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症候群·chapter.28：遗留
第二天早上，我们围坐在了芋虫家的餐桌边。除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睡鼠和空中只露出一张怪笑的脸的柴郡猫以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很认真。在桌子的中央摆着那只沾血的怀表，现在仔细一看，怀表的背部的确有一个用盖子盖住的小孔，可惜哪怕是我也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而已。 “这的确是时计兔的怀表。”芋虫查看了一番之后下了定论。然后他放下怀表，让我们等他一会，转身进了厨房。 “那……要怎么拿出里面的东西呢？”哪怕是昨晚睡鼠用于清创的镊子，伸进去也会卡住。当然，对于能改变身体大小的睡鼠本人来说也太小了。 “当然是爱丽丝你进去，对吧？”柴郡猫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的肩上，把一张笑脸凑过来。 “对啊。”帽匠微笑着附和，“只有请你进入怀表了，爱丽丝。” 我一时间以为他们又在集体戏耍我，“怎么可能？这个洞那么小。” “不，是可能的。”方块A却突然开口，以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静音阁下，你可以进入这个怀表，而且只有你能做得到。” “这——”我很难相信方块A也会加入那两个人的玩笑，难道真的有什么办法？ 芋虫此时不紧不慢地从厨房里走出。我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发现他手中正端着一个碟子。他把菜碟往我们面前一放：“吃吧，爱丽丝。”菜碟里放的是好像蔬菜炒蘑菇的东西，只是那些蔬菜看起来像一条条绿色的小蛇，蘑菇的颜色也鲜艳诡异得我怀疑吃下去就会被毒死。 方块A看出了我的担心，“您不必害怕。如果您读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原作就会知道，这种蘑菇能而且只能让爱丽丝改变身体的大小。” 我的怀疑减轻了一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就算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既然都见过会笑会说话的猫和会杀人的鸡蛋，那么会改变身体大小的蘑菇也不是不可能存在。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为了保护我而差点丢掉性命，又一直对我关怀备至的方块A不会骗我。 我夹起一筷子蘑菇。说起来，芋虫家用的是筷子而城堡里是叉子。我又把鼻尖凑上去嗅了嗅，除了食物的香味以外没有闻到什么异常。 我于是心一横把这一筷子蘑菇都塞进嘴里。不得不说，芋虫的烹饪手法十分了得，味道居然非常鲜美，让我产生了再夹一筷子的想法——但已经做不到了。手中的筷子突然变得非常沉重，重到我再也拿不住而它们随着清脆的响声落在地上。周围的世界急剧放大，我只看到桌面离我越来越远，而且越来越宽，最后成了一面悬在我头顶上的墙壁。桌脚也变得像房屋的柱子那么粗，原本坐着刚刚好的椅子现在对我来说像一方宽阔的客厅……此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是世界变大了，是我变小了。 “怎么样，爱丽丝？”此刻出现在我身边的猫咪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吓了我一大跳，“我们没骗你吧？”然后不等我抗议，他就一嘴叼住我的衣领。我只感觉一阵强烈的失重感，突然悬空的双脚吓得我发出了一声尖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柴郡猫叼回了饭桌上。面前竖放着的怀表在我看来就像个大柜子，围绕着桌子坐着的大家也都成了高大的巨人。这种过于非现实的景象让我头晕目眩，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中。 “静音阁下，您还好吗？”方块A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从远处来的。 我点点头，“我没事。”不知道我的声音他们能不能听到就是了。然后我走向那个怀表，揭开表盘背面的盖子——因为这个入口位于较低的位置，我不得不蹲下来、手脚并用地爬进去。 好在在进入怀表之后，里面的空间就能够让我直起身来了，但是依然狭窄，连转身都很困难。当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之后，我看到了一张被放在其中的纸条。那张纸条是我一只手也能拿起来的大小，对于正常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片纸屑吧。这么小的纸上能写什么呢？不，还是说——也有这种可能。也就是别的爱丽丝变小之后，从大的纸张上撕下来一块，然后用某种工具蘸着墨水写上去的。那么，时计兔和杰克的事情还有别的爱丽丝牵涉其中吗？ 我捡起了那张纸条。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错觉，如此狭小的空间里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个人？但他人的存在感清晰而强烈，吸引我不得不转头看去。 黑暗中伫立着一个女孩。她的身形比我还要矮小，身上穿着精致的白色洋装。女孩长发漆黑、眼瞳鲜红，头顶上还有一对黑色的兔耳朵，手中拿着一块怀表。 “时计兔？”我没费多少功夫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女孩点点头，“交给你了，爱丽丝。”说完，她便如一片烟雾般淡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似乎是看到了幻影，那就是真正的时计兔吗？她应该已经被杰克杀死，所以那大概不是她本人。至于是什么，或许其他人会知道。 我把纸卷拿在手里，离开了这个空间。出来之后，我发现不知是谁已经切好了一小块蘑菇，放在菜碟的边缘。这次的蘑菇又和刚才吃的花色不一样了，大概是让我的身体恢复原状那种吧。 在变回去之前，我把纸条上的内容念给了其他人听，那好像是用手指蘸着墨水写下的一个地址。我不知道是在哪里，但听到之后他们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帽匠说：“是时计兔原来的家的地址。” “新的时计兔变成那种怪物之后，就一直在不同的世界间徘徊，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所以就荒废了。” 此刻我和方块A正站在一栋林中小屋前。这栋房子说不上气派，但从干涸的水井和荒废的菜田能看出来，曾经这里的主人也有好好生活过。 帽匠等人的伤还没有好全，而且也似乎有别的事要调查，所以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到纸条上的地址来。此刻正值中午，森林中一片寂静。 方块A推开了时计兔旧家的门。出乎我的意料，屋内并没有荒废。除了家具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桌上花瓶的花已经枯萎多时以外，一切看上去都好像是这里的主人只是出了个远门还没回来。 我们找了一阵，果然在墙上找到了一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用盖子盖上的洞。我吃下蘑菇变小，让方块A托着我够到那个洞的高度，再次匍匐地进入。 这个洞并不深，我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厚厚的一叠纸。在黑暗中看不清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于是我只能把它们一股脑都带了出来。 方块A在旁边的书桌上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把我放在了那里：“劳烦您把上面写的念出来好吗？” 我拿起第一张纸，那上面的字迹也好像是用手指或者针尖蘸墨水写上的。大概是那个和时计兔合作的爱丽丝协助时计兔一同留下的吧。我大概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没想到第一行字就让我心头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怎么了吗？”方块A发现了我的异常。 “世界……”我尝试着念出那行文字，但刚念了开头两个字声音就已经颤抖不已。我不由得停下了平复了一下情绪，“这个世界存在自己的意识。而且——”接下来的内容也出乎我预料，不，如果一定要说，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而且什么？” 我和方块A对视了一眼，念出了剩下的内容，“世界在排挤爱丽丝，世界不希望再有新的爱丽丝来了。” 方块A脸上顿时写满困惑，“什么？” “世界不希望再出现新的爱丽丝了。”我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可方块A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仙境是为了爱丽丝而生，没有爱丽丝就没有仙境，这样的概念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根深蒂固的常识了。想要动摇想必很困难。但……考虑到昨天晚上柴郡猫说的那些话，就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而且这些情报必须尽快和其他人共享。我和方块A把所有纸张都一股脑塞进怀表里，然后我吃下蘑菇，等待身体变大。 就在这时，铛，铛，铛——三下钟声从远处传来。明明没有到时间，却有午后三点的钟声。 “是倒转！”方块A立刻警觉起来，四处张望确认情况，“不过好像不是发生在这附近的。”的确，周围的环境也没有发生变化。 此时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从书桌上跳下来，无意间暼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好像看见窗外的草丛中有一个黑点一闪而逝—— “静音阁下！” 方块A的反应比我更快，一把将我推开了。子弹打破玻璃、擦过他的肩膀射进了对面的墙里。人形扑克牌和一般的扑克牌不一样，是会流血的，他洁白的制服立刻被触目惊心的鲜红浸染。 “怎么回事？！”我惊恐地问。杰克不可能知道我们要来这个地方，一路上方块A也没有发觉被跟踪的迹象，那怎么会…… 不。我想起了刚才倒转的钟声，顿时感觉手脚一阵发冷。或许是更单纯的原因，只是我不敢这么想而已。我望着方块A，从他的眼神里明白，我们又得出了同样的答案。 “是世界……”我颤抖着说，方块A点点头，替我补上下半句：“是世界察觉到了。” （本篇为存稿）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你的评论是我更文的动力，欢迎大家多多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