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岁月残剑·七回 残年执意，魔眼犹今
李西驰凭着剑气护身在黄沙之中快步走着，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隐约的感受到前方有些许剑气，立马加快了速度。没有那股眩晕感影响之后，黄沙对他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小了。等靠近了些，他便看到前方有两道似乎站立着的黑影，李西驰不明情况，又放慢了脚步，收敛气息与剑气缓步向前靠近。
此时距离已经很近了，其中一个黑影似乎很是警惕的察觉到了他，有稍微的动弹。
虽然见他没有别的动作，但李西驰还是警惕着。等走进了，才看清是一名中年相貌的白衣男子与一柄悬浮在空中的飞剑，而这柄飞剑的下方，许秋凝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李西驰一时探查不清此人什么境界，神色不善的看着那男子，问道：“她怎么了？”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天上。李西驰心里突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着满是黄沙的天空，随后问道：“她想对上面的东西动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李西驰随后看向悬浮在许秋凝上空的飞剑，问道：“这剑，是你的还是这里面的？”
男子看着他没有回答。李西驰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出了这柄飞剑是在保护许秋凝不受黄沙袭扰，剑身浅灰透银，于此地风沙之中甚至隐隐有光华流动，绝非凡品。
若是眼前这名男子的，那此人非富即贵，也不知是哪家的后辈。若是这黄沙之中的，那与他手中腐朽的剑不同，定然是那百余柄中的珍品。但他又没有回答，李西驰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许秋凝不醒人事，不能让她呆在这风沙之中。可要出去，他手中的这柄腐朽的飞剑却没有半点为他指引方向的意思。
“兄台，可有去路？”李西驰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一挥手，那柄飞剑上下调转飞动，随后托起许秋凝漂浮起来。
李西驰心中赞叹了一声好剑，道：“还请兄台带路。”
男子似乎知道什么地方安全，飞剑托起许秋凝后便径直转身离开，李西驰赶紧跟在后头。路上男子一言不发，仅仅是保持着步伐前进，让李西驰能够看清他的身影而跟在后头。
李西驰在后头打量着男子 ，发现他身上的白衣虽然简朴，可却不失精致。在他仔细探查之下，竟隐约的感觉到此人境界不在他之下，一时间心里十分震惊，不得不再次警惕起来 。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有半柱香的时间，李西驰见前方黄沙中似乎有什么建筑物的影子，惊讶之下跟着男子走进几步，霎那间狂躁的黄沙消散不见，转而是方圆半里左右的平静地界。一座木屋就在空地中央，外面摆着一张石桌与几个石凳。
李西驰四下查看，发现有七八柄已然有些腐朽的剑插在黄沙边缘用以抵挡，以此开辟出了一方天地。
这下他不得不怀疑起眼前男人的身份，张口询问道：“你莫非是剑君……”
话未说完，他忽然双目放光，转口问道：“前辈莫非已然成圣？”
“它若成圣，那可羞煞了连我在内的此世修士了。”
李西驰刚说完，屋里就有人打趣着走了出来。他看见飞剑托着的许秋凝，对男子说：“把她安置在屋里吧，此时正是关键之时，不要打扰她。”
男子微微低头，对屋里走出这人十分恭敬，随后身后的飞剑便托着许秋凝进了屋里。李西驰不清楚情况，只得看着说话那人，探查之下竟然感受不到此人境界修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那人朝李西驰一笑，转头对男子说道：“去吧。”
男子随即化作道光芒，飞射进了边缘的一柄剑中，李西驰再次震惊，不由得脱口问道：“剑灵？”
那人笑着走到石桌旁示意李西驰坐下，后者呆在原地迟迟未动，那人才说道：“于黄沙中开辟此地的七柄剑皆有剑灵，但其中六柄因时日太长，剑灵已然消逝了，唯有它仍存于此。来，坐着说。”
李西驰这才缓缓走到石桌旁，小心翼翼的坐下，心里欣喜之情于此时陡然升起，开口道：“世人还道剑孕真灵不过是传说，没想到在此地见到。您便是剑君？过去这般时日仍在此处，想必是已然成圣？”
“非也——”那人摇了摇头，道：“我并未成圣，也不是我真身。此黄沙之中有我真身之执，亦有别物，才使我历经这般时日仍存于此。”
“并非真身……”李西驰顿时失望，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就算不是剑君真身，也同样是那位剑君所化，又有什么区别？虽然并未成圣，可在反婴境都几乎无人的今日，见到这位前辈可谓是天赐机缘。
李西驰酝酿许久，这剑君的化身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随后便听他略有些迟疑的问道：“世人何以成圣？”
“为何不问自己，去问世人？”
李西驰笑道：“吾师曾有断言，故而不问自己。”
“哦？”剑君化身笑道：“我未成圣，又如何告诉得了你？”
李西驰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这倒是我失言了。”他又想起自己进入此地时感受到的眩晕感，便抬头看了看天上，随后问道：“那方才您说此处因有别物才使您长存于此，可否告知晚辈，是什么东西？”
剑君闻言，收敛笑容，有些落寞的看着天上说道：“道场之中我立有石碑，上面皆提到人魔，你若有心，应当猜得到。”
李西驰确实有着这般猜测，听到剑君也是这样回答，心下便已了然，随后问出了此世修士人人心中都有的质疑：“那人魔，当真已存在千万年，未曾消逝？”
剑君看向他，李西驰继续道：“是否是魔门之人，托名行恶，妄以此令世人屈服？”
剑君沉默了下，随后看向屋内，道：“她与人魔似有渊源，如若不然，也不会在黄沙之中竟然想以剑气破坏那东西。”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人魔并非一人，那许秋凝对着黄沙中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如此反应。
“或许有秘法流传……”
李西驰心中多少也不愿相信一介魔头，竟然能够不朽于世，心中还是偏向有人假人魔之名来为非作歹。剑君其实也没有否认，只是叹气说的道：“我设立此处，是为能够予以这世间除魔卫道的剑修一些帮助。不管这人魔是否是不朽的魔头，亦或是代代相传的恶人，与我而言，这世上若仍受其害，二者间亦无分别。”
这番话倒是让李西驰肃然起敬，也不亏为被那时人称为剑君。
李西驰看向木屋，问道：“她又是怎么回事？”
剑君道：“她感受到了那件东西的存在，所以激发剑气想要将其破坏。可就算她剑气非比常人，修为也太过低微，一击虽然不中，却也让那东西注意到她。若不是掠影护着她，只怕已经命丧酒泉了。说来也让我吃惊，掠影护着她的时候，剑气侵入其体，反倒让她有了破关之悟，此时恐怕正在心境之内开辟门扉……”
“门扉？她不是脱胎境吗？”李西驰疑惑道。
剑君摇了摇头：“她修行因当无人指点，门扉虽立，却未跨入。此时虽为脱胎境，但实则仍在门扉之外。”
“可也是机缘，此番若能入门扉，也当是她脱胎化玉之时。”
“剑君唤剑灵去护她，想来是颇为看好？”
剑君沉吟一番，道：“修行一途坎坷颇多，不知多少人苦修数十年不得门径。她独身一人，因心怀苦恨而意志至坚，若能渡过此关，今后定有作为。我之夙愿，也算后继有人了。”
“这也是您山阶之上为难她的原因？”
剑君意味深长的看向李西驰，道：“非也，是因她到了此处，我才有了这念想。”
李西驰不解，剑君解释道：“你当时便知道我是不愿她登上此地，故而以飞光剑气阻拦你二人，怎么这时候反倒不明白了？”
石阶上时，那剑气给人的感觉确实阻拦的意味很明显，但李西驰见剑君现在的态度没有那般迹象，便以为是给她的考验，却没想到仍是他最初猜测的样子。
“为什么？”
剑君道：“先不说你‘残剑’剑气之‘纯粹’，舍身之剑也是非常人所能有。你二人皆不懂剑，如何能上来？”
虽说李西驰时常自嘲自己修行的功法不过是一柄‘残剑’，可这只是功法的名字。虽不知为何叫这个名字，但他仍认为自己是一名剑修，否则也不千里迢迢赶到这剑君道场来。若是别人说这话，李西驰心性再好，恐怕此时也会拂袖而去。
但剑君说出这话，他虽有反驳之意，却也愿意听对方道个所以然来。
剑君知道这番话对他有些打击，便解释道：“你这功法我曾经见过，你功法中剑气的‘纯粹’非比旁人‘纯粹’。他人之所以有纯粹剑气，乃是由剑而出，与剑日夜相伴，为剑生为剑死，而凝炼出的独特剑气，与他人有不同而又不同。你的‘残剑’，并未从剑而出，而是长久积累，随心而放，随意而收，无需依托于剑。你对剑的认知跟旁人大相庭径，并不是一位凭剑而行的剑修。”
李西驰沉思片刻，道：“您口中的纯粹，便指的道场外的那位剑客？”
“是，可惜他并未修行，剑气虽超脱于世，可我这道场之中没有一件东西能为其所用。”
“那她呢？她那般剑气世间鲜有，为何不能上山？”
“舍身剑气起于心中有舍身之念，并非少有，而是人人皆可有。”
李西驰皱起眉头，道：“人人皆可有？”
剑君长叹一口气，道：“这世上，舍身剑气是最为容易凝炼而出的，之所以少有，是因这样的剑气一旦出现在某人身上，便意味着极有可能这是他的最后一剑。意味心中决然之人，已做好牺牲自己一切的准备。这女子遭逢大变，恐怕心中早已不顾自己性命。若不在一开始便阻拦她，到最后几阶力尽时，恐怕当即就死在了山阶上。”
说到这里，剑君笑道：“若不是你，她今日真上不来。”
李西驰无奈的一笑：“您方才那般话可是把我伤透了。”
“明通之士怎会因一番话而伤心，你心里早已明白自己与别的剑修不同，虽然自持身份，可也不会因这事有何影响。”
李西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随后他又问了剑君他那时代的一些往事，想今后若是能见到《人间旧书》的编撰者，好把其中失传的轶事给补上去。一翻聊下来，李西驰几乎没有提及与自己修行相关的事。大概过去了半刻钟后，李西驰看向木屋，问道：“她大概还有多久破关？”
“难说，可能当下便醒，也有可能七八天后。”
李西驰下意识的抬头看天，想要知道是什么时辰，却忘了自己身处黄沙之中，看不见天色。转念却想到天上那让人眩晕的东西，便问道：“一直忘了问，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人魔的法宝？”
剑君玩味的说道：“是人魔的眼睛。”
“眼睛？”
“对。”剑君说道：“人魔的眼睛，我本来想直接毁掉，却险些被那眼睛给污了心境，且那眼睛目视之处，草木衰败，山石崩塌，不得已卷起黄沙与百余柄飞剑在其中，以剑气封印在此地。为了不让来到这道场之中的有心人知道，我便隐去了真相，并没有在石碑上提及此事。”
“如今时过境迁，这么多年下来，飞剑与剑气早已腐朽消弭，所以让它的气息有些外漏。而你是明通境界，更容易为此物敌视，所以险些蒙难。”
“如此说来，境界越高，在此地反倒越凶险？”
“皆因时日太久，剑气逐渐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