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旅行者，你要去哪里呀？”

        她揉了揉眼睛，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在紧紧追逐着那个身影。

        云帘挂月钩，瀑幕影淙淙。

        “可是这里没有路......呜哇，你要干什么！”

        派蒙强行压住睡意，伸出了手。

        两个影子在粼粼浪花漫漫星幕里滑落，如毛笔扫过银幕，墨滴却在瀑底轻点为止，落下一叶孤舟。

        “上来吧，离开梦魇。”

        哒哒哒，插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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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这里挤满了吃剩的食物，脏兮兮的几摞碗碟几乎堆到了屋顶。此刻，她正用青紫的双手紧紧抓着马桶边缘，冻坏了似的浑身颤抖，呕吐着。

        呕吐了许久，当她慢慢抬起头来，忽然痉挛片刻，立刻又吐了起来。

        她不能长胖，不能，现在的身材让她很喜欢自己——不，让枫丹人喜欢。

        她讨厌自己，从来如此——没用的，依赖他人的自己。

        冲水按钮上滴满了晶莹的悲伤。

        艰难地拖着营养不良的身体，她洗了个澡，换好了衣服。当站到客厅里时，她又成为了枫丹的偶像芙宁娜。

        韦格勒医生眼睛圆圆的，眼眶深陷，夹着单边眼镜。他右手提着沉重的箱子，然而轻快地走到桌前。“可以开始了吗？芙宁娜。”

        没有敬语。礼仪是无形的面具。不想听的时候不能不说，只好客客气气。

        芙宁娜坐了下来。韦格勒医生不时地注视片刻，在她难受的时候，会请她喝杯水——枫丹的饮料都含糖。

        “多久了？”

        芙宁娜咬了咬嘴唇，又张开嘴。她不小心把袖子放到了水杯中，直到手被烫到才拿出来。

        “一直这么饿吗？”

        水杯泛起了涟漪。芙宁娜攥住杯壁，将滚烫的水一饮而尽。

        是火热的，是咸的。

        “是你的心感到的饥饿。你内心的愿望清单上是他的注视，却收到了对视的礼物。你不知道怎么排解。”

        芙宁娜没有放下杯子。她朦胧的双眼倒映在韦格勒医生的脑海里。

第二天

        上午。芙宁娜静静地躺在床上。几个空空的药瓶躺在打开的床头柜里。

        那维莱特刚刚离开，他需要审问一名叫韦格勒的嫌疑犯，被告违规私自开出过量精神药物的处方。

        她的心脏依然软弱地跳动。

        是你吗？

        她感到乘着一束轻盈的风，化作蒲公英的发，飞向天空岛。

        他向自己伸出手来，微笑着注视自己的眼睛。时节正是3月，她能感到盛花时节的山茶花瓣飘落在脸颊，丝丝点点的触感，好像五十雀在轻啄。

        她的眼睑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看到他的手抚过。

        她闭上了眼睛。不，要多享受一会儿。心痒痒的，但谁的手指在轻轻摩挲，产生了甜甜的、滑滑的、凉凉的、粉粉的知觉。她像一只渴到双峰萎蔫的骆驼，正贪婪地痛饮幸福之泉。

再，再多摸一会儿！

        她的心灵本是一片荒漠，突然涌入的春天染出一片草原，雏菊正绽放。

        好，好舒服！忍，忍不住了！

        一股暖流涌过双腿的缝隙，如一树樱花分开两条芳草萋萋的小径。

        她能感到脸颊变成了两抹绯红的暖云。

        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那心灵的原野上，许多小苗喷涌而出，从珍珠的面容到桃子的臀，四月的花海蔚然。

        太，太美好了！请让我停留在此刻吧！

        伴着轻轻关上的房门，他的温度最终消失。

        花海枯涸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永远注视着我呢？

        绯红的暖云，下起了簌簌冷雨。

第三天

        “咳！咳！”芙宁娜的手帕沾了血滴。她的呼吸就像朽坏的鼓风机，喑哑、悲凉。

        克洛琳德正将芙宁娜慢慢地扶起，她坚持要看旅行者路过。

        旅行者正与派蒙有说有笑地走上台阶，路过天台。一抹笑意羽毛，飘飘摇摇落在芙宁娜的嘴角。“克，克洛琳德，把我扶到那个最好看的姿势上，快......”她又咳嗽了起来。

        克洛琳德心疼地直摇头：“不可以的，这样您会......”

        “不要紧，快一点，咳！他要走过来了......咳咳！”

        克洛琳德轻轻地动着她的身体，好像在抚摸一束水仙的花蕊。尽管如此，芙宁娜依然痛得咬紧了牙关。等到调整完毕，她乌青的嘴唇瑟瑟发抖，与在冰雹中攀登的的冒险家们一模一样。

        空看到了她，笑着挥了挥手。

        她因疼痛低下的头抬了起来。“克洛琳德，你能帮我挥动一下手臂吗？我痛得感觉不到它们。”

        与此同时，派蒙正绕着空有说有笑。

        “嘿，旅行者，芙宁娜看起来心情很好嘛，她刚刚摆出的可是登上歌剧院广告板的招牌动作诶！”

        “她有一双纯洁的眼睛，像倒映在海水中的天空一样，湛蓝湛蓝的。”空微笑着回答。

        派蒙的小眼珠转了转，嘴角一撇，露出坏坏的神色：“所以，你那天就向芙宁娜小姐说你喜欢她？她在枫丹受到人们狂热的追捧，听说预约见她一面要提前好几个月呢？”

        “她没有说话——是的，有这么多喜欢她的追随者，陷入两人世界，一定会觉得不值得吧。”

        派蒙没好气地跺了跺jiojio：“什么嘛？直白点说就是看不上你嘛！”

        “你今天晚上不要吃饭了啊！”

        “喂，你等等！我只不过说了事实......”

        “追上我就有份哦！”

        “你等等......”

        可惜，芙宁娜都没有听到。她一只在支撑，直到空消失在地平线之外，才跌倒在地。她的每一处神经都在灼烧。

        空......

        你没有回头吗？

        你真的......

        不喜欢我？

        她感到身体里有什么断掉了，两行血渍从眼角铺开。

        天......怎么黑得这么早？

        “克洛琳德！天怎么黑了......天怎么黑了？！”

        “天没有黑呀，水神大人？”

        “不！不！”

        她捶打着地面，却恍然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

        至少......还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