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机械教小说《机械教(序章)》02

闪着电光、噼啪作响的云团为人群身后的天空增添了些许色彩。嗡嗡鸣叫着的伺服颅骨在空中飞来飞去,没有一个人敢接近笼罩着飞船的静电力场。
巨大的舷梯嘎吱作响地压在地面上,佛提科迪亚眯着眼睛向从其中迸发出的光亮中看去。一条高大魁梧、雄壮伟丽的人影正从光芒中走来。
佛提科迪亚看着那条身影走下舷梯,一道影子在飞船降落的地方向远方伸展开去,似乎光线也在随着他的脚步而移动。尽管佛提科迪亚一刻也不愿意将目光从那个伟岸的身影上挪开,但当他抬起头向上看时,发现太阳的表面上出现了一片椭圆形的黑影。
当那个身影第一次行走在火星的土地上时,光从风暴肆虐的天空中消退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是此时光明的唯一来源。佛提科迪亚立即意识到这个男子是一名武士,毫无疑问,只有经过无数场战斗的磨练才能铸就如此庄严的形象。
佛提科迪亚从骨子里都能感受到那千万个目击者们共同的喘息,连他脚下的星球也因感受到那一位的触摸而喜悦得颤抖起来。
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武士——他高大的身躯上穿戴着金色盔甲,每一块甲片都是由与建造他的飞船相同的技艺与热爱精心打造而成。这名武士没有戴头盔,也没有使用任何可见的辅助呼吸器,但他看上去却丝毫不受火星充满化学毒物的空气影响。
佛提科迪亚发现自己的目光紧紧盯在武士的脸上。那是一张美丽的、完美的脸。即使坐在阿瑞斯扈从中,佛提科迪亚的灵魂也被深深震撼了。在他的双眼中,在他那如此古老的双眼中,佛提科迪亚可以看到所有时代的全部智慧和知识都蕴含在其中。
猩红的斗篷在高大武士的身后随风飘舞,他强而有力的手中紧握着一柄顶端雕有雄鹰的权杖。金色巨人的双眼审视着佛提科迪亚座下的蓝色机甲,他的目光沿着阿瑞斯扈身前的圆锥形裙甲,一直看到装饰在它肩甲上的由齿轮和闪电图案构成的塔拉尼斯骑士纹章。
武士向他走来。“汝之机甲已然损坏,泰蒙·佛提科迪亚。”武士说道。他的嗓音浑厚而富有音律,如同那想象中最美妙的声音一样。“吾可乎?”
佛提科迪亚发觉自己无法开口回答,他知道在如此完美的存在面前,他所说的任何话语都毫无意义。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个伟大的武士会知道他的名字。不等得到回答,那名武士便径直走了过来,佛提科迪亚感到他在触摸阿瑞斯扈从的膝关节。
“机械,自愈汝身!”武士喝道。这声音中的决心与自信传入佛提科迪亚的脑中,仿佛为他血肉与钢铁结合的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感到一股暖流自那名武士的掌中传遍他的机甲全身,惶恐与颤抖在它用塑钢和陶甲包裹的机身上蔓延开来。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发觉他的机甲如同它们曾经的那样灵活。他又踏出一步,他可以感受到阿瑞斯扈从有如刚从组装线上走下来一般,它受损的膝关节现在焕然一新。
“你是谁?”他喘息着问道,他的声音与黄金武士的美妙嗓音相比,充满了紧张与不安。
“吾乃帝皇。”
这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回答,然而每个音节中都蕴含着历史的凝重与一个光辉未来的可能性。
在意识到他永远不会再听到意义如此远大的话语后,佛提科迪亚和阿瑞斯扈从做出了在接受帝皇的触摸之前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单膝跪拜在帝皇面前。
在那一刻,泰蒙·佛提科迪亚知晓了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存在的真实身份。
“欢迎来到火星,大人。”他说。“一切赞美归于机械之神。”
六名包裹在已经褪色、衣衫褴褛的锈红色罩袍中的机械神教护教者纹丝不动地站在她面前,就好像技术档案部(Librarium Technologica)宽阔的誊写大殿内俯视着下方数以千计的抄写员的那些贤者的塑像一般。他们的铁质靴子被牢牢锁定在星舰甲板的收容槽内,而她则必须紧紧抓住一根金属支柱,以免将自己的头撞到舰身上,或者在星舰起飞时摔倒在地。
星舰的内部空间简洁朴实,尽可能地增强了实用性。它的设计中没有包含任何不必要的装饰或者用来取悦视觉的美学元素,完美地展示了它所属的那个组织的特点。
达利雅·塞希拉用一只手捋过她被剪短的金发,附着在她头发上的灰尘与油脂让她更加渴望每周一次在上风水池隔间中的沐浴,然而,她有一种感觉,她向往的清洁正是离那些护教者的头脑最遥远的东西。
当他们将她从图书馆下面的牢房——鲁德主教(Magos Ludd)在一周前把她关进了那里——带出来时,除了确认她的名字,他们中没有人再多说过一句话。他发现了她对她的沉思者电脑(译:Cogitator,一种电脑,主核心部分只有手提箱大小,可作为一艘星舰或者军事设施的数据堆栈)内部工作方式的改进,并在一阵从他的扬声器发出的狂暴而愤怒的脑静电杂音中将她从工作线上拖了出来。
被关在完全的黑暗中整整七天几乎使她崩溃了。她还记得当牢房的门终于打开,护教者的青铜死亡面具、他们手中闪烁着微光的手杖和他们眼中毫无宽恕之情的目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不禁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在护教者们邀请鲁德扫描储存在他们手杖中的生物检测安保密码后,他对他们的突然闯入脱口而出的抗议就马上停止了。她很害怕这些护教者,后来她觉得自己本应该就害怕他们。他们在机械神教中的主人特意将他们设计成这个样子:增大的体型,被改造成武器的四肢和在青铜骷髅面具后闪烁着绿色光芒、一眨不眨的双眼。
不一会儿,她就被从牢房中拽了出来,并被拖着走过她之前两年一直在其内工作的如巨穴般震荡着回音的缮写室。她的四肢瘫软无力。
成千上万披着罩袍的抄写员、绘图员、管理员和表格盖章员填满了这间缮写室。在被带往那道通向远方世界的拱门时,她意识到她将会为与这里的知识分别而伤感。
她不会想念这里的人,因为在这里她没有朋友,没有同事。那些皮肤苍白的熟练工们没有人会从他们单调乏味的工作中抬起头来,他们的沉思者电脑发出的海绿色荧光和飘浮在充满尘土的空气中的球型照明灯发出的摇曳的光芒掩盖了他们毫无生机和活力、如枯槁一般的面容。
这样一种状态对于达利雅来说简直闻所未闻,她总是为她的抄写员同僚们对他们从事的工作有多么光荣一无所知而感到惊奇。
被复原的来自地球的知识和被伴随远大圣战的各支远征军一道出行、遍布银河的数以千计的探险队发回的新技术被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这个房间里。尽管各种信息如滔天洪水般涌来,地球上各大图书馆中的每一个默默无名的奴仆仍会盲目地、不间断地把这些知识小心地记录并归档,并且日复一日地重复进行这些官僚气十足的行政任务,却轻易忘记或者丝毫不关心他们与闻的那些信息的价值,直至暮年。
那些没有意识到甚至没有意愿去质疑被派发给他们的任务的抄写员们,每天都会拖着脚步从他们的住所在那些地板已被踏得很平的柱廊间走过同样的距离,不带疑问、思索或者敬畏地执行他们的任务。
纸张发出的瑟瑟声让达利雅想到了海洋的声音,加法器发出的咔哒声和排字机上的黄铜按键发出的嘀哒声就像海滩上无以计数的鹅卵石在互相碰撞一样。当然,达利雅从未见过这些她想象中的东西,因为地球上的大海早已在那些已被遗忘的战争中蒸发掉了,但是在她每天誊写由肌肉强壮的机仆们送来的数不清的纸张和资料石板上的信息时,那些词语便和不同世界上的无数可能性与远远超过这个地球上最大的誊写室的范围的各种构想一起填满了她的脑海。
在从技术档案部充满霉臭气味的黑暗中走出来之后,天空中一片亮白色。白天耀眼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太阳像一颗朦胧的光球悬挂在被染上诡异色彩的破碎的云团间。
在这个海拔高度上,空气冰冷而稀薄。她可以从填满帝国皇宫这一区域的拥挤的屋顶和尖塔上认出这些被称作世界屋脊的石板色的群山。她一直渴望可以好好看看这座宏伟的山脉,但她的护送者们却带着她穿过一条条满是蒸汽、油污和噪音的昏暗街巷,一刻不停地向未知的目的地走去。他们的终点是一座着陆平台,在其之上停着一艘被雾气环绕的星舰。它的船壳还是热的,而且正因进入大气层所受的压力而发出呻吟声。
她被带进巨大的船舱,而后被推倒在地板上。护教者们走向分配给各自的位置,用磁力锁将自己锁定在甲板上。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和一阵突然的振动,星舰腾空而起,达利雅也因这猛烈的上升而摔倒在地。恐惧感包裹了她的全身,当船身突然剧烈的倾斜时,她不得不紧紧抱住一根悬垂的立柱。
正在离开她出生地星球的念头猛地向她袭来,她为这个远远超越她认知范围的念头而感到无比恐慌。在责备自己不应该为这样的事而胆怯之后,她脑中的恐惧感便消退了。她感到胃中一阵绞痛,这才意识到她现在有多么饥饿。
星舰发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舰身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她甚至怀疑这艘飞船马上就要解体了。最后,噪音改变了音调,星舰也开始进入水平状态,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高速在虚空中前行。
此刻,她是坐在一艘星舰上旅行。
在胡思乱想了一阵之后,现在她很想知道他们正去往何处,那些机械神教护教者为什么把她从图书馆的地牢中带出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这次不寻常的航行,不过她把这归因于这次旅行带来的足以掩盖任何警戒心的神秘感。
在接下来的一天左右,她的护送者们——现在她不再认为他们是逮捕者——除了命令她进食和饮水之外,经受住了她对进行沟通的每一次尝试。尽管那全是些人造的化工食品,她仍吃得狼吞虎咽。
在旅途中,他们完全没有离开过锁定点,像哑掉的看护人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着。除了研究他们的样子以外,她再没有其他任何消遣。
他们每一个看上去都高大强壮,他们的体型因基因改造而十分庞大,并在身体内植入了多种武器。
棱线分明的电缆和各种颜色的电线穿过他们的罩袍,通过嵌在他们皮肤上的插栓刺进他们的肉体中。她以前也见过护教者,但是她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过他们。他们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快的腐肉、机油和汗酸的臭味。
他们装备着枪管内闪烁着光芒的巨大手枪和顶部有青铜与白银质地的齿轮在旋转的长长的铁质手杖,一条挂在其上的羊皮纸在冰冷船舱内充满灰尘的空气中不断摆动。
羊皮纸上有一个四乘四的方格,里面写着一组数字,达利雅很快就算出任意行列的数字加起来总数都一样,不管它们是按什么样的方式被组合——垂直的,水平的或者对角的。不止这些,每一个象限,和中心的四个方块,顶角的方块和许多其他组合加起来的总数也是相同的。
“三十四。”她说到。“总是三十四。”
这样的设计对于她来说非常熟悉,达利雅知道她以前一定看到过关于它的信息。她刚一回想是在哪里看到过的,答案就已经跳入了她的脑中。
“精神忧郁症。”达利雅说着朝羊皮纸点了点头。
“你说了什么?”护教者问到。
他的声音仍属于人类,但却和一阵刺耳的金属磋磨声一起在他的青铜面具下回响,达利雅立即被他竟然对她说的某些话语做出了回应吓了一跳。
“在你的羊皮纸上的那个符号,”她说。“出自于一块雕版。我曾在两年前誊写过的一部书上见过。”
“两年前?你仍然记得它?”
“是的。”达利雅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很擅长记住我读过的东西,并且不会忘记。”
“这是我们的主人的符号。”护教者说到。
“它出自于一本古代大师的著作。”达利雅说到。她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开始变得呆滞,似乎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它相当古老,不过那时候我们在大殿中抄写的每一件并非来自远征舰队的东西都很古老。”
她脑中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中有一个女人,但是她看起来很失意,好像她正因没有能力发明出什么精巧的东西而生着气。环绕在她身边的是各种各样的设备,几把重量秤,一个沙漏和一把锤子。但是她看起来很不高兴,似乎她无法把灵感转化为现实。
在达利雅讲述的同时,护教者们互相交换起眼神,每一个都握紧了各自的手杖。达利雅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怎么了?”她问。
一个护教者解开将他固定在甲板上的磁力锁,向达利雅走去。他的突然举动让她吃了一惊,她慌张地向后退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护教者一步步向她走来,他隐藏在破烂的兜帽里的双眼放射着耀眼的绿色光芒。
“我开始明白我们为什么被派来将你带回去了。”护教者说。
“真的?”达利雅问到。“那你们为什么被派来抓我?我?达利雅·塞希拉?”
“是的,达利雅·塞希拉。罗谬31(译:Rho-mu 31,此处按希腊字母做音译)被派来将你从地球带回去。”
“罗谬31?”
“这是我们的名称。”护教者说到。
“什么?你们所有人?”
“我们中的所有人,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所有都是一样的。”
“好吧,但是你们为什么会被派来带走我?”达利雅问到。
“我们被派来在你被处决前将你带回去。”
“处决?”达利雅惊叫了起来。“为了什么?”
“马古斯·鲁德援用了神圣复杂性之律。”罗缪31解释到。“任何被以此律指控的个体都会引起我们的主人的注意。”
达利雅想了一阵儿,她的眼球在睫毛下来回转动,她回忆起了那条律法涉及到的内容。“让我想想,那条法律是说每一台机器的构造和工作方式都已由机械之神制定妥当,因此它是神圣的,因此改变它是…噢!”
“你现在明白我们是为何而来的了?”
“还不完全。”她坦白到。“总之,谁是你的主人,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故纸堆里的抄写员。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
罗谬31摇摇头,他举起一只拳头,放在他手杖顶端的白银与青铜齿轮之上。
“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达利雅·塞希拉。”他说到。“当你见到我们的主人——岩浆城的主宰、高阶大师科瑞尔·泽塔女士(High Adept Koriel Zeth, Mistress of the Magma City)之后,你会清楚更多事。”
“岩浆城?”达利雅问到。“在哪儿?”
“在戴达利亚平原的边缘,阿尔西亚山的南侧。”罗谬31说着举起手杖,用其触碰了正在振颤着的船身上的某块不透明的嵌板一下。一道闪烁的光芒放射出来,那块嵌板开始发生变化,并逐渐变得越来越透亮,直至最后变成完全透明。
当这一变化完成之后,达利雅因展现在她眼前的景象而惊讶得屏住了呼吸,她的脸沉浸在下方的行星发出的炽热的红色光芒中。行星的表面被火焰与金属覆盖,它的大气被条纹状的污染云窒息。就像躺在地上伸开四肢的巨人般的工业区的规模比古代地球上的各块大陆还要大,整个世界似乎在随着巨大铁锤的重击而悸动着。
火柱和高耸的烟囱在行星山峦起伏的南部地区升起,由闪烁着微光的钢铁组成的网状系统像大地上的裂缝一样向各个方向伸展开去,破碎的光线涌向天空。
“这就是…?”
“火星。”罗谬31确认说。“机械神教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