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

       高歌来到快递站。

       快递站里，很多机器人客人穿梭其中。履带声响起，一个机器站员走了过来，转了转机械眼，机械眼上跳出“工号001”几个大字。

       “芯片给我。”001站员伸出一只抓手。高歌翻遍了全身的制服口袋，才在用蹩脚的针线反复缝补的一处小缝隙里找出了芯片。

       机械眼扫描了一下，一个半透明屏幕出现在半空，随着一阵电子音，他的个人信息出现在屏幕上：高歌，性别男，年龄29岁，退休年龄为死亡年龄。有一个叫阿离的女友，年龄25岁。

       “今年你已经在基地累计工作了两千个小时，超过了百分之三的机器人，可以兑换物品一样。选择兑换什么物品？螺丝还是机油？螺丝三小时兑换一颗，机油十小时兑换一升。”

       高歌笑了笑：“不用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行。”“你可想清楚，换这支药将花去你所有的工时。”“确定，兑换吧。”001熟练地从架子上抓起一小支装着蓝色液体的玻璃管装箱、写上地址。“您的快递将在七小时后到达指定地点。”“谢谢你，001。”

       高歌转身离开。001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001？”一个和001很相似的机器人不解地问。“002，你才到基地不久可能不了解。高歌和我也认识很久了。他的女友阿离造血基因缺失，所以高歌每次都会把整年的工时用来兑换五毫升生命延续剂，延长阿离一年的寿命。”

       “我记得上次存活人类普查的记录只剩高歌和阿离两个人类了。人类至多一年只能积攒两千小时，而机器人只要更换螺丝和机油保养就能连续工作。他超越的百分之三也是快报废的旧型号机器人。他比不过的。他自己的身体也会在50年后变得迟缓，生命延续剂是根据三百年前的人类机体研发的，在他坚持不住前完全治愈阿离的几率不超过千分之零点五。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002歪了歪头。

       高歌回到基地里的破旧仓库。灰蓬蓬的狭小空间里三条腿的架子床和一小箱压缩饼干就是他的所有。可他躺在架子床上，却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阿离被诊断出造血基因缺失的时候高歌是绝望的。因此当他费尽周折打听到基地里有生命延续剂的存货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签订了终生协议。想到阿离的笑脸，高歌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积攒够体力，明天他还得继续。

       七小时后。“快递已到！”负责运送的机器人把快递箱往门口的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是那个叫高歌的寄来的，都一连寄了五年了。”一个护理型机器人从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灵巧的手指抓起快递箱拆开：“可惜管子都被摔碎了。”“没什么可惜的，”屋里另一个护理型机器人耸耸肩：“反正用不上。”“要把信息上传系统吗？”“别了吧，上传需要一飞秒。”

       快递箱和破碎的管子被扔进垃圾桶。

       风吹开窗帘。房间的病床上没有阿离的身影。床头只有一张火化确认书，日期是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