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陈往事.瘟疫（5）
整理好思绪，陈继续前往受害者所居住的小区。
上次那破旧的沙发依然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挑的时间刚好是受害者老公的上班时间。门卫婆婆依然坐在门口吸着烟，看着陈晖洁。这一次，陈选择主动找她问话。
“奇怪的响动？”婆婆一听便笑了笑，“有啊。就在那女的失踪的前一天。”
“嗯？”陈尾巴一摇，立刻专注起来。
“那天晚上，两人估计在进行鱼水之欢吧。响动很明显，但时间很短。”门卫婆婆吸了口烟，“但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人老了，嗜睡。听见他们没动静了我就睡着了。第二天，一个警察来过这个地方。”
“第二天就来？”陈清楚地记得报案时间并不是受害者失踪的当天。
“那警察是穿着便服来的，是他的一个朋友。两人关系不错，常在一起喝酒打牌。我记得之前问过他。”
有古怪。陈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没有选择当天报案，一个穿便衣的警察却来找他。他的嫌疑逐渐加重。
就在这时星熊一个电话将陈拉回现实。说是有要事商议。
原来，星熊在去归还证物时看见两位警员正在争吵，一位警员偷了证物室的钥匙。当星熊询问原因时对方也想着糊弄过去，并试图逃走。星熊当场将其制服，只手将其扣压在门口，戴上手铐。
“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陈带着门卫婆婆来到了警察厅，将偷钥匙的警察带到门卫面前。
门卫婆婆点点头。陈看了看手表。
“谢谢配合，星熊，先送这位婆婆去做个笔录。再叫人去受害者家盯住受害者老公，别让他溜了。”陈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他妈的小杂碎，很能沉住气啊，来吧，说不清楚你今天别想走了。”
两人进了审讯室。陈翘个二郎腿坐在他对面。
“本部来的人动作就是快啊。”他曾在这个地方也审讯过不少人，而当自己坐在被审讯这一边后确实有些沉不住气了。
敲门声传来，星熊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来：“笔录已经叫人去做了，这是他的资料。”
陈只手接过资料看了一眼，挑眉道：“有家室的男人啊，那事情就好办了。”
对方的脸霎时间白了。
“招了吧，赶紧的。”星熊双手抱胸，靠在一边的墙上；陈一只手拿资料，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
警笛呼啸，天下着雨。陈坐在车上，抽着烟。车开过水洼时哗啦一声。陈将烟头弹出车窗，心里对将要发生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些明了。
车刹在楼下，先遣队已经进去了。陈和星熊在众人的簇拥下跨步走进庭院，上楼。家门没关，苍白的灯光洒在楼梯间。
一走进去，陈似乎变闻到了一丝怪味。受害者的老公双手被拷着，坐在沙发山抽着烟，茶几上摆着打火机和烟盒，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左右两旁都有警员看护。
客厅尽头的盆栽微微摇晃。陈坐在他对面，星熊站在一旁。都没人开口。
“人是我杀的。”他认了，吸完最后一口烟，又立刻点上一根。
“为什么？”
“你自己已经查到了，不是吗？”
“那个实习生知道这件事吗？”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他顿了一下，“只知道我爱她。”
“无耻！”陈低声喝道，“尸体在哪儿？”
“就在这。”
一时间，众人都僵住了。陈吸了口气：“在这儿？”
他缓缓起身，两旁的警员想要制止，因陈一挥手而退下了。他缓缓走向客厅尽头的盆栽，将其倒过来。
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咕噜一下混着沙土滚出来，滚星熊脚边。那股刺鼻的异样臭味终于从躲闪的黑暗中膨胀开。地上瘫着的绿色的植物因为被雨水打湿而显得格外鲜嫩。
“什。。。”陈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对方站在那里，手里还抓着花盆，温柔地看着地上的头颅。身后有人发出阵阵干呕的声音。
“剩下的部分在楼下那个破沙发里，”他说，“四肢内脏都在里面。”
“星熊。”陈吩咐着，目光紧盯着凶手。
“是。”星熊带着人火速奔下楼梯。
“我会被处以死刑吗？”他开口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我的妻子被埋葬在一起。”
“你刚刚还说你爱的是别人。”陈的语气尽量不含谴责的意味。
“那么你还没有看清这件我的真相。你只是理清了案件的经过。”
陈看着他的双眼，忽然，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降临在了陈的意识中。凶手笑道：“看来，您明白了。。。”
星熊冲上楼来：“法医确认了，是受害者的尸体。”
但陈的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兴奋： “冲动杀人？”
凶犯点点头。
“门卫告诉我你们俩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你在床上被自己的妻子嘲笑了。出于一时恨意杀掉了她。”陈的语气微微颤抖，“但一般人想不到的是：你确实恨自己的妻子，但与此同时，你对妻子的爱也是千真万确的！”
“完全正确，我的警官。而且我在爱着我的妻子的同时厌倦着她的肉体。但我能从她嘲笑我的语气中看出，她也厌倦了我。”
“所以你开始找新欢。”陈点上烟，“你本来应该在这样的生活中寻求平衡，但有一个始料未及的因素打破了这样的平衡。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因素。”
“瘟疫。。。”星熊似乎也开始明白了，“瘟疫隔开了你和小三。同时又束缚住了你厌倦的妻子。”
“我深爱着的妻子，”他纠正到，“这是一场天灾。在瘟疫开始的前几天我无与伦比地爱着我的妻子。我认为不管世界怎样，拥有彼此就是好的。无数个夜晚，我回忆着往昔的幸福时光聊以自慰。。。”
“但这样监禁般的生活足以消磨掉任何美好坚定的意志。”陈结果话头，“与他人禁闭在如此狭小的空间，本就容易发生矛盾。更何况你们二人已经相互厌倦了，再加上你肉体渴望的对象是如此遥远。以至于你的理智被魔鬼影响，受到罪恶的蛊惑。”
这便是案件最完整的样子。当晚两人回家坐地铁时又被叫住了——依然是因为没带口罩。
“真是一场可怕的瘟疫。”陈和星熊再次漫步在华灯初上的街头。陈打开了话匣子，“人们应当反思。你知道今年中学考试的一道作文题吗？说是这次疫情并没有拉开人与人的距离，反而在灵魂上使人们更近了。要学生好好写写这个题目。但我们似乎并没有考虑到当人与人的灵魂距离过于接近时，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抬眼望去，你看这一栋栋高楼。每一扇亮着的窗户背后并非都是美满的家庭。有的甚至是像牢房一样的地狱。人们相互指责，承受相互的指责攻击。”陈继续着，“一般情况下，人无法忍受孤独；但一旦人们再次聚在一起生活，他们又受不了彼此，又渴望着孤独。看着这些家庭，我只看到了一个个火药桶。一触即发。”
“我真受不了你。”星熊开玩笑道，“但我能理解。也许理解就是一切的关键。”
“还要有同情，”陈竖起食指补充，“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坦诚。”
不过，谁又能随时随地真正做到呢？
真是一场可怕的瘟疫。
献给：让.保罗.萨特
祝大家元旦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