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兰府世子的一天(上)
我是兰洋,我最近很忙。
我有很多身份,包括神力王的世子、威联的总裁、华夏帝国的政令院参事等等......不过这些,都和我本人关系不大,毕竟,这都是因为我有个好爹......出身这种东西,由不得我。唯一靠努力得来的,是帝国武学宗师的称号。小时候不爱读书,却酷爱武侠小说,妄想有朝一日能仗剑天涯,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护一方百姓平安,留一段千古佳话。父亲见我这样,也就放弃了让我读圣贤书博取功名的路数,转而寻访武术大家教我习武——在老爷子眼里,文武两道皆可卖于帝王之家,我能对这二者之一感兴趣,最好不过了。
那年师父巡游幽州,我有幸拜到了怹门下,然后便是十余载的苦功,无论寒暑,风雨无阻。我一步一步地从一个中二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手法娴熟、技艺精湛的武器操作者——是的,那时的我还远远称不上武术家,更谈不上什么宗师了。
“兰儿,你的招式、步法还有技巧都已经无可挑剔了,但你还差一样东西。”那天,我第一次挡住了师父的进攻,还回递了一招。
“徒儿愚钝,还望师父赐教。”喜悦弥漫在我心中,但其中却夹杂着一丝不安。
“哈哈哈哈哈哈,唯独这个,为师教不了你。除了你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师父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
“师父,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我问到。
“道可道,非常道。”师父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它的存在,非言语可蔽之。现在,你挥舞自己手中的剑,然后告诉我,你为何而拔剑?”
“我......”我为何而拔剑?是啊,为什么呢?
大剑在手中舞动如飞,思绪在脑海中纠缠成麻。究竟为什么呢?我这十几年的光阴,每日刻苦修行,不敢懈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何时,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喜欢武侠小说的少年,那个想闯荡四方的少年,那个想守护苍生的少年......剑在手中越来越乱,招式越来越散,脑中的麻也缠得越来越死,但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汇集在心中——“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言毕,挥剑,斩!击磐石而断,麻散。
“师父,这就是我的答案!师......师父?”不知不觉间,却已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衡阳雁去。
石桌上留了一把剑,剑下压着半部残书,书上写着 “韶明”。
蓬山此去无多路,且放白鹿青崖间。
......
父亲后来还是把我送到了帝国学院,就提了一个要求:毕业。在那里,我不用读四书五经,却学到了算术、代数、物理、化学、天文、地理、遗传、机械、法术、政治、法律、历史、诗词......虽然各自都浅尝辄止,仅仅学到一点皮毛都算不上的东西,我仍觉学海无涯,天地悠悠,苍穹浩瀚。在帝国学院求学的日子里,我结识了不少朋友,他们性格迥异,又各怀绝艺。宛姐便是其中之一,她的法术天赋令人望尘莫及,而且她也沉醉其中,在魔导书院一呆就是一整天——比你聪明的人,比你还努力。还有一位是沈儿——威联大主教,一个满脑子骚操作的三无少年,年纪轻轻就是一方宗教首脑,每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想要参透什么宇宙真理——地位比你高的人,也比你努力。在他们的帮助下,我擦边了通过了好几门课的考试,两位还利用自己的机械和魔法知识协助我锻了一柄新剑——我称之为 “双生兰”——我有种执念,在找到缺失的东西前,师父留下的 “韶明”,我还不配使用。就这样,度过了混吃等死的学院生涯,除了仍然在追求武道极致,每日的功课不敢怠慢。转眼又是三载,帝国武术协会已经认可了我的实力,连续与五位主考交手后,我正式晋升为了武术宗师。但我心里清楚,我还远远不够格——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差一样什么东西,但师父问的那个问题,却让我醍醐灌顶,我触摸到了一丝它的存在,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师父,再也没有那种意境了。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何方神圣。
毕业后,父亲甩给我一大笔投资,让我去威联当总裁,工作内容是——招揽人才。我不会写代码,也不懂机械原理,挂个人事部部长的职位也许更合适,不过我的大主教才是真正的甩手掌柜,每天除了搞研究之外什么都不管,学徒也不带,工资也不开——虽然他自己每个月有帝国的俸禄,也不在我这领工资就是了。
父亲年龄大了,每日的朝会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我是长子,自然接过了这份重任。那一日,我正欲代父觐王,却在府外遇见了她。满身酒气,昏迷不醒,骨胄环身,兽袍蔽体,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把不知道是什么野兽骨骼制成的刀。昨夜惊雷伴细雨,春风飘拂彻夜,晨雾还在弥漫,我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倒在我府门前。只是这一身蛮族服饰,还有她身上各种武器留下的血痕,提醒我她很可能是个战俘。
也许是被她顽强的生命力触动,尽管很草率,我还是决定把她带回了府里,找宛姐帮她疗了伤,顺便把淋了一夜雨早已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让代晓煮了点粥。
她醒来之后,警惕地看着我,锐利的目光让我心跳停了一拍。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这位姑娘,在下兰洋。家父神力王,此地是王府。”
她掀开了被子,然后看到了不着寸缕的自己......
这段故事回忆起来,还是有点耳热心跳,不提也罢。

宇宙编译器的注释:
具体发生了什么,请参考《雨后萌兰》(如果你有手段能读到的话,诶嘿~)。读不到也不要紧,去听一遍【楼乐府】《森林狂想曲·萌兰》也能略知一二。

之后我不得不和她去教军场打了一架,当时的我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只是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子,而我至少名义上是华夏的武学宗师,而且我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毕竟我是神力王的长子。所以一上场,我就分开双剑,准备让她三招之后,干净利索的击败她,然后去找父亲请罪——那天的早朝我没去。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在交手的前半场,我的技巧丝毫不占上风,她一口单刀压在右手,左手拿着不知什么年代的盾牌,攻势极其凶猛,而且最让我心寒的是,我不认识她的路数。武者交锋,后手位讲究一个见招拆招,但我压根看不出来她的招数,何谈拆解?在我看来,她的每次攻击都是杀招,她不像是位武者,倒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不是想赢我,是想要我的命。而且我根本没机会占据主动,只能跟着她走,第二回合,她就直接把手中通体带刺的盾牌朝我扔了过来,这已经超过比试的范畴了,我死要面子没招架,后空翻躲开,结果她的刀紧随而至,我失去了招架的可能,只好顺着后空翻的惯性继续往后摔——刚刚两合,我已经输了半招。按理说,我此时就该抱拳拱手认栽,打之前没说不许用暗器,况且人家是扔盾牌,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暗器。但我有点恼,好心救你,结果醒来之后出了点误会,不让我说话还偏要打一架,打也就罢了,还想要我的命,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更重要的是,身为华夏的武学宗师,输给一个蛮族的小姑娘,丢不起这个人啊。稳住,稳住,胜负犹未可知。
之后我全力防守,双剑合十滴水不漏,一招卸字诀以不变应万变,我渐渐摸清了她的路数,也渐渐进入了节奏——只要主导权回到我手上,三分钟就能结束战斗。果然,不出十合,她的招法便穷尽了,在我看来,遇到我之前,恐怕还没有人在她刀下过了这么多手还活着。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我左手剑虚晃了一招,同时上步侧身,让过单刀,右手势如闪电,在她护腰上轻轻一点,叮!胜负已分。
“你输了。”撤剑,收步,干净利索。但......她好像还要战,一声怒吼之后,她全身燃起了黄色的火焰,双目猩红,骨刀上白烟弥漫,仿佛死亡领主阿布诺沐的使徒。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双剑招架,然后......被她连人带剑拍到了教军场的后墙上。好大的力气!
我的战意也被引燃了,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我还从没感觉到有谁的力气能和我一较高下,双剑合一交单手,左手压右手,来吧,以神力王长子之名!
之后的战斗,毫无技巧可言,两人面对面站定,刀剑磕碰,像抡大锤一样交互动量,节奏统一,不分胜负,两臂逐渐麻木,意识也渐渐模糊,我忘却了天地为何物,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双生兰的一部分,誓要和那把骨刀拼个你死我活。
很好,再用点力!来啊,就这点能耐吗?再来,不行了吗?你身上可已经有裂口了!我马上就能把你斩为两半!
“现在,告诉我,你为何而拔剑。”
“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
......
骨刀碎裂的那一刻,我终于回过了神,剑势犹猛,眼看就要碰到她了——这一剑若是落在实处,必死无疑。面前的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落下,本能后仰想要躲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剑锋向上提,一截发丝迎刃而断,就像我心头的那一团麻——那一剑,万古长青!
她成为了补齐我最后一块碎片的人。
后来她告诉我,她叫杨萌,是个蛮荒猎人,在帝国边境狩猎为生(怪不得我不识招,原来都是对付野兽的啊!这个亏吃的......),有个捡来的妹妹,相依为命。护国王李江山近日领兵西征赤狐,俘获蛮兵无数,她们姐妹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抓走了。妹妹小钰被卖到了 “燕春园”,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据说可能会被达官显贵买走做妾......这地方听着耳熟。她求我救她妹妹,为此,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说这话的时候,她死死地盯着我,满是决绝。
照常理,我不能管这件事情,兵部是护国王李江山的势力范围,李家居功自傲,飞扬跋扈,除了轩辕王室,谁都不在乎。父亲一再告诫我,对他们的事情,要退避三舍。
“小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轩辕王朝的天下,是帝国子民的天下!不是他李江山的,更不是兵、刑、工、吏、户、礼中的哪个阿三阿四的!”宛姐一反常态,特别认真地对我说。
沈儿一句话没说,把一份赎身契和一份领养手续拍到了我手里。
唉!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也罢,就当是还这开蒙之恩了,人世间,还应当有个公道。况且,这是我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情!
......
然后,我有了个女儿;然后,我有了份责任;然后,我变得忙碌。
我是兰洋,我最近很忙,但是,我很快乐!因为,这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