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梦10
第十章:
泥伏雷
①
“今天的剧目是什么?”
“嗯,让我看看……”我翻看着网页。
“在傍晚有票,是《1789 巴士底狱的恋人》。”
“哈,法国,买三张。”
“三张?”
“有人得陪我们一起看呢。”小姐故作玄虚,不过是刘警官罢了,我想。
网图
①《神奇动物在哪里》中嗅嗅的原名,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有特别的偏爱,喜欢偷盗占有闪闪发光的东西为己有,作者用于对偷盗者的嘲讽。
葬礼结束后我们继续追踪着画的信号,一路追踪直至闹市,信号停留在了一所歌剧院。这是一座有点年代感的三层建筑,没有人知道它以前曾经生活过谁,好像它一开始便注定一直是所歌剧院。歌剧院的外墙高大,通体米黄,用欧式立柱装饰,上面粉饰着一种鸟类,它们羽毛丰盈身体小巧,一双双黑色眼仁蓝紫色眼白,用琉璃珠镶嵌,无论是雨过天晴的阳光,八月十五的月光,万家灯火的灯光,还是痴人乍醒的目光,所有一切物体所发出的光都会被这些眼睛贪婪吸收,不论远近。我在这里观看过《西贡小姐》和《歌剧魅影》,对于音乐剧,我是一窍不通的。
余下的几周,我们且是看剧,一场接一场地看,各种剧目不同,年代不同,林林总总,有时候刘警官会参加,有时候工作繁忙就只剩下我和小姐,但是每一次刘警官都会装扮成一位文质彬彬的老者,订的位置也与我们相隔开,若不是我帮忙订的票,我会难以辨认眼前人是否认识,结束后我们又如同陌路人。我总是忍不住看向他,第一次的时候,我看见刘警官咬着口香糖,一块口香糖嚼了好久,第二次他拍打着大腿,食指有自己的韵律,第三次他跑到外面抽支烟,又进来又出去,来来回回几趟,到第四次他踌躇着,进出了两次,最后一次到临了才回来,他一定和我一样,极其烦闷,案件完全不得进展,但是小姐却能饶有趣味观看每一场,一只合格的猎犬始终都可以追踪同一只猎物,直到被追踪者成为追踪者的囊中物掌中雀。
因为过于无聊,我常常在座位上打瞌睡,在这里我可以睡得安稳,完全没有梦的问题,但是夜里连夜连夜失去睡眠,日月大概已经颠倒,不过不算坏事一桩。
天
气慢慢暖了起来,每当睡眠离我而去,我会赤脚下楼把小狗喝不完的牛奶倒到水槽里,闷热的天气会让细菌滋生。小狗崽们一直围绕在我的脚边,打开宠物房房门,小猫从猫爬架一跃,甩着尾巴尖不紧不慢走出房间。看见我后轻轻蹭蹭脚背,顺势躺了下来,我盘腿坐在地上,任由那一个个小小的耳尖扫过我的手掌,大块落地窗,我掀开一条窗帘的细缝,面前是没有星光没有月光的黑夜,我褪下身上的贴身衣物披散头发,胸罩和内裤离开我的皮肤,像蛇将旧年的皮完全褪下,迎接全新的肉体。 我侧卧在瓷砖地板上,楞楞发呆,待到鸟啼,待到第一轮日光照到肩膀,如爱人的目光痴缠,它穿透玻璃,滑过我的肩头,陷入我的腰身,又悄悄经过小腹,猫咪趴在身上,三十九度的体温,毛茸茸的尾巴轻扫臀部,一左一右,一个又一个夜。片刻,阳光盖满全身,我和它们一样极力伸张着四肢,打一个周身颤抖的哈欠,再挽着那身“旧皮”蹑手蹑脚上楼,路过小姐的房间,看一眼她侧着的脸,一根根透明的绒毛站在脸颊,这领地的主人还在安稳熟睡。
“早上好!”我假装着刚刚睡醒的模样,白壮将毛孩子赶回房间。 “早上好呀! ”白一脸谄媚,自从上次,她变得讨喜了不少。 “对了,管家先生(这是他们对于我的尊称)早上我从门口的邮箱发现了一封信,您看看……”她递上来一个白色信封。 “放着好了,小姐还没有醒。”我走进厨房准备今天的早饭。 “噔噔噔……”小姐跑下楼,看见长桌上的信封,用小刀挑开火漆印章,展开一张图,她似乎很满意,看着我看着图,笑了。 “是什么?” “刘警官带给我的好消息。” 我很疑惑。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买的票的座位上一直坐着的是刘警官?”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是我网上请来的画图师傅,只是完成的图纸由刘警官转交给我,他一直跟我说有个奇怪的女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害怕了好多天。”小姐在厨房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刘警官告诉我,中毒案又开始频繁发生,我们要把握这个时间段。” “把握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好好聊聊,就我和你。”小姐拉着我进书房把门把手一带,锁了起来。 “追踪器只能模糊定位,不能精确到具体位置,前段时间他们的活跃度不怎么高,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的行动也慢了下来,所以我还不知道画的具体位置。我们两个人太过于显眼,所以我用假身份顾了个画图师傅,我告诉他我要剽窃这家剧院的装修设计布局希望他不要太过于光明正大,还有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需要标注,而我又想它的安保系统熟悉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所以我们多次进出歌剧院,而现在他们的活跃期到了,只需要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看看他们盗窃而来的画究竟放在哪里,再设计一条方便的路线,我们就可以取走那两幅画了。” “我们两个人?” “刘警官会接应我们。” “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后天,图画的很仔细,他甚至冒险进入了后台,你看啊,其实剧院的监控不多,但是在后台尤其密集,我想这是一个“园丁鸟
②
”巢穴的出入口。” “园丁鸟?” “一个比喻而已,我们可以把他们都喊作园丁鸟,或者行动代号干脆就叫做园丁鸟罢了。” “我已经摸清他们的程序,最晚收场时间是晚上十点,大概每月会排四场,剧院的演员大概有十来个,后勤人员也不少,剧院后面就是他们的宿舍楼,基本上演出结束后大部分园丁鸟会选择回去宿舍,而海鸥们应该会各自回家,他们走后保安会清场,这就是我们要考虑的地方,我们应该怎么样才可以躲过清场。” “海鸥又是什么?” “园丁鸟会一直守在剧院,而海鸥负责盗窃工作,就像红和陆,只是我给他们的代号而已。” “厕所怎么样。” “不怎么样。” “道具箱?” 小姐摇摇头。 “你看,剧院上方保留了个建筑钟塔,钟表多年前已经报废停用,里面的齿轮已经被搬空,在外墙我们可以爬进去,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进入内部。”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见机行事。”
②园丁鸟有搭建求偶亭的习性,雄鸟会叼来颜色鲜艳的物品作为装饰来吸引异性。——作者注
作者拍于广州圣心大教堂内 后日夜里,我和小姐蹲坐在草丛中,背上是画筒,里面是工具,等到最后一个保安在保安亭内打起了鼾,我打开画筒盖子,拿出伸缩绳子递给小姐。剧院的外墙并不光滑,多个阳台给了我们不少的方便,小姐将绳子发射上去,我躲在屋后盯防,三次过后绳子终于固定在合适的位置。小姐把另外一端固定在自己身上,通过手脚和核心力量她上升得很轻松,她登顶后,我把绳子系好,小姐慢慢把我拉了上来,翻过石柱,通过一个低矮的拱门,我们进入了建筑钟内部,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一些蜘蛛感受到了震动纷纷活跃了起来,我上下翻手打开各种形状、材料的蛛网,内部空间非常大,有一个小的开口可以到达三楼类似于员工餐厅的饭堂。钟塔内部和墙面光秃秃根本没有固定的地方,我只好把绳子绑在腰上让小姐顺着绳子爬下去,幸亏我的体重还过得去,小姐下地后找来了一把梯子,加上一个桌子的高度我勉勉强强晃晃悠悠爬了下来,这个过程用时不长一切都像过家家一样简单。 我们打了小手电摸黑到二楼,二楼明显是个排练的地方,四周都是镜子,我们加快脚步到达一楼,“吱呀……嘎嘎嘎嘎嘎……”一楼大门被打开,小姐忙把手电灭了,我快速将手电扣在地板上,我们就静静躲在楼梯上,一群人走了进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各自带了一个面纱,一个斗篷从脖子到脚踝就像一只泥伏雷,大部分颜色是黑的白的,只有两个人是粉红色的,一进门不需要提醒,他们纷纷除掉身上的斗篷,漏出底下的内衬,内衬也和面纱一样的材料,形状是一件披风,每个人除了披风都是光裸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身体的曲线。他们也不开灯也不说话,等脱衣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后,乘着月光,粉红色衣服的俩人游走在人群里轻吻着面纱下的嘴唇,轻轻撩起,轻吻后又放下,就像松鼠在互相打招呼,我看见其中一位黑色面纱的是市长,他的肌肉结实,薄纱裹着他刀刻一样的身体上。很明显黑色的是男士,白色的是女士,而粉红色意味着在“团体”内更高一个等级的存在。 奇怪的问候结束后,粉红色走近了舞台,他们跪拜在舞台上,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触发了何种隐藏机关,舞台下方打开了一个小洞口,原来真正的园丁鸟巢穴在这里,在光明正大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个钻了进去,其他人在洞口外保持着刚开始的沉默,他们低下头无意打听他人身份,仿佛抬起头来是一种过错。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粉红色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个粉红色把手伸出洞外对最近的一个白色招招手,她低头钻了进去,她后面的一个白色感觉到了她的走动,也跟着进去了,慢慢的他们像过马路的毛毛虫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我们眼前,我们快步下楼,赶在关闭的瞬间跟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那是地下室用横木搭建的房顶,缝隙不小,大到可以掉下去一个人,很矮要弓着背,里面漆黑一片,横木上勾排着好几个煤油灯,一切都在漆黑中进行,没有人发现我们,我们牵着手蹲在角落,10秒钟后眼睛才适应没有月光的黑。他们走到梯子处爬下去,最后一个人拿起一只煤油灯,咬着煤油灯的把儿下去,到地后才点起煤油,人员到齐后便撤走了梯子,他们待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每个煤油灯内的油极其有限。众人围成一个弧形,从最后一个人手里传递着灯,拿到灯后,将煤油灯举至眼前,都一边照着墙面一边绕着圈走,我揉揉眼睛,跟着油量稀少的煤油灯看,才发现——墙上都是一幅幅画,待队伍走到一处,我心口顿了一下,这不是我们要找的《潘多拉》?我看了一眼小姐,她默契的把绳子系在身上,我也套在了腰上,像在钟塔上一样,小姐被我吊在半空,等队伍过去后她快速摘下了画,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感觉绳子一端一沉,知道她得手了,拉上来后,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另外一幅画又出现了,我确定位置后让小姐穿过横木缝隙,用同样的方法拿到了第二幅画。画框我们自然是撇弃的,画放入画筒,我们推开洞口原路返回,心情就像一个叛逆小孩偷玩跑出家一样,没有任何紧张只有开心玩闹的感觉。 从钟塔出来后,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我们拉开车门便放声大笑,小姐掏出画中的追踪器关闭后放到了口袋,小刘警官紧张得意识不到我们的兴奋。到了王老板家门口,我们把画放在院门口摁下门铃后快速跑上车扬长而去,我和小姐开心得像个孩子。 回家来不及招待小刘警官,让他自己开车回家,我窝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伸个懒腰,我还是第一次从梦里醒来,太奇怪了,但是我好兴奋,现实世界里的事情还在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看着地上滚着的眼球,摸摸脸上的眼眶,它一定是黑洞洞的吓人,我把食指伸了进去戳到了一块硬的骨头。但是要紧的事应该是保险柜的密码,八位数字,前面四位我输入:1906,这是书的数目。 “这看起来像个日期,后面四位究竟是……等一下日期……钟表……”我跑去钟表区,它们依旧停留在5点9分,所以密码应该是——19060509!保险柜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作者偷工减料拍 我回过头,一个没有脸穿着一只红色高跟鞋的长发女人站在身后,所以凶手是我的生母对吗?我问自己,是我那个不完整的童年,是吗?我已然忘记她的样貌,但是确定是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一种宿命的感觉,她脸的部位取而代之的是一糊肉团,她歪着头部,侧弯腰脱下最后一只高跟鞋,举过头顶,像之前一样攻击我,我轻轻挡开了,手一甩把高跟鞋拿在了手里,她没有反应,我笑着抱紧她,把高跟鞋鞋跟狠狠扎进去她心脏的位置,如果她有的话。白屋一片片开始凋零,一丝丝开始消失,而她从里到外腐败,机械钟发出轰鸣,但我已不受影响,该结束了这个故事,再见,所有的憋屈和拧巴,这就是我的选择,正视自己内心深渊。
作者被别人拍 我第一次舒舒服服自然醒,而且是在现实中,我发现原来在沙发上的我躺在了床上,小姐睡在了我的身边,透明的汗毛出现在她的脸颊,我心里的领主还在熟睡,原来我一直被温柔以待,我不再为了找寻虚无缥缈之物无穷无尽消耗自己,伤害身边的人,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爱在眼前。 我走下楼,听到朵丽丝失声尖叫。 “门口……门口……”她手舞足蹈,惊恐使她昏倒,她们纷纷搀扶,我走到门口,发现一个被打开的纸箱放置在楼梯上,里面是一个已经死去带着胎盘发育完整的胎儿,我用十字封箱法封上箱子。 “怎么样你想离开这里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姐站在了我身边,她知道这是一场报复行为。 “不了小姐,我们已经逃过一次了,这次我选择留下。” “太好了,我也一样。” 越过这个纸皮箱,我抬头看见了乌鸦在天空盘旋,田鼠在草地出没,时钟也不再停留在5点9分而是不停滴答往前,潘多拉在电梯的墙壁上仿佛没有离开过,旧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是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结束,因为那是新故事的开篇。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