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秀秀姐（上） 马中才

第一部分我叫她秀秀姐

    大学的日子总有些无聊。假如失恋了，这种无聊的感觉便会占据我们的整个脑。我虽然没有失恋，但也没有热恋，我还在和一个叫做岑秀秀的女子来往。    

    我叫她秀秀姐。    

    关于秀秀姐，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女子。我不叫她女孩也不叫她女人。她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我想。就比如我们常说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而不是 “女孩无才便是德” 或“女人无才便是德”什么的。我叫她秀秀姐。她的身姿是完美女人的样子，在矮个子女孩普遍的南方城市中，她常常独秀一枝，看起来像个模特，而她的内心则像小孩一样，需要温暖，安慰和照顾。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比方说担心自己红颜易老，青春易逝，担心自己有朝一日没人喜欢或者以前喜欢的人不再喜欢她。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秀秀姐的真实年龄。她比我还小这也说不定，当然也没什么不妥。因为看起来她像个蔷薇色的小姑娘，单纯无邪，心无城府，不会对别人有什么顾忌。甚至喜欢撒娇，温润莹洁，总有一种说不尽的婉约。她叫我弟弟，只是出于善良。我想。    

    还有她喜欢捏我的脸。因为我是一张娃娃脸来着。这样她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我的秀秀姐，捏我的脸也变成她的专利。    

    

第一部分日本产的数码相机

    我是准备考研的时候搬出学生宿舍才和她住在一栋公寓的。刚认识秀秀姐的时候就觉得她比较显眼，在几个女孩子当中出类拔萃，茫茫人海中盈盈逸出。    

    高个子女孩叫什么名字？我说。    

    我叫娃娃。她说。然后对着我笑笑，眨眨眼。就这样子和我开起玩笑来。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我们的生活中第一眼就觉得那么亲切和熟悉，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秀秀。有人说了她的名字。我就这样记稳了，不仅名字，而且样子。    

    秀秀姐在我们这一群学生中是比较小资的。就是说不仅长相和身材，其他各方面都超越我们很多。超越的程度以至于让刚刚认识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是被包养的。就是说一般的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她看来是小菜一碟小事一庄。比方说安静舒适带有空调的个人房间，高性能的笔记本电脑，电视，电冰箱，洗衣机，日本产的数码相机，CD随身听，手机等等，她应有尽有。所以她总是让很多同学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耶。以至于她的自信也会使其他的女生产生一些小小的羡慕，或者嫉妒也没什么不妥。比方说她穿了新的裙子的时候就跑到我们一帮人中转着芭蕾舞的圈子，仿佛在自跳其舞，说，好看吗？大伙说好看好看，她又得意的走了几个模特步，然后一转眼发现一脸茫然的我，才笑笑，哈哈，把你当作女孩子了，不介意吧？    

    其实她不喜欢张扬，只是受不了寂寞。很多时候即使外面的世界一日千里她也只是静坐闺中，淡定地洗衣服擦地板或者读大本大本的杂志，散文和小说。她甚至可以穿着睡衣在我面前做面膜打粉底，对镜帖花黄，然后对着我一个劲地眨巴眨巴眼睛放电，嘴里念念有词：我是一只小小的发电站，大方而美丽，我要电晕世上所有的蚂蚁，把他们迷惑住。（此言改篇于我小说中的语言：我是一只小小的草草虫，平凡而普通，我连一只蚂蚁都电不晕，反倒被它迷惑住了。）我说，得了得了，我不是蚂蚁。不过你的眼睫毛长得都可以打蝴蝶结了哦。她又眨眨眼睛，仿佛真的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电力在眉目传情，哈哈，真的吗真的吗？结果我被她的高音吓了一跳。    

    如果她对我有点意思，应该会装成淑女一点的。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反而是我在她面前多少有些绅士风度。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既然她不淑女，我也犯不着绅士。    

    刚认识后不久。有一次我坐在电脑前面看电影，她拍拍拍敲开我的门问我有汤碗吗？我眼都没抬说没有。她的眼尖，看到电脑桌顶上有一只大瓷碗，就指着它说：这个不是吗？    

    我说，那可不是什么汤碗来着，只是个普通瓷碗罢了。    

    她呆了呆，说，如果用它来泡茶，就是茶碗；用来喝水，就叫水碗；如果用来盛汤的话，它不就是汤碗了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可我，用它来漱口的。    

    她一瞪眼，一脚踏进我的房门直接把它拿走了，丢下一句：我管你。    

    过了一会儿，她盛着一大碗汤过来了，说，喝吧，喝吧，这汤碗，我用洗洁精洗过了的……    

    秀秀姐煲的烫真的很好喝。我说可以去某个饭店打个招牌了。    

    秀秀姐是一个神经比较大条的女子，经常掉钱。每次掉钱了就喘出一口如万里长城那么长的气，然后自我解嘲地对着我笑，掉吧掉吧，反正本小姐有的是钱，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然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细声细语，其实谁的钱都用不完的，是吧？一旦你的钱取完了用尽了，就说明你的生命也没了。    

    可这次她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所以叫我早上记得去叫她起床，然后一起去上早课，因为没有了手机的闹铃，她就不会醒。本来她是有一个闹钟的，后来那闹钟被她给摔了。那次她在睡觉，闹钟响了，她听是听见了，也知道那是闹钟的声音，可是就是醒不来，但是那声音又很烦，她就在梦境里找闹钟，找了半天才找到，可是她按呀按，怎么这闹钟就不停了呢，她一着急，就把闹钟摔了。    

    可是我明天早上并没有早课啊。我说。    

    她又丢下一句，我管你。    

    

第一部分补国庆七天的长假

    第二天早上我在门外把她叫醒，等我回我的房间洗漱好背着书包再去叫她一起上学的时候，她又睡回笼觉了。良久才打开门，蓬头乱发地说，啊？我怎么又睡迷糊过去了？我觉得我已经起了床，刷牙洗脸，穿好衣服了的呀。记得今天有早课。嗯，是有早课……天哪，那老师每次都是第一节课点名的。然后看看自己看还是睡衣，邋遢的睡脸，蓬乱的头发。赶紧手忙脚乱地回房间去收拾自己，还一个劲地对我说着，你等等你等等，马上好了。    

    然后我用脚踏车载着她往学校赶。她坐在我的车后，一边啃着肉松面包一边埋怨牛奶居然是冻的。可是埋怨还没完就又开始犯愁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弟弟啊，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大清早的这样狂啃面包的情景是不是很不雅啊？如果就这样错失我的真命天子岂不是很悲哀啊？    

    我说，秀秀姐，时间来不及你悲哀了，快吃吧，准备到教室了。    

    结果我刚送她到教室，老师就慢条斯理地说：“同学们以后上课之前先到岑秀秀同学那里签个到，不到的话……”那时她还正在埋头啃着她当作早餐的面包呢，都没有听清楚老师说了什么。只听到叫了她的名字，一激灵地从椅上站起，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知道谁吓到谁，结果老师闪了一下，好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说：“这位就是岑秀秀同学了，大家看好，以后到她那里去签到……”她有些呆的左右微笑，全班的人看着她。好像不怎么习惯，藏在身后手里的面包已经被搓扁得像咸鱼片。    

    我说，秀秀姐，敢情你老师还挺器重你的呀，怪不得你那么赶时间来上他的课。    

    看你的英语，别吵着我吃早餐。她低下头又忙着把那咸鱼片往嘴里塞。    

    可是你知道吗？从此，在这节早课之后，我的秀秀姐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看你这么好奇，直接跟你讲结果好了。也是秀秀姐后来告诉我的，我就用她的原文说吧，她眉飞色舞地跟我说：“那节课以后呀，我座位的周围就水泄不通。同学们看见我就像一群苍蝇看见了一堆……想想不对，我用苍蝇形容他们还算可以，但是用那个东西形容自己……不说了，想抽自己。反正一帮人围着我，我就觉得呼吸很困难。下了课我还要去给他擦黑板之类的，你说我是不是倒霉到家了？直到那丫开始讲课。我才觉得我有了新鲜的氧气。”这代价多惨重呀你说。    

    但是那节课老师的“政治经济学”说得秀秀姐眼皮有些累。    

    终于下课了，秀秀姐又要我陪她赶到十栋上第二大节的课。我说，秀秀姐，你杀了我吧。她说好，呆会我回家煲汤你不要来我家。我立马变一笑脸，说，得得。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她赶到了十栋。可是，她突然停下了她匆匆的脚步，猛往书包里找东西。我揍过头去，她对我殷情地笑笑，弟弟啊，我忘了带课表，我发现我不知道我的教室在哪里了。    

    我一抬头，天啊，这个教学楼有9层。有100多个教室……    

    结果我陪着她采取了最原始的方法，从一楼我们开始往上找。还好，教室在我们找到八楼的时候被找到……    

    于是我们又坐下。她掏出镜子看了看她的熊猫眼，哎都肿了好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说着，又揉了揉眼睛，对我眨了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今天是星期四吧，那明天就是星期五。哎，我好期待星期六星期天哦。星期六你陪我去良凤江看菩提树吧。我除了狂点头估计也不能做其他什么了。    

    终于又下课了，我饭都不吃载着她直赶回家去煲汤。    

    可是。路过公布栏的时候通知说这个星期六星期天要上下周星期一星期二的课。因为要补国庆七天的长假。    

    那天晚上我陪她看电影，她突然接到妈妈的手机，说十一要去另一个城市考察，没时间陪她。    

    她说，哦，刚好，我也要去北海玩，和同学约好了。    

    妈妈就说好的好的，要多少钱我给你打过去，开心一点。    

    然后就冷冷挂了电话。我说，秀秀姐，十一你要去北海怎么没跟我说啊？    

    哪有啊。我随便应付妈妈的。我知道她没有时间陪我。我真的好想问问她到底想不想我回家。但彼此多年的沉默，已经不习惯把彼此的想念放得太明显。以前我在家她都没有多少时间陪我，总是说要陪哪个哪个领导吃饭。叫我多吃点好好休息。我们一直都没什么话说。爸爸离开后。在两个人的餐桌上，低头吃饭。但大多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那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已经没有言语的必要。一直这样过来了，两个女人的世界。语言都丧失力量。可是，她是我母亲。    

    我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原来，原来。    

    秀秀姐接着又说开了，有首歌不是这样唱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就没有钱。有了钱，我又没有时间。”你看我多幸福啊，又有时间又有钱。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去哪里。没有人陪，有再多的钱有再多的时间又有什么用呢？我应该和妈妈说我要去澳大利亚，她才知道我是骗她的？可是，她没准就会立马送我到澳大利亚读书。我害怕。还是不说了。弟弟，我真的感觉到窒息的寂寞。连妈妈都不理解，我还能苛求谁？    

    

第一部分生活有时候很简单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后来我就陪她在床上下了一盘象棋。当时她被我杀得七零八乱，最后的定局是她只剩老帅两卒一马一仕一炮，而我只损失了一车一炮两兵。可秀秀姐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耍赖，不愿意认输，——因为输了又要煲汤给我喝。直到她只有一个光溜溜的老帅和两个卒（那两个卒子还是我故意让过河的，并且已到我的顶线），她才服气，把棋盘一推，说，一点都不好玩。我就呈人字形躺在她的大床上哈哈大笑。她掐了我大腿一把，气呼呼的说，笑什么笑！我说，是你叫下象棋的呀。她觉得自己理亏，输棋了还掐人，简直是苏格拉底的老婆，悍妇一个。不好意思了，下了床，对我说，好了，好了，我帮你把汤热一热。今天的汤还没喝完呢。    

    我说，生活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很简单，下下棋，喝喝汤，睡觉，上课。跟猪差不多。然后秀秀姐开了电磁炉煲汤，我则又继续翻开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对于现在的生活状态，我找不出满意的地方，却又无法证明有什么不满意。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我们不以官能为的感觉为智慧，当然这些给我们以个别事物的最重要认识。但官感总不能告诉我们任何事物所以然之故——例如火为何而热，他们认识的火是热的。我把这一段话理解为自己生活状态的一种混沌。但亚里士多德写的这东西在外人看来却不知所云。比如说秀秀姐，对其而言，简直就是天书。这本书唯一的好处就是治好了她的失眠症。也就是说后来，也就是十一那段时间，我们除了去良凤江看了菩提树也没去其他的什么地方，于是就在家看看书看看电影什么的。那时她半夜老在兴奋，睡不着，就去我那里拿书看。而我只有一些考研的专业书和一些英语读物和政治理论。她胡乱的搞了一番就拿了那本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因为只有这本书的题目没有“英语”“政治”“植物”这些字眼。结果很快她就打呵欠了，接着就睡着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赶回她的房间。    

    秀秀姐有几个同学也患失眠症，秀秀姐如法炮制，也治好了她同学的失眠症。我就说，是不是我们这座城市大医院里的神经科每一个床号都放一本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好了？    

    

第一部分一句非常经典的英语

    第二天秀秀姐就拉着我去看什么什么展览会。那时她学英语正来劲呢，看见什么都喜欢用英文说一下，万一不会说了，用中国式的英语也要说出来。当时有很多很多的人，她就对着我说出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英语：真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啊！    

    她跟我走一起的时候总是喜欢搂着我的肩膀，像哥们一样神侃。可是我反过来要搂着她的肩膀的时候却不行了。她煞有介事地说，女孩子搂男孩子的肩膀那叫亲密，男孩子搂女孩子的肩膀叫性骚扰。说完软绵绵地像一座泰山挂在我身上，往死里压。然后又嗲声嗲气地对我说，难道你真的把我当作透明的了？我说哪敢啊，你明摆着是一座泰山啊。她就笑得奄奄一息了，然后挤出一句话，那你喜欢我吗？我说喜欢呀。她听完后把白眼翻得比经过立白洗衣粉洗过的还白，哎呀，我说弟弟就是弟弟啊，什么时候都喜欢我，不离不弃的。不过当年我高中的时候可是台风很强劲的哦，追求的人可以从长城的嘉峪关排到山海关呢。然后又把眼弯成一轮新月，拖长着尾音撒娇，身子越发像一座泰山一样挂在我身上了。    

    正好此时，我们碰到了秀秀姐的同学和她的男朋友。他们也是来看展览会的。看见我和秀秀姐那么亲密就问我们什么关系。秀秀姐说是弟弟。她就把眼瞪得像皮球似的，一头雾水，搞什么呀，这，比我和我男朋友还亲热……后来她男朋友就搂着她走开了。    

    后来秀秀姐对我说，你不要交女朋友好吗？否则的话，她看见我们这么好会吃醋的。我看见她也会吃醋的哦。然后就张着她那有点大而常常不满地吵着说如果小一点就更好看的嘴唇……    

    我说这样不妥吧，那我的终生大事可不是要毁在你手中了？    

    我管你！然后她又笑得花枝乱颤。    

    后来她说，如果你再帅一点的话我就不敢在你面前那么肆无忌惮，那么亲近，那么撒娇了。因为我怕我会喜欢上你，那么有才华的一个男生。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文字里透出的感觉，读起来都觉得自己像是荡漾在湖面上，如早春三月里河边洗衣服的少女，纯真不带一点杂质。文字可以披上美丽或哀伤的外衣，但是无论如何，是真是假我都看得很严重。她说，这种文字能用一双宽大的手抚慰我心里缺损的部分，我爱这种感觉，它像一条暖暖流动的青春的河，一下子不容分说地蔓延在我的全身，轻而易举地将我覆盖，忧伤而优美的旋律使我整个人柔软得无法动弹。所以我喜欢你的文字，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有时间就写写我吧，即使你给我取另外的名字或给我一个另全新的故事我也会高兴的。    

    可我总写不出什么。自然就好了。我想。我觉得秀秀姐在我面前是很自然的，不做作，不必要掩饰什么，也没有什么顾忌，想做什么就做，有时候甚至把我当作透明的，自然而然地流淌出她的调皮和美。反而我是有点小心翼翼，也许是因为太珍惜她以及和她的关系的缘故。她是个爽朗的女子，一点也不会令我感到阴沉。每次想到她都是那么欢乐，以至于想写点什么的想法就这样一直搁着。直到我搬回学校住了，我才突然发现，她居然是我最想念的女子。    

    那天看完展览会我们一路上去买东西。我对她的佩服就真的宛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了。在水果摊上，一毛两毛地砍价是她的长项。甚至前三分钟还在问橘子多少钱一斤，三分钟后却已经知晓人家卖水果的历史有多久了，家里有几口人，干什么工作，有什么郁闷的事情，琐碎之类等乱七八糟的玩意。那一口标致的广东话侃得那些摆水果摊的不是找钱找多了，就是每斤水果的分量有我买的两斤那么多。搞得我都一头雾水。买衣服的时候更是一身砍价十八式练得比金庸笔下的降龙十八掌还地道，来一个杀一个，进一夫妻档杀得夫妻俩今晚吃不下饭。不过一旦遇见自己特别喜欢的就不管多贵也要买下来。    

    

第一部分一种相互适应和依恋的感觉

    可是那晚回去之后秀秀姐有些反常。她一本正经地说，人们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觉得朋友眼里也出西施呢。人在一起久了就会有一种相互适应和依恋的感觉。我就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说，这话是真理，秀秀姐，我就觉得你越来越漂亮了呢。她笑了笑说，不需要安慰和爱的人就需要足够的力量安慰和爱自己，可是我没有。你知道吗，我男朋友是清华大学的硕士毕业生，他常去国外很少有时间陪我。他也经常跟我妈一样，对我说同样的话：要多少钱我打给你，开心点。弟弟，你觉得我开心吗？你觉得我到底是幸福呢还是不幸呢？没有人能给我实实在在的感觉，他们都让我觉得自己不真实。今天我们碰见的我那个同学的男朋友以前是追求我的，两年了，我一直拒绝他。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哦。我说。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秀秀姐接着说，弟弟，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觉得我不爱他了。我觉得他也不爱我了似的。我们会分手的，但是现在我放不开手。在他面前我真的连生气都不会，吵过之后又会被他哄回去，分分合合。可是，我们的爱情像蝴蝶，注定飞不过天涯。但我总是想着它曾经的美丽。不过，弟弟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到自己。没有过疼痛，爱得不深就不会伤害到我。    

    我微笑着说我体谅。    

    我早就失去安慰别人的能力。我在他们爱情的局外，我只是一个弟弟，我没有任何指责的权利。爱情是两个人的城堡。拒绝被人打扰。    

    我知道秀秀姐在哭。我就不说话。我并不是在写爱情，只是在写我的姐姐，我的秀秀姐。    

    她说，我只是想哭，和爱情没有关系。和你也没有关系，只是想哭而已。    

    我说我懂。    

    她说，其实他不一定要怎么样，但一定要爱我，陪我，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我喜欢被爱着被宠着，细水长流天长地久……    

    也许你只是需要罢了。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总是需要有人不断喜爱和安慰的。关于这一点，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在爱你的人心里，你不会随着时间老去。即使春夏秋冬的轮回都无法在你的脸上留下痕迹，只要你抬眼间一次细小的微笑，或者一个轻微的撒娇，仍是那么舒爽的美丽。    

    我的秀秀姐，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仅此而已。    

    我沉默着。秀秀姐接着说，我一直不敢把自己内心的东西曝露在别人的世界，可是你从来不让我设防，所以我现在发现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安慰，有人理解。有你这个弟弟真好。    

    她突然擦干眼泪笑了笑，我跟你说这些伤感的话题证明我已经长大，不再像你一样嘻嘻哈哈的是个孩子了。    

    可是秀秀姐，你知道吗，我在你面前也连生气都不会呢，虽然你是姐姐，可是你向我撒娇的时候远远多于我向你撒娇的时候。所以我不谈你们的爱情，我自认为不懂爱情，也没有资格谈论爱是什么东西。    

    因为我是弟弟。弟弟是用来倾听的。    

    然后她又轻声细语的跟我说，我觉得自己也不错呀，为什么就没人喜欢我了呢。    

    我就说我喜欢我喜欢。    

    她又笑着捏捏我的脸蛋，说，弟弟就是弟弟，什么时候都喜欢我，对我不离不弃。    

    然后那晚我们看很恐怖很恐怖的电影。可是她的胆子很小。我们俩看到抱在一起大叫，都不敢睁开眼睛，一个吓一个，仿佛彼此抱着的是一个鬼，滚在床上。后来两人都不敢睡觉，我只好一直在她的房间上网，陪在她身边她才能安心的睡几个小时。    

    凌晨四点，我听到了熟睡的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然后我关了电脑关了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十一的假期准备过完了。那天早上的太阳晒在我赖着的床上，足够暖和。秀秀姐又一次拍拍拍敲开了我的门……    

    然后她哭着说开了：你知道吗，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说我为什么要回家？因为妈妈说她好想你……原来，原来！这一刻我被狠狠的击中，弥散在全身的是一种痛。是因为不理解吗？妈，她自己从来不和我说她有多么的想我。我真的有些心酸了，因为我们之间的思念还要别人来传递。还记得爸爸离开的时候，她牵着我，说，不许自己低头。我知道你在恨你自己的眼泪就这样落下来。你第一次出去陪市领导喝酒回来的时候，你默默的抱着爸爸的相片哭泣。我知道你这个别人看来的女强人，心有多么软弱。可是你不会给别人看见。包括我。你习惯了一个人的坚强。骄傲如你却留不住自己的丈夫。我指责你活的多累。现在，我后悔了。妈，我已经不闹了。我选择理解。就算只为了我可怜的妈妈。我应该理解你活得累是为了谁。你不承认软弱。我就相信你足够坚强。我已经变成你全部的骄傲和满足。你不能给别人笑。你的外表包装得无懈可击，你的事业从不停步。还能说什么。我们是母女。涌动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失去过多少彼此安慰的机会？十一已经过了，但是我还决定回去。算是给妈妈一个惊喜。我们不说话也没有关系。让我们的呼吸能连在一起。时间让我们有些隔阂，能不能让我们慢慢解开？一瞬间的感动就让我考虑清楚很多的事情。母女，毕竟是母女。来世今生才修来的缘分。突然间很想拥抱妈妈。她离开温暖多久，我就给她多久的拥抱。就算她不说。我也应该知道她有多爱我。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妈妈，好吧，弟弟？我要告诉妈妈，你是我的弟弟……    

    

第二部分让你见识见识你秀秀姐的厉害

    那天我们到秀秀姐家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家里没人，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很大很洋派，但不夸张，成心让人温暖的样子。翡翠色的落地窗帘被阳台上吹来的风一阵一阵股起。白纱里子从窗布的侧面隐隐约约飘荡。与窗前白色的绣球花相应，典雅幽静，很舒服。秀秀姐打了妈妈的手机，她说在工厂考察还不能回来。    

    然后秀秀姐换上大熊猫毛茸茸的拖鞋，在客厅里狠狠地抱了我一下，说，弟弟，我们终于到家了。嗯，让我好好弄点东西给你吃吧。弟弟，你想吃什么，不要客气，我来弄啊。说着趿拉着细细碎碎的步子走进厨房。    

    我跟到了厨房门口。厨房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所有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只见秀秀姐一会儿开开冰箱，一会儿开开水龙头，一会儿弄弄碗柜，一会而干吗干吗的，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还冲我笑笑，呵呵，在学校的时候租房里的橱具不齐全，今天回到家我要大显身手做一餐好的让你见识见识你秀秀姐的厉害。    

    我靠在厨房的门槛上，静静而幸福地看着她，不说话。我想当时的我们肯定一副新婚夫妇的样子。结果她不好意思起来，笑眯眯地对我说，哈哈，看着你垂手侍立的样子，像个杂货店的搬运工啊。    

    我头一旋，哎呀，怎么一下子从一个新郎官变成了一个杂货店的搬运工了。这就是我和秀秀姐对同一件事情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差距。于是我不知所措地笑笑，秀秀姐，你就让我看看啦。也顺便学学秀秀姐的手艺，将来做菜给女朋友吃。    

    秀秀姐一听来劲了，跑过来把我直往客厅里推，不看不看，弟弟乖啦，我们家的绝活是传女不传男的哦。以后就让你女朋友做给你吃好了。然后一直把我推到客厅的沙发上，还把电视给我开了，你看电视嘛。    

    吃饭的时候秀秀姐看着我吃比她自己吃还要甜的样子，不停地说，弟弟多吃点啊多吃点啊。我告诉你我喜欢吃得多多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像男子汉，吃得多多的，什么都多多的，力气大大的，这样才有安全感才可以保护我。说着她还不断地往我碗里夹菜，不紧不慢地陪我吃着饭。    

    一般来说秀秀姐每吃一餐饭要半个小时，好像是她的牙齿很软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没有长好，什么东西都得嚼十下，或者二十下或者更多也没什么不妥。吃饭像做机械运动一样。一旦有一点硬的东西她就嚼不动了，吐出来说，硬死了。秀秀姐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吃啊吃的，喜欢把什么东西都夹在饭碗里来，一点一滴地往嘴里送。她说，我吃饭的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饱的。    

    哦？我吃了一惊。    

    她说，小时侯爸爸总是给我一大碗饭，告诉我，秀秀乖啊，你一定要吃完这里才会饱的哦。所以我就猛的撑啊撑，吃完了也就感觉饱了。但是后来我自己打饭的时候，感觉一小碗也饱了。就是说，我都没有了饱的概念了，对我来讲，吃一小碗饭和吃一大碗饭在感觉上来说好像根本没什么区别。如果，我不是怕自己变胖的话，估计吃下一大锅都成。    

    啊，这样啊。我觉得这个秀秀姐的感觉细胞的确有些怪异。    

    当然了，秀秀姐接着说，你们男生不怕变胖，所以要多吃一点。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菜说，成，成，不过我可不像你一样不会饱的。你放心，我会吃饱的。    

    嗯。秀秀姐停了停，好像想起了什么大事，然后小声地歪过头来问我，对于你们男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事是什么啊？    

    我嘴里一大团米饭，手里一双筷子，脑袋里又多了一大个问号了。这问题的确没想过啊。我说。    

    秀秀姐静了静，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是美色，一是美食。你觉得对不？    

    我沉思了一会，把米饭吞下，随即点下头，嗯。    

    那美色和美食什么才是最最致命的啊？我还没反应过来，秀秀姐的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来。结果我想都懒得想了，说，当然是美食啦。    

    啊？为什么啊？    

    哎，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本杂志上说，聪明的女人总是这样给她的男人留言：饭在锅里，我在被子里。她把饭放在前面把自己放在后面不证明了这一点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对于你来说，眼前这一碟一碟污七八糟的东西比我这个人还重要？秀秀姐的脸立刻乌云压顶。    

    我头一晕，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转回话题，没有，对于我来说还是秀秀姐最重要。    

    吼吼，色鬼！    

    我晕！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说，我是说，如果一个美色能亲自弄出美食来，两者兼而有之的话，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而秀秀姐相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的人啊。所以秀秀姐你是最致命的。    

    哈哈，你啊，真是的，才吃了点东西，五脏六腑就好像被蜜泡过一样，说话几甜哦，看在你那么会说话的份上，姐姐我就不骂你色鬼了。    

    

第二部分我在秀秀姐眼中算不算一个好男人

    我哈哈两声。秀秀姐停了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弟弟啊，那你知道怎样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是最致命的吗？    

    我想了一想，摇摇头。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较之你们男人的美色来说，好男人对于女人才是最致命的。    

    哦……我愕然。    

    我爸爸其实是一个好男人。我知道是我妈自己不会珍惜他才这样子的，所以我妈妈现在还想着他。可是她又太好强了。连我和爸爸偷偷通一次电话都不行。现在我连爸爸的电话都没有了。哎，当年爸爸和妈妈离婚后，爸爸就去了北京。其实那时我很想跟爸爸去的，可是我天生是只冷血的动物，一入冬全身便像冰棍般冷峭。而北京又太冷，就因为这样我才有些不情愿地跟了妈。其实于当时的我来说更喜欢的是爸爸。因为爸爸更会关心我。爸爸是一个很讨女人欢心的人。不过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很担心他的。    

    我说，得了，你省省吧，不用担心他了，像你爸爸这样优秀的革命家，还不在北京找一个天仙似的女学生繁殖一大群革命接班人吗？    

    喂，马小军，你想尝尝我拳头的滋味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快点吃，吃完了陪我去逛街。趁妈妈还没回来我们去帮妈妈买点礼物。    

    我不知道我在秀秀姐眼中算不算一个好男人。或许我只是一个男孩，充其量只是一个好男孩，一个弟弟一样的好男孩。而弟弟是用来倾听的，用来安慰和保护受伤的姐姐的，所以对于秀秀姐来说，我应该是一个安全而可靠的角色。说实话，我很珍惜我和秀秀姐现在的关系，也很满足。我不希望因为一些事情而破坏我们之间这样的感情。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维护我们的关系。对于秀秀姐，更多的时候是悉听君便。    

    吃了饭我们走出秀秀姐家看到一片公园正在施工，一群民工拿着彩色的鹅卵石在羊肠小道上铺不同的图案。秀秀姐就赶过去凑热闹，捡了一大袋鹅卵石跑到一个花圃旁边铺了一轮弯弯的月亮，还在月亮上铺了两字——秀秀。然后就一副很得意的样子，一只手叉在腰间，微微地侧过头看着我，笑得很陶醉。我对她的这些举动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秀秀姐带我去喝避风塘的奶茶。她说，这是我最喜欢喝的奶茶，高中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来喝。那时侯不知为什么妈妈从来不叫司机开车送我去学校，同学们都不知道我的妈妈是干什么的，只知道我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每天早晨都是自己一个人踩着自行车把王菲的唱片放进CD机里穿越这条繁华的街道。每次经过避风塘的时候我都习惯性地进来喝一杯奶茶。听着王菲梦呓一样恍惚而忧伤的歌曲。有时候我CD机里的音乐居然和避风塘音响里飘出的音乐是重合的。那时侯就特别的开心，他们也喜欢听王菲的歌吧。我甚至想开一家这样的奶茶店，看着一对一对的恋人牵着手走进来就会觉得很甜美，王菲的歌声荡漾在奶茶店的空间，那样，我就会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秀秀姐坐在那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啜着奶茶一边点着头满意地咂咂嘴。结果奶茶店里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王菲的《流年》。估计是服务生听到了刚才秀秀姐说的那番话。    

    秀秀姐就摆着她那鸵鸟般的脖子轻声地跟着哼：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喝完奶茶我们就开始大逛其街了。秀秀姐买了一双靴子，那是今年最流行的样式，头尖尖的那种，前面还往上翘着。她觉得很好玩就马上穿上了，并且叫我提着原来她脚上穿的那双运动鞋陪她狂逛，逛到我的腿脚发麻秀秀姐裙子开花。结果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脚趾疼死了。脱下靴子一看，哎呀，弟弟啊，我小脚趾外侧起了两个水疱了。然后她用纸巾包着一跳一跳地找到了针线包，拿出一根小小的针想把水疱挑破，结果还没有碰到水疱就先叫开了，哎呀哎呀……弄了半天，算是碰着了。可一碰着就马上缩了回来，哎，疼死了，弟弟，你来帮我挑吧。    

    我说，自己弄嘛。    

    不行，你过来。    

    我要看书，你自己来。    

    我管你。    

    我挑也疼的啊。    

    少罗嗦啦，快过来啦，弟弟——秀秀姐按照惯例拖起尾音嗲里嗲气的撒起娇来。    

    那我抓着你的脚，呆会你又说我性骚扰怎么办？    

    可是我自己下不了手啊。    

    我走过去端着她的脚，说，喂，挺美的，这脚怎么挺像张柏芝的脚呀。结果秀秀姐一下子仰起了头，嗯，我自己也一向是这么觉得的啊！那骄傲的样子恨不得把脚趾头都举到头顶去。此时此刻我一针刺了下去，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不痛也不叫。我说好了，水都出来了，她马上拿纸巾来擦，啊？真的？    

    我说嘛，本来一点都不痛的，心理作用而已。    

    结果秀秀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说，哈哈，马小军，你行啊，还真有几刷子水平。    

    我说，那当然，对于女孩子，我就是用这份独孤九剑的剑谱在高中时披荆斩棘无往不胜的。    

    秀秀姐又呵呵两声，怪不得你那么讨女孩子欢心呢，喂，我跟你说，从今以后你只准喜欢我，不准喜欢别的女孩子，知道吗，要不然我就手起刀落让我修炼《葵花宝典》去。    

    那不成，那你还不得改口叫我妹妹。    

    哈哈，弟弟也罢，妹妹也罢，反正你要叫我秀秀姐，反正你要喜欢我，伺候我陪着我就成。秀秀姐说得我一惊一诈的，我郁闷地说，我怎么觉得自己愈发像电视里那些公主的小太监啊？    

    秀秀姐乐了，极为夸张地吼吼两声又伸过手，往我的腮帮子上拧了一把。    

    我感觉到了秀秀姐右手的食指有一点粗硬的角质。所以每次她捏我脸蛋的时候总有一点微弱的疼痛，即使她的动作是小心翼翼般的轻柔。我就推开她的手说，去去去，刚刚抓你那臭脚就来摸我的脸。你呀，尽会占便宜。    

    秀秀姐又笑得花枝乱颤。    

    

第二部分女子无才便是德

    晚上秀秀姐洗了澡，穿着一身睡裙，很顺滑的那种料子，应该是丝绸之类的，清清柳柳地包着她的身子，在灯光的衬托下，柔和而光亮，扣在上身的内容显得饱满而丰盈，呼之欲出的姿态。她的头发半湿，卷成几个细小的圆圈贴在额角。睫毛低低地垂挂下来，时不时扇动一下，我觉得此时此刻的秀秀姐是水性而略略扬花的。她抱着一大堆零食走到电视机前，喂，弟弟，你去洗澡啊，洗完澡出来吃东西啊。    

    我洗完澡出来看见秀秀姐像个小妇人般静静地吃着东西，很满足的样子。我想起了在某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一个女人如果喜欢说话喜欢吃零食，那么说明这个女人是心无城府的，所有男人都不必要提防她。秀秀姐就是这样，有时候该说的早已说完，可是她还在喋喋不休孜孜不倦。当然她也不会提防所有男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秀秀姐是有点儿笨的。但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就愈发觉得她是一个女子了。    

    我一从浴室出来秀秀姐就对我说道，零食在我嘴里，我在被子外面。    

    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站了起来，一只手叉在腰间，屁股一扭，微微地侧过头看着我，笑得很妩媚，说，这样是不是比什么“饭在锅里，我在被子里”更具挑逗性啊？    

    我一头晕倒在沙发上……    

    秀秀姐过来揉揉我的头发，把我拉了起来，和我坐在一起吃着零食看电视，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今晚我睡妈妈的床，你睡我的床。    

    我说遵命。    

    秀秀姐笑笑，哈哈， 弟弟乖啊，不乖的话就让你睡地板连这沙发都不给你睡的哦。    

    我说哦，秀秀姐起身把我带到她的房间。我迫不及待地跳到床上弹了弹，啊，秀秀姐的床真舒服啊。    

    秀秀姐说，知道就好。然后坐在床边的梳妆台边修起眉毛来。    

    我和秀秀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梳妆台边，和风细雨地交谈着。平静而满足的样子。我说，秀秀姐啊，你到底是哪一年的嘛。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比我小。并且我都大四了你才大二。    

    哼，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吗？不准问。    

    那好。以后我不叫你秀秀姐了。我直接叫你秀秀好了。    

    秀秀姐一噘嘴，我管你。    

    我说，秀秀。    

    她说，加一个姐字。    

    我再说，秀秀。    

    她说，姐。    

    我还说，秀秀。    

    她又说，姐。    

    我坚持说，秀秀。    

    结果她一扭身，扯扯我的头发，脆生生地笑道，怎么啦，弟弟？    

    我一下子羞了，用棉被捂着脸，咕哝道，只是想喊喊你的名字，就名字而已。    

    没想到这次秀秀姐很乖巧的同意了。她说，嗯。就一次而已。下不为例。    

    我说好。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秀秀。    

    嗯。    

    结果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我悄悄地把头探过一点，想看看她修眉毛的样子，没想到她也在歪着眼看着我，挺留神的样子，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眼珠子并没有放在眼眶的正中间，而是偏到了一边， 却装出一副傻乎乎不懂事只顾偷看的模样。    

    四目相对。她被我或者我被她逮了个正着。看着她那绣明湖水般清澈而透明的眼睛如雌羊般温驯，我浑身一颤就觉得胸闷，差点喘不过气来，结果说了一句，秀秀姐，其实你很漂亮的。    

    秀秀姐哦了一声，然后在镜子里把眼珠子移到中间睁睁得大大而极为惊讶地看着我说，其实？    

    我一时慌了，看来我又用错词了。    

    果然，秀秀姐干脆转过身子盯着我说，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你觉得我并不漂亮相处久了才发现其实有一点点漂亮还是我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漂亮需要努力地去发现才能看出其实有一点点漂亮或者我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漂亮？    

    看着她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句子，说得我如坠五里云雾。    

    没有啦，说我，我是说你把眼珠子丢到眼眶边边的时候看起来挺迷人的。能够电晕世界上所有蚂蚁的那一种。    

    

第二部分一个不彻底的无神论者

    秀秀姐立马笑了，然后很陶醉的样子又把眼珠子转到一边，甜蜜地盯着我眨了眨，一点儿也不含糊地继续迷人下去。我说我晕了我晕了，然后闭上了眼。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秀秀姐又在一丝不苟地处理着她的眉毛了。不动声色，从容而沉着的眼神里汩汩地传神出一种姐姐特有的温暖。这时，她头发上的水滴也干了，头发直直的披在脑后，乌黑乌黑的像刀片一样竖下来，闪亮闪亮的，一股清淡的海飞丝的味道时不时从她的发间飘出。    

    我说，秀秀姐啊，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好像一对恬静的夫妻，激情过后心平气和地说话解闷儿吗？    

    秀秀姐欠欠屁股，哼，弟弟，你给我老实点，不要东想西想。    

    我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一会，秀秀姐站了起来，伸过头来俯视着我的眼睛说，来来来，弟弟看看我修的眉毛怎么样？比刚刚漂亮多了吧？    

    我一头雾水。因为她那眉毛在我看来压根儿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在她修眉毛之前我根本就没有仔细观察过她的眉毛，自然，修过之后也没有什么变化可谈。当然即使在她修眉毛之前我仔细观察过她的眉毛也不一定就能看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毕竟能一下子就观察出两条毛的动静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我一个甚至有点迟钝的本科生自然没有如此敏锐的洞察能力，可是我知道秀秀姐需要的答案。因为秀秀姐是一个女子，一个普通的女子。于是我故意认真地盯着她那眉毛使劲地看，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漂亮多了啊。    

    怎么个漂亮法？    

    就像今天你在公园里铺的那弯月亮一样漂亮。    

    呵呵，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怎么个喜欢法？    

    喜欢得全世界的蚂蚁都晕倒在地上。    

    吼吼，秀秀姐果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伸过头来，脑后的头发滑向双肩，我看见了她那纤巧洁白的后项，她捏捏我的脸蛋说，弟弟，你知道吗，你的眉毛也好漂亮哦，弯弯的像那种没有超出初七的月亮，眼睛也迷死人了，呐呐呐，你看，一眨眼，那睫毛长长的覆盖下来，让我都嫉妒去。弟弟，要不这样吧，干脆我们俩把睫毛和眼睛换掉好了。    

    好啊，我装出一副慷慨的样子，不过那得意的神情分明就令她无可奈何。    

    呵呵，弟弟，我喜欢你安静时像清晨一样的眼神，我还喜欢你那稚气未泯的娃娃气。    

    当时我头脑一热，口水稍微多分泌了一些，嗯，秀秀姐，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秀秀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用一个名词解释来说明一下我对你的认知好了：马小军，体硕，肉可食，皮毛可制革……哎呀，背不得，不说了，更多详情请参照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关于猪的解释。    

    喂，秀秀姐，你别乱叫，告诉你吧，星相书上说我是那种爱憎分明热情大方重情重义认准方向便锲而不舍的人。    

    去去去，星相这种迷信的东西你也信啊？还21世纪的大学生呢，我看我迟早得揭竿起义揭穿星相学这种与现实相悖的谬论。    

    在这方面我跟秀秀姐谈不来，正如我没法跟她解释萨特的存在主义，穆里尼奥在切尔西的战术一样。我也没法跟她讲耶稣。其实她是一个不彻底的无神论者。    

    我说，得得，以后看《午夜凶铃》的时候，你别抱着我惊声尖叫就行。    

    啊！不准说这个，呆会我不敢睡觉你就死定了。秀秀姐的脸上立马浮出孩童般的恼怒来。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还有，除了鬼以外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老鼠和青蛙，以后你不准在我面前提这两种动物。    

    好啦好啦，你快点去睡吧，我都困死了。    

    嗯，秀秀姐站起身子说，今天太累了，是该早点休息了。然后帮我把棉被铺到身上，走了出去。我掀开被子跟到了门后，秀秀姐说，你干吗啊，还跟出来，不睡觉啊？    

    我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秀秀姐，我想数一数你到底有几根眉毛，这样一来，你下次修眉毛的时候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变化啊。    

    切！睡你的大头觉去吧。估计秀秀姐没有听出什么门道来，啪地关上了门走了，因为她是一个简单的女子。    

    我再次回到床上时才发现，秀秀姐的梳妆桌上摆着她和妈妈的合影。她的妈妈是一个高贵而强悍的女人，秀秀姐则安静而矜持地微笑着，眼睛望到某个空虚的角落，让我觉得她在寻找自己的爸爸。    

    

第二部分真正的一个白领丽人

    突然，秀秀姐把门推开了。    

    那时侯我的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连忙自卫似的往身上扯被子。天啊！不会是梦游了吧！想想不对，她出去才几秒钟应该还没有进到妈妈的卧室。难道她一个人真的不敢睡跑来跟我一起睡来了？我简直不敢想象……    

    结果秀秀姐站在门口呆了几秒钟，然后吼吼吼吼地笑道：你扯什么扯啊，你的童子身终于被我看见拉。    

    我把被子扯得更紧了，说，姐姐，你饶了我吧。今天陪你逛街累死了，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先。    

    吼吼，看你怕成这样，你还以为我真想看你那身肥肉啊。臭美！我是来告诉你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的。    

    哦。我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呆会睡着了别忘了盖被子，我们这里半夜很冷的。    

    哦。我说。    

    啪。门关了。    

    我吓了一跳。    

    然后门外传来了一声晚安。    

    我一阵失望。不过一下子就睡着了。真的太累了。    

    秀秀姐的妈妈直到第二天才回来。她妈妈看起来比相片中的还要年轻，带着那种温润而不张扬的首饰，默不作声地显出那种高贵的身份和气质来。真正的一个白领丽人。据秀秀姐说她妈妈是她们大学同学聚会时最美丽的女人也是事业上最成功的女人。我想如果她要重新找一个优秀的男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就连秀秀姐也不明白。但是我最终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这样一种女人，她们即使没有爱情也会活得好好的。    

    我叫她阿姨。阿姨刚开始以为我是秀秀姐的男朋友。直到最后还以为我是秀秀姐的男朋友（这是秀秀姐后来告诉我的）。虽然我在阿姨面前不敢对秀秀姐过于亲密，可是秀秀姐不管在谁面前都敢对我过于亲密。乃至阿姨一直拎不清我们的关系。所以阿姨对我很好，问长问短的问了一箩筐的问题。但是对于秀秀姐来说，仿佛她们之间有些陌生，说话的语气也不像自己的亲生女儿，反而像通过我介绍的某个远房亲戚，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怪不得秀秀姐说她们之间的感情还需要别人来传递。    

    “在学校还好吧？”阿姨起了个话题。    

    “嗯。好得不能再好了。”秀秀姐故做快乐的回答。双方表情都不太自然。由此可见阿姨平时和秀秀姐沟通的确不多，或者用秀秀姐的话来说，除了物质上的给予，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什么关系。但我从阿姨的问题里可以看出她对秀秀姐的关爱和愧疚。就像秀秀姐要回来的时候跟我说的，母女毕竟是母女。但阿姨是个不爱表露自己情感的女人。而这一点秀秀姐很像她妈。所以直到我们要回校的时候，秀秀姐回来之前说的那句“突然间很想拥抱妈妈。她离开温暖多久，我就给她多久的拥抱。”都没有实现。    

    回校的时候是阿姨的司机开车送我们的。    

    

第二部分恋人之间虔诚的约定

    十一过后的一个星期我的房租就到期了，只好又搬回学校的宿舍住。秀秀姐来挽留我问我是不是没钱了，说没钱她愿意帮我交，只要我还想在那里住。我说没有的事。想想我一个大爷们，要一个女孩子帮我交房租，这不是吃软饭吗，我受不起这个羞。本来我在秀秀姐面前就有些卑微。于是我编了一大堆理由。现在忘了是什么理由了，总之，秀秀姐那个可爱的女子相信了。临走时秀秀姐的眼睛烟雾弥漫，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的眼睛烟雾弥漫，乃至看到她原本清澈的眼睛也烟雾弥漫起来。    

    秀秀姐说要我想她的时候去看她。我说我会的，你煲汤的时候别忘了发个短信过来。她就一下子笑了，那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如果我不喝她煲的汤地球就不会转了一样。但很快她又不放心了，说要拉钩。我很豪爽地伸出右手，两人小指一钩，翻一个角度，拇指一帖，转手，对掌相错，握手。我觉得秀秀姐作得很认真，煞有介事的。所以我也很有感觉。一点都不像小朋友的游戏，而像恋人之间虔诚的约定。    

    从那一次之后，我的右手再也没有让谁勾过。当然，这不是我特别地要纪念此事，事实上是在我身边的人再也没有谁还会幼稚得像秀秀姐一样玩拉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    

    在我们这个丰富多彩的大学里，每天早晨是奋发向上的时刻。有人在想今天的学习计划，有人在想今天的兼职工作，有人在寻思晚上的约会或饭局，像我们这类没有什么理想抱负没有什么经济条件的学生就只想着等一下要吃的豆沙包或者咸菜加稀饭。那些在食堂里蹉跎掉的胃口也许若干年后才能缓过劲儿来。我呢，估计已经养成了民工的习性，逮到什么吃什么，就算不慎发现了碗中的异类也能够处变不惊的把它们挑出来，尽显劳动人民的本色。有时候想想能吃秀秀姐煲的汤真是修了福了。    

    但是现在不可能天天看见秀秀姐了。一般来说我也不是那么主动找她（拉钩归拉钩），虽然也很想念秀秀姐煲的汤，但想念她的人更多一些。因为考研对我来说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和舍友们住在一起，在这种人人都是叫公鸡的环境里，要适应大家的作休规律。八个人住一间宿舍，每天晚上11点关灯。凭良心说吧，的确，直到我搬回学校住了，我才突然发现，秀秀姐居然是我最想念的女子。    

    秀秀姐则整天跟我吵着，现在连你也走了，真的没人喜欢我了。我说，不打紧不打紧，改天我帮你写个广告贴在饭堂门前的公布栏：岑秀秀，女，C大大二学生，花容月貌，气质绝佳。今滞销清仓。欲觅18至81岁男士一名，要求五官完备，四肢齐全，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拥护世界和平。特别要不离不弃地喜欢岑秀秀本人。欲购从速，西大学生特价，售出为止。有意者，请与其弟弟马小军联系。联系费臭豆腐一串，折合人民币一元整。    

    唉，秀秀姐翻出白眼抗议道，八桂田园的大白菜打了八折还能卖1块3呢，我怎么连白菜价都不如了？ 说着大摇其头。    

    这回到我笑得花枝乱颤了：哈哈，大白菜没秀秀姐这烂嘴巴。    

    喂，马小军，你想尝尝我拳头的滋味吗？    

    我们宿舍在东校园十栋三楼。前后两个阳台。前阳台一眼望去是宽阔漫柔的碧云湖和幽绿柔和的红豆林。红豆又称孔雀豆，含羞草科植物。是我们学校的特产。幽绿色泽的小枝叶把红豆林的小亭子和青石板桌青石板路笼罩着。戴上眼镜还可以发现树上没来得及落下的红豆串，一年四季都有，以及碧云湖里的荷花情人岛上的蘑菇亭。    

    舍友基本上每人都有一台电脑。大家平时聊着班上的女生，评论班花系花院花XX花，看电视玩网络游戏看碟或者讨论一些当前的时事新闻体育新闻。没到考试一般不谈学习。也有人开始参加各种公司的招聘会找工作。毕竟已经是大四的第一个学期了。    

    对了，说明一下，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人考研。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我们宿舍的覃海墨同学。记得我曾经在网上看见有一个说法评论大学生混混的等级：    

    一等：什么？下星期要考高数？    

    超等：什么？明天要考高数？    

    仙等：什么？下节课要考高数？    

    覃海墨当时考完高数和我一起走出考场的时候是这样跟我说的：什么？刚才考的是高数？    

    其实，在《高数》这个课程上他闹的还不算搞笑，最搞笑的是考《遗传学》的时候闹出的。他名词解释“遗传和变异”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是遗传，而小猫种鱼不得鱼是变异。”    

    而秀秀姐对他这样的名词解释方法大为欣赏。并补充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是遗传，而一只母鸡生了一只鸭蛋则为变异。”    

    为此我们大笑不已。这时，覃海墨来了一招更绝的，他用那种淫笑的眼神看着秀秀姐说，我把“双受精”解释为：由于男方或女方的不满足而没有达到高潮要求一晚来两次的行为。我们无不跌破眼直撞南墙。    

    覃海墨还写过一些比较经典的课桌文化，比如说《至少还有你(四级版) 》    

    我怕来不及    

    考不过四级    

    我会被赶回家种地    

    养活不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那么美丽    

    我却活不下去    

    为啥是这种结局    

    如果考了研能够得到富裕    

    可是拣垃圾也能养活自己    

    去拉拉板车还能锻炼身体    

    ……    

    我们宿舍八个人就覃海墨不配电脑。他说在宿舍上网没意思，一堆人用一根光纤，那网速也就只能上上QQ。打CS建个关，最多进来两个人，光是满地图找人就累个半死。所以他上网从来都是去网吧，而且喜欢上夜机。    

    

第二部分她的初恋在初三

    覃海墨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手很不老实，总喜欢动来动去，嘴角或鼻翼总会被抓伤发炎留下一块小小的咖啡色的疤痕。还有脸上长青春豆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挤啊挤的。万一很长一段时间不长青春豆他就不习惯了，拿着镜子照呀照的，好像不找出一颗青春豆来玩玩就不甘心一样。所以她的女朋友尹颖总说他是人类卵细胞分裂出来的劣质产品。    

    覃海墨学习成绩的确很糟糕，不过他的篮球足球都打得很好，他的女朋友就是他在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学临床医学的女生。    

    大三那阵子，每天下课后覃海墨的第一件事就是拉我去篮球场打篮球。覃海墨是系队的主力球员，我嘛，用我的话来说是他的教练，用他的话来说是他的陪练。不过说实话，他在篮球场上的确有点流川枫的样子，纵横突破，如入无人之境，或者像三国的赵云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军上将首级如拾草芥。尤其是当他后仰出手跳投滞空的时候，双手还保持投篮的姿势，目光注视着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唰的一声空心入网，简直帅呆了。可每次我模仿他的样子投篮时，不是射偏就是来个“三不粘”，境界差远了。    

    可是有一天当我和覃海墨来到球场时，却发现本应属于我们玩球的场地被一高一矮两个黄毛丫头给占了，在那笨拙地投着篮，呀嚯呀嚯地叫。 高个女孩瘦瘦的，扎着条马尾辫，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投篮时眉毛一翘一翘的，很是好看。矮个的女孩留短短的像男孩子的头发，脸圆圆的，虽然她个头不算高，但是高个美女的身材按比例缩小后正好符合她的尺码。灵巧的身材，长长的睫毛，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干干净净。长得还有几分像SHE里边的那个Ella。可惜她们打球的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看得我和覃海墨在场边频频摇头摆尾。然后覃海墨终于忍无可忍踏入球场，运了两下球，转身，再转身，后仰，在三分线外出手，球在空中划下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唰的一声清脆入网。引来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这还不算完，覃海墨又表演了几个跨步上篮和几个角度中投，全部命中。两个女孩的眼神就跟着覃海墨的球转啊转的羡慕不已。覃海墨不失良机地说，要不咱们一起玩吧？她们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说好啊好啊。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这样分配组合，我和高个子女生一队，覃海墨同矮个子女生一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对方，高个女生叫尹颖，湖南的，矮个女孩叫黄小磊，贵州的。两个都是医学院临床医学的学生，尹颖是大三的，黄小磊大二。    

    不过那天的球的确打得不怎样。我为了让尹颖高兴就总是传球给她上篮，她的投篮姿势可谓是优美之至，翘着屁股把球投出然后整个人也几乎要跟着篮球一起抛出去，看得我大摇其头。覃海墨也只好退一大步，不敢去盖帽，眼睁睁地看着她进球。结果她每进一球就扭过头冲覃海墨作个鬼脸，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上篮啊！    

    覃海墨做绝倒状，是啊！没见过上篮那么厉害的美女！    

    尹颖双手插腰很拽地说，有本事你也投进一个啊！退回去！再远一点！再远一点！对了，就在那里，我不防你，有本事你投啊！覃海墨几乎退出了中圈，但为了压压尹颖得意的势头他还是出手投篮了，球划了道抛物线，嗖的一声，进了没有？废话，当然没进了，有本事你也在中圈投篮试试！    

    尹颖大笑不已。后来覃海墨一发威就不让她了，抢下篮板，熟练的胯下运球，带球过人，急停，转身，假动作，后仰投篮，球唰唰唰的一声声清脆入网。尹颖就开始急了，伸开双手在他面前跳啊跳的。    

    后来据覃海墨回忆，当时总是有那种落手处软绵绵的感觉，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尹颖的33C。尹颖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保护女性的敏感地位，殊不知覃海墨那时已对她垂涎三尺。    

    覃海墨没有追到尹颖的时候是这样跟我们说的，“小时候，爸爸教育我说，中国的男女比例是107:104，如果不好好读书，我就是那个‘3’，现在我上了大学，发现我们学校的男女比例是4:1，可怜的我还是那个‘3’。”后来覃海墨追上尹颖的时候是这样跟我们说的“我人生上半场21年，被人拒绝3次，被人接受1次，目前3：1落后。” 后来这句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尹颖的耳里，尹颖就生气的跑过来问他，覃海墨，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生上半场的比赛扳平？覃海墨愣了一下，哈哈，不扳了不扳了，我现在是输得心悦诚服了。    

    据说尹颖人生上半场的恋爱史比覃海墨还惨，是4：1来着。她的初恋在初三。那时她的情人是巴乔。她喜欢巴乔迷人的微笑，陶醉于巴乔笑着面对沧桑的伟大气质里。她曾经写过无数篇关于巴乔是怎样一个忧郁王子的文章，她的文学基础也在那个时候开始培养起来。当她发现巴乔和她实在有太大的年龄差距时就火速地爱上了英俊而潇洒的贝克汉姆。每一次看曼联队踢球就像和贝克汉姆亲密接触一样激动。搞得她身边的女生频频朝她翻起愤怒的白眼。后来她发现有太多的女孩子喜欢她的贝克汉姆时，就毫不犹豫地把他给甩了。同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的有着孩子般灿烂笑容的第三任男友欧文。这时她高三了，写作水平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境界，写好多关于欧文的文章发表在各种报纸和足球杂志。尹颖上大学以后就渐渐现实起来，欧文实在遥不可及啊。所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疯狂地迷恋起了杨晨，说杨晨是一个真正的剑客，当伤心的结局早已落幕，而犀利的剑锋却不曾冷却，那沧桑的脸庞，在茫茫的尘世间化作夕阳的感伤……她的人生上半场的恋爱就被这样无情地拒绝了4次，直到大三那年，她的4：1中的那个1终于出现了，他就是我们伟大的舍友（色友）覃海墨同学。    

    

第二部分勉强学会了1234567

    至于我和黄小磊的情形则是她主动找我的时间比较多。整天发那种汉语拼音的短信给我，害我半天读不出个所以然来。黄小磊带着那种第二代国产波导手机，就是砖头那么大的下一代，那手机足足有她的手掌那么大，黑不溜秋的一大块，反正目前的市场上已经绝种了，也不知道她是哪弄来的，还全新的，并且用一个透明的薄膜袋包着，像小孩子得到新书要包起来一样，怕弄旧了。更绝的是，那手机还是打不出汉字的，她给人发短信的时候只能用英语，可是她的英语水平又太菜，很多意思都表达不出来，要不就是人家的英文水平太菜，她发过去的那些不知道是对是错的英文人家也看不懂，所以她发的短信大多是汉语拼音来着。超绝的是她那汉语拼音还都是大写来着，小写的字母也打不出来，比如说，“你能陪我吃饭吗”她是这样发过来的“NI NENG PEI WO CHI FAN MA”我就非常郁闷，每次她发了短信过来我都头痛，要用笔在纸上写出小写字母翻译一遍，万一小写也看不懂了就只好打电话回去问她是什么意思。估计我这一辈子对大写的字母特反感就是她那短信闹出来的，好险在认识她之前过了四级，要不肯定是个麻烦。    

    黄小磊吃饭的时候也特搞笑，她说，这米那么香，不用菜都可以快活地吃下饭，如果在配上点榨菜，胡萝卜或者小白菜的话，够好吃的啦。后来我才知道，黄小磊是来自贵州高山的，那边都没有水田，山也是石头的居多，他们那的主食就是玉米和红薯，整天吃着玉米粥或红薯糊糊的孩子现在每餐能坐在大学宽敞的食堂里吃上白米饭自然就很知足了。还有，黄小磊有低血糖，身子很虚弱，打篮球的时候经常她呼吸不上来，把我们吓个半死。    

    大三那段时间在覃海墨不断问自己“几个星期之后我可不可以和尹颖相互拥抱，而不只仅仅是说说话打打篮球”的时候我却还一直为黄小磊那超级短信而烦恼。后来随着覃海墨和尹颖的约会，我和黄小磊作为电灯泡的身份也经常混到了一起。有一阵子我们特喜欢去郊区的铁路边上漫无目的的瞎逛，晃晃悠悠，走到夕阳西下繁星满天。我和黄小磊走在后面，看着覃海墨和尹颖嬉笑着沿着铁轨一步一步的挪动小脚，仿佛我们面前的这条铁轨会永无尽头般的延伸到天涯海角，于是心里有时也会扬起一些和黄小磊拍拖之类的感觉来。总体来说黄小磊是一个挺安静的女生。她的安静像水上的浮萍，她有着清寡的眉毛和眼睛，清晰的额头和短发。属于那种很乖巧的类型。对我来说，她是一个农家的小妹妹。据尹颖说，黄小磊对我是蛮有好感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那月牙般的笑容对我却从不吝惜。说实话，对于黄小磊，她却没有那种让我怦然心动的感觉，也许是她的光彩被尹颖湮灭了我不能看出。所以直到秀秀姐的出现我和黄小磊也还是保持着那种不冷不淡的关系，加之她是那种头脑简单，过分诚恳，容易调教，普普通通的人，所以对我来说没什么致命的吸引力。并且她不怎么喜欢谈感情，而我却急切地想表达我的感情，喜欢把感情从我自己身上转而集中到我敬慕或愤恨的事情上去。为此我们的共同话题也为数不多。    

    黄小磊的卡通画画得跟她的人一样可爱，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的。她进学生会以后就如鱼得水，一段时日以来就同时担负起宣传部和外联部这两个部门的责任。可在其他方面就不行了，是一个没有耐心的孩子。曾经想学打鼓，还没敲两下就不玩啦。吉他呢，勉强学会了1234567，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过她和大家在一起疯闹倒是挺开心的。有时也会有些演出，黄小磊就跟着骗吃骗喝，搬搬东西啦画画海报啦。搞得那些新来的会员还以为黄小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是，她一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的话却是惟命是听的。在我生气时她不敢跟我顶嘴，总是躲在别人的身后微微地探出头，调皮的笑着，而覃海墨和尹颖在一起则刚好反过来，他在尹颖面前对尹颖不敢说半个不字。    

    想到这里，我对覃海墨说，覃海墨，我跟你说件事，有种叫“狍子”的动物，猎人扛着枪越是追它便跑得越远。相反，猎人放慢脚步不再追了，好奇的狍子却跑了回来，一步一步地趋近，最后死在自己的好奇下。    

    你什么意思你？    

    没什么，其实女人就相当于“狍子”，你越迁就她她就越了不得，以为没有了她地球就不会转了似的。你试着对尹颖冷淡一点她保证会对你热情有加。不信你试试。    

    得得，覃海墨煞有介事地说，我可不想让我的生还率比印度洋海啸受灾地区的灾民还低。你有本事你不迁就你的秀秀姐试试。    

    我……我嘴巴一抿，忘了自己还会说话一样。是啊，我敢不迁就我的秀秀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