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今日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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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刚来西安的时候,找工作,大家刚开始都一样的吧,没有头绪,要说有大方向,那对于我来说,就是公交线路。公交线路的极限就是我可能工作范围的覆盖。
这其实是一个认知的问题。
就好像餐饮这个词其实是餐+饮,城市这个词也是城+市。
城市以前是城的概念多一些,守卫的功能,所谓攻城拔寨兵临城下,后来,市的功能就超越了城的概念,开放的概念超越防卫的概念,市场化了,贸易了,互通有无了,进入了新的时代。
3
第一个城市便是如此产生了。
第二个城市呢?
互通有无的关键在于通。
交通。
房地产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城市饱和以后,功能区是如何划分的?各种城市圈的打造,卫星城,一体化,一刻钟便民生活圈,一小时通勤等等。
这是另外一个认知的问题。
4
有了电动车之后,认知其实就发生了改变,城市哪里都可以是我工作的地方。
骑电动车,也不是没有出过事儿。
迄今为止,电瓶换了两个,轮胎换过一个,挡板换过三个,不过还好,我身上的零件没有换过。
5
崔京浩有一首歌,《父亲》。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又或者,父亲就是那电动车。
6
青春期,逆反,认知局限于自我的桃花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就像后来远走他乡找工作仅局限于公交线路。
父亲作为电动车所能延伸的路径,所能够指引的方向,都不做考量,甚至于耍无赖那样听不见听不见,再说一百遍。
7
在我还上初中的时候,有天回家,毫无来由地,爸恶狠狠地同我说,我告诉你,将来你要是戴眼镜了,老子打死你!
我只能说将来万不会戴,甚至于有段时间,夹着尾巴,生怕挨打。
后来妈同我说,爸的一位同行,张班主,戴了眼镜的张班主,与人发生口角,乃至于大打出手,眼镜被打掉踩碎,过河的时候,甚至于看不见脚下的垫脚石,真正是深一脚浅一脚,鞋裤尽湿,狼狈之极。爸很受刺激,首先是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其次,是断不希望自己的狗崽子将来也遭遇这样的情景。所以冲我发狠,不讲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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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上高中的时候,邻居家一位大哥结婚,22岁还是23岁,爸去帮忙。回来就慨叹,22岁,真好啊!这一声慨叹,十几年过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后来妈同我说,也就是在22岁这一年上,我出生了。
9
22岁,爸早已成家,而且成为了班主,有了自己的一片天。
后来一遍一遍看电影《激战》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酒醉后的林思齐他爸冲他大吼,我二十岁就出来打拼,我白手起家,林思齐,我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片天了,你呢,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想要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做不成,没有用啊你,你没有用,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责任,你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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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快四十岁的时候,有天喝醉酒,一个人在那里哼唱,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哼着哼着,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我以前十来岁的时候,老是看不惯他的这副模样。
但就像李宗盛唱得那样,我很快也活到了约略当年爸爸的岁数。
那样的岁数,因为年少时候的出力过大,身体早吃不消了,长期体力劳动,烟酒茶糖的困扰,要多么力不从心就有多么力不从心。
我现在有多么得力不从心,就能够体会到当年的爸爸有多么得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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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这些年,同我的电动车一样,伤痕累累。
先是在木材厂,被飞溅出来的木材屑扎伤眼睛,接着,醉酒后骑摩托车,摔断胳膊,一脸血;又不久,摔断腿。再后来,脑溢血……
身上的零件,大大小小的,多数都算是整修过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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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会记得小时候放学回家,被爸爸的硬胡茬扎疼的感觉,就好像很久以后,也曾用自己的胡茬扎痛了恋人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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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今天出院,因为疫情,未能亲自去接爸爸。
很是抱憾。
现在想来,想必以前有过很多这样的抱憾而基于自己当时的认知而不自知,想必以后日子还很长,想必以后还有更多的文字关于爸爸,这些关于爸爸的文字,让很长的日子变得,很长,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