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六十六章

废后（1） 由于前一日沿海市镇进贡了一批成色上好的珍珠，皇帝銮信脩便命人将珍珠赏与各宫妃嫔，李子衿虽对这些珠宝无甚兴趣，但是皇帝赏赐，今日是理应去谢恩的。乘着步撵到了皇帝平日批阅奏章的御书房，远远的便看到了殿前停着的各宫步撵，看来大家今日是不约而同了，也没办法，除了皇后娘娘，谁又敢在得了御赐之物后不来谢恩呢。 李子衿下了步撵向大家徐徐施礼，问道：“各位娘娘为何不入殿？”她纳闷为何皇帝不让众人进去，即使政事繁忙，也应待大家入内谢恩后再屏退众人，这一直不见又是何因由？ 荣嫔上前一步，小声回道：“谁知道了，只听说陛下今天心情不好，但什么原因大家谁也不清楚，现在我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成，于是只能在这等了。” 话音刚落，老悟便出来传旨道：“各位娘娘请回吧，娘娘们的心意陛下已经知道了。”然后又走下台阶，躬身客气道：“让娘娘们久等是老奴处事不周，还望各位娘娘恕罪。” 老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众人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纷纷表示大家也都是刚到，等的并未很久，客气一番过后便都准备转身离去，谁知老悟上前一步对李子衿道：“玉嫔娘娘请留步，陛下召您入殿。” 众人回头望来，脸上神态各异，有面露不解的，有拈酸嫉妒的，当然也有荣嫔这样和李子衿关系尚算可以，好心提醒的，“妹妹还是谨慎为妙，陛下今日肯定是心情不佳的，你若能博陛下开心最好，如若不能也不要强求，自身安稳最重要” 李子衿点点头，“多谢姐姐提醒，我会小心的。” 和老悟进到殿内，见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他看到李子衿进来，笑道：沿海进献的珍珠你可还算喜欢？朕特意挑了一批成色最好的命人送到你那去。” 见皇帝对自己面露笑容，语气也与平时并无不同，李子衿疑心顿起，到底是何事让他不悦，以至于让其他妃嫔在冷风中苦等。她内心虽有狐疑，但也不敢直问，只道：多谢陛下赏赐，昨日的那批珍珠颗颗都有如月亮般皎洁，臣妾还以为别宫的娘娘们也定是一样，原来非也，竟是陛下亲自为臣妾挑的。” 皇帝打趣道：“你与其他妃嫔走动不多，可能不知道别宫的珍珠是什么样的，但你与皇后如此交好，去青鸾殿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的珍珠不如你的吗？” 昨日李子衿确实没有去青鸾殿，但听到皇帝突然把话题绕到皇后那，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知道皇帝宠她甚于其他妃嫔，于是便索性大胆问道：“陛下今日可是心情不佳？方才见众位娘娘们在殿外等候谢恩，陛下何故不让她们进来呢？” 皇帝放下手中的笔，身体疲惫的向椅背靠去，“还不是因为大司马，今年南部旱灾，最近又即将入冬，南方百姓食不果腹，已经多地产生暴乱。朕今日在朝上与众臣商议减少官员俸禄，上下一心，共同赈灾，别人还未有说话，大司马却先站出来反对，说什么自德宗元成年间起，朝中官员就未有涨过俸，现在非但不涨，还要克扣，实在令众臣难以接受。”说到此，皇帝的语气已经充满愠怒，“别人还没有说话，他就先代表众臣了，朕看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吕彰自己。其余大臣这时也纷纷附和他，全然未把朕放在眼里，朝中竟唯他吕彰马首是瞻了，而后这老儿又说出了更大逆不道的话，竟说什么既然是上下一心，应该让朕做出表率，先从皇室的吃穿用度中减免，再来商议臣子的俸禄一事。真是岂有此理，自从南方受灾以来，朕就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还让朕怎么再减免，而且他语气咄咄逼人，根本不是诚恳的提意见，只是为了让朕不痛快罢了。” 见皇帝怒不可遏的模样，李子衿只觉得讽刺。夏日时南部就已有旱灾，可是皇帝却还是举行了夏苗，不过是为了用欢庆掩盖灾情罢了，那时他可没对旱灾有多上心，此时要大力救助不还是因为南部已有百姓揭竿而起了，让臣子削减俸禄却不愿从宫内吃穿上从简，说什么自己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可前些日沿海的珍珠还在正常进贡……真是笑话，皇帝的仁慈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全然感受不到的。 李子衿心中虽不忿，但是面上却还要劝慰皇帝，“陛下息怒，气大伤身，如若气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皇帝闭目揉着太阳穴，露出痛苦疲惫的神情，李子衿善解人意地上前替皇帝按摩起来，边按摩边听皇帝说道：“放心，朕虽然身体不好，但毕竟年轻，只要那吕彰老儿不死，朕也丝毫不敢懈怠。” 李子衿处境尴尬，没有再说话，却听皇帝接着道：“倒是吕家的女儿更令我心烦，吕彰把自家之女送进宫来当皇后，不就是为了让她女儿生下朕的嫡子，到时候立嫡立长，朕的儿子也是他吕家的外孙，这将会是个更容易掌控的傀儡，甚至这个傀儡可能会心甘情愿的为吕家效命，呵呵……”皇帝冷笑起来，“朕怎么会让那个吕氏女生下朕的血脉，可是她身为皇后，却迟迟未有所出，这就是她的不是了，这皇后的位子，恐怕她是坐不久了。” 李子衿内心惊讶，尽量让手上的动作没有迟滞，如常的继续按摩，只平静道：“陛下要如何做呢？” 皇帝示意她不必再按摩，重又拿起奏章批阅起来，淡淡道：“怎么做？当然是想个理由废后了，朕和吕氏的关系如此不合，却还要在身边养着他家的女儿，后宫朝堂他吕家都想掌控，简直是在讽刺朕。”他抬头看向李子衿，“你素来与皇后交好，朕若废后，你可会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