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第五艺术馆】奥尔菲斯的混乱手记
奥尔菲斯的混乱手记
当欧利蒂斯封尘了十余年之久，我才再次踏入了这个落满了灰的庄园。多年前的那一切我似乎早已忘却，但仔细回想，才发现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它的影响，以至于我会走到这样落魄的一步，都与这个噩梦有关。明明不愿再回忆起的童年，随着那封信件的到来，破碎又重组，最终蛮横的占据了我的一生。在我等待未来的发展时，庄园的大门突然发出巨大声响，同轰鸣的雷雨声将我完全推入了这件我无法控制的事当中。也是从这时，作为小说家和侦探的我，摸索到了庄园主以及“詹姆斯·莱辛巴赫先生”的计划边缘。
明明相隔数年，但那两夜的雨声似乎同样震耳欲聋。直到现在我的脑中仿佛仍充斥着雨水拍打树林的声音。它们刺耳得令人恐慌，我几乎想躲藏起来，远离这一切。这道极深的疤痕触碰到了我精神世界的深处。或许我现在写不出能看的东西也与这阵无止尽徘徊在我耳边的嘈杂的雨声有关。它是一切的开端。
……
我记得——不，以我的病情恐怕不太适合用这个词了——我依稀能够回想起来，当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时，……重复如窒息般的呼吸，在镜子面前看见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这便是我一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好了，进入正题。这篇手记创作于我寻回“最后一场游戏”的那段记忆之后。此时的我正坐在破旧的起居室的沙发上，浑浊的空气在缓慢流动。手记所记载的，是我从接受委托开始逐渐回想起的一切。包括我的童年。以及在编写时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真是奇怪，明明自己亲手做过的事情，却需要通过推理才能还原真相。我也知道，杀死了至少两个人的是他，但也是我……我畏惧又后悔，但是我感激——我仍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至少活着。如老旧的齿轮一样运转。幸运地没有成为地上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为了保证内容不会出错，我找出了那本用于记录我翻阅过的日记本内容的备忘录。备忘录中所记载的东西，是此篇手记的主要内容之一。目的是当出现再次失忆的意外情况时，我能迅速找到我于何时做出什么推断，或我何时做了什么。……从我收到委托到现在，也许没有过多久，但是总是有一种已经歇息了四五个年头的错觉。再一次轻抚书页，一阵熟悉的触感传来，转折的开端映入眼帘。
“第一页——世界观。”
从纸张流淌过的一缕风吹过了十年的时光，指尖流转着的，是真正活过的生命凝结成的精华。
最先回想起的，是“Möbius”。作为小说家的我收到信件后首次回到了庄园，由于药物服用剂量出错导致我的记忆混乱不清，陷入莫比乌斯的漩涡之中，最终在回廊尽头的房门外看见了另一个我。我的记忆从这时开始苏醒。
在回想的同一段时间，我找到了许多参加游戏的人的线索，例如求生者菲欧娜·吉尔曼，薇拉·奈尔，监管者哈斯塔等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一点我或许不必多说。而在这之前，我开始发现新的游戏进行场所——红教堂。从此开始，随着更多场地的加入，许多参与者的故事也更加完善。（像是永眠镇和闪金石窟，分别与监管者红蝶和求生者勘探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来肯定还会发现更多这类场地。）
或许我应该讲讲我的小说了。小说和这篇混乱的东西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深渊的呼唤》系列是我的成名作。作品将克苏鲁神话穿插于历史和未来之中，构建成以邪眼为核心线索的巨大体系逐渐推动剧情，塑造人物……以我现在时常无故产生巨大跳跃的思维，是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循序渐进的推进主线的。
讲回来。这篇手记本一开始貌似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由于记录的时间节点过于特殊，我专门为创作手记的前一段时间作了一个总结，将它称作“重逢之时”。同时这篇手记也被赋予了很深的内涵。（那么就当是做了一个事件簿吧。）
有部分内容我会一笔带过，我将重点讲述 “重逢之时”。
庄园中不可思议的出现了我的成名作，倒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情。但是既然能将我邀请回来，或许有我的书也不算奇怪。（我似乎也是整个游戏的突破口。）希望以后看手记的时候不要在意，现在我的逻辑和这篇东西一样混乱。接着说。在整理日记本中的记录时，我也常翻阅我写过的小说作为休息。《深渊Ⅰ》以瓶中之船为灵感，记载了那个世界的第一个故事。在故事的结尾（貌似每一本书都）有一些手写的字母，像是什么的缩写。就拿这本书为例，写着Gr，VE，5hs三个像是代号的词。
（书柜旁边的小黑板也会随着我的阅读进程换上和书中一样的字，应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人写上去的……现在黑板上已经换成了深渊Ⅴ的Wolves，SST，Dou5。简单记录一下，如果当我回顾完深渊Ⅵ的时候黑板上的字母又变了……我预感它一定会变的。）
在推演的过程中，我对游戏参与者的穿着进行了很多种假设。有时甚至会出现一些风格迥异的衣装，或是可以构成一个系列的服饰。以及记忆中其他创作者的设计也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诸如此类的“联动”和前文中的“系列”等等，皆为我或多或少缺失的记忆的精华。（记录本上的关键词我在此做一些解释。“平行世界企划”指的是系列时装真理之下。而类似于“P5”、“弹丸”这种看似无意义的词语其实是来自于其他创作者的时装设计。）
后来，在一段时间内我的脑中浮现出大量灵感，为了储存它，我构想出了“第五艺术馆”，并于此塑造了许多近乎完美的各类艺术品。（倒是这篇文章以后会不会被我当成“奥尔菲斯的混乱手记”收容进艺术馆，毕竟我难得写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
时光流转。
一段旋律也逐渐涌入记忆，缓慢的，微弱的。侵蚀着我的过去。
于此节点，大量回忆再次被提起，并开启了新一轮噩梦的循环。
一次更细致的对起居室的搜查，密室的发现，药剂，以及那个幻影……
是她。
逐渐的，我意识到了。我呆在这里的时间好像真的有些长了。然而，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庄园睡了多久，我只知道，雨停了。
……
支离破碎的童年回忆，以及我作为小说家来到庄园的原因，像是一层凝着鲜血的纱布，被我服用的许德拉狠狠揭开，噩梦的序幕也就此拉开。关于最后一场游戏的记忆开始无时不刻在我的脑海中播放着，让我记住，记住我所保护的，我所惧怕失去的“她”，和我所犯下的罪行。
我想我应该强制转移一下注意力。我不想再看到我身上的血迹和地上的那个。那些细节。甚至某个人会趁机出现，把我挤下这副身体的控制位。或许是因为我会崩溃到极点而导致我的情绪的各方面容易非常不稳定。这确实很折磨人。我想起我从前喜欢犯罪学和演绎法。因此在失忆后我继续选择了一个与逻辑推理相关的职业。我现在是一名私家侦探。而现在我正在调查一场有我参与的犯罪……在我耳边时常会出现一段若有若无的旋律。当我陷入幻想的时候这段旋律也会有所不同。这些幻想大多只能作为心灵的归宿，而不能真正抚平我瞬间推向高潮又跌入谷底的人生。更不用说现在，如果开始沉思，一些我不想再提起的东西总会抢夺过思想的主动权，让它们被噩梦占领。
写到这里，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场游戏，血腥味粘稠而令人作呕，还有能够翻动书页的微风……
欧利蒂斯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喜欢清晨林地方向传来的清脆的鸟啼声，和爱丽丝喊我“奥菲”的声音。我总是不会拒绝她的邀请，一起去野餐和过家家。我会吹短笛，它像夜莺的歌声一样动听。起居室中的钢琴存放过我和爱丽丝的童话。如今时隔数年，虽音准有些许偏差，但当《重逢之时》的旋律再次拨动我的指尖，熟悉的琴声总能洗涤我的记忆，使我的灵魂产生共振。……不。第一次听那位先生演奏这首曲子，又是后来的事了。
在离开欧利蒂斯的十年后，我于庄园，这座曾经将属于我的宅邸，再次与回忆重逢。
不归林的山火肆虐……
火焰般的赤红染上了我的全身。微风抚过我身上沾染的一抹余留的暮色。抚过微微颤动的金色长发。抚过明月。抚过聚集的虫群。抚过一双眼睛。（浮着一层纯净的灰黑，没有一丝杂质。对这个世界诉说着崩溃的绝望和不甘。疯狂的愤怒与厌恶与渴望。悲哀与不幸。属于一名二十八岁的年轻探矿者的眼睛。可惜在存在的最后一刹倒映了一抹不和谐的赤色。）
我对我所造成的破坏无止尽的感受到恐惧。
这是我无法避免的失控。
我下坠。
……
坠入深渊的感觉一直不好受。我从未期待过。但又不曾拒绝过。
我的意识又模糊起来，一阵恐惧再次涌遍全身。
我溺死在那夜的雨里……
不断下沉……
下沉……
……
给奥菲。
我知道的比你多。但某种意义上，你知道的，或说你的记忆比我多。恕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首先保全这副身体才有我们的活路。
药剂有副作用。如果你想再次成为我的实验品，可以尝试服用小剂量塞壬之歌和许德拉。利用塞壬制造幻觉的药性以及许德拉记忆重塑的效果，可能会使你进入记忆并在幻象中再次经历它。以达到回到真实的梦境的目的。或许你会被塞壬药效持续时间中脱不出的回忆的无限循环吓得精神失常，但这样做或许对刺激你想起那些你参加过的游戏有一定帮助。也许你不服用药剂也迟早会精神失常。希望等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你能多睡会。
再见。奥菲。
……
再见……
他有一次抛下了这句话离去。
上次是在那片不归林，雾气和山火一起缭绕着……沉浮着……噬尽了……
又一次……
（我记得塞壬之歌的药效。我是不会轻易服用的。）
……
我好孤独。
我好孤独……
也许我已经精神失常了。
我好孤独……
这里只有我……
或许黑暗中正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但我不能与他们对视……我不敢与他们对视……
我害怕看到一双年轻但不幸的眼睛。
我害怕看到一双属于女孩的眼睛。
我害怕看到一双孤傲的眼睛。
我害怕面罩。
它们纠结成一团，逐渐幻化成密麻的枝条，又分离开来，撕扯成五线谱，扎根进我的大脑，冲破以我之灵魂为容器的牢笼，划伤我，并勒杀我，将我割裂，扼死。
我。渴求空气。双手紧抓着一团半生不死的肉体，不知何处开始渗出鲜血。我张大嘴，直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涌上喉口。我突然意识到，这里的空气也如刀剑一般坚硬，那是五线谱缠绕起来，形成一把利刃，刺破了我的咽喉。
奥尔菲斯。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
不要再尝试追忆过往。
……
我逐渐恢复了平静。门外又响起熟悉的风声——每逢天气恶劣时总能在欧利蒂斯听到这样的声音。正当我想起身查看，突然感觉到颈部有一丝潮湿。我低下头凑近衣领，药剂的味道扑鼻而来，躲在暗处的幻影又开始蠢蠢欲动。我猛地抬头，看见旧钢琴上放置着被倒出了一点的塞壬之歌。……
（虽然我并不觉得刚刚自己闻到了它。）
……
我把沾有药剂的衣服脱下来，左手上的疤痕碰到了药水开始隐隐作痛。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双手同那天一样，又一次淋满了血迹。
血迹中倒映着“他们”的脸，也倒映了“他”的脸。
又逐渐破碎在凝华的思绪和记忆的余烬中。
（“他”如影随形的跟着我，是我戒不掉的恶习，是我脱不开的精神食粮，是我抹不去的思想钢印。他帮助过我，抑或着毁灭了我，他是影子，是影子。）
他是我的影子。
他是我。
……
（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
精密的仪器中嵌入一颗沙砾，可以拆除破损的部分替换上完好的零件。那么我也可以亲手塑造一段悲惨的过去，再烧毁它，用它破败不堪的躯壳重新雕琢成一副全新的未来。——同时，换一具全新的灵魂。
四月×日 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