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一刀两断(下)【羡忘】
本章预警:羡忘,双儿设定,双洁,HE,刀预警,其他详见前言。

BGM:《爱殇》——小时
小人儿看着再怎么小孩子气,二八之年也是懂事的。
或是刻意避嫌一般,又或是确实害怕,两日来蓝湛不再东摸西跑,规规矩矩地窝在房里。魏婴见着他的时候,不是在吃就是在睡,怎么逗他出去,都哼哼唧唧抱着被子拎不动。
可依蓝湛那性子,这样下去不得闷坏了?
那日不到申时,魏婴便早早地向他父王告了假,想陪着蓝湛去远一些的街市走走。可房门还未推开,已闻到一股酒气。
“阿湛今日…为何喝这么多酒啊?”
好在,小人儿还知道自己酒量差,都是些甜酒。可一整坛子下去,对他而言也是不少了。傻愣愣地看着魏婴走进来坐到他身侧,面上红扑扑的。
“可是我有何错处让你不悦了?若是,你别憋着,尽管说出来,夫君任你撒气啊~”
蓝湛无甚表情,垂着的双眸仿若要睡着了一般,良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今日…是兄长忌日。”
魏婴闻言,调笑的神色散去,张张口有些不知该如何宽慰。或许这世上,只有他的阿湛会记着,或许每一年,他的阿湛都会记得,他以为的,痛失兄长的日子。
“曦臣兄……智勇无双,德才兼备,是绝无仅有的谦谦君子。愿曾想,有朝一日可与他论谋术,磋武艺,把酒言欢……可惜昏君暴政,民不聊生……是天妒英才,世事无常啊……”
你难过,我陪你难过,你缅怀,我便同你缅怀。你的伤痛有人心疼,你的眼泪有人在乎。我会护在你身前,我会守在你身后。
魏婴从困倦地有些四下摇晃的小人儿手里轻轻拨出酒坛,正要将人放平在榻上,就听到下属急急闯进门,扑通一声跪下,魂不守舍的声音:
“殿…殿下,不好了!王爷他…他……您快去看看吧!”
“我父王怎么了?”
魏婴登时就跟着人跑了出去,慌张到踢倒了地上的酒坛。闷闷的两声“咚咚”,蓝湛跟着睁开眼。
“父王!”
大帐内充斥着血腥气,奏报地形图散了一地。
江澄和江枫眠见着魏婴,赶忙给他让开道。
魏长泽脸上痛苦的神情渐渐隐去,随之一道的,是面上的血色和虚无的呼吸。
温情搭在脉上的手慢慢挪开,不发一语。
“我父王他……他……怎么了?”
嘴唇颤抖,魏婴跪在魏长泽身侧,托起他的头护在怀中。
“有人……给王爷下毒。”
“下毒?下毒……那你解了没?”
“太晚了……”
“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这才多久?多久就晚了?”魏婴睁圆了眼,眼泪噌得涌出来模糊了视线,他只一味地将他父王的手腕往温情手里递,“你…你再看看,求你再看看温情!怎么会晚了呢,你诊错了,肯定诊错了!我父王,我父王怎么可能……求你再看看温情!”
“毒性猛烈,王爷从毒发到薨逝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从守卫听到声响再到我赶来早已……”
“什么毒?是什么毒!谁下的毒!”
魏婴一把掀翻了桌案,双目猩红,正巧,落入了刚掀开帘子要踏进的蓝湛的身影。
“呕…呕……”
几滩暗红的血渍闯入眼帘,呕吐物的酸臭夹杂在血腥气中,蓝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别过头,虚虚地扶着帐门,将那酒气都吐了出来。
“阿湛……”
欲起身搀扶,魏婴此刻也只能做到反射般地抬了手,又无力地落下,竭力地稳住颤抖的声线,叫亲信将蓝湛先送回驿馆。
“贤侄…伯父知道…唉……你先…缓缓吧,”江枫眠拍了拍魏婴的肩,朝江澄使了个眼色,“阿澄,你好好陪着无羡,我去查。”
滂沱的大雨,雷声轰鸣,淹没了其它声响。不时劈过的闪电将黑白灵堂照得更加哀怨飘摇。
魏婴守在灵柩边,蹲坐在地上,头埋进臂弯。一日一夜,如断线的木偶,了无生气地枯坐。
“殿下…殿下?”
照看蓝湛的守卫有些焦急地唤着,他知道不该在此时打扰魏婴,可又怕再晚些又会出什么事。
“何事。”
抬起的脸上泪痕已干,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却出卖了他的心力交瘁,魏婴听得出是跟在蓝湛身边人的声音,哑着嗓子开口。
“少夫人刚刚,独自出去了,小的拦不住。外头雨大……”
“去多久了?往哪处去的?可带着伞?”
久坐不动的人爬起时免不得踉跄,魏婴扶着灵柩站稳,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披上斗笠叫人赶紧去牵马。
“阿湛,阿湛!”
城西的方向,是兰陵的军营。
魏婴不知蓝湛为何突然冒雨出门,只是漆黑夜色里这震耳欲聋的雨声和马蹄溅起的泥泞,都叫他心如擂鼓。直到终于追到那一只孤寂的影子,小小的雨伞在风中摇晃,避尘的剑鞘反射出幽暗的光,他才堪堪稳住心神。
“阿湛,你要去哪儿?外头雨大,越往前越泥泞难行。先随我回去吧?有什么,明日夫君再带你去可好?”
雨水肆虐,模糊了视线,吞噬了声音。
魏婴看不清蓝湛的神色,只能更加大声地叫唤:“阿湛,你淋湿了…小心受寒……回去吧,先回去好不好?”
“回去?是该回去了……”
蓝湛抬高了油纸伞,不敢,却又不甘,紧紧地注视着魏婴,想要看清他的每一个表情。
“你父亲身死,是我下的毒。”
“阿湛,你…你说什么?”
“弑兄之仇,不共戴天。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血债…血偿。”
只是那人,果然不会放过他啊。蓝湛看清了魏婴脸上的怒容,听见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得冰冷。
“弑兄之仇?谁弑兄?弑谁的兄?”
埋伏在暗处的士卒悄无声息地靠近,魏婴身后的亲信拈起弓,往灌木丛中放了一箭,果见一个衣衫华贵、头顶闪着金光的人好整以暇地,踱步至蓝湛身后——魏婴明白了。
“蓝湛……”魏婴握紧了缰绳,“我从未负过你,我父王从未伤过你兄长,夷陵从未对不起姑苏。”
“夷陵世子,哦不…该尊称一声夷陵王了,果然巧言善辩,真真是好口才,”金光瑶拍了拍手,很是叹服的模样,“只是黑的成不了白的,白的也不会变成黑的。当初姑苏世子如何血溅当场,在场的将士们有目共睹,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开脱的?夷陵王又何必,欺蓝二公子年少不谙世事,真当他,当姑苏,无人撑腰了吗?”
“金!光!瑶!卑鄙小人,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魏婴从身后抽出随便,策马就要斩获金光瑶的项上人头,“擒贼先擒王,今日我就先杀了你,省得两军交战还添死伤!”
“你以为今日,你能全身而退?”金光瑶只迅速地挪到蓝湛身后,见魏婴果然急急勒住了缰绳,露出了狡诈的笑。
响指一打,暗处的埋伏一拥而上,将魏婴一行人团团围住。
刀光剑影,魏婴一面击退蜂拥而上的敌军,一面警惕着蓝湛的处境——不管蓝湛所言真假,他都要把人先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毕竟,那杀了蓝曦臣的金光瑶怎可能对蓝湛安什么好心?
混乱中,魏婴瞅准了机会,一把拉过蓝湛将人往身边带,下腹骤然一痛。
低头看,能轻而易举就深深嵌入皮肉的,不是避尘,还能有什么锐器?
“你…我……”蓝湛似也没料到,眼中的怨恨瞬间被惊慌掩埋,慌忙收了手,“你…放我走……”
避尘的剑锋第一次染了血,滴滴答答混落在泥水中,魏婴的玄衣看不出血迹,只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暴露了那一剑,有多深。
蓝湛脸色也是煞白,不由后退了两步,捂紧了胸口。
“你信他,不信我……我竟从不知,你原是…恨我至此么?”
有些晕眩……魏婴用随便竭力支撑着。
雨帘中,他好像又见着枫树下那个小孩,松开了他兄长的衣角,蹒跚着跑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地给他手上被弓绳勒破的血痕呼气,奶声奶气却又一本正经:“木秀于林,是林不济,木有什么错?我兄长说了,卓尔不群是为英,不畏强权是为雄。英雄谁不愿意嫁呢?铁血铮铮,又柔情似水,我就愿与英雄生同裘死同穴。”
苦笑一声,魏婴忍不住吐出一口瘀血……他本想做他的枭雄,而他,终还是称他为,乱臣贼子。
“魏无羡!”
得到消息的江澄立马点兵前来,与金光瑶的人混战一片。
毕竟云萍已是夷陵和云梦的地界,金光瑶要藏的隐秘,不过也就只能带着百名精锐偷袭。不料江澄的动作如此之快,眼见着他们已落了下乘,便急急“护”着蓝湛撤退。
“金光瑶!想走?给我上!”江澄的三毒闪着凛冽的寒光,“蓝忘机,你给我站住!”
紫电眼见着就要落上蓝湛的脊背,江澄的胳膊却被人拽了回去。魏婴真的筋疲力竭,靠着江澄也支撑不住,慢慢滑落在地上:
“别……江澄,放他走吧。”
转身前的最后一眼,蓝湛看清了魏婴眼中,似有什么,黯淡了,熄灭了。

好了好了!下一章真相就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