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剧情梳理第七十五期:“枯朽为灯”
(本篇搭配BGM:澤野弘之的纯音乐《TOWER》观赏更佳)
诺安握住惑砂双手的那一刹那,脑海中被封禁的闸门轰然倒塌。
尘封的旧日与最近的混乱交汇在一起,互相撕扯着,形成了无序的螺旋。


满目鲜红的赤色与万千悲鸣在他的面前匆匆流逝。

纷乱的记忆化为纷飞的大雪,造就了无法承受的雪崩。

那些回忆的尽头,只剩唯一的生还者躺在冰冷的积雪中,望向漆黑的天空。

接受升格网络的恩惠吧。
无穷的昏暗中,落雪发出了掺杂着悲伤的嗤笑。
否则,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忆中蕾切尔说道,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否则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过神来,诺安发现自己正坐在蕾切尔的隔间中,现在的时间是凌晨1点,他刚按照蕾切尔的指示,把贝拉·贝特那里运送回来的最后一批武器藏在G列储货车厢中。他记得……此时距离和上层守卫开战只剩7个小时。
阿萨提醒道,你怎么一副走神的样子,刚刚不是在问蕾切尔为什么要和欧石兰合作吗?
诺安点点头回道,抱歉,我确实走神了,能再说一遍吗?
蕾切尔举起手中的杯子,咽下一大口自酿酒说道,好啊,反正马上就要开战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因为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她又把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时的运输部队是一盘散沙,为了拿到更多分成,去更安全的城市,小队之间也常常发生冲突,我想改变这种环境,却除了自己的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心里坚信着……暴力一定能打出一片天,这种没过脑子的想法当然不会有好结果,每次我想闹点什么,都会被贵族逼着付出代价,就在我即将被贵族扔下车的时候……你妈妈朱莉救了我。
那时她才和你那爹认识没多久,凭着自己的才能成为了他手下的秘书之一,她看不下去下层车厢的混乱,对我伸出了援手……我们反复商议之后,找到了唯一可能解决的途径——欧石兰,说起来,还是你爸把我引荐给了他,让我见到了这个一直蓄谋代替皇族的男人,并和他达成了一个交易,我用下层车厢的武装暴动来帮他恐吓不配合的贵族,他则帮我疏通门路,提供物资,让我利用对上层的反抗来聚拢大家的心。
经历了过很多次成功的抗争之后,大家就开始把我当成了无所不能的‘英雄’,推选我为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无论是谁家需要帮助都可以向我求助,因为在我的背后有一位手握实权的上层贵族,很讽刺吧,但那时的我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不用担心。


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迁跃至白雾弥漫的海港,惑砂正轻柔地拉着身旁的青年,耐心地指引着他的行动。
那是诺安作为构造体刚刚醒来时的记忆,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升格者究竟为何物,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相信着这个睁开眼就陪伴在自己身边,将自身“所有”秘密都告诉他的人。
惑砂轻声说道,试试看,你甚至可以让它们恢复黄金时代的秩序,搬运东西,重建废墟……只是在习惯之前,还不能控制太多。
诺安疑惑道,这样就可以了?它们好像不太听从我的指令。
惑砂握住了诺安的手腕,让他指向那些东倒西歪的构造体说道,没关系,我会帮助你,让它们去做你想做的事,救下你想救的人……从痛苦的无力感中解脱,成为真正的“英雄”。
看到诺安一言不发,惑砂问道,怎么了?
诺安提问道,你从未提起过这种力量要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警觉一定是刻在“商人”灵魂里的天性吧。
惑砂微笑着回道,我只需要你成为我们的同伴……能通过筛选的人不多,我很珍惜你,希望你能留下。

眼前的景象再次跳转回开战前的那天晚上,蕾切尔坐在正在桌前,对着酒杯挤出了自嘲的冷笑看着过去的画面,青年在不安中察觉到了某种危险——距离记忆中开战的时间点只剩下短短7个小时,她为什么还在和阿萨喝酒闲谈?
蕾切尔继续说道,给了我充分的“援助”之后,他希望我做的事一点点增多了,最初的任务还是去处理那些本来就见不得光的混账,后来,开始有很多无辜的人被连累了进去,直到有一天,他就叫我处理掉你爹……因为他也变得不是那么“听话”了,抱歉……那时我也没想到欧石兰除了我们还买了几个不要命的家伙,如果知道,就算当时不行动,也要保护好朱莉……或者还有你爹。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终还是害得她脸被划伤,就那样带着肚子里的你,流落到了下层车厢,然后,她就渐渐变了……把以前那些喜欢看的书和电影,坚信的梦想都钉在那张面具下面,再也不露出半点儿,为了获得反抗的机会,也为了让运输队摆脱欧石兰的控制……她答应了我的提议,在账目上做手脚,为运输队筹集武器做支援。
蕾切尔问道,这件事,你早就察觉了吧?或者其他人告诉过你。
诺安点点头回道,嗯,他们说过。
她看着酒杯里浑浊的液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就知道,姗娜和卫兰那些家伙不可能瞒得住你,朱莉和我或者阿萨不一样,没什么做坏人的天赋,自从开始改账起,她一直都处于在过度紧张的状态,嘴上说着要让你和大家在一起,但你稍微和别人走远点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就怕得不得了。
诺安不禁疑惑,所以她才同意我钻进存书仓库里?
蕾切尔颔首回道,没错,我原本劝她“这么担心不如把孩子带在身边”,但她却又怕太亲近你,败露的那天你会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犯了罪的母亲,她每天都像是自我暗示一样对自己说好几次“这是为了大家的未来”,一转头就开始想自己不在那天,你要怎么办,担心你把时间消耗在绘画上,缺少能活下去的本领,总是对你那么严苛,可她在心底……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做你想做的事,看书也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好,画画也好。
诺安回道,她对我说过,“希望你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
蕾切尔微笑着说道,是吗?那我也说一句对你的嘱托吧——无论你喜欢的未来是什么样,都别学我。
诺安回道,这句话她也说过。
蕾切尔短暂地楞了一秒,随即低下头,笑得浑身颤抖。
诺安关切道,蕾切尔队长?
蕾切尔笑道,是啊,有些事早就错得很离谱了,为了弥补过去的错,又只能继续错下去……


那是第一次失忆后,又被他唤醒的某个下午,惑砂站在一望无际的红潮面前,怀恋地抚摸着怀中的玻璃罐。
我只是,想保护大家……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帕弥什与人类共存,因为我察觉到彻底驱除帕弥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呵呵……你的表情,就像是在好奇身为升格者的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一样。
他捧起手中的玻璃罐,悲伤地注视着里面的东西轻声诉说着。
这些都是我“家人”的遗物,我曾因为先天性残疾被父亲抛弃,在孤儿院里长大,那是个对孩子来说是地狱却对大人来说是乐园的地方,活在里面的每一秒都煎熬极了,但我们这些孩子与“妈妈”互相保护着活了下来……我见过卑劣的人,也见过无私的人,受到伤害的同时也得到过帮助,对于人类,我并非抱着单的爱或恨,而是更为复杂的情绪,这一点,对于帕弥什病毒来说也一样。
灾难的爆发打破了孤儿院这座坚固的牢笼,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在“妈妈”的引导下逃离那里,获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所以,我也曾感谢过这场灾难……直到它逐个,夺走了我最珍爱的人们,现在,你能理解我的想法了吗?*我只是想保护大家,保护任何一个能留下的同伴,不要害怕,红潮并不是那么残酷的产物,他们不再作为个体存在,但也因此获得了重生。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就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答案了,只要还能留下什么……哪怕他们不再鲜活……也总好过真正的死亡……一旦彻底死去,被留下的人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再次看到……她的影子……
他失神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紫色的长发,如同抚摸着某人最珍贵的遗物。
我知道,比起化为虚影的“碎片”,你更希望能站在真正的人们身边,但你把信任交给他人,就会遭到背叛,只有把绝对的优势和力量握在手中,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我已经吃够这种教训了,你也应该一样……还记得运输部队的末路吗?
不记得了吗?也是,你已经忘记过一次了……那么,现在回想起来吧……然后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纷杂的思绪和杂音再一次沉淀回开战前的那个晚上。
阿萨大声吼道,都说了那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不然你要怎么办?那些武器商总不能凭着一腔热血就给你变出来武器支援你吧?都是要吃饭的,更何况有幸运盒子之后,运输部队的信誉也没以前那么高了,空手过去谁听你的,虽然我总是和蕾切尔意见不合,但在她和欧石兰合作,拿幸运盒子分成这件事上,我觉得她做得对。
诺安问道,幸运盒子早就卖不出去了,最近的物资是从哪里来的?
蕾切尔补充道,还有芭芭利。
诺安问道,你是说接替妈妈职位的那个人?
阿萨点点头回道,没错,就是我那个小媳妇,嘿嘿,她以前是厨师,做饭可好吃了。
诺安拖了拖下巴回道,但你说……
蕾切尔摇摇头回道,我不可能相信她,这两个人一直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有好几次“食物中毒”的事,我都怀疑是芭芭利下的手,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阿萨配合我们的行动也只是因为他在上层车厢混不到好位置,要是他能自己享乐,绝对不会理会我们的处境。
诺安继续追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让他留在这里?
蕾切尔回道,因为运输队和上面都有他的人脉,他对我来说也还有利用价值,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羊毛出在羊身上,她改账拿下的物资本身就是运输部队和工蜂部队的报酬,时间久了,人就会因为饿急了乱咬人,各怀鬼胎的家伙越多,我们能相信的人就越少……到头来,还是在帮敌人瓦解自己。
阿萨大吼道,哼,管他那么多,发现了就扔下车!
诺安问道,当年,班克罗夫特也这样吗?
阿萨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你硬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或许是酒精发挥了少许作用,也或许是早就被问烦了,这一次阿萨没有那么坚定地否认,而是回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是我故意害死了他?可我啥都没做,他那个儿子为啥丢了,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像他这种大麻烦为找儿子不见了,我发自内心高兴,也不想费劲把他找回来,但这不代表这是我害的,你明白吗?

随后蕾切尔问道,诺安,你是不是就快18岁了。
诺安有些疑惑,是的,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蕾切尔说道,菲尔德已经失踪5年左右了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去074号城市找菲尔德,却总是被运输队的任务耽误,就算有机会到了那边,也没能打听出什么线索,其实我也一样,我私下里托人打听过很多次菲尔德的消息,虽然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但每次都不太确定是不是他,所以我也没跟你说这些不确定的事,等列车上的事也告一段落了,你就从运输队离开,亲自去找找他吧。
诺安问道,从运输队离开?
蕾切尔点点头回道,嗯,留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得选,你和他们又不一样,还年轻,出去看看更好。
这时阿萨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
蕾切尔回道,越快越好,武器就堆在车厢里,再拖下去只会更危险,再过几天,等那两支小队回来了,我就开始部署计划。
她咽下最后几口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直到此时,诺安才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
诺安问道,蕾切尔队长,你今天喝了多少?
一旁的阿萨笑道,哈哈,就那一杯,但按照她的酒量,最多再坚持十分钟就得倒在这儿。
蕾切尔回道,几口能醉也是福,毕竟酒那么贵。
诺安有些担心道,你说还要尽快确认情报,这样下去的话……
蕾切尔摆了摆手回道,今晚没事,他们不会那么快回来,先让我看看交给你的“作业”,那把释能剑组装好了吗?
诺安把释能剑交给蕾切尔,她借着昏暗的光线,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了一遍,称赞道,不错,你自学能力倒是很强。
诺安回道,我光是弄明白这些零件分别是什么就用了整整一天。
蕾切尔摸了摸诺安的头说道,能耐下心去研究就已经很强了,要是把这种事交给阿萨或者他手下那帮患子……
阿萨笑道,哈哈,还有这种好事?他们带着零件就出门换酒了。
诺安低声说道,以前我妈总说“不要做烧书取暖的蠢货”,只有从书里学到东西的人才能活下去。
她看着酒杯中折射的倒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不要做烧书取暖的蠢货……呵呵……没错,不能理解书的内容,只会焚烧来取暖的人,确实是蠢货,有时候看着你,觉得朱莉很多话都是对的,老一辈人总说“态度决定人生”,你能耐着性子去理解和学习,已经要比很多自甘躺进土里的人要强很多了,虽然她在你九岁的时候就想把你送到运输队来……那也只是因为太着急了,朱莉的身体一直很不好,再加上那些事……她担心自己走得太早,留下你一个人无法生活。
诺安回道,这些事她从来不肯跟我说,如果不是你后来告诉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时一直在生病,只知道她会经常咳嗽。
蕾切尔的双目已在醉意中变得模糊,呢喃道,你怎么不了解她。呵,你回头找个镜子照一照,就跟你现在基本上一样。
诺安惊诧道,跟我一样?
蕾切尔眯着眼回道,是啊,她在戴上那张面具之前,差不多就和你现在一样高,也有这么一双固执的眼睛……头发和衣服都黑漆漆的,走路又像猫一样没声音,一到晚上不开灯就看不见在哪……说到这个,我有时候真想你能把那只萤火虫挂在肩膀上,省得晚上送货一不留神就找不到你了,等打起来也分不清哪个声音是你。
她看着诺安那一头黑发,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画面般,突然笑了起来,嗝,你干脆去把头发染成彩虹色好了。

阿萨吐槽道,啧,有折腾别人的功夫,你不如把自己的夜盲症治一治。
蕾切尔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有夜盲症。
阿萨回道,你怎么没有?去年医生就给你开了一瓶维生素A,你吃到今年还剩大半瓶,最后还送人了,况且现在哪里还有给人染发的闲工夫,他要是能变成构造体,倒是有可能。
蕾切尔叹气道,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变成构造体,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在这里卖命了。
阿萨思索着,诺安还没去测试过那个什么适应性吧?
诺安反问道,什么适应性?
阿萨回道,钽什么什么……我忘了,据说只要有那个适应性,就有机会变成构造体,哈哈,虽然也有可能在改造的时候暴毙。
蕾切尔带着醉意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这些事让他以后自己去摸索吧……年轻人,以后有的是机会,无论怎么样,我都会让你活下去。
诺安疑惑道,无论怎么样?什么意思?
蕾切尔自嘲道,什么意思?哈……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有些事,还没法确定…….

话音未落,蕾切尔便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
诺安呼喊道,蕾切尔队长?!
阿萨拉住诺安说道,好了,你让她睡吧,有些事在心里堆久了也需要发泄,更何况决战就在这几天了,她又不是什么超人,正好借着酒劲给自己鼓鼓气。
让蕾切尔躺下之后,诺安本想找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但隔间里却只剩下一件挂在椅背上的外套。
阿萨喊道,哎,别拿,那是我的衣服。
当他准备把外套交还给阿萨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衣领折叠在一起地方,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寻常的硬物。
诺安翻开衣领,仔细检查了一遍,只见折叠处有一块不太明显的修补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缝合线,内侧掉出来了一个又薄又小的微型机器。
诺安震惊道,这是……监听器?它从什么时候在你身上的?
阿萨眼神闪躲,迟疑了片刻,随即又夺过衣服尴尬地笑了起来,哈哈,没多久,就几小时,这外套呢,是昨天我那个女人——芭芭利她送我,我平时根本不穿外套。
诺安叮嘱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聊后续的计划,也一直在说武器被运回列车上的事,蕾切尔队长说过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阿萨辩解道,哎呀,她只是总觉得我在外面有了新欢,什么通讯记录,见过的女人都要查一查,对武器的事根本没有兴趣,你放心,我和蕾切尔一直都在芭芭利那里吃饭,更何况她早就在帮我们倒腾账目的事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提防那么多干嘛?我现在就去叮嘱芭芭利一声,叫她别往外说,这样行了吧?
诺安回道,可是…….
阿萨打断诺安的话语,可是什么可是,那现在能怎么办啊?蕾切尔一旦喝醉了至少会睡五小时,你别想在这五小时里叫醒她,新野和珊娜他们也要等早上才会返回列车,你还没吃饭吧,桌子上还剩了点罐头,吃完就回你那破地儿睡一觉吧,等蕾切尔醒了再做打算。
诺安回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阿萨争辩道,危险什么危险?你怎么也跟蕾切尔学得谁都不敢信了?芭芭利帮运输队筹集了这么久的物资,败露了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说了是我们两口子感情的事,你还问那么多!别看了,我要抓紧时间去见她,省得再出什么乱子,你要敢多事让我丢脸,回头饶不了你。
不知为何,看着阿萨的背影,诺安又一次想起了班克罗夫特。
诺安喊道,阿萨!!
现在的他就像那时班克罗夫特一样匆忙,带着满怀心事的表情,用几近跌撞的脚步冲出了车厢,迅速不见了踪影。(阿萨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爱人出卖了自己这样的事实)

第二天早上8:41
下层车厢内传来一阵骚动,诺安翻过通风管道,只见三十多个上层守卫闯进了平民车厢,把原本就拥挤的通道牢牢围起,引起了很多人的抱怨和哀鸣。
顺着通风管道向守卫聚集最多的地方匍匐前进,他逐渐看见了地板上有鲜血的拖痕,随后,他看见阿萨沾满鲜血的衣服,他断裂的骨头刺穿了肌肉和皮肤,带着半凝固的鲜血暴露在空气中,头部也失去了完整,只剩下没有牙齿的嘴在控诉着死前的痛苦。
缠绕的绳索让整个躯体保持着不自然的蜷缩,四周的守卫似乎有意展示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好去宣告他的死法。
一名上层守卫大声宣道,你可以继续沉默,接下来就轮到运输队的其他核心成员,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怎么在轨道上被拖死,要是不想这样,你就老老实实把藏东西的地方交代了。
另一名上层守卫对蕾切尔说道,蕾切尔,这次和之前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以前我们可以就事论事,只惩罚他们本人,这是威胁我们所有人的事,你继续沉默只会让冲突进一步升级,上面说了,如果今天不查出来,我们也得死。
蕾切尔冷笑道,冲突升级?上层的贵族老爷们把人逼到猝死,自杀,纵容你们打伤,打死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冲突会升级?
后面一名上层守卫反驳道,那你这么闹下去就能解决了?我们也不想为难你,“都是”替上面办事的人,何必搞得这么难看,把东西交出来,这样谁都不会受伤。
蕾切尔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侧目向通风管道的入口看去。
诺安知道,蕾切尔需要得到他发出一个“我在”的信号,但现在,他必须依赖通风管道的昏暗,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回想起之前蕾切尔说的话,诺安悄悄拿出怀中的发条萤火虫,点亮它尾巴上的小灯泡,在通风管道口轻轻晃了一下。
那名上层守不耐烦道,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是不是在等人?你要是在等派出去的两支小队,我就顺便告诉你一声,他们已经死了,多亏了这个孬种,上面今天一箭双雕,哈哈。
守卫拿出自己的终端,给蕾切尔播放了一段影像,然后笑着踢了一脚阿萨的尸体。
蕾切尔回道,好,我跟你们走。
新野低声道,蕾切尔!!你不能——
他还没把话说完,两发来自不同守卫的子弹便已擦过新野的肩膀,他身后一位青年男性应声而倒,人群瞬间发出尖锐的喊声和抗议声。
那名上层守卫挑衅道,你们人都挤在一起,吃一发手雷会死几个呢?

新野大骂道,尼玛!你们还是人吗?!
蕾切尔劝阻道,够了!新野!这里有多少毫无防备的人!你想害死大家吗!
卫兰憋屈道,大姐头!我们怎么能让你——
枪声再一次打断了他们的话,趁着人群的慌乱,诺安将手中的短剑抛向车厢顶部的灯,黑暗与无数玻璃碎片在这一瞬间落入人群之中。
那名上层守卫喊道,快拉响警报!
珊娜大喊,动手!
收到这个讯号,运输部队的成员没有分毫犹豫,迅速冲向身旁的守卫,趁着黑暗与混乱还未褪去,诺安迅速从通风管道中跃下,将手中的释能剑直刺向正准备拉开手榴弹插销的守卫,并抢过他手中作为后备武器的长剑丢给了一旁的队员。
新野怒赞,干得漂亮!
虽然这些守卫们多多少少有预备到冲突的发生,但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人的反抗竟然如此的坚决。
快抓住他……呃!!
新野冲向还未倒下的守卫,挥剑弹开迎面砍下的武器,在黑暗中侧身将利刃刺进了防护薄弱的咽喉处,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警报的话堵在了空中。下一秒,人群的嘶喊声便和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震聋。当应急灯光再次照亮车厢的时候,那三十余人已和数位无辜的平民一起化为了沉默的血肉,只剩下满身鲜血的人们在劫后余生的心悸中喘着粗气。
蕾切尔叹息一声,在这种时候杀掉守卫,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新野笑道,正好,我也不想再忍了。
卫兰说道,现在就开战吧,继续拖下去他们就会派更多人来!
珊娜回道,我们等你的命令。
蕾切尔大步迈过地上的血迹,一拳砸向下层车厢中的警报器,将运输部队总队长的身份卡插进其中,强制停止了这刺耳的声音。
蕾切尔向众人问道,还记得加入运输队那天的誓言吗?
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中,她握紧了沾满敌人鲜血的拳头。
卫兰拍着胸脯大声回道,一定要让大家从压迫中解放,然后亲自告慰所有牺牲者,他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蕾切尔大声回道,现在,实现它的时候到了……!
他们争取到的时间并不算多,上层贵族很快就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事,并获得了一致许可,派出所有武力来镇压下层的“暴动”。
在这段时间里,愿意参战的人们迅速聚集在G列车厢附近,拿起存放在其中的武器,不愿或无能为力的平民将继续向后方移动。双方在奥赛兰姆号偏中下段的车厢内相遇,并展开了交锋。最开始,上层守卫利用自己精良的装备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但下层平民在蕾切尔与其他核心成员带领下,采取了较为周旋的战术。
传令兵汇报,我们的人在列车的各处推进的时候陆续遭到了伏击……已经有超过8个小队失去联系。
上层守卫的指挥骂道,该死……那些老鼠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他们频繁利用自身对车厢的熟悉度,从通风管道,车顶,各类出其不意的掩体中发动偷袭,并且频繁切断列车的电路,照明,又总是随手制作大量不起眼的“陷阱”。这些陷阱十分粗糙,它可能是某处凸起的尖刺,易碎的玻璃箱,断掉且垂在地上的电线,甚至可能是被弃置在角落里的伞骨,即使毫不起眼,但在拥挤的混战中,这些杂物也变成了对众人十分有利的道具。
诺安听到守卫们在不远处大声呼喊过要撤回上层车厢交战,但很快又选择了坚守在此。
蕾切尔嘲笑道,哈,那些上层贵族怎么可能让那些守卫把危险带过去。
选择留守在这里后,守卫们很快重新配备了新的武装,再次发起进攻,随后在重火力的碾压下,迂回战术的作用也变得收效甚微,绝望的人们不得不付出更大的牺牲,才能撼动他们坚不可摧的压制。
蕾切尔鼓舞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忍耐都是为了这一刻!!如果我们在这里倒下,躲在后面的人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运输队能够与上层守卫周旋到现在,依靠的是在狭窄的车厢阵地里穿插的防线和人员调配来弥补武装和兵力上的差距——但是当他们试图去主动出击的时候,这一切优势都将荡然无存。
诺安身边的一个运输队员呐喊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快步跑过了诺安的身边,却没有注意到倒在—旁的破烂椅子中一闪而过的红光,随即而来的是爆炸和火光。
每一个生活在下层车厢,饱受欺辱的人们都幻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在众人的期盼中,只要越过了炮火交织的轰鸣,所有人就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公正,与自由,大家坚信着万众一心的意志,坚信着碾压上层车厢守卫的人数,但真正交战开始的那一瞬间,每一个融入其中的人都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烟雾与昏暗堵塞了下层车厢,四周传来了纷乱的爆破声与惨叫,武装精良的上层守卫们被愤怒的人群冲散,人群又因为他们精良的装备而不断死去。
奥赛兰姆号上承载的一切生命,无论高低贵贱,此刻都如同溶解的冰块一般,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与怒吼,随着火光一起摇晃,崩落。借着松动车门透出的光线,诺安看到了不断喷涌而出的血液。
这些赤红的液体和弹片,杂物,人类的身体组织混合在一起,在狭窄的过道中散碎开来。地上铺满了尚且松软温热的躯体,眼见脚下愈发无路可走,有人索性炸开车门,让无数躯体和鲜血一同从疾驰的列车中甩出,在隧道墙壁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色拖痕。无数的生活与梦想,无数的矛盾与偏见,无数的压迫与仇恨都随死亡流逝了。昨日还在喧闹的车厢,也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沉寂了下去。

到了第二天清晨,运输队的幸存者已不足五十人,前线听不到任何呐喊,只剩枪声在不断回响在他们身旁,数千人的尸体与鲜血一同沉默着,宣告着最终的战果。
只要清除掉最后几个敌人,残存的人们就能够跨越连接车厢,冲向上层车厢。
可他们甚至来不及为这惨烈的胜利松一口气,连接车厢就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响动。
一台庞大的球形机械体伴随着轰鸣踏过地板上的尸体,向所有尚存气息的生命投下了红色激光,下个瞬间,照明系统早已损坏的列车驶入了隧道。

当短暂的7秒黑暗褪去,众人视野中便已出现了9个被夺走生命的人。
新野骂道,他妈的!!打不过只能靠这种玩意!!
新野一边跑一边从守卫的尸体旁捡了一把冲锋枪,转身对准机械体,参与到众多弹雨扫射之中,但那些子弹都在金属外壳上弹开了,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珊娜大喊道,让一让!
她扛着不知从哪拿来的榴弹发射器冲到新野身旁,甚至不等新野后退到安全地区,改良型反装甲榴弹就已穿过青灰色硝烟,撞向那个庞然大物。
火光尚未散去,诡异的响动又再次从前方传来。
新野惊讶道,根本没死啊!
诺安问道,珊娜,还有办法吗?
珊娜摇摇头回道,只有那一发!
新野急切地问道,要怎么办啊?守卫还在后面!蕾切尔呢?
诺安回道,她带着其他人在前面,我们被这东西分隔开了,先后退!利用车厢连接处的重型防火门做阻挡,争取一些休整的时间。
新野点点头回道,好,现在也只能后退了!
珊娜叮嘱道,沿途别忘了捡点能用的家伙!
在三位核心成员的命令下,藏匿在各种掩体后的运输队员一边互相打掩护,一边快步向下层车厢撤离,但那些几近溃散的上层守卫却躲在圆形机械后,趁着胜利继续发起了进攻。
麦克提醒道,喂,你们看那些守卫!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量守卫正在圆形机械的掩护下向车顶攀爬。
新野不禁疑惑,他们想做什么?
诺安思索道,避开和我们的交战……绕到后面?等等!后面全都是无法参战的平民!
吉米回道,他们向来都是用这个当威胁!怎么办?上车顶跟他们拼了?
珊娜摇摇头回道,不行,他们的人数太多了,没想到那些贵族老爷还藏着这么多人。
诺安说道,按照蕾切尔统计的人数,这些很可能已经是欧石兰身边的贴身护卫了。

这时蕾切尔传来通讯,姗娜,诺安,有很多护卫绕开我们过去了!
珊娜问道,看到了,现在怎么办?
蕾切尔回道,向后撤!奥赛兰姆号正在204隧道前端,它高度不够,那些守卫就算爬上车顶也没办法自由行动,还有15分钟就会通过204隧道,叫大家全都撤退到G列车厢后!做好安全防护!
诺安惊诧道,G列车厢?!你要做什么?!
蕾切尔简短地回道,炸了它!

早上9:01
冬日的天空刚从乌云中渗出微弱的光芒,四周就飘起了大雪。
疾驰的列车刚刚驶出204隧道,就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从G列车厢中段处断裂开来。上层车厢在车头的拉扯下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逐渐停在了5公里外的轨道上。下层车厢在爆炸中发生了大幅度晃动,距离爆炸处最近的储货车厢也发生了侧翻,万幸众人早有准备,后段平民车厢内的人大多还平安。
诺安回复,收到信号,前面也停下来了。
姗娜说道,不意外,后面丢了这么多车厢,在贵族们眼里可都是钱。
新野问道,那个大号的军用机械跟过来了吗?
诺安回道,目前还没有。
大多数尚能战斗的成员都跟随蕾切尔留在了前端,现在和众人在一起的,只剩下姗娜,新野,诺安,以及一位名为吉米的运输队员和工蜂队员麦克。
新野说道,让大家先离开车厢,两边的距离不远,万一追上来就前功尽弃了。
姗娜回道,出去了就能安全吗?守卫也会灵活行动——嘘!什么声音?!
遥远的空中传来了一阵对运输部队的成员来说绝不陌生的噪音。
直升机?!
就在下个瞬间,猛烈的火光就接二连三地吞噬了残破的车厢。
新野大骂道,那群疯子!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子弹越过爆炸的烟雾射向人群,伴随着点点火花在车厢的墙壁与地板上留下弹痕,后方的吉米来不及闪躲,左肩硬生生中了一枪。
诺安刚想要伸手扶起吉米,却被身后的麦克一把抓住了后心,拉到了掩体之中。他还想冲出去,却再一次被姗娜按在了麦克后,只能睁着不解的双眼看着他,但是麦克却只是摇了摇头,等待诺安的呼吸稍稍平静下来才继续开口。
麦克劝阻道,放弃吧,现在出去的话也只会多死你一个。
中枪的吉米因为疼痛在不断地低吟着,密集却随意发射的子弹擦过他的身边,却一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吉米试图爬向掩体的方向,但只要他稍作挪动,子弹便会落在他的四肢上,伴随着的是在强光照射灯的另一端传来的放肆笑声——那些守卫在玩弄着濒死的吉米。
新野怒道,狗日的!我要杀了他们!!
一旁姗娜提醒道,白痴!还看不懂吗!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留着吉米的性命,那不过只是为了引出掩体背后的人,然后直接击毙。
吉米痛苦的呻吟着,好痛……好痛啊……
按年龄来说还不过只是个少年的吉米因为枪伤的疼痛而浑身发抖,伴随着颤抖而涌出的泪水冲刷着血污,露出了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剧痛在枪林弹雨之中爬了起来,抽泣着举起手枪朝向前方——尽管满身泥污,他仍旧没有选择跪倒在地,而是向着那堂皇而刺眼的亮光扣动了扳机。

在强光之下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所在,甚至吉米根本连握紧枪的力量都没有了,但是流弹仍旧让那些惜命的上层守卫不得不将他杀死,而这也是吉米最后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啧”的咂舌音之后,几颗子弹穿过了吉米的胸膛,终止了他嘶哑的呐喊,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仍旧圆睁着双眼,泪与血浑浊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眸。(吉米,一路走好,你是个英雄)
新野骂道,混账……这群人渣……!
麦克问道,但是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正面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新野怒道,我们呆在这里也只是等死,那还不如出去和他们拼了!
姗娜摇摇头说道,那还没到要拼的时候……看那里。
随后姗娜指着在G列车厢断裂的一方,那些上层守卫所在的位置旁边,刚好就在这一节车厢闸门的气动装置旁,是奥赛兰姆在过去还没使用氦-3聚变能源之前作为紧急情况下用来打开车厢门的装置。
姗娜说道,那里面有大量压缩的高热气体,我以前曾经跟维修部队的家伙学过相关的知识……只要能让那些气体泄露出来的话估计可以让那些家伙慌乱一阵子的。
新野回道,到时候我们就能趁机分散隐藏起来,伺机伏击……我们还有爆破物吗?手雷之类的也行啊……
麦克回道,如果有的话早就用了!
新野叹气道,那就没任何意义了!我们也没办法去把那玩意破坏啊……!
姗娜掩饰着脸上的不舍说道,我知道怎么将它打开,只要能让我靠近过去的话,一把螺丝刀就够了。
新野看着她沉默了数秒,然后别过了脸说道,不行……
姗娜继续说道,只要你们能同时开火掩护我,只要覆盖5秒……不,3秒就够了,我自己就能从掩体跑到那边的路。
新野大吼道,我说不行!你这样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你刚才还在说教我!

姗娜回道,这怎么一样……现在这是唯一的活路,而且之前蕾切尔说过的,如果有争执的话,你要听我的。
新野反驳道,去他的!我不记得了!
连续不断的射击再次袭来,数颗子弹擦过了掩体的边沿,伴随着刺耳的撞击声发出了火花。
麦克说道,糟糕……他们正在包围过来!
姗娜恳求道,没时间犹豫了,我数三声,你们同时开枪进行持续至少的3秒火力掩护!在对方阵型被扰乱之后各自散开,明白了吗?
诺安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所有人都选择沉默不语,只有诺安替他们问出了这个问题。
姗娜微笑着回答,嗯,没有别的办法了,别害怕,还有人活着啊,只要我们想保护的人还在,我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对了,新野……上周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新野惊讶道,什么?!你现在说这个?!
姗娜抚摸了一下新野的脸颊说道,是啊,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新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姗娜的倒数声已经响起,那似乎也是代表着她生命的倒计时。
——3!
她相当清楚当这简短的三秒过后,她的生命便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而是投入了死神的怀抱之中。
——2!
新野咬着牙低声地骂着脏话,手中的步枪却已经架到了准备开火的位点。
——1!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下一秒就要面对死亡,也习惯于面对同伴的死亡,她认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在这最后一秒里,她还是忍不住将目光不舍地看向自己那些战友们,这是她能允许自己最后的软弱。

开火!
怒吼和枪声从运输部队掩体后面传来,顿时让正在慢慢包围过来的守卫们搞不清楚他们敌人的火力,只能龟缩在各自的掩体后面,躲避四处乱飞的子弹。有个眼尖的家伙看到了有人影从掩体后面快速跑出,但是被火力压制而缺乏射击的角度。
新野大喊道,射击不要停!
这是现在他们唯一能够为姗娜所做的事情,而他们也知道,如果不将怒吼和子弹代替眼泪倾泻而出话,他们就将被无形的悲伤所压垮。
在短短的3秒过后,运输部队的弹药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这么高密度的火力覆盖了,在火光熄灭的瞬间,上层守卫的武器发出的咆哮便接管了现场,反过来把几个运输队员压制在掩体后面动弹不得。
但是很快,守卫便接连发出惨叫,灼热的气体从门边喷发而出,让他们的阵型大乱。
那些上层守卫大骂道,他娘的!是那个女人!杀了她!
随着几声短促的枪声与一声爆炸,珊娜的生命便消逝在她的队友看不到的地方,不断喷发的灼热气流也被爆炸物吹散,不再威胁到那些上层守卫。(珊娜,一路走好,真的不舍)
新野下令道,各自散开!
把握住这短短的空隙,三人飞奔出掩体,各自分散到复杂的车厢内部各个通风管道和机关设施里。面对火力和兵力几乎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也无所畏惧,比起那些上层守卫,他们才是对这里最熟悉的人。
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发射的子弹,将高悬于头顶的射灯打破,整个车厢深处再次变得昏暗,这让守卫们搜寻敌人的难度再一次增加,而站在断裂处,暴露在照入车厢内部日光之下的他们,此刻却成了活靶子。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有试图探出身来追寻敌人踪迹的守卫被一枪爆头,也有明明已经躲进了掩体之中,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仍旧被子弹贯穿……不断的减员让这群上层守卫失去了耐心,开始用重火力扫荡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掩体,一连串猛烈的爆炸之后,来自运输部队枪声停歇了下来。
守卫们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但却没想到,这次枪声居然来自于自己的背后,数个小队马上覆灭,上层守卫们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新野骂道,这帮狗屎,终于尝到苦头了吧!

抽出刺入敌人胸膛的短剑,诺安发现新野正偷摸着走向车厢的角落。
诺安问道,新野!你想做什么?
刚才守卫们制造的爆炸所点燃的火势在不断地蔓延,气动装置附近已经是一片火海,过不久,那里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新野回道,起码要把他们的遗体抢回来,怎么能让他们留在这种地方……我负责珊娜,你们负责吉米……
根本来不及阻止,新野已经弯着腰,在那些守卫的眼皮底下的掩体里快速跑向车厢的角落。他很快便摸到了珊娜的身边,在看到她的尸体之前,新野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有她说不定还活着的天真想法。
但当他想要靠近将珊娜的遗体抱到安全的地方之时,脚下却传来了剧痛,一个隐藏在杂物之中的大型捕兽夹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脚。尽管常年的训练让他咬住了牙,几乎让他左脚粉碎的疼痛没有让他发出丝毫的喊叫,但是机关启动的声音已经足够让精神高度集中的上层守卫锁定了他的位置。
如暴雨一般的子弹开始往着新野所在的地方倾泻,尽管他已经马上躲进了掩体之中,但是腹部依旧中了两枪。他很清楚记得这里每一个陷阱的所在地,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唯一可能的只有一个,那些上层守卫特意移动了这个陷阱,故意等待着来试图回收遗体的人。
真是卑鄙……!
诺安和麦克已经把吉米的遗体移动到了安全的地方,却发现新野已经被那些守卫盯上了。
麦克说道,新野他似乎受伤了……我们要把他救回来,敌人的数量不多了!能行吗?蕾切尔家的猫崽子!
诺安翻转手腕,将短剑和释能剑都握在手中,点了点头。以麦克的枪声作为信号,诺安在车厢内复杂的地形里飞奔向离新野最近的守卫小队,手中的利刃将几个把注意力全放在新野上的守卫贯穿。他身边的队友刚想要反手瞄准诺安,却被他另一只手的短剑削去了手腕,在不住地惨叫,最后慌乱开枪的第三个成员也被远处的麦克击中,倒在了地上。趁着这个空隙,诺安滑铲到新野的身边,奋力将他从蔓延的火势和敌人的枪林弹雨中拖出,但是剩下的珊娜的遗体,却只能看着她被无情的火焰吞噬。
总算是回到了安全掩体之后,但是因为位置的暴露,三人再次被敌人的火力所压制,无法动弹。
新野自责道,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不但没有抢回珊娜,连你们也……
麦克安慰道,有什么等离开这里再说吧。

就在此时,新野身上的终端发出了通讯请求音,三人马上精神一振,诺安将新野扶了起来,而麦克则继续用所剩无几的弹药在进行回击,阻止剩余的守卫靠近。
新野回复道,我是新野……我们现在在G列车辆的后半段……很多人都死了,吉米和珊娜也……你们怎么样?
通讯中传来卫兰十分虚弱的声音,这样吗……我们……我们这边也没有多余的人手,甚至……还想找你们帮忙。
新野继续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蕾切尔呢?
对面沉默了一阵之后才回答,我们和蕾切尔失散了,虽然已经试过和蕾切尔联系,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新野还想追问,但通讯那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回应了,甚至连零散的枪声都没有听到。(卫兰也牺牲了)
麦克提醒道,那个大号的军用机械留在了他们那边,本来就胜算渺茫,这场革命……很可能已经失败了……
新野否认道,不可能……
麦克叹气道,他们输了……我们也已经输了!
诺安劝慰道,那些守卫也伤亡惨重,我相信——
抱着新野的诺安忽然感觉到手心一阵热暖,才发现鲜血早已浸染了他的腹部和手臂,诺安紧紧捂住新野的伤口,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鲜血的流出,只能看着新野的生命一点一点从他的指间流逝,但是新野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表情痛苦地抱着手中的通讯终端自言自语道,如果这就是我们这么多年努力和期盼的结果,未免也太过凄惨了……

失血过多导致的昏厥淹没了新野的意识,如果继续放任下去的话,等待着他的只会是休克致死的结局。但那些上层守卫显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在枪声之中,守卫连接上了车厢内仍旧运作的广播喇叭,对着顽抗的两人喊话。
上层守卫喊道,藏起来的暴徒马上给我滚出来!如果不出来的话——
广播里顿时传来了一个孩子的尖叫声,和他父母惨烈的哭声。
上层守卫接着喊道,我们就开始对这些支持暴徒的协助者进行行刑,明白了吗!
麦克呸了一口,什么协助者!绑架人质还说的那么好听?!
诺安默念道,不能把大家卷到战斗里面来……
麦克回道,但是只剩下我们俩了!谁也没有办法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将所有人救出来!
诺安看着麦克回道,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
麦克思索道,诈降?
诺安点了点头。
随后一只手从掩体之后缓缓举起,随后便是双手。
上层守卫举起左手示意,暂时停火!
守卫们停下了手中的射击,但枪口仍然死死地瞄准着掩体所在的地方——这些运输部队的家伙有多么的顽强狡猾他们可是领教过很多次的。
诺安与麦克从掩体之后高举着手缓缓站起,麦克还背着昏迷的新野,三人一起从掩体之后走出,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这种感觉让人非常不安。
上层守卫说道,很不错………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慢慢走过来,不要想着耍花样。

他用手枪轻轻地拍了拍跪在他身旁的孩子的脸庞,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吓到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诺安点了点头,动作相当自然地慢慢向前走着——根本没人能察觉到他藏在小腿的最后一把防身匕首。接近被挟持的人群时,诺安再一次看见了希尔——这位从小就对他照顾有加,却又无比怯懦的妇人。
蕾切尔总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对抗坏人的能力和勇气”,“虽然很多人都不敢出面,但不代表他们赞同那些行为。”
即使在列车下层,也有很多人不赞成这个想法,他们总认为无法提供战力的人就是在浪费稀有的资源,却忘记了希尔也一直在为这座移动的囚笼提供着自己的力量,有多少孩子曾经受到过她的照顾,又有多少被撕裂的衣服被她缝补?正因为看到了这一切,诺安才从未质疑过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他所要保护的人们正在身边,尚且平安,即使那双眼睛里依然流露出了无尽的恐惧……他也不会因选择而后悔,只是为自己绵薄的力量感到遗憾。
希尔颤抖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老妇人的泪水浸透了她布满皱纹的脸。
我为什么……总是这样……从小就护不住你……
诺安安慰道,希尔阿姨,不要难过,没事。
他想试着向希尔阿姨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在守卫的监视下向他们缓缓移动。
希尔回道,朱莉被带走之前,我明明看见芭芭利做了什么,可我一直都不敢告诉她,更不敢告诉你……我就那么……那么看着你母亲她把那些东西吃了……那么……看着她死了……!(诺安的母亲就是被接替她工作的厨师芭芭利出卖的)
希尔的哭声越来越大,随后……就在他们即将接近守卫之前——枪声和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希尔阿姨,一路走好,承蒙照顾)

诺安瞪大了双眼……希尔……阿姨……?
她究竟是从何时保留了这个手榴弹,又是在何时做了这个决定,诺安已经无法得知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对抗坏人的能力和勇气,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充分理解了这句话。
但是,人真的只是这样吗?
少年会在成长中沉淀,老人亦会因沉淀而改变。
哪怕是即将冻灭的火焰,也仍积攒着这样燃烧自我的勇气。

午后,大雪已覆盖了满目疮痍的世界,空荡荡的风景之下,还剩一个沾满鲜血的身影在上层车厢的顶部奔跑。
麦克以及重伤的新野和大多平民留在了下层车厢,为了确认蕾切尔与其他运输队员的安危,诺安孤身一人穿过五公里的雪原,返回了她所在的上层车厢。
在白雪也掩盖不住的尸骸与血迹之中,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最为熟悉的身影。
诺安呼喊道,蕾切尔队长!!
……诺安……?
蕾切尔的左手已被切断,额头正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诺安从未见过这位女性如此虚弱的样子。
诺安关切道,你的手……现在还有医生在吗?
蕾切尔苦笑着回道,哈啊,谁都不在了,我们失败了…….欧石兰还藏着好几个那样的圆形机械,到了最后……我们甚至要靠上层贵族之间的内战……才能获得喘息。
诺安询问道,内战是指……贾米拉王女和欧石兰?
蕾切尔虚弱地回道,是……贾米拉王女也没有胜利……她的亲卫都和这场雪一样,变得安静了,唯一的好消息……是欧石兰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底牌,从他居高临下的位置上摔下来了。
诺安急切地说道,我带你去外面的据点找医生,坚持住!
蕾切尔回道,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从喉咙中挤出了疲惫的苦笑,把自己的终端塞进诺安手中叮嘱道,听好我最后要说的话,拿着我的终端,这是我和他交易的内容之一……希望他——欧石兰能让你活下来。(这就是前面蕾切尔喝酒时说的,无论如何都要让诺安活下来)
蕾切尔继续说道,这个终端里,还有很多我和他定下交易的记录,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东西,只要把终端给他,再带上我的人头,你就是镇压了暴动的英雄……会被很多上层贵族认可,成为新的运输部队总负责人。
诺安震惊道,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用这种方式代替你?!
蕾切尔苦笑道,我已经快没力气了,别让我说第二遍啊……因为我们失败了,只有继续养精蓄锐,才能有机会……重来,如果你在这里放弃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要怎么办?他们没有据点收容,只能留在列车上……没有人保护他们……就只会像以前那样……被贵族们伤害……

诺安反驳道,你说欧石兰已经失去了他所有的底牌,现在正是扳倒他的机会才对!
蕾切尔回道,事情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加固贵族关系网的东西,可不止这些军火武力,要是运输队的革命成功了……也只是第一步的成功……今后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可我们失败了,那就只能从头再来。
蕾切尔低下头,失血过多的脸早已变得苍白,轻声说道,你听,有人要上车顶来搜查了,再不下手就要来不及了。
诺安断然拒绝,不行,蕾切尔队长!
没有不行!
她发出虚弱的怒吼,强迫诺安握住了她的枪。
拿好了!不许松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找菲尔德吗?终端里有他的资料……你只有在这里活下去……不被后面的人所杀,才能去找他!身为运输部队的总负责人……我做错了很多,也伤害了很多人……没有给真心付出的人信任,也误信了不少阿萨那样的家伙,就算他默许手下去偷自己队伍里的货,就那样监守自盗……我也允许了……只因为,他会把一半物资都给我……用来换武器。

诺安继续问道,那班克罗夫特叔叔的事……
蕾切尔回道,没错……是他告诉你的朋友G54货仓的消息,引诱他藏进了货箱……所以,你应该恨我才对,开枪吧,杀了我,然后活下去……!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重新组建运输部队,不要犯下和我一样的错误!快点,他们下面的人就要上来了……!
诺安回道,但运输部队已经几乎没有生还者了,就算你是错的,也是我的老师!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蕾切尔最后恳求道,那就……当做是我最后的请求吧,诺安,我—直都很想,向你的母亲赎罪……是我害了她……所以,我唯一能补偿她的就是让你活下去。
蕾切尔把自己的手覆盖在诺安的手上,诺安本想要回握住她那只已经失去温度的手,却发现她的目的并不在此。
蕾切尔队长……你要做什么?!
直到现在,我依然对朱莉抱着深深的——
枪口迸发的火光与巨响盖过了她最后的话语。(蕾切尔,一路走好,师恩难忘)
白茫茫的雪原之中,唯剩诺安一人停留在原地。

蕾切尔死后,诺安很快就被人带进了曾关押母亲的牢房,在众多监视下开始了为期14天的牢狱生涯。
守卫们各自带着不同的目的在监牢外面踱步,有欧石兰那边的面孔,也有较少见到的皇族亲卫,甚至还有一位受了伤的少年构造体也会在附近徘徊。(这个少年构造体正是常羽)
他们有的渴望得到真正的真相,也有的只想确保他会说出自己所期盼的“真相”。这些人对彼此保持着警惕,互相制约着各自的行动,这反而让诺安活了下来。
直到被带向临时“会议”的前一晚,那位一直在附近徘徊的少年构造体突然趁着四周无人坐在了他的牢房门口。
少年构造体对诺安说道,首领让我向你道个歉,她说不是她不肯帮忙,而是现在的皇室势单力薄,只是派出最后那些兵力就已经是极限了,还有,她想谢谢你,她知道蕾切尔的终端还在你身上,但你一直都没把它交出去,对吧?
诺安询问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少年构造体回道,做你想做的事。(这里常羽已经提醒了诺安,后续会有贾米拉那边的帮助)

第二天早上,诺安在众守卫的监视下,踏入了临时设置的“会议大厅”,四周站着许多围观的平民,他们低声讨论着那场事故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皇族与其亲卫正坐在高高的阶梯之上,他们的身边围满了神色各异的贵族,最右侧,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宾客”。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空中花园的构造体——诺安曾在运输任务的过程中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构造体,但除了交易内容,再没有过多交谈。
贾米拉宣道,奥赛兰姆号的事故对阿迪莱商业联盟造成了严重的影响,空中花园作为我们密切的合作伙伴,他们要求旁听这场审判,无论对空中花园还是阿迪莱商业联盟来说,下层车厢的运输部队,工蜂部队都是收复地球最重要的一员,所以我将这些平民也叫来围观我们的会议,他们有知情权。
贾米拉转向欧石兰问道,您不会介意这些吧?

欧石兰充满自信地回道,当然不会介意。
在这三天里,他通过各种方式搜查和逼供,再三确认了蕾切尔的终端已经不在诺安手上,也搬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和卑劣的恐吓。
为了防止诺安利用对下层车厢的熟悉来藏起终端,欧石兰派来的守卫对他反复强调着,只要将这场事故归结于蕾切尔和皇族的阴谋,诺安就可以戴上“平定叛乱”的英雄王冠,成为新的运输部队总负责人,享有各项分红的权利。
如果他不肯按照剧本来说,结果就只有一个——以最残忍的方式被处死,那些运输部队曾想保护的平民,也都将因此被逐出列车。(打一棍子,再喂一胡萝卜)
欧石兰宣道,那么,作为最先发现暴动的一方,请让我开始讲述,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尽忠职守的守卫在查货时发现蕾切尔在储货车厢存放了大量来路不明的超规格武器,守卫本来只是想向她平和地询问这些武器的来由和用途,却被运输部队的人突然攻击。
他用自己高亢的声调说着弥天大谎,仿佛那个被埋藏在衣领后的窃听器,被扔下列车拖行致死的阿萨,被他们恐吓伤害的平民全都不存在。
欧石兰继续宣道,后续调查时,我方保护了一位关键证人,他是运输部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人群的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集中在诺安身上。
欧石兰继续道,根据他的证言,蕾切尔长期和皇族联合,默许运输部队在上层车厢实施武装暴动,只为了排除异己。
下层的平民们破口大骂道,放你他娘的狗屁!蕾切尔怎么可能和狗贵族联手!你少诬陷她!
蕾切尔从未坦诚公布过真相,她说这些阴暗的合作关系,只会伤了大家的心。
欧石兰冷笑道,面对现实吧!肮脏的平民们!正是因为运输部队在皇族的默许下肆意妄为,才导致了今天的悲剧!所以——为了防止皇族继续滥用权利,谋害民生,我建议效仿空中花园,彻底废除皇族,设立议会,将权利与责任平分在我们这些真正做事的人手上。
贵族们附和道,我赞同!
如同事先排练好的一般,四周很快传来了贵族和部下的叫好声。
此时阿斯顿质疑道,欧石兰,你认为皇族纵容运输部队,主要是纵容了什么?
欧石兰回道,放任他们囤积超规格的武器,不对暴力事件追责。
阿斯顿驳斥道,我暂且不论你是否有确凿的证据,在冲突当天,你也动用了很多杀伤性军用机械兵器,你有使用它们的权限吗?

欧石兰狡辩道,我们只是派出了一些技术人员,夺取了杀伤性军用机械兵器的控制权,那些原本是蕾切尔的东西。
阿斯顿冷笑道,是吗?但我这里收到了一份证据,有一位名为芭芭利的后勤管理人员向我发来求助信,说她即将被人灭口,并附带了一份账目,你多次借助她的手,获取不应得的物资。(欧石兰把自己的眼线芭芭利给灭口了)
欧石兰狡辩道,想要伪造信件,谁都可以做到,账目也一样,她已经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了这样的证据,然后又让她死无对证呢?
一个贵族附和道,欧石兰大人说得对!
那名贵族的部下跟道,不要再嫁祸给尽忠职守的人了!卑劣的皇族!
那些拥护欧石兰的人立刻跟上了他的节奏,大声叱责着阿斯顿。
欧石兰笑着说道,不如让我们来问问最关键的证人吧,这位少年正是我们的英雄!他虽然被蕾切尔养大,却亲手杀了蕾切尔,终止了那场悲剧!
听到这句话,后方的平民爆发出激烈的声音。
他说什么?这小子杀了蕾切尔?!畜生啊!
他就是那个总跟在蕾切尔身边的家伙吧?
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大家都尽力了……原来,原来是……
叛徒!你这个叛徒!
欧石兰大喊道,肃静!
他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指使守卫压制了人群。
当会议大厅再次恢复安静,欧石兰将两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走向诺安说道,来,告诉大家——蕾切尔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诺安再一次询问自己。
现在的他有选择吗?

到达会议大厅的那一刻,诺安就听到了贾米拉王女那刻意提高的声音。
贾米拉王女并非毫无准备,她用她自己隐晦的方式传达着讯息,“他们很重要,空中花园的合作伙伴也认为他们很重要。”
对商人来说,只要是珍重之物,就绝不可能允许他们被抛弃。
欧石兰不耐烦地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拍打着诺安身前的桌子,提醒道,怎么了?大家都在等你。
恍惚中,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菲尔德曾问过他的话。
诺安,你将来想做什么?(我上上期梳理的标题就是答案)

诺安抬起头,注视着四周审视的目光,即使这视线仿佛要将大厅中心的诺安刺穿也丝毫没有退缩,现在正是选择“将来”的时刻,他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他必将迈向死亡,可只要能完成运输部队这么多年的心愿,这个选择里就没有后悔,只有些许没能走下去的遗憾。
诺安控诉着,蕾切尔只是想让居住在下层的人能获得平等的权利,不再被幸运盒子和不合理的制度剥削,才储存了那些武器,其中,压迫大家最严重的,就是欧石兰和他的手下,这次也是一样,他不但用自己私藏的杀伤性军用机械兵器来杀害运输部队的成员,还派来守卫追击断裂车厢内的平民,这一点,站在后面的人全都可以证明,他们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即使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也亲眼目睹了你们的行为。

围聚在后方的平民立即骚动起来,大声赞同着诺安的话,怒斥着那场血腥的杀戮,看到这一幕,欧石兰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恐慌。
欧石兰冷笑道,看来我们的这位小证人受到了其他人的蛊惑,不肯说,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贵族,我们当年出资建设奥赛兰姆号的初衷是什么?没错,是爱与希望,是向世界各地传递爱与希望,运输部队的行为符合我们的初衷吗?不,当然不,为了收复地球,重建黄金时代的辉煌,个人的辛苦在所难免,如果只是因为辛苦,就来炸毁奥赛兰姆号,这是多么可耻,多么自私的行为!
站在宏观角度上,任何个体的痛苦都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17年下层车厢所有人的挣扎与磨难,他也能像这些贵族们一样保持隔岸观火的心情吧。
在那些既定的掌声与喝彩落下之前,诺安拿出了最后的底牌。
诺安大喊道,蕾切尔的终端还在我手上!
欧石兰瞬间慌了神,什么?!
诺安继续说道,我看过她终端里的记录了,近20年的账目,表单,通讯记录,合约,会议监控记录,她都没有清除过,只要有这个,就足以证明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是谁在压迫大家,是谁在暗中杀死那些想反抗你的贵族!
欧石兰污蔑道,当然是你啊,你是朱莉的孩子吧,你爸爸当年也是我手下的人,他的罪行现在还有记录,只是在受罚之前,就被报复他的蕾切尔杀了,你妈妈朱莉一直怀恨在心,帮着蕾切尔改账,私吞物资,这些都有确凿审问记录。
四周的人群再次因为这句话开始骚动。
欧石兰继续污蔑道,你为了给父母报仇,你潜伏在蕾切尔身边,就是为了煽动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起暴动,并伺机亲手杀死她!

上层贵族们也附和着议论。
原来是运输部队的内斗?
占据车厢的平民除了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
他们都一样!毫无教养,毫无品味!只会用暴力!
您说得对!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即使欧石兰完全不顾之前的说辞,用一套全新的说法将罪责推给了诺安,贵族与他们的部下依然热烈地支持着欧石兰。
诺安争辩道,你们在说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拿出任何证据!!你们为什么要支持他?!
他大声呼喊着,人群却丝毫不理会他的声音,还在按照欧石兰的引导方向在讨论。
把这些只会犯罪的平民赶出去!
我们需要安全的环境!
欧石兰从容不迫地走到诺安身边,轻声在他耳边嗤笑,你知道吗,有个典故叫“指鹿为马”,讲的是一位丞相想篡夺皇位,在动手前,他不知有多少人肯听他的话,便向陛下献上了一头鹿,还硬说那是马,陛下当然不相信,于是丞相问诸位大臣——这是鹿,还是马?你猜怎么着?很多人都附和着说那是马,你以为那些把鹿认成马的人是蠢货,但这就是他们最聪明的地方,因为说实话的人……很快就都死啦……哈哈哈,今天有空中花园的宾客在,我不想闹的太难看,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把终端交出来。

诺安握着终端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
诺安回道,你现在已经暴露了,还想“闹得不太难看”吗?
欧石兰冷笑道,他们本来就在和我合作,只要事后我去“安抚”他们,提供“合理”的证据,他们就会心服口服地离开。
诺安质疑道,你说合理……?
诺安看向贾米拉王女,她却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一言不发,像是被身后那些看不清的人影胁迫着—样,只能低着头和身旁的人小声交谈。他又看向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构造体和阿斯顿,他们也在警惕附近的人群,无暇顾及此刻求助的眼神。
站在这毫无反抗余地的洪流之中,诺安才真切地感受到书本中黄金时代的秩序与律法早已崩塌在混乱的末日之下,唯有手握实权的“首领”,才能定制被人遵守的规则,普通人就算燃烧自我发出呐喊,也焚毁不了漫长的黑夜。(这里致敬了鲁迅的《呐喊》)
即使如此,他也仍想尝试最后一次。
诺安对之前遇到的少年构造体喊道……喂!

他举起了握着终端的手,全力扔向那个少年构造体所在的方向。
下个瞬间——数发子弹便从人群的阴影中袭来,击中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诺安。
胸口与腹部剧烈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几乎夺走他的意识。
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他听到了一个遥远的声音,像是透过回忆,从未来向过去发问。
他奋力抬起头,却听到周围的人都在齐声强调着欧石兰定下的规则。
那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成为子弹的下个目标吗?
在他们的呼声中,守卫围住了那个少年构造体,开始强硬地向他索要刚刚接住的证物,而他却受制于贾米拉王女的立场,无法施展拳脚。
徒劳的努力……你做错了选择。(诺安其实是做对了,但是遗憾的是常羽此时还受制于人)
……只要……大家的愿望……
遥远的声音发出了嗤笑,你以为那个“证据”能帮你实现运输队的愿望吗?
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他看见子弹击中了少年构造体手中的终端,设备的碎片散落在地板上,被混乱的人群肆意践踏。
你的选择,让他们的牺牲都白费了。
……不要……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抓住一些碎片,手指却连同那些碎片一同被人踩在脚下。
还给我……!
钻心剜骨的疼痛在胸口撞击着灵魂。
他做错了选择吗?他应该听蕾切尔的训导,将一切都交给欧石兰吗?
不,那不是他期盼的道路啊!
那现在,就是你所期盼的道路吗?
……不……不是的……我只想…….
只想让下层车厢的人不再被饿死,不再被欺凌,可以获得平等的报酬和生存空间而已啊!
当这无声的呐喊也湮灭鼎沸的人声中,下层车厢近万人的夙愿也如同熄灭的星火,溶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你会后悔吗?史莱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