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十八)
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十八）
因为昨晚的事，杨九郎没有睡好！眼前的黑白棋才零零落落地排了几个，手中的子却许久没有落下去——
他杨九郎从掌事起，也可说是算无遗策！虽只是个商人，但仗势欺人的手段可谓炉火纯青，所以也不惧怕什么权势贵胄！
到如今，创建这么一个强大的金钱帝国，根本无需他“摧眉折腰事权贵”，反而“有钱能使鬼推磨”！
但……
昨晚这个……
真是有些窝火儿！
第一次有人在他杨九郎面前，干脆直接地用权势压得他不可动弹！而且……而且……
杨九郎撑着发热的脑门，将手中的棋子紧紧捏着，捏得指节发白，猛地朝棋篓里一扔，激地棋篓里的棋子四散！
关键，他还只能默不作声地受着，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憋屈！
杨九郎愤然转身却远远望见九天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低头而来，嘴角冷冷一笑——终于来了！
“杨……老板！”书生恭敬地在凉亭的台阶下站住，躬身行了个礼。
杨九郎狰狞地冷笑一声，缓缓坐下：“呵，今儿个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我们的顾大才子给吹来了！你顾墨白不是说我满身铜臭不愿搭理么！不要忘了，杨韵之也是我的人，她身上就没有铜臭么？她的娘可比我势利多了，你难道不讨厌么！”
书生顾墨白直起身子，却低着头，咽了咽口水：“之前是学生莽撞了，请杨老板见谅！”
杨九郎冷笑：“若是专程来道歉，那大可不必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即使你顾大才子名满天下，我这个铜臭之人也还不会放在眼里——你大才子说的话还是对的，我杨九郎眼里，只、有、钱！”
顾墨白深吸口气，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来被杨九郎抢白几句，但杨九郎到底是生意场上经历惯的，这张嘴真是……“是学生迂腐，请杨老板见谅！”
杨九郎也不打算多为难他，人是好的，就是有几分迂腐，到了官场上，还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差些，韵之跟了他也会受苦！
“嘴上的便宜我也不讨，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顾墨白顿了一顿：“听韵之说，杨老板说等学生高中之后就允了韵之下嫁，此话当真？”
杨九郎一笑：“我虽不是君子，但也是一诺千金！更何况，‘商人重利’你应该是相信的——你若能高居庙堂，对我有利而无害！”
顾墨白点点头：“只是，他日若真能高居庙堂，也不一定能如你愿！”
杨九郎轻轻一笑：“我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若真到了用得着你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让你帮我！这是后话，你现今还是想着如何高中吧！”
顾墨白一礼，话也不多，转身离去。
杨九郎轻轻一叹：韵之得此夫婿，也是她的福分！
“主子！”管家三步并作两步从亭下而来：“衙门来消息，刘文元在狱中上吊自杀了！”
自杀？！不可能！
杨九郎吃了一惊，却又立即冷静下来：是什么人要刘文元死？歧王不可能！他若要刘文元死，大可正大光明的治他的罪……
或许……杨九郎突然心中一颤：歧王关他不是为了刺杀一事，而是有更为隐秘的事要问他！例如……孙、静、斋！
只是，孙静斋……
“杨老板！”一声莺语，来的自是沈碧晚！
一袭淡粉色的云纱衣裙，更显得她清丽脱俗。许是不再为自己爹爹的事伤神，面色也好看了许多！
杨九郎打叠起精神，微微颔首：“沈小姐雅兴！”
沈碧晚看了看杨九郎：“杨老板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很少见到杨老板皱眉的样子！”
杨九郎微微挤出一点笑意：“小姐聪慧，是有些事！”
沈碧晚装作不经意地拂过棋盘，淡淡一笑：“可是听说了刘知府在狱中自杀一事？”
杨九郎冷冷一笑，此时心中倒是沉静了：“哦，刘知府自杀了？”
沈碧晚的眼角并不离开杨九郎，却没有发现他的一丝破绽！
她柳眉轻皱，略一沉吟，又道：“杨老板，库银一事你我心里都清楚！可是，我有几点想不明白！”
杨九郎扬起惯有的笑容：“沈小姐想不明白的是什么？”
沈碧晚笑容渐收：“这几日观察杨老板，觉得杨老板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至少是非对错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可是，你知道我爹爹是好官，为什么要帮助刘文元那小人解决库银之事诬我爹爹下狱！”
杨九郎轻轻笑出声儿来：“自古无商不奸，无奸不商！沈小姐说我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我觉得此话欠妥——我可是自己都觉得自己唯利是图呢！另外，有没有帮助刘知府，我知，你们不知！至于诬陷沈大人……”杨九郎长叹一声，“小姐到时候再问问沈大人吧！”
沈碧晚柳眉微皱，冷冷道：“杨老板，你怎么能将这些很明显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杨九郎摇摇头，缓缓道：“沈小姐看来是阅世不深！在这个世上，明显的事并不一定是实事！而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一定是坏事！坏事，只要无伤大雅，干干也无妨；好事，若是一味执着，结果却也不一定会如你所愿！而且，事情需要隐瞒的时候隐瞒，需要坦白的时候坦白，这才能平衡心性，缓解矛盾！”
沈碧晚不解，咬咬牙，轻笑一声：“在我看来，人贵在诚实！任何时候，都应该坦坦荡荡做人！况且，杨老板既说是无伤大雅，也就是无关紧要，那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坏事，又何必做！”
杨九郎轻叹一声，耐着性子开口：“沈小姐觉得自己是好人？觉得我是坏人？”
沈碧晚微微一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自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杨老板……我不了解，不下定论！”
杨九郎笑着点点头：“沈小姐也算坦白！但……‘伤天害理’！什么叫做‘伤天害理’？沈大人下狱吗？填充江南库银吗？沈大人、沈小姐算是好人吗？刘文元和我算是坏人吗？坏人也能做好事，好人却不能做坏事！这个世道，道德只宜律己，难以治人！人的品流太复杂，道德的效果只在于感化——不感无化待如何？感而不化又待如何？有时候，坏人就得用坏招来对付——大坏对付小坏，假坏对付真坏——所以，勇者必狠，智者必诈，谋者必忍！”
“你！”沈碧晚对他的长篇大论无从辩驳：“你这是狡辩！”
杨九郎轻轻一叹：“确实是狡辩！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一个商人——道德并不能使我成功！但我也知道——无德必亡，唯德必危！”
“我真是低估了杨老板这张嘴！”沈碧晚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杨九郎渐渐收了笑脸——流年不利！
尽是招些不愿见待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