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叟·长发女·光洞·犬疑
大力叟
砀山界内的一段黄河故道边,有片大洼地。由于它中央水深只及人胸,底部又全是又硬又平的沙地,水清澈而洁净,一到夏季,紧邻洼地的一个村庄的男性村民,便都到这里来洗澡。来洗澡的少时十几人,多时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孩子们一般都在边上洗,只有年轻力壮者才到中间去。
民国二十八年的一天晚上,有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也随人们来洗澡。他既不在边上,也没到中间去,而是在介乎边沿和中央之间的一个地方坐着洗。洗着洗着,他感到有股力把他往地下吸,他的屁股很快就随着这力深陷于泥土中。他试着想站起来,但不成,他的屁股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不能动弹了。而且他感到愈是想动,那吸力似乎就愈大,屁股陷得就愈深。他知道自己遇到大麻烦了。“怎么办呢?高声呼救?”他心里这样盘算着,“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高声呼救会不会把人吓跑呢?”经过短暂而镇静的思考,他计上心头:决定用开玩笑的办法来摆脱危境。于是他佯作戏态,大声对离他最近的一个青年喊道:“喂,你不是整天夸你有劲吗?你要能把我拉起来就算你有劲。”
青年一听笑了:“我二百斤的东西都能扛起来,怎么可能拉不动你呢?”他边说边向老者走了过来,抓起他的一只胳膊就往上提,但提了半天,老者纹丝不动。
老者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仍像是开玩笑地说:“怎么样,我说你拉不动就拉不动吧?”他又指着另一个青年激将道,“你们两个要是能把我拉起来,也算你们有劲。”
这青年听了,立即招呼那青年说:“你来,咱俩一齐拉。”
那青年也笑嘻嘻地过来了。他们一人拉住老者的一个膀子往上拽,拽了半天,老者还是稳如泰山。两人气喘喘地停下,不解地问:“你这是咋弄的?”
老者佯笑着说:“我练过千斤坠。在我练功的时候,别说你们俩,就是再来三个五个,也休想动我一动。”
俩青年不服,又喊来两个青年一起拉,也是没拉动。其中一个说:“这样,我再去找四个来,一边三个拉胳膊,剩下的两个一个在他后面抱腰,一个在他前面抱胸,看他起来不起来。”
说着他又去找了四个青年来。八个壮汉按他说的,喝着号子一齐用力,老者果真被拉起来了。青年们高兴地为战胜“千斤坠”而放声欢呼。
然而老者被拉起来却不笑了。他变貌变色地招呼大家赶快上岸。众人都上到岸上后他说:“现在我得说真话了,我哪会什么千斤坠功,我是被不明力吸住,钉在水底下了。要不是你们,今天我可就没命了。”听他这么说,拉他起来的几个就去看他的屁股,果见是又红又肿。
长发女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泗县长沟唐河大桥桥西头的北侧,新建了一个为三里大队服务的三里医院。一年农历八月十五的晚上,轮到中医先生侍景哲值班看医院。他到医院后,先是点上煤油灯看了一会儿书,又到室外的月光下走走。九点钟的样子,他回到室内,把门关好插上门闩,又坐在床头的桌前看书。看没一会儿,见门开了,倒退着走进一个人来。人女相,长发披肩。到了他床前,他惶然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女的不理,在他又要问时,转身甩手给他一巴掌,打后就不见了。是夜,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通宵无眠。第二天一上班,他就嚷嚷着再也不看医院了。当时正处在“文革”的斗批改时期,医院有从驻宿县三勘队派来的工作队。工作队的负责人听了他的汇报,决定亲试究竟。当晚他替其他医生值班。值班中所历所见一切如昨,所不同的只是他被左右开弓,比侍景哲多挨了一巴掌。
三里医院由于无人再敢看,不久就不开了。
光洞
濉溪人孙伟五岁那年的夏天,在他家乡王湾村的一口小而又深不可测的塘里洗澡。会水的大人们在水里游,而小孩们只能拉住一棵大柳树裸露在水边的树根打扑通。他在同另一个小朋友争抓一根树根时,不慎失手落水。起初,他看到眼前是黑蒙蒙的一片,不久,出现了一个如初阳般的橘红色光点。他觉得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向前伸着,直奔那光点飞着冲去。他接触到光点后,光点便膨胀着增大,且无限地向远方迅速地拉伸下去,形成了一个宽敞而又望不到尽头的光洞。他在光洞里飞着向前运行,身心的感觉是无比的舒畅与轻飘。他在看到眼前晃动着一个黑影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从昏迷中醒来时,见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有两大摊水,四周围了许多人,他奶奶在哭。他还听见一个人说:“这孩子好吓人。”
事过多日之后他问人:他身边哪来的水?人答:他被捞上来时,肚子喝水喝得鼓得好大。给他排水时,先在他肚子上铺块木板,木板上再架上石磙,石磙上再站着人轧,轧一下出一股,再轧一下,再出一股。他又问救他的人是怎么救他的。救他的人说:他落水后一直往下沉,他潜水抓他几次才将他抓住。这时他才知道,他溺水状态下感觉到的,只有眼前的人影是真实的——那是救他的人的,其余的,都是因为临近死亡而才独有的。看来,死亡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痛苦,如果没有人救,他也就在那种莫名的惬意中死了。
犬疑
宿州一村男甲壮年因病暴逝。时值酷暑,至晚,前来吊唁的人多数打地铺睡在大门内的过道里,只有男甲的长子一家三口和次子睡在堂屋。开始长子三口睡在床上,次子睡在躺椅上,后来长子体胖嫌挤,就叫他弟弟到床上睡,他换到躺椅上睡。夜中,一直未入睡的男甲的妻子和她姐姐,见从西屋走出一条从未见过的狗来。狗缓步从睡在地上的人头前往东走,又折北走向堂屋。进了堂屋,就猛地扑咬正在酣睡的次子,次子立时惨叫着从床上滚落到地上。男甲的妻子和她姐姐一边呵斥着狗,一边慌忙往堂屋跑。跑进堂屋后,狗跑了,她们就把次子扶起,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她们上下前后看几遍,见各处都好好的,连个牙印也没有。这时她们又想到狗,可在各屋各室各隐蔽处找了又找,都没找着那狗。
叫这家人又疑又怕的是:他们家的大门始终是关上的,这狗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它为何单咬次子一人?而咬了,为何又是只疼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