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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奈恩》-第二部分-第二章(3)

2022-08-20 12:22 作者:泰拉围城翻译庭  | 我要投稿

译者:Han海德拉

校对:Gwynbleidd

校对:fatman

统稿:斯派尔

吞食者

关于死者

另一阵铁蹄隆隆

        死者的尸体都被带到戈耳工壁垒后密密麻麻的长廊与碉堡中。每当击退又一波残暴攻势,一群群劳工便会加班加点,将成堆的残躯一并清理,而伤员们被转移到医疗地堡或战地医疗站。伤者队伍满布血腥,多得令人头晕眼花,他们在引导下通过壁垒内墙走道与坡道离开防线。无论是阿斯塔特还是普通士兵的尸体,都被放到前往长廊的货运车厢和运载机上,军医会最终检查以确认生存,然后尸体将被归类,分别堆放在各自的大厅中。所有还能用的甲胄与器具都会从尸体上剥下,因为一切都很宝贵。军团药剂师会忙于回收基因种子,以及所有尚未坏死的器官。战地军医会从凡人躯体上收割血液、组织和脏器,以填补医务室的血肉仓库。

        剩余的部分都将一直停放,直到有机会正式处理。这是一件十分严肃的工作,只是没有时间举行合适的仪式或典礼。

        “我想见他。”赛丽斯·冈恩告诉治疗她的医务兵。

        “我解释过这件事,女士——”医务兵开口道。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她打断对方的话,“我想谢谢他,为了……”

        医务兵扶着她的手,带她走到长屋中。她可以听到运尸车的拍打声,甲胄从尸体剥离的咔哒声,医务员气喘吁吁的对话,还能闻到令人窒息的腐臭味。

        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被包扎了。医务兵告诉她只要充分休息和治疗,视力依然可以恢复。也许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她的世界里将只能感受到声音和气味。医务兵一边扶着她的手,一边温和地告诉她,戈耳工壁垒正在实施紧急撤离,除了尚未失守的工事继续坚守外,连医务兵都将会全部运走,运输载具正等着把平民和防务人员运回雄狮之门。他告诉她那天的战斗,壁垒在叛徒的杀戮下近乎崩溃。仅仅一个早上,敌人碾压般的突击一口气把一切都逼回第四环墙。他们曾离毁灭边缘那么近,但好在有巴尔之主在场,还有圣血天使与帝国之拳的军团战士。

        她当时什么也没看见。炸晕她并震塌部分高塔的那枚炮弹只是那场最野蛮、最危险的围城战中最初的炮击之一。整场战斗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昏迷。当她在担架车上醒来时,她的眼睛已经被处理好并包上了纱布。

        但她听到了那场战斗,巨大的喧闹声回响在壁垒的巨型工事里。那是城墙另一头的灭世之战。

        “我可以给你五分钟,”医务兵说道,“然后我就要把你带往运输点,不许争辩。那么请再说一遍他的名字?”

        “泽丰。”她回答道。

        他们进入一处冰冷的房间,这是一座石制建筑,远离充满硝烟的户外,弥漫着不同的烟雾,那是熏香。她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钻头的咕噜声,手术器械的叮当声,还有各种低声且轻柔的咒语,她实在听不清楚具体内容。

        “她为什么来这儿?”她听到有人这样询问,搀扶她手臂的医务兵仿佛忘了该怎么说话。

        “一位叫泽丰的战士救了我的命。”她说着,环顾四周,失明的她不知道该面朝何处,“一枚炮弹射来,他……他用身体护住了我。否则我已经死了。”

        “然后?”

        “我想他已经死了。”赛丽斯说,“我想……”

        “什么?你想做什么?”

        “献上我的敬意。”

        她听到许多声音窃窃私语。她转了转头,试图分辩它们的位置。

        “这边走。”那个声音说道。那声音雄浑有力,但却有些模糊,犹如一尊形态优美却被放置在暗处的雕塑,孤身只影,不为人知。

        医务兵什么也没说,但赛丽斯察觉他在拽着她的手往前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泽丰,”那个声音说道,“一名连长,被称作报丧者。他所经历的战争漫长而痛苦。他曾受过重伤,四肢都被义肢替代。嫁接工作并不顺利,他的躯体排斥机械义肢,所以从那时起他不再适合于前线服役。但是在泰拉,他接受了一些关于义肢排斥的手术,那些手术非同寻常,但治好了他。再次完整的他加入了荣誉卫队,为保卫城墙而战。”

        “但是他死了?”她问道。

        “看来,他为你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她挣脱医务兵的手,伸手摸索。她摸到金属棺材的一角,接着是甲胄的表面。一具冰冷静默的躯体放置在此,她的指尖感受到盔甲上覆满灰烬与尘土。

        “我很抱歉,”她说道,“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害了他。只为了救一名人类,对一名军团战士来说实在太不值得了。”

        “阿斯塔特军团是全人类的坚盾。”那个声音回答道,“泽丰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

        她沿着战甲的边缘抚摸,从胸甲再到护肩。

        “我还是非常难过。”她说道。

        “我也是。”那个声音回应道,“为什么当时你会在那里?”

        “我叫赛丽斯·冈恩,”她回答道,“我是一名官方观察员,我有……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承蒙禁卫官大人的恩典,批准了这些文件,所以我,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人,可以旁观这场战争,为后世记录这些事件。”

        “一名记述者?”

        “类似,禁卫官大人相信历史是一种慰藉,一种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也必须坚持下去的艺术。因为记录历史会产生希望,会有一个未来去阅读这些记录。”

        “这样多愁伤感对他来说太不寻常。不过,还是很像他。”

        “请问与我交谈的是谁?”赛丽斯问道。

        “你现在必须得走了,赛丽斯·冈恩。”那个声音回答道。

        “我知道。我理解。戈耳工壁垒就在破灭边缘。我被告知,所有非必要人员即刻撤离。此外,我的工作也是徒劳。我才刚开始履职,可我已经不能再观察了。”

        “你不能,”那个声音说道。“但我相信禁卫官大人是对的。对未来的希望是有价值的。也许是我们唯一的亮光。我们必须继续书写历史,否则我们的帝国将成为一个不被铭记的帝国。但你必须离开这个大厅。药剂师的工作是保密的,这是一项凡人不应见证的庄严职责。”

        “当然。”

        她停顿了一下。

        “泽丰连长会怎么样?”她问。“药剂师会——”

        “他的机械植入物使正常手术更加困难。这里不适合做这种工作。他的尸体将被运回圣所,并放置在静滞力场中,直到找到合适的时间执行适当的恢复手术[1]。”

        “我可以……?”她问道。“我可以带着他的尸体回圣所吗?我可以……陪着他吗?至少,我可以见证这个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谁能给予我如此殊荣?”

        “我。”

        医务兵把她带回院子,她的皮肤又感受到昼日的炎热。

        “那名长官是谁?”她问道,“是哪一位高级军官?”

        “王座在上,”医护兵喃喃道,“那是圣吉列斯大人。”

                                                              

        “大人们,”伯尔将军说道,“目标零点五公里外,正在接近。”

        “明白,科纳斯,”察合台可汗说道。原体瞥了拉多隆和瓦尔多一眼。“一天的工作就在眼前。”他说道。

        二人都点点头。

        “只等您一声令下,大人。”瓦尔多说道。

        可汗笑了。“圣血天使一连长有该区域的指挥权。”

        “事实上,”拉多隆说道,“我们的好科纳斯·伯尔才拥有那个荣耀,我只不过是疏通帝国军和阿斯塔特的配合罢了。”

        于是三人一起转向伯尔,他不由得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突然间衣领似乎太紧了。

        “这是我的荣幸,大人们。”伯尔说道,“无意冒犯,但我真的宁愿把自己脱光,独自冲向那群混蛋,而不是在这里向三位下命令。”

        察合台可汗眉毛一扬,然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瓦尔多也面露微笑,甚至连最矜持的拉多隆也不由得把眼神转向一边,掩饰自己憋不住的憨笑。

        “你真是个好伙计,伯尔,”可汗说道,“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我们在这里永远都是战友。这是军团战士的活计,你的部队准备好了吗?”

        “都还在阵线上,大人。”伯尔回答道,“季莫林,维斯帕里,辅助军,阿尔比恩。阿加莎将军汇报都已待命。贝泽尔上校和指挥官卡杰斯同样。火沟已经点燃,炮兵也列阵完毕。”

        可汗回头看了看瓦尔多和拉多隆。

        “那就让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道。

        “长官!大人……”伯尔开口道,“他们很明显是要引诱你们出去。”

        “哦,没错。”可汗回答。

        “勾引您再发动一次冲锋——”

        “没错,他们并不笨。虽然堕落得病入膏肓,但却绝不是白痴。”可汗看着伯尔。“勇敢的帝国之拳军团有一项原则,绝不后退,可我的原则不一样。如果你已经前进几步,就更容易避免后退一步。”

        “那我应该准备推进战线吗,大人?”伯尔问道。

        “不,你们稳住,伯尔。”可汗回答,“稳住阵线,等待时机。”

        “等……什么呢?”

        “防止他们越过我们打过来,科纳斯。”拉多隆说道。

        “以防我们永远回不来。”可汗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三人爬上战壕的边缘,开始穿越堆满武器,充满泥泞的战场。在他们背后,火沟正熊熊燃烧,沿着巨像之门防线,众多星际战士也跟随他们走出战壕:身穿白色甲胄的是白色伤疤,还有少数穿红甲与黄甲的战士则分别来自圣血天使与帝国之拳。

        另外还有点点金色,他们是瓦尔多统帅的帝国禁军。

        他们前方蒸汽腾腾。一片烟雾。一片黑暗。

        “千万别让他们抓住你们,”可汗一边大步向前走,一边冷冷地说道。“否则,我们就等于已经放弃了我们的杀戮场。”

        拉多隆拔出巨剑,移动的剑光在浓烟与火光中闪动。

        “大人,这是您战法的精髓,”他说着,脚步稳稳跟在可汗的步伐上。“出奇制胜。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拉多隆。在敌人准备好之前出击,在敌人瞄准好之前出击,永远不要落入敌人料想之内,永远不要让敌人充分行动。”

        可汗说着,朝另一边瞥了一眼瓦尔多。

        “我猜你并不喜欢这样,对吗?康斯坦丁。”

        “我随您奔赴战场,大汗。我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嘿,那么,康斯坦丁,你是怎么安排你的人的?”

        “就像别人把你们白色伤疤的策略想得太简单一样,大汗,你把我和禁军的原则想得太简单了。”

        “那么,我道歉。”可汗说道,此时他也已经拔出白虎大刀和爆弹枪。灰烬像初雪一样飘落在战线上。“虽然我知道,”他又说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监视我。”

        “我来这里是为了——”瓦尔多刚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告诉我,吾友康斯坦丁,你不是罗格·多恩派来的。”可汗说道,“告诉我你不是罗格派来监视他那难以管教的兄弟,不是监视我反复无常的脾气。”

        “尽管我的人生充斥着秘密,”瓦尔多简短地回答,“但我从不喜欢撒谎,这确实是他安排的。”

        可汗点点头,镇定自若。

        “我会夺回空港。”可汗说道,“我已经立下誓言,也必将实现它。但首先应当确保的是,巨像之门必须坚守。一旦这场战斗的优势倒向我方,我定会重夺空港。噢对了,康斯坦丁,亲爱的康斯坦丁,我非常清楚罗格·多恩想怎样把控我,把野蛮人牢牢拴在狗链上。”

        “我不认为他会这么想,察合台,”瓦尔多说道,“但他的战略核心在于——”

        “在于对计划完美的执行,康斯坦丁。”可汗说道,“是完美的执行。罗格的计划可以说完美到让我流泪。他会精心策划,并赢得战争,否则我们都会死。我对他有信心。我不会打乱他的计划。但在执行过程中,它们有时缺乏……即兴发挥。”

        他们三人继续大步走进浓雾中,步伐略有加快,军团战士们和他们一同前行,步伐坚定。

        “就像散步一样去攻击敌人?”拉多隆评论道。

        “就像这样。”可汗笑道,“他们希望我们要么牢牢守住阵线,要么发疯一样朝他们冲锋。而不是在战场中央正面迎敌,胜似闲庭信步。”

        滚滚浓烟越来越重。它带着炽热的灰烬,如同飞逝的星星。他们迈着大步在软泥中嘎吱作响。瓦尔多把巨大的禁军长矛扛在肩上。

        “我想,他可能在这,这会有所帮助。”拉多隆轻声说道。

        “帮助?”可汗问道。

        “帮助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巨像之门,而不是空港这一目标?”

        “他指的是莫塔里安。”瓦尔多平淡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汗厉声说道。

        “在这里和他交锋?”拉多隆问道。“这足够刺激了吧?”

        “我之所以在这里,拉多隆,”可汗说道,“是因为巨像之门至关重要。至关重要。我不需要什么刺激来树立我的战旗。”

        他们又走了几步。

        “不过我会紧盯他的,”可汗狡猾地补充道。“该死的,但我会紧盯他的。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看到他,别挡我的路。”

        烟云开始散去。

        帷幕揭晓,他们看到了敌人。前方稀薄的烟雾中,黑暗的身影正在显露,黑暗的身影,黑暗的阵列,一团黑暗。那是一大群死亡守卫,他们正四散开来,以稳定的步伐步行前进。他们能闻到敌人体内的疾病、腐烂,感受到病态躯体产生的滚滚热浪。他们能听到衰竭的肺腔与泛着白沫的喉咙发出的凝结吞咽声。蝇群在烟雾中盘旋,肥胖硕大,像偏头痛一样嗡嗡作响。

        死亡守卫似乎并未发现他们,只是继续拖动肿胀的身体,平稳前进。敌军有时间和人数上的优势。即使浓烟掩目,很明显衰腐亲王派遣了大批战士进攻巨像之门,敌军的数量,甚至有可汗带出战壕的七倍以上。这种缺少反应的表现并非愚蠢的鲁莽,也不是对自己力量的自信。在圣血天使的拉多隆看来,这可能只是一种没有回应的木讷表现。死亡守卫没有反应,就像一种蔓延四起的顽疾没有反应一样。它只是前进,以险恶的步伐入侵身体,繁殖,传播。就像癌症透过身体、系统、组织和器官到处转移,就像感染的病毒扩散并压垮一切,它以自己的步伐爬行,从不理会对抗它的抗体或者白细胞,因为它确信自己终将吞噬、进化,它终将胜利,它不会拖延或加速。

        即便发现浓雾中显现的对手,死亡守卫也不会急于迎战,它将以自己的速度,缓慢地,拖延地,无情地接近。

        因为拖延也是这个过程的一部分。它终究会压倒一切,但它想要这无法消弭的痛苦一直持续到终点。

        痛苦才是重点。

        可汗的步伐开始加快。没有必要发布命令,阿斯塔特战线与他保持一致,一同加速。快步,然后是慢跑,然后是半跳着快跑,最终军团战士们发起了冲锋,沉重的着甲身躯溅起泥浆,震颤大地。

        盾护身,剑高擎,头低伏,武器瞄准。

        距离这群灰绿病态怪物的最前排还有二十米,可汗的部队开始开火。爆弹轰鸣,喷吐火舌,枪口在烟雾的暮色中闪烁着暗红色。前排的死亡守卫倒在地上,或是翻滚一旁,或是倒下,或是被子弹炸开,或是被洞穿。破烂不堪的战甲掀飞,腐烂的肉泥与体液洒落一地。

        十四军团的枪口开始回击,在漫步行军的队伍中闪烁、咆哮。死亡守卫从停滞中苏醒。可汗身边冲锋的军团战士不断有人倒下,或是彻底阵亡,或是在多枚爆弹击中风暴盾后被震倒。只需再过十米,死亡守卫的大军似乎便能将可汗的打击部队全部抹杀。

        但它没有十米,可汗的战线正在奔跑,已经冲入敌军。

        伴随金属之间的交击,塑钢与陶钢的碰撞,战线犹如千百工作中的铁锤与铁砧,发出巨大的响声,连后方战壕里的伯尔与士兵们都能清楚听到这股激烈的轰鸣。

        突击的星际战士挟带冲锋的力道,把敌人的先头部队打得粉碎,将对手一个个击倒践踏,又用戳刺和枪弹对倒下的敌人予以无情的处刑,将这些尸体当做自己的垫脚石,冲向后面的一排排敌人。

        冲在最前面的是可汗、瓦尔多与拉多隆,他们形成三位一体的配合,是整支队伍的进攻矛头。康斯坦丁·瓦尔多全身金光闪耀,犹如一桩攻城槌,击碎了敌军阵线。尚未接敌之际,他的禁军长矛便已经击杀八名敌军。这把武器平举在手,犹如一根投矛,矛尖的爆弹武器喷吐着火焰。深入敌军后,瓦尔多劈开敌阵,削开腐甲,盔甲如瓷器般破裂,头盔如蛋壳般碾碎,尸体则全部甩飞到闷湿的半空中。仅仅几秒种后,他的华丽装束上满是被自己战技甩飞的脓液。挥来的剑刃在他的金云母战甲上破碎,而魁梧的万夫团之首又扎进敌军中间,像密林里的收割者一样,在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

        拉多隆则是一个血红的幽灵,他的巨剑在挥动时闪耀着炼狱般的火光,所向披靡。无数被切下的碎块洒落他身侧,在泥潭中坠落搅动。他高唱军团的战歌,让讴歌圣血与奇迹的唱词充盈于自己的每一次挥砍中。如果说瓦尔多是一位降世的半神,拉多隆则是一名天使,以行动彰显挣脱束缚后的恐怖之力。天使是启示的信使,是散播敬畏的使者,他们在宁静时散发着优雅的气息,在被挑衅时又会彰显令人畏惧的狂怒。

        拉多隆和瓦尔多在察合台可汗两侧奋战,瓦尔多在左,拉多隆居右。察合台身为大汗,汗王之王,又是另一幅景象。他作为原体拥有敌人难以比肩的蛮力与体形。死亡守卫在大汗面前犹如浪花拍岸般无力。他怒视的双眼在敌军行将就木的大脑中燃起恐惧的烈火。大汗是充满野性与自然的战士,不同于他兄弟鲁斯的凶残天性,那种狼群对杀戮的渴望阴影,大汗犹如一只猎鹰,纯粹专注于自己的猎物,像剃刀一般锋利灵活。他将无情地锁定对手,进行外科手术般的打击。大汗不会是一把口吐火舌的枪管,在狂乱中撕裂尸体。他把那种疯狂杀戮留给了狼王和他的芬里斯狼群。大汗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蓝天,是闪现的雷霆,是鹰击长空般的强攻,是无名敌人在茫然旷野中凄厉的惨叫声。他是遥远的无名墓堆中无人哀悼的死亡。

        他的爆弹枪开火轰鸣,他的白虎大刀亮着杀意,敌人纷纷倒毙在他身边。大汗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射击都竭尽其用,从不浪费多余的火力,仿佛死亡弥足珍贵,而他正将之施舍给敌人,不失慷慨,也绝不浪费分毫。死亡守卫在他身后倒下,却大多肢体完好,仅有一道致命的刀伤和弹孔。大汗的每次击杀都恰当好处,他在敌人中完美地丈量死亡,让每一击都精确致命。

        察合台的白色伤疤也是如此。在整条战线上,他们那令人震惊、永不停息的精确丝毫不亚于帝国之拳那不断钻研、无休无止的精准。与拉多隆凶猛的圣血天使,以及瓦尔多无双的禁军一起作战,白色伤疤也发扬自己作为顶级掠食者固有的专注力,坚定而缜密地在敌人当中播种死亡。无论是帝国禁军、圣血天使还是帝国之拳,所有目睹这场战斗的人都不会再贬低白色伤疤为野蛮人。正如人类敬畏风暴带来的毁灭一样,他们也必将尊重白色伤疤。

        忠诚派的牢固战线阻挡并击退了死亡守卫的步伐,让敌军在溃乱与屠戮的漩涡中自相踩踏。一具具受创变形的着甲战士倒下后,泥泞的地面也铺上了一层血肉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气、烟雾和成群的苍蝇。惨烈的屠杀被硝烟笼罩,仿佛一切都被厚厚的帷幕覆盖。枪炮的轰鸣声减弱,刀锋的撞击声空洞。对每一个战士来说,这个世界都被紧裹着,被禁锢在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最响亮的声音是他头盔里自己发出的刺耳呼吸声、昆虫发出的嗡嗡声以及周围武器敲打自己铠甲的响声。

        在屠杀的重压之下,可汗感觉到敌军阵型在他周围散开了,分解成了撤退。

        然后他感觉到闪光。那种闪光宽阔明亮,竟消散了烟云,照亮了整个杀戮场。宽阔而又无所定形的道道闪电在头顶颤抖,闪烁。

        可汗听到了尖锐的砰砰声。雹块如雨般落在他们身上,从他的盔甲上弹起,又落到他周围的尸体上,像铃铛作响一般。

        他剑锋一甩,了结一名十四军团的战士,待其向后倒下后,他仰天一看。成块的脏冰在他脸上碎成了粉末和砂砾。低矮的天空翻腾着,瘟疫般的云层翻腾着,越发浓稠。闪电变得更加强烈,用一种蓝色、发亮的后燃光照亮了起伏的云层。

        他知道那种讨厌的味道。太清楚了。

        “纳兰巴塔尔[2]!”他喊道,试图在一片骚乱中找到他的高阶风暴先知。冰雹像洒落的滚珠一样从一切东西上弹下来。

        “我们必须原路返回,”秦辉边说边走到他的大汗身边。忠诚的诺颜汗在浴血奋战中被染得鲜红,而降下的冰雹则把他身上的血色冲淡不少。

        “同意,”可汗声如雷震。“传令吧。传下去,秦辉。我们后退。”

        “再等一下!”瓦尔多喊道。他仍然在大汗的左手边,正处死身前一名还在挣扎的死亡守卫。他回头望去,“现在就回去?察合台,我们正在击溃他们。”

        “他们正在自己溃散,康斯坦丁。”可汗说道。

        他能听到蹄声。并不是两天前,他在大炮的隆隆弹鼓声中发起的那种类似于古代骑兵行动的冲锋。

        这确实是蹄声。

        死亡守卫的庞大战线在他面前分离,但那并不是为了奔命撤退。他们在为某些东西让路。

        巨大的蹄子踩在泥上。鹿角和牛角在烟雾和冰雹中隐约可见,每一个都高过人的头顶。

        未生者降临了,它们是凶残的野兽,来自亚空间的恐怖,长着偶蹄和宽角,腿和膝盖犹如山羊,躯干则酷似食人魔,皮肤焦黑,闪闪发光。它们竖起的嘴唇吮动于口鼻之间,不论是尖牙还是马一般的牙齿,都泛着泡沫,流着口水,咆哮、尖叫。在这些嘴的上方,它们的脸犹如秋天的飞蛾翅膀,带有棕色条纹和轮生的尘霜,点缀着不对称的蜘蛛眼。

        可汗从自己所站之处,可以看到有八只未生者俯冲而下,面目狰狞,就像那些古老而奇特的木刻中所描绘的恶魔一样。它们没有一个小于战犬级泰坦。

        他感觉自己手里的刀如同无物,就像在他铠甲上融化的冰片一样脆弱无力。

        他感到内心真正的恐惧冷若坚冰。

                                                              

        阿里曼放下颤抖的双手,仿佛高压电流正从指间流过。喧哗和嚎叫响彻山谷,一直延伸到戈比尼克支离破碎的城垛。

        他看着对面的莫塔里安。苍白之王正在观赏下方的恐怖场面。

        “它们成功抵达了。”苍白之王说道。

        “它们成功抵达了,”阿里曼同意道。“它们被召唤为肉身,行走于泰拉之上。您的战士已经把敌人引到了开阔地,而我所召来的恶魔将清扫战场,彻底拿下巨像之门。”

        

        

    [1]:译者注:泽丰有可能是陷入了假死,星际战士改造手术的阶段十二植入器官Sus-an脑膜可以让重伤的星际战士进入假死休眠,保存生命,直到进行适当的化学治疗和自我暗示才能唤醒。

    [2]:Naranbaatar:纳兰巴塔尔,蒙语中意为“太阳英雄“,是前任首席风暴先知塔里忽台·也速该的副手,也速该在卡塔卢斯战役中牺牲后,他继任为首席。详见小说《天堂之路(The Path of He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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