侧。永真看向同样也在看着自己的狼,对方的眼神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关切。
为了让永真好好休息,今晚由两个男人轮流守夜。狼守完前半夜,弦一郎就仿佛定了闹钟一样准时醒来。狼掏出一个调香瓶,对着弦一郎晃了晃,然后扔了过来。弦一郎接住瓶子,打开盖闻了闻——是提神香。他对狼轻笑,示意对方可以安心睡下了。在之后的时间里,弦一郎有时借着火光观察墙壁和石棺上的图案,有时稍稍偏头看着永真和狼熟睡时的面容。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永真没有再冻得发抖。当弦一郎感到疲惫时,他就拿出那瓶提神香嗅一嗅。在篝火几乎燃尽时,他终于等到了拂晓的阳光。
他们前一天确认了行进路线,吃过早饭后便动身前往结冰湖对侧。经过一座玛莉卡教堂,再爬上一个山坡,就来到了他们先前看到的孤塔。可是这座塔的入口竟然不在陆地这侧。狼的钩索也没有着力点,所以三人放弃了对这座塔的探索,继续向上攀爬。在一处赐福点附近,他们发现了一座要塞,里面都是之前见过的红衣修士。清理敌人费了一些功夫,不过三人在要塞最顶端的塔楼上翻到了一本祷告书,旁边还有一小捆红发。
“红发好像是与黄金树势力交战的火焰巨人的标志。”永真回忆起书中的记载,“这本祷告书……里面好像也是巨人使用的火焰法术。”
“这撮红发也带上吧,也许能当作触媒呢。”狼忽然有了想法,说,“正好能塞在忍义手的吹火筒里,我想试一试。”
弦一郎和永真都看向狼。他们回想起之前狼被癫火照射而发狂的经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终于,弦一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狼……你不再怕火了吗?这巨人火焰似乎来源于恶神,不知道会不会对使用者产生影响。”永真没有说话,但狼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与弦一郎类似的疑问。
“啊,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狼反倒被两人盯得有些紧张,“我只是想,既然你们习得的法术都与自身的能力相关,那也许我会更适合使用火焰。”他停顿片刻,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继续说:“佛雕师阁下那时释放出的怨恨之火,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我也险些走上那样的道路。”曾经是九郎真诚的关心第一次唤起了狼的人性。如今经过在交界地漫长的旅程,永真对狼来说不再只是那温柔却总有些疏离感的医师,而是细心又博学的亲密伙伴;曾经作为敌人、甚至砍下他左臂的弦一郎,此时也成了充满默契的冒险搭档。狼早已不是原来的忍者了,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因此便不会再被修罗的业火吞噬心智。
“巨人火焰可以燃烧黄金树,哪怕它是一种危险的力量,我也想尝试一下——就算我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也一定能控制住局面的。”
弦一郎和永真从狼的眼中看到了从前没有的情绪,像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那就交给你了。”弦一郎捡起那捆红发,把它交到狼完好的右手上,随后又用力握了握。狼也以同样的力度回握他的手,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
“这本祷告书的内容,我会帮忙一起解读。”永真也将祷告书递到了狼的左手上,“烧毁黄金树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为了让对方拿得更稳,她用另一只手托着忍义手,同时轻微地摩挲着。义肢自然不会有触觉,可狼分明从永真的触碰中感受到了一分暖意。
在这之后,他们途径一片巨人墓地,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尸体。“巨人就是这样被黄金树一方赶尽杀绝的吗……”弦一郎为眼前的场景所震撼,感慨道,“不过想来也是,毕竟他们持有能威胁到黄金树的恶神火焰,对于信仰黄金树的人来说自然是眼中钉。”
忽然,永真指向了远处的山崖。“火焰大锅!我们终于找到了!”弦狼二人也纷纷看过去。发现苦苦寻找的目标后,他们不禁加快了脚步。连接这几座山崖的,是两根巨大的铁链。就算是狼,看着下方的万丈深渊也难免心生胆怯。然而,火焰大锅近在眼前,他们绝不会在此退缩。狼把钩索作为安全绳拴在附近的石头上,然后在起始点试着攀爬。随后,他取下钩索,对另外两人交代道:“待会不要站起来,就像我刚才那样趴在铁链中间的凹槽里。一定不要往下看,盯着终点爬过去就好。这铁链很稳固,我们几个人的重量应该无法撼动它。”
弦一郎和永真点点头,表明自己做好了准备。三人沿着铁链一点点攀爬,时间在此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爬过第一根铁链,他们全身几乎都被汗水浸透。又在原地休息了好久,他们才爬上第二根铁链,向着火焰大锅的边缘前进。
过了不知多久,狼率先踏上了黑铁铸成的锅身。他回头先后搀扶永真和弦一郎上来。大锅中没有火焰,底部似乎沉积着燃烧留下的灰烬。然而它的内壁十分陡峭,一般人想要下到底部,几乎是必死无疑。为了取得锅底的灰烬,弦一郎将一根粗麻绳拆开,把几股细绳首尾相连,然后再将一端系在箭上。他在箭尾又绑了一根布条,用来蘸取灰烬。随后,弦一郎拉满弓,对准大锅中央射箭。把那根箭拖回来时,布条上沾满了灰烬。永真把这些灰烬刮进了一个调香瓶。
“那跟随褪色者战士的指头女巫,似乎会将自身作为火种,让大锅中燃起火焰。”永真回忆道,“且不说我们并不具备那样的条件,那样做的结果我们也看到了——黄金树在持续燃烧,可是并没有倒下。也许我们应该找到黄金树的根系,在那里燃起恶神火焰。”
之后,弦一郎用刚刚的方法收集了更多灰烬。三人又在锅沿休息了一阵,就准备返程。在回去的路上,狼和永真一有空就开始钻研起巨人火焰的祷告书。即将回到洛德大升降机时,狼的吹火筒中终于出现了一小团火焰——筒中早就没有燃料了,只有一捆巨人的红发——那就是他们所寻求的,属于巨人的火焰。
十、 万物归宗
三人回到王城,又在圆桌厅堂休息了三天。雪山之行带给他们身体上的疲惫很快就能消除,可精神上紧绷的状态需要花一些时间缓解。狼平时就窝在房间里研究火焰法术,偶尔会出门练习,免得烧坏地板和家具。中间他和弦一郎出城打了两次猎,反倒像是一种放松。永真则拿出调香工具,尝试对比火焰大锅的灰烬与普通灰烬的性质。她发现,尽管大锅中的灰烬无法再燃烧,其中却蕴含着一些明显不属于普通灰烬的能量,不过不太确定该怎么用。弦一郎在旁围观时,提出可以将它们与油脂混合涂在刀刃上,从而打出更高的伤害——他之前在湖区独自打猎时,看到有别人使用特殊的油脂给武器附魔。永真听完觉得颇有道理,便分出一些灰烬与动物油脂混合,最后将它们凝固成块状放进小铁盒。
为了前往地下寻找黄金树的根系,三人能想到的唯一途径就是进入王城的下水道,看看有没有能接触到树根的地方。因为排水管道空间狭窄,他们把毯子之类的生活物品都留在了圆桌厅堂,只留下够吃几顿的食物和作战用的道具,尽可能轻装上阵。
顺着沙丘滑下,再穿过几乎整个王城外侧的距离,他们回到了当初看过的那个井口。因为狼走在最前面探路,永真把挂在腰带上的便携提灯给了他,自己则在中间点亮星光照明。从井口一段一段跳下,越到下面,里面散发的恶臭气味就越明显。永真在三人的领口各撒了一些提神香,免得被臭气熏晕。
正如狼所言,下到井底就会来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有一些巡逻的大型怪物。他们观察几只怪物的巡逻路线,等待合适的时机逐个击破。杀完怪物后,他们发现了路旁房间的赐福,不过现在去触摸显然是得不偿失。这个房间有好几个出入口:一扇巨大的铁栅栏门、赐福对面的一扇木门,以及走廊侧边通向下方的梯子。他们看梯子朝下,就先从那边爬了下去。
梯子下方是另一个房间高处的平台。从房间中段到天花板交错修建着不少管道,上面有小恶魔在巡逻。房间下方有和湖区类似的巨型龙虾,但他们确信生活在地下污水中的这些更可怕。为了避免在狭窄又弯曲的管道顶部作战,弦一郎拿出弓箭,几下干脆利落的射击就解决了所有小恶魔。三人观察房间对面,确定路线后才踏上圆形管道的顶端。到了对面,又走过一段楼梯,他们击杀房间内的怪物后,却发现这里就是之前看到的铁栅栏门对面。
不过从这个方向走回去,他们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一处被铁网拦住的通道缺了一块,顺着跳进去就是排水管道内部。杀死几只冲过来的大老鼠后,三人在向前和向右的岔路中选择了前者。管道内部只有蛞蝓和大老鼠。他们前进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不过有时管道底部会突然出现向下的通道,宽度几乎和管道本身齐平,若不留意就会踩空,整个人掉到下面去。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目前走的这个方向是死路,只好原路折返。
回到最开始的岔路口,这次几人钻进了向右的管道。这里每走一段就会出现岔路,幽闭的空间和逐渐模糊的方向感让每个人都逐渐感到窒息。永真定了定神,随后从包里掏出几块细碎的辉石,在地上摆出一个箭头,说:“不管我们现在在哪里,就当这个标志是起点。箭头指向我们即将进去的方向,如果之后绕了回来,那么就把箭头换到另一边——这样一来,箭头所指的最终都会是正确的路。如果之后遇到别的岔路,我会换一种不同的图案。”
用了这种标记方法后,他们没走太多冤枉路,就顺利来到了一个小房间。斩杀从梯子上方突然跳下来的怪物后,他们来到了一片更加开阔的区域:前方是一个没见过的小门,右边的走廊通向赐福点所在房间的木门。于是,他们径直向陌生的那扇门前进。
这次他们看到的并不是管道或房间,而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洞,被他们脚下踩着的旋转楼梯环绕。不过旋转楼梯的绝大部分都坍塌了,无论向上还是向下都走不通。狼趴下来,顺着楼梯的豁口向下探头。
“这里可以跳到下层,那边可以进入建筑内部。”
三人便跳下豁口,顺着唯一的那条路前进。这边路上不再是老鼠和蛞蝓,而是活尸与毒花,甚至有几只黑色的巨蛙朝他们喷吐致命的烟雾。好不容易清理掉敌人后,走进楼梯斜坡旁的监牢门,一行人竟然又兜兜转转回到了赐福所在的房间。
“咱们走了多久了?”永真在地下空间压抑的氛围中已经感到有些不适了,她拿出提神香嗅了嗅,“总感觉绕来绕去都会回到这里。我们一定漏掉了什么地方。”
弦一郎在她身边坐下,安慰道:“先吃点东西吧。这个赐福也不能碰,我们就稍微多歇一会儿。反正现在路上的怪物都清完了,待会可以仔细找找——狼,你有注意到什么可能会被遗漏的地方吗?”
狼也开始坐下吃东西。他回忆道:“感觉也就是最开始那个管道悬在空中的房间没有仔细探了。当时我们杀了怪直接从最上面回到了这边,下面完全没有去过。我觉得可以回到那个房间好好看看。”
待三人都恢复体力后,他们折回那间管道房。果然,下方的一条管道顶部有一个入口。狼跳了下去,落地时发出了很大一阵水声。他确认安全后招呼另外两人过来,接着三人便继续顺着交错的管道前进。在走出管道、看到一个悬挂起来的升降笼时,他们便明白这次走对路了——升降笼外面,就是此前看到过的圆柱形空洞,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
升降笼下方的石板路通向一间教堂,但里面空无一人。再向里走,竟然是一座方形的巨大深井,四周搭有阶梯,堆满了流浪民族的尸体。他们绕了一下,发现一部分阶梯也因四周坍塌而被堵住了。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狼见深井的两侧搭着木梁,便主动提出去探路:“我有钩索,下去还可以从这里上来。我每往下走一段就会喊一声。”
待另外两人同意后,狼小心地爬上木梁,找好位置放手下落,稳稳踩在了下方交错排列的横梁上。“这段阶梯是通的!”他汇报着目前的情况。
继续向下,砍掉零星的敌人后,狼发现下面完全没有路可以走了——只有从深井内部伸出的一些高低错落的石碑可以落脚。“你们先别下来!我看看之后的路能不能走。”
说完,狼环视下方的石碑,心中拟好了一条可行的路线,随后一级一级往下跳。终于,跳下最后一块石碑,他来到了另一处阶梯的入口。因为刚刚那段路的走法太过刁钻,狼决定折返回去带着另外两人一点点往下走。
跟着狼跳横梁和石碑时,永真心中不禁在想,还好她这些天来靠战斗攒下不少卢恩用来提升自己,不然以原本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在这种高度下毫发无损。弦一郎则在庆幸这次没带太多行李,否则在这样狭窄的落脚点很容易一不小心摔下去,他同时也暗暗对能在这里平稳行进的狼心生佩服。终于,三人一同来到下方的阶梯,这里已经能看到底层的地面了。永真在流浪民族的尸体中间发现了一页法术说明,惊呼道:“这是癫火祷告!接下来一定要小心。”
狼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随即就被弦一郎拍了下肩。“没事,我们前进的时候谨慎一点,不会出问题的。”狼看着对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走到阶梯尽头,他们向下跳到底部的地面,结果那砖石铺成的地面竟然毫无征兆地坍塌了,三人连同碎裂的地板向更下面的一层掉落。他们顾不得太多,只能先用手护住头,最后狼狈地摔在石堆上。弦一郎的那身装备比较厚实,只是身上被撞淤血了几处。他回过神来便起身查看另外两人的情况:狼也刚拨开身上的砖块站起来,但永真的腿被砸伤了,神情明显在强忍着疼痛。
“那边有赐福!再坚持一下,我背你过去。”弦一郎急忙把对方腿上的石板搬开,然后把背上的弓和大剑取下来,在永真面前蹲下。狼帮忙架起永真,让她能趴到弦一郎背上。
终于,三人都触摸了赐福的金光,身上的伤口被完全修复。永真放下靴筒查看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不禁感叹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终结黄金赐福,可刚刚要不是有它,我恐怕都没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可是如果没有黄金赐福带来的各种问题,我们也不会专门来到这种地方。”狼说,“我也曾借龙胤之力起死回生,可那通过吸取他人生命力达成的‘不死’,本身就是错误的。”
“谢谢你,狼……”永真看着被赐福的暖光照亮的狼,心中生出莫大的慰藉。
休息一段时间后,他们起身查看这个房间:四周几乎是封闭的,只有一扇布满熔岩般痕迹的大门。永真靠近大门,闭上眼感受着里面散发出的力量,随即做出手势制止另外两人,说:“里面像是癫火相关的东西,你们就不要靠近了。”
忽然,狼发现房间右侧有一个隐蔽的窗口。他快步跑去观察,随即喊弦一郎和永真过来:“这外面通到一座山崖!说不定黄金树的根就在这里。”
于是,三人翻出窗外,在赐福处休息了一阵。沿着山崖向下,只有一些交错的粗大树枝可以当作在山崖间穿行的桥梁。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这可比在排水管道上行走可怕多了。更麻烦的是,树枝上有几队体型堪比巨熊的红蚂蚁,还有一些大型飞虫。所幸三人多少都有些远程攻击的手段:狼可以投掷暗器,弦一郎能拉弓射箭,永真则依靠辉石魔法。树枝上狭窄的空间在此时反倒成了优势,因为即便不给敌人造成致命伤,只要让对方失去平衡摔下去就可以了。
一路小心行进,他们走上了另一片在大瀑布下的平地。瀑布的顶端延伸至他们视线之外的高空,不知是从哪里倾泻下来的。再往前看,三人惊讶地发现,这地底的空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里面有高大的植被,有完好或倒塌的建筑,除了没有真正的天空外,其它的一切都和地上世界别无二致。走到一些倒塌的建筑旁,他们甚至看到了明显属于不同势力的骑士的灵体。
“不知道这些建筑是本来就建在这里,还是地面被击沉一起掉下来的。”弦一郎端详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说,“很难想象人类能在地底建立这种规模的文明。”他又抬头望去,盘根错节的树枝上方通往一座被树根缠绕的岩石平台,但再往上却并不能看到黄金树粗壮的枝干。“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有两个问题,哪棵是我们要找的黄金树?把它烧了之后,我们又该从什么地方出去?”
“黄金树的话,最粗的那棵应该就是了。也许我们刚刚已经路过它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回去看看。”永真分析道,“这里的树枝比较密集,我们要不先去上面看看?”
另外两人表示赞同,于是他们清理掉沿途的敌人,来到了岩石平台的赐福边。这里通向一处开阔的水潭,最里面是一具庞大而又附着鳞片的尸体。就在尸体的右侧,有一块和人小腿一样高的空心石碑,那空洞中似乎流动着漩涡。永真捡起一块石头丢进漩涡中心,那石块被卷进去之后竟然消失了。
“也许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我觉得这块石碑像是某种传送装置。”她的语气有些犹豫。
“传送装置……如果是在苇名,我一定不会相信;可现在我们都是亡魂,如果是灵魂的话,能够瞬间传送到别的地方……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弦一郎也不敢确定。
“如果没有别的路,我们也只能试试它了。”狼却意外地很快接受了这个推论,“那么现在还剩另一个问题:哪里是黄金树的根系?”
另外两人听到这个问题,也都沉默了。就算一棵一棵找,万一遇到地形险峻的地方,也没法面面俱到。既然暂时没有办法,他们便围在水潭中央的赐福拿出食物补充能量。
“说起来,咱们也有一段时间没吃到热乎的烤肉了。”弦一郎咬下一口肉干,说,“之前在下水道是没条件生火,现在周围倒是有现成的木柴,可反倒有些懒得生火了。”
永真忽然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她插话道:“生火……对了,我们要找的黄金树,是无法用普通的火点燃的!”
“只要我们找到这样无法点燃的枝干,对着它使用巨人火焰,黄金树的其他部分一定也能被烧到!”狼也明白了她的想法。
弦一郎顺着这个思路回忆,很快便想起了什么,说:“刚刚爬上来的时候,还记得我们砍了两个会喷火的巨怪吗?它们的火喷到枝干上,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就再去验证一下吧。”
这下三个人都坐不住了,连忙赶往之前的岩石平台。永真拿出最后几片火星蝶翅膀,又取了一小块木炭放在面前的枝干上生起火。果然,粗壮的枝干并没有随着木炭一同燃烧。原来苦苦寻找的黄金树就在他们脚下,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狼用询问般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人。“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弦一郎难掩激动,“永真,把你之前做的那块油脂拿出来,说不定会有用。”
永真拿出小铁盒,对狼说:“这里掺了火焰大锅中取出来的灰烬,里面仍然蕴含着一些力量。把它涂在刀刃上吧。”
狼接过铁盒,挖出一大块油脂,在短弯刀两面的刀身上都涂抹均匀。这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刀,狼从第一天来时就从尸体堆里捡到了它。之后他们不是没见过更上档次的武器,可狼总觉得这把轻便的弯刀用起来顺手,便一直没换。
“你们稍微退后一点,我要开始了。”狼调整好忍义手,心中默念着祷告的咒语。永真和弦一郎便退到了后面的水潭边缘。
酝酿了一番后,狼突然掷出钩索,飞身上到了旁边一座塔的顶端。然后他左手蓄力,右手握紧了刀。火焰从吹火筒中喷涌而出的一瞬间,狼右手挥刀,刀身即刻便被火舌缠绕。这是他曾在苇名习得的忍义手绝技,“附牙斩”,但也远远不止于此——那恶神火焰仿佛具有生命一般,顺着劈砍的方向延展成更长的一柄火刃,斩向周围的一大片枝干。
狼跳下去与另外两人回合。三人走到崖边,只见熊熊燃烧的烈火不断朝四周的枝干蔓延,直到整片区域的树木都被吞噬。忽然,地面开始晃动,他们差点没有站稳。
“我们快走!这里可能会坍塌!”永真迅速转身,朝着水潭对面的石碑跑去。
弦一郎和狼也紧随其后。三人都不再去思考那石碑究竟是不是传送装置,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便毫不犹豫地触碰漩涡中心,任凭它将自己带走。
永真感到眼前一黑,须臾间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从地面的触感来看,应该是一座建筑的内部,不过这里光线不好,看不清究竟是哪里。她回头看到了刚刚闪现的另外两人,等他们回过神来便一起走到外面。
“这是我们进王城的那座桥!外面就是亚坛高原。”她兴奋地喊道。
“能回到这里真是太好了!”弦一郎望着天边的夕阳,感觉这一日恍如隔世。
狼回过头,看到黄金树燃烧的枝叶掉落下来,说:“看那边,我们成功了!”
三人一同仰望那高耸入云的黄金树——曾经屹立不倒的树干,已经被蔓延自根部的恶神火焰剥下了一层皮,上层的树冠也摇摇欲坠。三人见状,连忙撤离王城。他们跑到外围的城墙时,夜幕早已降临,然而黄金树轰然倒塌,明亮的火光将整个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他们不再奔跑,而是出神地伫立在原地,静静见证着一个时代的陨落。待到王城上方的火焰慢慢平息,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三个人便在温柔而宁静的夜色中紧紧相拥。
没有了黄金树的光辉,永真便用法杖释放出蓝色的星光,指引他们回到曾经留宿过的那座废弃教堂。今晚无需守夜,三人靠在彼此身边,在星空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行人回到了亚坛高原的入口,那里的赐福果然消失了。旁边废墟中的活尸,杀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复活。交界地的万物,至此便彻底脱离黄金树的影响,恢复了最原始的秩序。
“这样总算可以找个地方住下了。”永真长舒了一口气,“从进入交界地开始,我们一直都在四处流浪。”
“你们想住在什么地方?”弦一郎看向永真和狼,问。
“我没什么想法,跟你们在一起就好。”狼干脆地答道。
永真则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亚坛这里就很不错:气候宜人,植被繁茂,还有王城这一重要的的遗址。当初咱们直奔王城,这边还有很多地方没探索过呢。今天就看看有什么好的住处吧。”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最北端的风车村。那里的居民早已活尸化,还围在一起进行着什么诡异的仪式。三人清理掉这些活尸,便查看起村中的房屋。好在房屋内部的环境不错,基本的家具都有。他们找了一栋大屋,里面有几个独立的房间,确认没问题后就把行李卸了下来。风车村的西边还有一片宽广的牧场,若是打理好,以后定能一片繁荣。
几天后,弦一郎和狼外出打猎回来,永真便放下手中的活前来迎接,并分别拥抱了他们。
“我刚刚开垦出了一小片苗圃,打算把这些野果的种子种进去。”她一边帮忙处理猎物,一边对两人说。
“好啊,之后就能吃到自家的果子了,省得专门跑出去摘。”弦一郎冲她微笑道。
“我还从来没有过过如此安稳的生活。”狼憧憬地说,“没有战斗,没有使命……真希望能永远这样下去。”
“赐福的破碎想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吧。不过亚坛这边本来就没多少人,就算有什么事,应该也蔓延不到我们这边。”永真的思绪飘向了远方,“还会有来自各地的亡魂像我们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入交界地。人类总会在之后的某个时候建立起新的秩序。”
“和平也好,战争也罢——至少那都是属于人类社会的秩序,而不是被其他上位意志摆弄的结果。”弦一郎说。
狼望向天边,橙红色的晚霞绚烂而浓烈。三个人的影子在草地上逐渐拉长,直到夜幕降临,篝火燃起。这些失去故土的流浪者,将在交界地迎接属于自己的每一个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