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三】流绪微梦（二）姊妹
鄢陵乃岑缨故乡，于她而言并不陌生。一路走来，三街六巷繁华不减，全然不似数月前濒临破败，可那挑担小贩、迎客小二均非前人，隐有物是人非之感。然此情此景确也合乎情理。有旧人去，亦会有新人来，希望不灭，城便不灭。 “呼～穿过这条街就到了～”即将见到自己的另一位亲人，岑缨满心欢喜，步履轻快而不自知。（“犹记表姐出阁那日，舅母拥其泣言：‘声名荣耀皆为身外之物，无病无灾即为福泽。’前番表姐暂居岑府避难，却险些命丧魔爪，幸而云无月及时赶到，否则……好在万事已回正轨，众人皆可安稳度日～”） 她惦念表姐，殊不知对方亦惦念着她。 此刻，王家夫人卢玟佩正于后厨备茶。府中下人不禁愕然，纷纷猜测将有贵客来访，否则何须夫人亲自烹茶…卢娘子的贴身丫鬟却是再明白不过。自打岑府昨日递了拜贴说表小姐岑缨不日便要上门探亲，夫人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算算时辰，表妹也该到了。”她放下手中茶匙，拭了拭额间细汗，远而望之，仪静婉约，举手投足间无不体现良好教养。 “夫人，此等小事不如交由婢子们吧。” “无妨。先前得表妹救命之恩，尚未正式道谢，一盏茶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二人胜似亲姊妹，做这些，本是应该。” 此言非虚。卢玟佩闺中至交不少，若论亲疏，却是无人及岑缨。少时，她亦想入那博物学会，好好见识一番，怎料某年上元灯会巧识王勉，彼此一见倾心，早早成婚。为人妇者不便抛头露面，岑缨知她心有遗憾，每逢游历归来，必会将沿途所见逸闻趣事说与她听。她的表妹啊，真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 未过半刻，小厮来报，说表小姐来了。卢娘子本想前去迎人，无奈这边才将将放下壶盖，那边门子便将人领进院了。 “表姐！” 真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阿缨！”话音未落，便见一少女步履如风行至跟前，许是刚穿过早市，连衣帽上都沾染了一丝豆汁的香醇之气，沁人心脾。 少女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脆生生问道：“半载未见，不知表姐及府中诸人可还安好？” “甚好，甚好，此间风大，快，进屋再说！”卢娘子欢喜之余，不忘速速招呼人进屋，生怕自家表妹受凉。 二人相携步入内室，下人们十分知趣，仅于门外等候吩咐。 “知你近年尤为喜爱黄山云雾，我便常备着。”卢娘子命人端来刚烹好的茶，轻轻推至岑缨面前，温声提醒道：“仔细烫着～” “劳表姐费心，多谢！”岑缨抿了口热茶，心道，还是表姐家的茶最为清甜可口！ “莫同我客气～况且，前番蒙你们搭救，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少女闻言，叶眉轻挑，眼底闪过一丝慧黠，打趣道：“原是我那好友救了表姐，实非我之功，可惜她今日未与我同行，这好茶只得我替她喝了～” “呵呵～你啊～” 岑缨的到来，如旭日暖阳，给整间屋舍蒙上了一层光。 借着岑缨品茶的工夫，卢娘子细细端详她，随后发觉自家表妹好似又长开了些。虽未施粉黛，却桃腮带晕，清素无暇，如出水芙蓉…如今年岁尚小，若是再过两三载，该是何等仙姿玉色… “对了，表妹贴中所提之事……唉，实不相瞒，出阁之后，我便甚少做那些了，表妹若有需要，我可将之前的手记赠与你。不过，你怎的对雕刻感兴趣了？我记得你平素并不爱这些。” “实乃事出有因…”岑缨思量到辟邪一族的独异之处，是以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是帮一位妖族友人的忙。 此话若让旁人听见，不免匪夷所思。卢玟佩虽非出身世家大族，却自幼长于岑家，自小耳濡目染，见识亦算广阔，心中未有对别族的偏见，故不觉岑缨和妖族之人来往密切有何不妥… “说到此艺，我倒是记起一事…”往事溢于心间，卢娘子轻摇罗扇，缓缓道来：“少时游历至金陵，得一匠人指点，方参透此手艺之奥义。我那师父…哈，兴许连师父都算不上…我那恩人虽未多言，却教了我一个终身受用的道理。” 岑缨放下手中茶盏，全神倾注于表姐之言。卢娘子见她饶有兴致，继而说道： “先怀匠心，后为匠人，知之非难，行之不易。” （“！…先怀匠心…后为匠人……前朝有名家曾言，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不知二者之间，是否相通…”） 岑缨惊叹于表姐方才之言，细细思忖其中深意。 “表妹这般聪慧，来日定能做得很好～” 岑缨回过神后，见表姐夸赞自己，深觉惭愧，可她不愿妄自菲薄，遂言：“我明白了，多谢表姐点拨！此番得表姐相助，已是感激不尽，君子不夺人所好，待我研读完之后，再将手记归还于你～” 看着一脸恳切的少女，卢娘子心中似有曦光拂过。“遥想当年，你还是个受人庇护的幼童，遭邻家小儿欺负后，还同表姐哭诉…未曾想，转眼间竟已这般有担当，或可破万难而成大业。以往表姐常听人说，岑氏女日日东奔西走，不成体统，可表姐以为，如阿缨这般才是我炎黄儿女该有的模样…” “表姐…”岑缨惟恐触及表姐内心的缺憾，是以微微垂首，不欲多言。 卢娘子见状，探身近前，抬手捋了捋岑缨额间的碎发，笑言道：“莫要难过，我知晓你想说什么…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然婚后光阴，我并未虚度。今有相公、婆婆相伴，未尝不好，阿缨无需替我惋惜。彼时我不曾踏足之地，无缘一睹之景，请你代为领略，亦无甚差别～” 红霞漫天，掩映夕阳。岑缨独自一人走了许久，不言不语间，已至城郊花田。离开王家时，她确有些失神，无关其他，只因表姐之言情真意切，她感伤之余，亦想起一位故人…一位欲借她之眼遍览世间美好的人。 那人曾言，世上如今似是繁花胜锦，一日千里，可惜许多东西，他无缘亲见，只得请友人代为看着… “人生难遂意，岂可尽人心…表姐…前辈…岑缨，必不负你们所托。”少女凝望着眼前的春色，思绪游离在外，浑然不知身后多了一人。 北洛没有上前打扰，只静静倚靠于近旁枣树，怎奈王靴上的金纹过于耀眼，映得篱笆斑斑斓斓。岑缨终是反应了过来。 “嗯？！北、北洛…你何时来的？” “刚到。来接你。” “抱歉，一时晃神，未察觉你来了。呃……事情已有头绪，只是我仍需好好研究一段时日。那…我们先回去吧！” 北洛闻言颔首，随手一挥，裂开空间，二人一并去往天鹿城。 注： 黄山云雾：产于徽州黄山的名茶，明代后失传。 则虽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源自南宋朱熹“理生万物”的观念。 ———————作者有话想说——————— 历史长河中，有很多饱读诗书、才华横溢的女子，但她们婚后处处受限于封建礼教，一身本领就这么被埋没了，表姐就是那些女子的缩影。日常感叹岑家人真好，小缨子真幸运～ 国产rpg衍生｜日常向｜岑缨｜微梅缨｜微月洛｜主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