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事件(三)人性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哭呢?”玛斯坐在云端,俯视着凡世中哭嚎的人们,不解地问道。
高等精灵主神——朱庇特站在他的身后,嗔笑一声。
当然,朱庇特的嗔笑是有道理的:玛斯是高等精灵的主神之一,是朱庇特的兄弟,但和朱庇特不同,他是鲜血、复仇、战争,以及勇气之神,他的象征物是烈焰和鲜血,他的祷词是仇恨和战争。所以,他被称为血神——玛斯。
这样的血神,竟然会对人世间的哭嚎感兴趣。
“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你不能理解正常人的感情吧。”
“正常人的感情?”玛斯有些不解。
“话说,当你看到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你会怎么想呢?”朱庇特悠悠地说道。
“能有什么感觉呢?”玛斯反问。
确实,世间的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凡世间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在玛斯看来只不过是自然现象罢了。那是各种化学元素,在自然状态下发生反应的结果,仅此而已。
因此,只有那些激烈到了极端的感情,才能稍稍引起他的注意,也只有最强烈的情绪,才能吸引他的目光。也因此,他被称为血神,是鲜血和仇恨之神。
“那么,你何不去凡界看看呢?”朱庇特突然提议道。
“嗯?”玛斯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如去凡界看看吧?亲身体验凡界的生活之后,或许你就能理解凡人的情感了。”
玛斯摸了摸脖子,他的脖颈间,横亘着一道巨大的伤疤。
“我已经去过一次凡间了……”他眺望远方,眼神陷入了虚无,仿佛在回忆着非常久远的过去。
“哦?”朱庇特挑了挑眉,看向他这个木讷的弟弟,“那么,看来你上次的下界之旅并不愉快?”
玛斯自幼便天赋异禀,拥有众神中最强大的魔力,最高的智慧,最强健的肉体,然而,也不知道是缺陷,还是天赋,玛斯并没有理解感情的能力。
只有最最强烈的情感,才能引起玛斯的注意,所以玛斯也只会向最激烈的感情予以赐福。
“是啊,虽然时间并不长,但那时我还挺开心的……不过不知为何,现在我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玛斯的思绪瞬间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美丽的白色少女的身上。但是,他越是回忆,反而越是记不清那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过去的一切都蒙上了阴翳。
“我上次去下界的时候……”朱庇特昂着头,悠悠地说,“和一个精灵孩子一起生活了150年呢。”
——和凡世的小孩子一起成长,或许会有不同的感受哦。
“确实。”玛斯话音刚落,便一跃而下,不等朱庇特做出任何反应,就这么笔直地坠落到了凡间。
“阿雅,快跑……”
瓦拉几亚大公爵,艾因倒在了他的儿子,阿雅的面前。
瓦拉几亚是一个位于帝国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的诸侯国。和其他所有山地国家一样,瓦拉几亚人居住在山林之间的狭窄平原上,靠打猎和开矿为生。山区交通非常不便,就算是公爵大人,要想去帝都朝觐述职,都需要在山林间绕行两个多月。不过,由于历代公爵勤俭节约,轻徭薄赋,以及瓦拉几亚人特有的坚韧秉性,瓦拉几亚公国顽强地在这片穷山恶水中独立了100多年。
而现在,现任瓦拉几亚大公爵——艾因. 瓦拉几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觊觎公爵财富的旁系亲族们突然发难,夜袭公爵宅邸。他们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孱弱的守卫,冲进了公爵的房间,一剑将公爵刺死在了他的孩子——阿雅. 瓦拉几亚的面前。
鲜血溅了阿雅一身,他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父亲倒在自己面前,停止呼吸。
他没有尖叫,没有哭泣,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几乎失声。
历代瓦拉几亚公爵都以随和著称,他们不讲究贵族的等级秩序,也不需要金碧辉煌的宫殿和声势浩大的排场。作为公爵长子,阿雅的童年是在邻里街坊的娇惯和父母的溺爱中度过的。他也一直坚信着,这种平凡的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一直持续到死神降临到他的头顶。
然而,苦难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昔日里慈眉善目的叔公和舅爷,平易近人的舅舅、叔叔,亲切和蔼的舅妈、姑姑……突然间凶相毕露,刀剑相向,如凶恶的野兽般向自己露出了獠牙。
阿雅很害怕,害怕极了,他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刺骨的寒气顷刻间缠绕全身,他努力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就连呻吟都变得异常困难。他想要逃,但他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看着亲戚们举着刀枪棍棒,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恐惧么。”
突然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阿亚的面前,他身披暗紫色的披风,穿着笔挺的绅士礼服,一头暖金色的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
阿雅和亲戚们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异常美丽的精灵男子,他的面容比古典时代的大理石雕塑更加清秀,他的目光如湛蓝的深海般摄人心魄,他的全身没有一丝赘肉,虽然谈不上强壮,但也绝不纤弱。
他瞟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公爵,又瞅了瞅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雅:“你在害怕吗,孩子?”
阿雅看着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啊,他的声音真好听,就好像晚秋的微风,既温柔又冷峻,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
精灵向着阿雅单膝跪下,他抬起阿雅的左手,轻轻亲吻指尖:“我的名字叫玛斯,来自遥远的天空。”
——你可以,和我缔结契约吗?
“契约?”
“让我见识见识真正的人性,作为交换,我会实现你任何的愿望,”玛斯面无表情,但由于他的容貌过于精致,让阿雅产生了他正在微笑的错觉,“不过,当我见识足够多的人性之后,我会带走一件对你最重要的东西。”
“好。”阿雅没有一丝迟疑地答应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现在阿雅马上就要死了,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他哪里还会在乎自己的未来去往何处呢?
“很好。”玛斯站了起来,打了个响指。
一团白色的火焰瞬间就吞噬了身后的阿雅亲戚们。没有挣扎,没有尖叫,甚至都来不及感到痛苦,之前凶神恶煞的亲戚们就在一瞬间被炽热的火焰烧成了灰烬。火球腾空而起,点燃了宅邸,这幢百年老宅也在眨眼间被冲天的火光吞噬。
玛斯将阿雅轻轻抱在胸前,悠然地离开了宅邸。
从此以后,血神玛斯就成了阿雅的家臣。
作为家臣,玛斯的表现是完美的,甚至有些过于完美了。
阿雅作为新晋世袭公爵,前往帝都接受帝皇的册封。一路上,他只和玛斯同乘一辆马车,只和玛斯一通就餐,甚至在入睡时,也只有玛斯守在床边。
而帝皇接见阿雅的时候,也有玛斯随侍左右。阿雅没有向帝皇汇报公爵遭遇刺杀的事情,也没有报告自己杀死了几乎所有公爵亲属,因为在帝国不存在正当防卫的说法,而弑亲又是一等重罪。阿雅希望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想要尽量蒙混过去。
但是……
“瓦拉几亚大公爵之子,阿雅. 瓦拉几亚,”帝皇端坐在黄金王座上,睥睨跪在自己眼前的阿雅,“我去年亲自接见过你的父亲,那时他神采奕奕,健步如飞,为何会突然病逝?”
果然,帝皇质问起了瓦拉几亚公爵的死因。
“家父突患急症而死,或许是因为瓦拉几亚家族不够虔诚,德行过薄吧,”阿雅跪在帝皇面前,把头低得更低了,“在下定当引以为戒,以宽仁对待领民,以虔诚对待神明。”
“不对吧,我听说瓦拉几亚大公爵死于遇刺呢。”
帝皇的话让阿雅一惊,他一下子怔得说不出话。
“警卫,把这个孩子给我拿下。”帝皇冷冷地对卫兵发号施令。
然而,就在卫兵拔出长剑,逼进阿雅的一瞬间。血红色的玫瑰花瓣突然四散飘舞,玛斯一手背在背后,另一手持着一支玫瑰花,以花蕊挡住了面前卫兵的利剑。
“陛下此言差矣,”玛斯悠悠地说道,“家主死于刺杀只是坊间传闻,根本无凭无据。陛下作为亘古未有之明君,应当不会凭区区民间传闻,杀害忠良吧?”
“当然,”帝皇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异端裁判所的修士亲眼目睹了公爵遇刺,他们可以作证……”
然而,帝皇话音未落,一名宦官就急匆匆地走到御前,向他低声禀报:今早,异端裁判所突发大火,整个裁判所的修士全部葬身火海了。
帝皇愣住了。
他很确定瓦拉几亚大公爵死于非命,但实际上并不是通过异端裁判所得知的。让异端裁判所的修士作证,指控阿雅谋杀,只不过是他的小小阴谋罢了。
但是,异端裁判所竟然就这么巧合地,在今早被一场大火一网打尽了?
难以置信。
他看向阿雅身边那个诡异的侍从,只见那人正笔直地看向自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的笑容。
“那好吧,”帝皇沉默片刻,无奈地宣布,“阿雅. 瓦拉几亚,我作为人类帝国之主,在此认可你继任瓦拉几亚大公爵之位。”
事后,瓦拉几亚大公爵阿雅通过决斗,迎娶了帝国第14公主,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代替阿雅,和所有求婚的竞争者的代理决斗者战斗的,也还是玛斯。
其实,贵族间的决斗是很考验技巧的。因为其他竞争者大多也是大贵族,而代替大贵族出战的骑士们,通常也都是低阶贵族。玛斯作为没有丝毫“高贵血液”的低贱家臣,代替主人和贵族们决斗时,要非常小心地避免伤及对方,还要以压倒性的优势逼迫对方迅速投降。
然而,玛斯轻而易举地办到了。他没有用剑,准确地说,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他只是微闭双眸,然后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地速度拧断了对手的手腕,仅此而已。
以玛斯的力量,眨眼间将整个帝国夷为平地也不算难事,毕竟他是血神,是毁灭和战争的代名词。至今为止,甚至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生命毁灭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此时此刻,在与这群弱小而无趣的凡人交手的时候,他却产生了异样的情感。他第一次有了“明明可以轻易毁灭,但却不想毁灭”的情感。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类贵族的生命,对人类趋之若鹜的财富和荣誉也没有丝毫兴趣,但是……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阿雅,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再后来,阿雅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玛斯不得不一边服侍公爵,一边给公爵带孩子。
阿雅注意到,孩子的书桌上,永远都插着一束百合花,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阴晴雨雪。
“玛斯,卡斯特房间里的百合花,是你放的么?”
喝下午茶的时候,阿雅若无其事地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请问有何不妥吗?”玛斯穿着整齐的管家服,右手小臂上搭着一块毛巾,笔直地站在阿雅身旁。
“不,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我听说,百合是令堂最喜欢的花,仅此而已。”
“是吗……”阿雅有些惊讶,因为一直以来玛斯都只是被动地接受他的命令,像这样主动去做讨好别人的事情,实在是非常少见。
阿雅顿了顿,说道:“玛斯,你其实很了解人心嘛。”
“不,我只是在单纯地模仿人类罢了。”
“能模仿到你这种程度,就已经算非常厉害了,所以我想要给你安排一些更体面的工作。”
“恕在下愚钝,在下并不知何谓更体面的工作。”
“我打算让你负责主管瓦拉几亚的市政和审判工作,”阿雅呷了一口茶,“你不是想要见识更多的人性嘛,去接触更多的普通人,去见识更多的苦难,你一定就能理解更多的人性。”
玛斯深鞠一躬:“如您所愿,公爵阁下。”
又过去了十年,玛斯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政治家,他一方面主管瓦拉几亚的所有内政,另一方面又作为管家,为阿雅服务。他既是万众敬仰的明星政客,也是阿雅的贴身随从。
当帝国的贵妇们在宴会上,看到阿雅身边形影不离的玛斯时,都会忍不住猜测此二者之间,存在着某些禁忌的关系。毕竟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无论身处何地,身后永远都跟着一个体态修长,彬彬有礼的侍从,实在是非常地不同寻常。
而在闲暇时,玛斯会教导阿雅的儿子——卡斯特各种魔法。卡斯特也不孚众望,6岁就考取了初级魔导师执照。和卡斯特一起接受玛斯指导的,还有一名少女。
那是隔壁博西莉亚公国的公爵孙女——爱丽丝菲尔。
“爱丽丝菲尔大人似乎很爱令郎呢,这就是所谓两小无猜吧。”在一个宁静的午后,阿雅、玛斯,卡斯特,以及爱丽丝菲尔,四人一起在河边散步,玛斯看着不远处追逐嬉戏的爱丽丝菲尔和卡斯特,情不自禁地如此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叫爱。”阿雅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这么认为哦,”玛斯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我敢跟您打赌,爱丽丝菲尔将来一定会主动向令郎求婚。”
“哼哼,那好啊,我愿意打这个赌。”
“一言为定哦。”
“嗯,一言为定。”
于是,又过去了十年,爱丽丝菲尔与卡斯特结婚了,而证婚人正是玛斯。
玛斯没有和阿雅提起当年的赌约,他只是在主持婚礼的时候,向坐在旁听席的阿雅露出戏谑般的笑容。
然后,非常突然地,阿雅的孩子病倒了。起初只是不间断的咳嗽,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和呕吐,最后是持续的吐血。
这一年,阿雅已经50岁了,他每天都守在儿子的床前,握着儿子的手,向帝皇祈祷。
玛斯站在阿雅的身后,一言不发。
“玛斯,你是精灵,对吧。”阿雅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手心。
玛斯没有说话,只是慢慢低下了头。
“真好啊,我听说精灵都是永生不死,永远都不会生病,永远都不会衰老,”阿雅转过身来,看了看他,“玛斯,你看,我已经这么老了,我的孩子也马上要死去了。”
玛斯低着头,依然一言不发。
“你说过,会满足我所有愿望,对吧。”
“是的,阁下。”
“那么我请求你,请你治好我的儿子。”
“如您所愿……”玛斯抬起头,打了个响指。
一瞬之间,天际间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一颗散发着绚烂的粉红色光芒的流星从天而降。然而,就在这颗流星即将落入地面的一瞬间,它就像被固定在了空间中一样,悬浮不动。
就在流星的光芒掠过卡斯特脸颊的一刹那,他的病痛突然消失了。全身的肌肉都恢复了力量,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他在阿雅震惊的眼光中坐了起来,好似刚刚睡了一觉般神清气爽。
“这也是……魔法吗?”阿雅看着瞬间恢复健康的儿子,惊讶地问道。
“不,这是‘奇迹’。”玛斯慢慢地踱到窗边,仰望着夜空中残留的粉红色的亮光。
“奇迹……”
魔法是只通过魔力便可实现的异象,而奇迹则不同,除了巨量的魔力之外,要发动“奇迹”还需要一些特殊的代价。因为人人都能使用魔法,而只有神明,半神以及亚空间邪神才能使用奇迹。
阿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经陪伴了他30余年的修长身影。
“你是……血神?”
“反应太迟钝了呢,阿雅。”玛斯转过身来,睁大了闪烁着魔法火焰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在卡斯蒂利亚大陆,凡界众生和众神的关系是很亲密的,某个凡人和神明同名,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所以玛斯与那位传说中最为凶残,最为暴戾的鲜血之神同名,并没有引起阿雅的注意。这么多年来,阿雅甚至没有一秒钟考虑过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精灵就是血神的可能性。
毕竟,玛斯实在是太美了,他的一颦一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样优雅而完美,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和恐怖的血神联系到一起。
“不要害怕,阿雅,”玛斯的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在你让我感到厌倦之前,我一直都是你的侍从,这是我们之间的血誓。”
阿雅没有问他这粉红色的奇迹的代价是什么。他只知道一切奇迹皆有代价,而且代价高昂,而他终有一天会不得不地支付一切的代价。
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天以后,玛斯一如往日地服侍着阿雅的饮食起居,兢兢业业地履行所有市政工作。只不过,那枚粉红色的流星坠落到地面之后,并没有消失,它就这么悬浮在瓦拉几亚城门前。瓦拉几亚的魔力地脉突然变得格外强盛,人们可以轻易地使用上位魔法,而不必担心魔力枯竭。瓦拉几亚人变得异常长寿,他们几乎不会受伤,不会骨折,也不再生病。最坚硬的岩石上都能长出茂盛的庄稼,地质和气象灾害再未出现。
又是一年深秋,玛斯陪着阿雅,前往瓦拉几亚家族墓地凭吊。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阿雅沉默地站在父母的墓碑前,一言不发。这次扫墓,他凭吊的时间格外长,让玛斯有些担忧。
“阿雅大人,过度悲伤不利于健康。”玛斯平静地提醒道。
“玛斯,”阿雅缓缓转过身来,“卡斯特和爱丽丝菲尔怎么样了?”
“今天午后收到了令郎和爱丽丝菲尔大人寄来的信笺,他们正在帝都大学读书,似乎学业还挺顺利。”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阿雅慢慢向着马车走去,“我听说,最近瓦拉几亚附近发现了魔王的军队呢。”
“在下知道。”令人意外地,玛斯似乎早就知道魔王的动向了。
“哦?你知道了?”
“阿雅大人,时候到了,”玛斯站在原地,对阿雅悠悠地说道,“我已经能理解人性了。”
“是吗……”阿雅意外地镇定,他似乎早已做好准备,早就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了,“那么,你已经决定好要夺走我的什么东西了吗?”
玛斯要拿走一样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呢?是阿雅的生命?是卡斯特?还是爱丽丝菲尔?
“阿雅,我爱你,”玛斯唐突而又平静地告白,“我爱与你有关的一切,爱你的孩子,爱你的国家,爱你的左邻右舍,邻居街坊……爱你爱过的一切。”
——所以,只要能失去这一切,我大概就能真正理解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悲伤,以及什么是人性。
话音刚落,大地便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地板如涟漪般翻腾,建筑如骨牌般倾倒。
“你……你想要干什么?”阿雅视野中的一切都迅速黯淡了下去,他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地上。
“我要夺走‘瓦拉几亚’,”玛斯站在原地,对着已经失去生气的阿雅喃喃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遗憾和悲伤吗……所谓的人性,就是为了逃避这种遗憾和悲伤吗……”
——再见了阿雅,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