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托塔天王》
“你说的是,梁中书的生辰纲?” 『赤发鬼』刘唐目光锐利地盯着周谨。 周谨点了点头,在刘唐对面一张狭窄的桌子前坐下。 “不愧是地狱的耳朵。今年梁中书会派出军队担任护卫,以免重蹈去年的覆辙。” 周谨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周围,压低嗓子说道。 “出发的日期、路线、人数,等全部确定之后就告诉你。怎么样?” 刘唐一言不发,给周谨斟满了酒。然后沉默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一动不动。周谨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向桌子的一侧探出身子。 “怎么样?” “都说了没兴趣了。” “但你是情报人员吧?这种情报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高价卖给梁山泊就行了。” “嗯?” 刘唐喝了一口酒。 “负责指挥的是谁?不会就是你吧。”
周谨无视刘唐的嘲笑,继续说了下去。 “『急先锋』索超。还有那个从东京来的,脸上长着青斑的家伙。” “『青面兽』吗?” 这次轮到刘唐探出身来。 “那家伙鲤鱼跃龙门了呀。” “没办法,谁让梁中书喜欢他呢?” 周谨一脸厌恶地喝干了杯里的酒。 “若是这样……那更应该多顾虑一些了。” 曾在林中小路阻挠刘唐的“工作”,又在比武大赛上与『急先锋』索超战平的男人——倘若那个脸上长着青斑的男人介入,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而且听说今年梁中书运输的货物价值十万贯,又有大名府的正规军担任护卫,绝非一两个人便能搞定的生意。 「梁山泊吗……」 刘唐向杯中倒满了酒。 据说,最近连大有来头的前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也加入其中。但是,如果把情报卖给梁山泊的话,自己根本没什么赚头。 「该如何是好?」 这无疑是刘唐此生最大的一票生意。若被梁山泊抢走主导权,就失去了意义。 刘唐环视着挤满男人的酒馆。脏兮兮的乞丐,小混混和赌徒,苦于生计的流浪艺人。还有很多来历不明的人。 「这些人,根本派不上用场。」 智慧,勇气,守密的侠义心——缺一不可。 周谨被沉默的刘唐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焦急地玩弄着手中的筷子。 “喂,你难道不想趁机捞一笔大的吗?” 突然,刘唐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托塔天王』。 刘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决定之后再通知你。” 刘唐向哑口无言的周谨留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酒馆。 ————————————————————
无月之夜。 远离村庄的小客栈,在黑暗中鸦雀无声。 刘唐轻轻敲了三下狭窄的门板。这是通过小门的暗号。门板稍微开启,刘唐顺着缝隙溜进了客栈。穿过一间被蜡烛照亮的泥土房,刘唐从狭窄的楼梯登上二楼。在平台的一角,保镖正抱着胳膊,像兵马俑一样伫立着。刘唐和身材健壮的保镖互相交换着锐利的视线,顺着昏暗的走廊继续向里走走去。 走廊尽头的墙壁中,隐藏着一扇做功精巧的暗门。刘唐轻轻敲了两下之后,伴随着墙体内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门开了。 “好久不见,红发。” 暗室里传来了庄家的声音。 “我去了北京一趟。” 刘唐被突然溢出的光吸引住眼睛,蜷缩在墙边坐了下来。 “赚了一笔?” “如果赚了一笔,我就不会来这么小气的赌场了。” “油嘴滑舌。” 面对咋舌的庄家,刘唐抱着膝盖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躲在隐蔽房间里的男人们。 说起龙泽村唐老虎的赌场,在济州运城县也是屈指可数的罪恶场所。从这里到梁山泊也不过百里。骰子的周围聚集着很多男人,一个个乱糟糟的男人喝的醉气熏熏,眼神中还夹杂着杀气。偶尔会有笑容满面或飘飘然的男人,但那都是比强盗和追缉者更恶劣的生业者。 “小五不在吗?” 刘唐见找不到目标的男人,便随口问道。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会不在。” “会来的,很快的。” 庄家浑浊的眼角浮起含毒的微笑。 刘唐就那样默默地看着糖色灯光中来来往往的身影。可是,过了许久对方也没有要出现的样子。刘唐终于甩开裤脚站了起来。 这时,门发出了罕见的粗重声音,敞开了。 “老大,这家伙他——” 前方两三个跟屁精拉了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你看。” 庄家对着刘唐微微一笑,走出了帐场。他走近被绳子缠得团团转的男人,看了看被打歪的脸。
唐老虎一脚把眼神凶狠的男人踢倒。 “赖账不还的混蛋。来人,把他用草席卷起来,丢到五丈河去!” “等一下!” 倒在地上的『短命二郎』——阮小五喊道。 “你们当老子是谁啊?老子可是阮氏三雄的老二,连路边的小孩子听到我『短命二郎』阮小五的名字都不敢啼哭。我怀里有十两散银,你们想要尽管来拿!” 唐老虎撇了撇嘴,吩咐手下到阮小五的怀中摸索起来。但是,手下们历经一番寻找,只在阮小五的怀中找到了一支老旧的簪子。 “这东西哪里值十两?” 唐老虎掂量着手中的鱼型银簪。 “八成是从老母那里偷来的吧?你不会因为这种老古董,能抵清债款吧?” “看我用它和你们一决胜负,用赢来的钱还债!” “那样我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多。” “我只是上次输了而已……” “哦?” 唐老虎抬起脚来,朝阮小五的心窝踢去。 “来人,把他卷起烂草席里!” “且慢。” 刘唐突然切入二人中间。 “唐老虎,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一回?” “嘿!红发兄弟!” 阮小五抬头看着刘唐,开心地向他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 “唐老大,如果把这家伙丢进五丈河里,可真就一文钱也拿不回来咯!” “话虽如此,但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 “他欠的钱,过阵子我会一并还给你。” “我可不敢信你。” “要打个赌吗?” 刘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身为赌场老板的唐老虎也是个老江湖。 “来人,解开那个混蛋的绳子!” 唐老虎摸了摸下巴,会心一笑。 “我说红发兄弟,这种事,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掺和,要是真惹上麻烦,到时候就要你来给这些混蛋擦屁股了。” “唐老大说的是。” 刘唐一把拉起盘腿坐在地上的阮小五,拍了拍他肌肉隆起的肩膀。 “能帮我把三十两赢回来吗?” 失去束缚的阮小五,立刻变得亢奋起来。 “既然这么想赌,要不要和我一起,赌一笔更大的?”
————————————————————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有一个叫做『托塔天王』晁盖的男人。” 走出赌场的刘唐和阮小五,来到附近的河边坐下。 “好像是东溪村的保正,你对他非常赞赏。” “是啊!” 阮小五仿佛在炫耀自己的事迹一样自豪地挺起胸膛。 “那样的豪杰,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他的力量是常人的十倍,肚量更是常人的百倍!他就是天下最有侠义之心的男人!” 阮小五滔滔不绝地称赞着晁盖的过人之处。 “晁盖大哥是东溪村的大员外,也是那里的保正。虽然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不论风采还是性情,都有天下第一豪杰的风范。他为人仗义疏财,最好结交天下好汉,凡是前来投奔之人,不论贵贱善恶,全都亲自盛情招待——那个人,就是真正的大侠!” “真有这样的人?” 刘唐歪着脖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于是阮小五开始讲述起『托塔天王』绰号的由来。 东溪村,正如其名,位于溪流之东。在东溪村的对岸,有一个名为西溪村的村落。两个村庄交恶已久。几年前,有传言说妖怪夜夜在西溪村附近徘徊,于是西溪村请来了年轻的高僧,筑造了一座驱赶妖魔的石塔。自此之后,坊间传闻妖怪离开了西溪村,来到了东溪村。 为了驱赶妖魔,晁盖决定在东溪村也搭建一座石塔镇压魔物。某一天的半夜,西溪村的村民因为害怕被赶出东溪村的妖怪回到西溪村,于是连夜来到东溪村摧毁了晁盖率领村民搭建的石塔。 “晁盖一定很生气吧?” “不,生气的是西溪村的保正。” 第二天早上,西溪村村民惊讶地发现自己村庄的石塔消失了。与此同时,在西溪村不见踪影的石塔竟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东溪村的广场上。巨大的石塔,竟然在夜里渡过溪流,移动到对岸去了。 “然后呢?” “然后,西溪村的保正带着村民来到东溪村想要夺回石塔。晁保正把西溪村的那些家伙们带到石塔所在的广场,对他们说——‘想要的话,就自己搬回去吧!’。” 可是,即使西溪村的保正找了十多个人前来搬塔,石塔仍然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晁保正走过来,用双手抱住石塔,然后一把将它哭了起来。” 围观的两村村民总算明白,石塔是如何从西溪村消失,又在东溪村出现的了。原来,当晁盖得知西溪村的村民毁坏了自己带人筑造的石塔之后,当晚便独自一人渡过溪流,亲手把西溪村的石塔搬到了东溪村。 从此以后,晁盖被人们称为『托塔天王』。那座驱赶妖魔的石塔,至今仍然坐落于东溪村的广场上。 “啧——” 刘唐不禁轻声叹息。 “那么,小五,能不能拜托你,带我去见见那位晁保正?” “我也正想去见见他!” “你没见过他吗?” 刘唐掸了掸衣服沾满泥土的下摆,站起身来。 “原来,你也只是听说而已。” “不,传闻中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毕竟也是村子里有名的人,像我这种流浪汉怎么会随随便便见的到呢?” “什么啊,指望不上你嘛。” 阮小五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背后广阔而漆黑的森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惨叫声。 “救命!” 阮小五正要想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却被刘唐一把拉住了手臂。 “等一下,小五,说不定是妖怪喔。” 惨叫声距离二人越来越近。 刘唐的夜视能力极好。他从黑暗的树影中,看到几个男人正在追逐一个女子。不久,女子失足跌倒,随后赶到的男人们立刻挥舞手中的棍棒殴打起女人。 “刚好我今晚的心情不太好。” “我也一样啊!” 二人互相使个眼色,随即向树林中冲去。 ———————————————————— 微弱的灯光下,女子像正孩子一样缩起手脚,蹲在一片落叶当中。 “喂,姑娘,坏蛋全都被赶走了。” 阮小五舔舐着带血的拳头,对一旁颤抖的女子说道。 “得救了……” 姑娘抬起头,摸索着拾起灯笼,重新点燃了即将熄灭的火焰。如同星星般大小的灯火中,浮现出一副苍白的面容。
虽然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沾满泥巴,但女人明显比二人想象中更加年轻。圆圆的脸蛋和水灵灵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可爱的面容十分讨喜。女子仰视二人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罕见的亲和力莫名的好胜心。看起来年纪还不到二十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毕竟是半夜,你一个姑娘家在这种地方独自出行,很危险啊。” “虽然你今天运气很好,但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们的呀。快回家去吧!” 二人正要离开时,姑娘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那个,请等一下。” 姑娘跌跌撞撞追赶上来 “你们知道唐老虎的客栈在哪里嘛?奴家找不到路了。” “我没听错吧,红发,这姑娘要找的是唐老虎的赌场吗?” “你们没听错啦!我听说,那里是这一带最容易挣钱的地方。” “是啊。最多被扒光衣服,然后卖到傻子家当老婆罢了。” “无所谓啦,比起被扒光衣服,奴家可是差点儿被杀掉呢。” “走吧,小五。” “请等一下!” 女子挡在刘唐的身前说道。 “你们,是内行吧?” “内行?哪方面?” 阮小五停下了脚步。 “这个呀。” 女人从怀里摸出三个骰子,放在手中摆弄了两下。刘唐接过骰子,在手里摆弄起来。通过一系列奇妙的动作,刘唐将所有骰子一并掷在手掌上。然后,骰子接连停留在相同的点数——这种情况,在赌局中,被称为“豹子”。 “如何?” 女子盯着二人大笑起来。 “怎么不用这种手法赚钱?奴家把骰子借给你,我们挣了钱一起平分!” 阮小五从刘唐手中接过骰子。 “是你的吗?” “别人给的。” “小姑娘,出老千需要很大的勇气喔。看看你那双可爱的小手,就算被人剁掉也不害怕吗?” “可是……奴家很需要钱。” “要钱干嘛?” “不帮我就算咯!反正你们没兴趣,那奴家也不缠着你了。还有,奴家才不是什么小姑娘啦!” 女子转身朝大路走去。 “喂,等等!” 阮小五抓住女子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了回来。 “干嘛!放开啦!” “想赚钱的前提,是管住自己的嘴。听好,唐老虎的赌场里面全都是你所谓的行家,这样的小把戏一下子就会被拆穿。真想做这种勾当的话,就去陈乙的赌场吧。那个混蛋最喜欢宰外行人了,然后扒光冤大头的衣服。” “你们……愿意帮助奴家吗?” 女子满眼放光,抬头看向小五。 “喂,小五……” “无所谓啦,兄弟,助人为乐嘛!” “我看你,只是想赌罢了。” “毕竟在那场豪赌之前,也要先试试手气嘛!” “随你们便啦,快点走吧!奴家很着急啦!” 二人在女子的催促下正要行动时,河流的对岸突然响起一个粗野而低沉的声音。 “找到你了,阿姜!”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身影从一丈有余的河面一跃而过。男人手中的朴刀,在距离女子只有分毫的瞬间,被刘唐的朴刀一击拨开。 “胆敢反抗者,我绝不留情!” 男人像是县衙的捕快。刘唐的反应如此之快,着实让男人吃了一惊。男人随即收回朴刀,自报姓名。
“我乃郓城县步兵都头,『插翅虎』雷横!” 男人竖起虎须,手中的朴刀直指刘唐背后的女子。 “那个女人是杀死丈夫的嫌犯,乖乖把她交出来吧!” “胡说!” 被称为阿姜的女子,躲到了阮小五的身后。 “奴家什么也没有做!” “申辩什么的,到衙门再说!”
“喂,我们……” 刘唐本来想说自己与阿姜并不相识,但雷横却不容分说地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雷横的朴刀猛然砍下。自称『插翅虎』——背生双翅的猛虎的男人,虽然身体粗壮,却拥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敏捷。刘唐在离雷横的刀刃大约一分的地方向后闪躲,两人就这样大战了二、三十个回合。 雷横和刘唐的战斗,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突然,刘唐卖了个破绽,把雷横手中的朴刀打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雷横从怀中掏出召集部下的口笛,随即撤进树林当中。很快,在树林各处搜捕阿姜的捕快们,一个接一个地向刘唐聚拢过来。 “把他捉起来!” 雷横一声令下,身后的捕快们纷纷投出网子,向刘唐撒去。 ———————————————————— 「一旦和女人扯上关系……」 绳网如同巨大的手掌一般在刘唐头顶张开。 「果然没什么好事!!」 但是,网子并没有罩住刘唐。 伴随着什么东西划过黑暗的声音,网就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一样,越过刘唐的头顶,挂在了附近的树枝上。 树枝上的绳网,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铜链一圈圈地缠住了。 “是谁?” 雷横向着黑暗大叫道,但无人做出回应。等到雷横将视线重新移回刘唐的时候,刘唐已经重新拿起朴刀,绕到了雷横背后。 “还要继续比试一下吗?” 刘唐手中的刀刃已经抵到了雷横的脖子,同时四处张望,无论是阿姜,还是阮小五,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对于眼下情况,雷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果然是共犯啊,故意帮阿姜逃走。” 即使被朴刀抵住了脖子,雷横也毫不畏惧。 “我不认识那个女人,只是路过而已。” “你这张脸,我从来都没见过。比起相信你这种没由来的家伙,还是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我劝你还是想好再说。毕竟,你的性命在我的手里。” 上司被劫持为人质,捕快们只能远远地观望。对方的人数,包括刚才被强行找来帮忙的村民在内,大概有二三十人吧。 “为了一个女人,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怎么会只抓那一个女人?现在,主犯的情夫也还没有落网。” “随便啦,反正和我无关。” 刘唐耸了耸肩膀。 「这下麻烦了。」 虽说手里握有人质,但如果带着雷横逃走,实在是太困难了。更何况,眼前的包围圈实在让刘唐不知该从何处逃走。 “算了。” 刘唐把朴刀扔在了地上。雷横吃惊地看着刘唐。 “决定随我要去衙门了吗?” “无所谓,但如果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赌徒的狐朋狗友,没什么信任的必要。” 刘唐松开雷横,将朴刀收在腰间。 “但如果是,『托塔天王』晁盖呢?” ———————————————————— “舅舅,救救我!”
东溪村的一角,坐落着一栋巨大的宅邸。 望着眼前的男人,刘唐不禁叫喊起来。刘唐的腰上被雷横绑了一条绳索。 “你是谁啊?”
男人盯着刘唐问道。 “是我呀舅舅,您的外甥王小三!” “王小三?” 男人靠近刘唐,紧紧盯着他的脸。 “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的声音非常沉稳,注视着刘唐的双眸,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光芒。一瞬间,刘唐感觉自己被那强烈的目光压倒。 “小时候,您最疼我了!” “不记得了。” “怎么会呢,舅舅!” 雷横一把拉紧刘唐腰上的绳子。 “打搅您了,晁保正。这小子非说自己是您的外甥,虽然我也觉得这家伙在胡说八道……” “是啊,这个混蛋。” 晁盖突然夺走捕快手中的棍子,毫不犹豫地朝刘唐的肩膀打了下去。 “十几年前离开村子,连母亲下葬都不回来,现在有脸回来了吗?你不是我的外甥,我没你这样的外甥!” “舅舅,饶了我吧!” 刘唐放声大哭起来,晁盖却毫不留情地继续挥动手中的棍棒。 “我在南京做生意,没想到输光了本钱,现在只有舅舅你可以投靠了。但是,就这样两手空空的不好意思来见您,谁成想又碰到这个家伙……” 晁盖对刘唐的哭惨充耳不闻,继续殴打着刘唐的肩膀和后背。雷横连忙上前阻止。 “晁保正,请息怒!” “这家伙是在下早逝的姐姐家的儿子,十多年才回来这一次,没想到还没见面就丢光了我的脸!” “不不不,您外甥并没做什么坏事,只是因为长了一张陌生的脸,又刚好和涉嫌杀夫的犯人混到了一起。如果是您家十多年没回来过的亲戚的话,那应该和阿姜真的没有关系。打扰了您的休息,真是非常抱歉。” “不,请把他带到衙门去吧!谁知道这混蛋在耍什么把戏!” 晁盖将刘唐一把推向雷横,但雷横却下令衙役把刘唐身上的绳子解开。 “教导外甥的事,就交给晁保正了!请不要把您外甥想的太坏,确认他的身份,也只是我们的份内工作之一。” 说完,雷横便带着部下离开了。 一直到看不见雷横的身影之后,晁盖才扶刘唐站起身来,并朝着门边的大树树梢叫道。 “下来吧!” 伴随着叶子窸窣落地,阮小五从树影里跳了下来。 “小五,你居然抛下我自己逃走了!” “抱歉咯,我只是觉得,如果留下来反而会给你增加麻烦。” “现在也很麻烦,毕竟我突然多了个外甥。” 晁盖端详着二人的面容,不禁大笑起来。 “早知道你们会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有趣的家伙!” “早知道?”
“总之,请先到房间里去!” 晁盖邀请二人进入宅邸之中。 “喂,小五。” 穿过广阔的中庭,刘唐不禁向身前的阮小五问道。 “你会用铜链吗?” “不会。” “那么,刚才帮我的是谁?” “不知道,也许是那个泼妇的朋友?” 黑暗中,刘唐隐约发觉有人在紧紧盯着自己,有一种脖颈发凉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讨厌。」 刘唐无言地凝视着夜空。 ———————————————————— 晁盖带领二人走进宅邸内的客厅,吩咐仆人准备好酒宴。酒菜一摆好,晁盖便命令仆人离开了房间。 主客分别坐定酒过一巡之后,晁盖开口向刘唐问道。 “起初我并没有报上名字,为什么知道我就是晁盖本人呢?如果认错人的话,你就完蛋了吧?” 被问到的刘唐也歪着脑袋,觉得很奇怪。在看到晁盖的瞬间,不知为何便脱口而出了。 “要我说,就算把一百个人放到一起,也能从中一眼认出哪个是『托塔天王』晁盖!” 小五一口喝干杯里酒,在一旁回答道。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了吧?既然雷都头已经放过了你,就不会再找回来了。” 阮小五戳了戳刘唐的腋下。然而,此时的刘唐并没有打定主意。现在看来,晁盖并不是刘唐所想的那种所谓“单纯的豪杰”。他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加入抢夺生辰纲行动的人。 “怎么了吗?” “不,没事……” 正当刘唐困惑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怎么回事?” 晁盖向房间外的仆从询问,很快就有赶回来的仆人禀报了屋外的状况。 “外面有位姑娘说,请老爷务必为她做主。” “姑娘?” 晁盖皱起了眉头。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与哭泣的女人相关的线索。 “一定是那个泼妇!” 阮小五站了起来。 “刚才我还在想她能跑到哪里去,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 “总之,先让她过来吧。” 在晁盖的命令下,仆人把女子带了回来。 “老爷,求您救救奴家!”
女人哭着趴在晁盖的脚边。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奴家的田地,恐怕奴家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女子身上的行装乱糟糟的,光着一双脚丫,满脸是泥土和眼泪的样子,确实让人觉得怜悯。 然而,阮小五却笑嘻嘻地站在女子身旁。 “哟,姑娘,没去赌场吗?”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阿姜抬起头来。 “怎么,我们一定要被捕快抓住吗?” “奴家一路沿着后山,拼了老命才跑到这里。现在看来,赌场是去不成了,突然想起了晁保正的大名,所以……” 阿姜毫不见外地坐在地上,熟练地喝干小五新倒的酒。 “哎哟,这一路来,奴家魂都要跑丢啦!” “这就是那个所谓杀死了丈夫的女人吗?” 晁盖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姜。阿姜站起身来,文雅地向晁盖行了一礼。 “奴家是钓鱼村吕三的妻子,名叫姜小玉。先夫在三月底因为大雨跌入自家的鱼池溺死,绝非奴家所杀。”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 吕三,钓鱼村保正吕大的弟弟,在三月底的大雨之夜溺死于自家鱼池,直至尸体浮出水面才被人发现。衙役判断吕三是为了巡视鱼池的情况,不幸失足落水而死。然而,最近吕三的哥哥吕大却提出杀人诉讼,状告吕三的妻子阿姜与情夫白胜私通,共谋杀害吕三。 “吕大这家伙,其实是看上了奴家的田地。” 阿姜不甘心地咬着嘴唇。 身故的吕三,在钓鱼村近郊拥有大片的鱼池。吕三是小妾所生幼子,因此备受溺爱。他父亲死时曾留下遗言,把自己遗产中获利最高的鱼池留给了他。最近,由于这一带鱼价高涨,吕三家的鱼池赚了不少钱。 “吕三的葬礼之后,吕大那家伙要把奴家赶回娘家去。他说,奴家没有土地的继承权,当然,奴家拒绝了他,因为奴家的腹中怀着吕三的孩子。” 阿姜小心谨慎地抚摸着还看不出来有孕的肚子。 “奴家把这件事告诉吕大时,那家伙的表情简直要气疯了!没想到,他在那之后又四处嚷嚷说,奴家与白胜私通,所以腹中之子也是白胜的种。” “『白日鼠』白胜吗?” 阮小五曾在赌场遇见过他。 “一个钓鱼村的赌徒。没想到这只老鼠,大白天就敢偷东西吃嘛!” 阿姜瞟了阮小五一眼,而后重新向视线转向晁盖。 “白胜哥与吕三是儿时的玩伴,包括葬礼的时候白胜哥都帮了很大的忙。但,奴家可以发誓,至今为止奴家连一根指头也没让他碰过。即使这样,吕大那家伙,仍然跟官府说什么是奴家和白胜一起把吕三推落池子……” “那么,在树林中袭击你的那些人是谁?” “大概是吕大雇来的吧。要是能让奴家肚子里的孩子流掉,鱼池就会顺理成章继承到吕大名下。” “那只老鼠呢?被捉了吗?” “似乎还没被抓……从吕大到衙门提出诉讼那天起,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你也是为了赚点逃亡的费用,才想到赌场去咯?” “才不是,奴家是为了贿赂衙门。要不然,官司也肯定赢不了吧。奴家问心无愧,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真的问心无愧?” “真的!” 阿姜挺起胸膛。 “虽然奴家确实是吕家用钱买来的妻子,但是奴家,绝没有杀人。” 阿姜本是安乐村贫农的女儿。因为姜家欠了吕家一大笔债款无力偿还,加上天生长了一脸麻子、又头脑愚钝的吕三迟迟未能娶亲,于是吕大和吕三的父亲同意把阿姜嫁给小儿子,作为抵销欠款的条件。 “吕三虽然没什么男子汉的魄力,但起码为人不坏……最重要的是,他待奴家很好。” 阿姜用手巾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沉默片刻之后,晁盖开口说道。 “白胜这小子,大概在吴学究那里吧。” 阮小五抬头看了一眼晁盖。 “吴学究?是东溪村那位开私塾的吴先生吗?” 阮小五出生于东溪村南边的石碣村,但此人之名他却听说过好多次。 吴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所谓加亮,意思是胜过古代的著名军师诸葛亮。他绰号『智多星』,是附近知名的读书人。 晁盖点了点头。 “虽然是个怪人,但和我倒是很熟。” 阿姜双手合十,跪在晁盖面前。 “奴家记得,就是那位吴先生教白胜认了字。奴家也是因此才听说了吴先生和晁保正的大名。吴先生曾说,若有困难,一定会出手相助……拜托各位,请帮帮奴家!” “总之,先去找吴学究商量一下,就算白胜不在那里,说不定吴学究也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望着匆匆起身准备出发的晁盖,刘唐的眼中满是惊讶。 他没想到,这对晁盖来说明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竟然会亲自出马。 “今天已经很晚了。” “这种事情,刻不容缓。” 晁盖让仆人准备好灯笼,带着阿姜、阮小五、刘唐,迎着夜风出发了。 “不愧是『托塔天王』。” 与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跟在后面的刘唐相比,提着灯笼的阮小五倒是脚步轻快地走在最前面。 “这下,倒是变得有趣多了。” 头顶遥远的天际,繁星正在夜空中蔓延。
———————————————————— “窝囊废!你居然自己先逃,藏在这个地方!”
刚一走进村外吴用的草堂,阿姜便径直向躲在吴用身后的年轻男人走去。 “男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阿姜靠着男人的胸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不要哭了。” 白胜轻轻抓住阿姜抽抽搭搭的肩膀,有点难为情地把她抱在怀里。 “哭太多的话,肚子里的小孩会变成兔唇喔。” 阮小五拉了拉刘唐的衣袖。 “就算杀夫并非事实,感觉情夫什么的……也说不定吧?” “她之前不是说她和这家伙……清清白白吗?” “夫人——请您冷静。”
身穿整洁的麻布道袍,手执纯白的羽扇,这番模样与『智多星』的名号十分相配。虽然史进已过半夜,但他好像仍在书写着什么。书桌上点着一根蜡烛用于照明,整面墙壁都被书架覆盖。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桌上手写的文稿和翻阅过的书籍堆积如山。虽然凌乱,但却一尘不染。整个房间被不可思议的静谧包围着。 “如果你们再迟来一点,在下就要起身去拜访晁保正了。” 吴用带着不像抱怨的口吻对晁盖说道。 本想请客人们就坐,可是,这里似乎很少有客人来访,草舍的椅子和床铺上都堆满了书籍,刘唐等人必须先把这些书籍挪开才能坐下。 “这么说来,吴用先生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大致如此。” 吴用优雅地摇动着手中的扇子。 “装腔作势的混蛋。” 刘唐低声向阮小五抱怨。 吴用将目光转向刘唐。 “这两位是?” “是我的'外甥’。” 晁盖笑着回答,开始介绍起刘唐和阮小五来。 “他们好像带来了某些令人愉快的消息。” “原来如此,正如吾所预见……” 吴用和晁盖相互点了点头。 “那件事,以后慢慢再谈吧。当务之急,是处理白胜的事。” “我们没有杀吕三!” 一直闭着嘴的白胜,忍不住大声说道。 “吕三是我的好朋友,杀人这种事……我才不会做!” 白胜转头望向在坐的每个人。 “我相信你。” 晁盖说道。 “那么,三月底的那天,你人在哪里?” “吕三死的那天,从傍晚开始我就一直待在钓鱼村的酒馆里。吴先生委托我帮他买鱼,结果遇上大雨,所以我在酒馆里待了通宵。” “既然如此,有不少人见到过你吧?” 阮小五问道。 钓鱼村,正如其名,那里有着附近最大的渔业市场。在郓城县内也算得上大村,每天都有很多人出入。 白胜点了点头。 “简直人山人海。我记得在酒馆里还被一个醉汉撞到了肩膀,结果那小子非说没撞到我,然后我就和他吵了起来……后来出了酒馆,我又倒霉的掉进了河里。不过,倒不是被人推下去的,真是我自己脚滑了。最关键的是,我根本不会游泳,没办法,在那种绝望的情景下,我只能一直念着‘阿弥陀佛’,就在这时,不知道哪来的年轻人,一下子跳进河里,把我拉到了岸边。” “请那个和你吵架的醉汉,还有那个救你的年轻人到衙门作证,不就好了吗?” “不行啊!钓鱼村里,没人敢反抗吕大。大家要么欠他家的钱,要么就是把柄在他手里。谁要是敢和他作对的话,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个个的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谁敢去衙门为我作证呢?” “一群胆小鬼!” 阮小五愤怒地吐了一口口水。 “还有那个救你的年轻人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个年轻人是谁? “我们当时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下子连他的名字也忘记问了。不过好像是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帅气小伙子。被救的时候,我好像还听到了不知是铃,还是钟,总之叮叮作响的声音。” “你是说风铃?” 阮小五猛拍膝盖。 “一定是我的弟弟小七!” 吴用也点了点头。 “的确是阮氏三雄的末弟,阮小七。可是,目前他行踪不明。” “先生已经找过我大哥了吗?” “你是说小二吗?他也说不知道。小七似乎至少已经十天没回家的样子。” “嗐,要我说,那个色鬼大概又在那地方吧!” “阮家的哥哥,知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白胜眼前一亮。 “那个混蛋,虽然对严肃的大哥一向保密,和我却是无所不谈,这种自家弟弟的丢脸事,我不方便明说……你们知道刘祥儿吧?那个西京来的美人。我老弟最近迷上了那个女人。吴先生,就在县城孔庙后面那家妓院里。” “那么,明天,请将令弟带至县衙前,然后,你……” 吴用忽然将目光投向一脸心不在焉,站在房间角落的刘唐。 “麻烦你到外面瞧一瞧,捕快是不是快到了。” 刘唐不情愿地走近窗边·从缝隙向外面窥探。 “来了。”
“带着灯笼吗?” “没有……他们好像在黑暗里张望。” “好,那么久辛苦你了。今夜,请你通宵待在屋顶上。” “我?” “是的。你的眼睛,似乎很厉害。” 「在测试我吗?」 刘唐瞪了一眼吴用,但吴用却心平气和地重新将目光投向晁盖。 “晁保正,请你送些银两给县衙门的衙役,当白胜和阿姜被拷问时,要他们务必手下留情。送的银钱要比吕大送的稍微多些。” 白胜和阿姜不安地看着向众人逐一下达指示的吴用。 “先生……” “怎么,担心我把你们交给捕快吗?” “如您所说……” 吴用正要解释时,门外传来雷横嘶哑的声音 “吴用先生,吴用先生!” 有人在用力地敲门。 “白胜那个混蛋来过这里吗?如果来了,麻烦您将他交出来,我不想做出无礼的举动!” 吴用是这一带知名的读书人,连县城里的衙役也对他也另眼相待。 “请你们先藏起来。” 吴用把晁盖等人藏进角落的书库,然后向门外高声喊道。 “雷都头,请进!” 然而,第一个冲进草舍的并不是雷横,而是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人。 “那个狐狸精,就藏在这个地方吗?竟然杀了俺的弟弟畏罪潜逃!” “你说什么!?” 原本躲在白胜身后的阿姜一下子跳了出来。 “什么叫藏,什么叫逃!奴家才不会逃走,让田地全都落入你这种人的手中!” “淫妇,我要撕烂你的嘴!” 吕大一把抓住阿姜 “住手!” 白胜间不容发地撞向吕大。吕大肥胖的身体在强大的作用力下重重地跌倒在泥巴地上。 对于白胜突如其来的袭击,吕大吃了一惊,大声怒吼起来。
“臭老鼠,之前杀了俺的弟弟,现在连俺也不准备放过吗!?” “安静——!” 吴用的声音响彻整个草舍。 清澈的音色,瞬间便让在场的所有人住口安静下来。 在令人喘不过气的静默之中,吴用悠然摇晃着手中的羽扇。 “阿姜和白胜杀了吕三——你刚才是这样说的,对吗?” 吴用望向吕大的眼神,无比坚定。 “若是如此,请去明天县衙的公堂上说。至于现在,没有争论的必要。” “吴用先生说的没错。” 接着开口的雷横。 “今天,就先带白胜和阿姜回去。” “白胜哥,怎么办啦!” 阿姜拉着白胜的肩膀,但白胜却回头看了看吴用。 “我相信先生!” 随后,捕快们拿出绳子,把白胜和阿姜围了起来。 “喂,干嘛要绑我们?” 白胜一把推开身边的捕快。 “老子可是『白日鼠』白胜!大爷我既不会躲,也不会逃!要带我去哪里,直接去就好!” “你也就能得意这一时咯!” 吕大以仿佛胜利的姿态目送着被捕快带走的白胜和阿姜。 “俺手里可是有你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的铁证。吴先生若是不想出丑,俺劝你别趟这趟浑水!” “嘛,这种事情倒也难说。” 吴用的嘴边,露出沉稳的笑容。 “我们尽请期待,明天上演的好戏吧!” ————————————————————
“哎呀呀……” 房顶的刘唐沉重地叹了口气。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雷横和吕大等人离开不久,晁盖也离开草舍,回到宅邸。阮小五则前往郓城,寻找他的弟弟。慢慢地,连草堂的灯也熄灭了。 本来有自己的打算,却反而被卷入了麻烦。 刘唐的心中,涌起一种气愤的感觉。 先是被捕快抓捕,然后像丑角一样演了一出烂戏。此刻,又不明不白地蹲伏在屋顶上。 晁盖,无疑是位豪杰。但是,那个叫吴用的书生却着实让人摸不清底细。那副什么都明白的态度,格外更令人讨厌。 就这样离开,去找新的伙伴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刘唐终究没能下定决心。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已经四更天了。 庵里的灯光早已熄灭,四周也完全被黑暗笼罩。 因为有云的原因,星星也不亮。 附近已经完全被黑暗包围。 正想打瞌睡时,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是从草舍附近的杂木林中传出的。刘唐透过黑暗,看到三四个男人的身影正在渐渐靠近。换作旁人应该无法分辨,但正如吴用所想的那样,拥有超强夜视能力的刘唐,能把远处的事物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 刘唐拿起了放在屋顶上的朴刀。 下一个瞬间,刘唐紧握朴刀的身影,从屋顶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