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玄怪录】卷三·钱方义

殿中侍御史钱方义是原来的华州刺史、礼部尚书钱徽的儿子。

宝历初年，钱方义独自住在长乐的府邸。晚上如厕，身边没有仆从跟着，钱方义忽然看到一个数尺高的身着青衣披头散发的人快速逼近自己。

刚开始，钱方义害怕得想要跑，又考虑到鬼怪有心抓自己自己是跑不掉的，索性勉强镇定下来问：“你是不是郭登？”

来人点点头：“是。”

钱方义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何必相见呢。素来听说看到你的人没有不死的。难道说我钱方义命当如此才看见你？还是说你故意见我害我？我家就在华州，皈依佛门的姐姐也在华州。现在就要死在你手里，我的命倒是不值钱，只是身为人弟的本分没有尽到，可以让我当面向我姐姐告别吗？”

郭登说：“我不是想害人，出现的次数实在很少。看见我的人里正气扛不住的就夭折了，不是我有意杀人。但是我心有遗憾，想要托付给别人，所以好久没有出现。先生您福禄深厚，正气充溢，就是见到我也没问题，所以才敢出现在您面前求助。”

钱方义问：“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郭登说：“我担任这个职位好长时间了，按照政绩算我可以升值了，但是我命里福薄，需要有贵人帮我。先生您帮我写一卷金字《金刚经》然后诚心祈祷，回头拿给我，我的职位就可以稍微升迁。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

钱方义说：“可以。”

郭登说：“我身上阴气会侵扰凡人阳气，虽然先生您福气深厚正气浑厚，不会生大病，但还是会有所影响。最好是马上服用生犀角、生玳瑁，用麝香塞住鼻孔，这样就没事了。”

钱方义回到中堂，果然觉得头昏得要晕倒一样，马上服用生玳瑁，用麝香塞住鼻孔。自家父亲门下有个王直温住在附近，他长时间在江岭做事，写信求来生犀角后吃下。过了好久身体才好转过来。

第二天黎明时分，喊来经工，嘱咐他们用金墨写三卷《金刚经》，并且承诺了更高的报酬，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抄好。抄好《金刚经》后请他们享用斋食，并且夸奖了他们一番，回头就把《金刚经》交给了郭登。

过了月余时间，钱方义回到了同州乡下的宅院，刚下马休息一会，就来了一个裴姓老丈。裴老丈搬家到了鄂渚一带，分别十来年了。裴老丈忽然从正门走进来，径直走向阶下。

钱方义出门招呼，裴老丈说：“有客人来了，跟我出门。”然后就在前面带路，钱方义跟在裴老丈后面。

走到门边就找不到裴老丈了，只看到一个人身着紫袍手持牙笏在门外等着，后面还跟着数十个紫红色衣服的小吏。钱方义低头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个紫袍官是郭登。

郭登收起牙笏，走上前行礼说：“在下官职升迁只需要一卷《金刚经》就行，先生仁厚，准备了三卷。现在我身上功德深厚，官位连升几级，甚至成为了贵豪望族，这都是托您的福。虽然我官职连连升迁，但是我的厨师还是以前那个，他就像是卖鱼的人。我已经升迁数等，再去吃他做的饭只觉得苦不堪言。先生仁厚，再帮我诵读七遍《金刚经》，我就可以换一个厨子了。我将会终身铭记您的恩德，绝对不会忘记。”

钱方义说：“可以。”钱方义想了想，又问：“喊我那个裴老丈现在在哪里呢？”

郭登说：“裴老丈在江夏睡梦中发病，现在处于弥留之际。我们鬼神求人帮忙，不是亲近的人不能自己拜访。裴老丈刚刚回去了。”

缓了缓，郭登继续说：“厕神每个月初六、十六、二十六按例巡查。这天里，人遇到了厕神就会招致灾难。人看到厕神，人就会死；厕神看到人，人就会生病。之前一个八座高官生了三个月的病就是因为我巡查结束回去的路上看了他一眼。这事情就是亲戚间也需要注意。”

郭登还说：“幽冥官员，没有福气的人多，平时没有什么吃的，饥饿那是常态。您一定要时常供奉鬼神，我们不会忘了这份情谊，会在暗中帮忙，可以免除您的灾厄。”

钱方义说：“阴阳两隔，偶尔才会遇见。就是每次见到你，我都会难受好久。你以后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可以给我托梦。你诵经的请求就在天亮的时候完成吧。”他们应和着告别。

等到天亮，钱方义请来自己敬重的僧人诵念四十九遍《金刚经》。第二天天亮，又为郭登祈福。

这些都结束后，郭登托梦来说：“本来请您诵念七遍《金刚经》就好，先生您居然诵念七七之数。这些功德累计起来，我可以换一个天厨了。先生日后有难，我一定会提前知会您，如若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来找您了。您一定不要忘了广泛供奉一切鬼神。”

我李复言之前也听说过这件事，但也不清楚个中详情。大和二年秋天，我和钱方义堂兄和河南兄不旬求取岐州的推荐。一路上，我为他们准备住处，朝夕相处，夜里也会谈天说地，说到了这件事，我才得以把它写下来。

我总是怀疑，郭登升职就要换厨子是在内涵什么，但我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