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当拉德本和他的小队没能在临时营房找到玛蕊塔之后，一行人转向奔着医疗站而去，寄希望于玛蕊塔有可能在那里帮着料理伤员，可结果依然不如人意。

“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已经进了内城了？”众人重新回到大街上时格瑞戈里说道。大部分星界军部队和首都的平民都已经撤去了安全区域，街道上只留下零星的行人和一些伤员正缓慢地向着内城门前进。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不想冒这个险。我们一旦进了内城就没法出来了。如果到时候发现玛蕊塔还在这里我就没办法救她了。”拉德本说。

“你们几个！为什么没和你们的部队在一起？”

沃斯托尼亚人们转过头发现一名政委正举着爆弹手枪，不容置疑地指向他们。政委的脸上还带着新留下的伤口，大衣上沾满了凝固的血迹。

“我们···额···这个···”拉德本一时无语凝噎。他一直一心想着快点找到玛蕊塔，以至于都忘了严格来说他和他的小队的行为属于临阵抗命。拉德本的余光可以看见阿利克斯和迪米特已经悄悄地向自己的武器摸去。

“他们正在执行命令，政委。”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带着沃斯托尼亚口音的声音。拉德本转过头去，却看到了最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库瓦斯基。

“这些人受了我的命令。我派他们去邻近城区的医疗站接回他们一个受伤的同僚。”库瓦斯基接着说道。

政委终于低下了枪口将手枪插回枪套，“好吧，你们最好动作快点。兽人已经快到城门口了。”说罢他行了个军礼，拉德本和库瓦斯基立刻恭敬地回礼。其余的沃斯托尼亚人稍一迟疑也一一照做，政委这才满意地离开。

“多谢。”拉德本诚心实意地致谢。

“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次子。我只是来还凯特努姆士兵的人情。你的姘头在十四区的医疗站帮忙呢，至少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那里。”拉德本注意到他的对头的左手用绷带包裹着一个害他失去了两根手指的伤口，“如果你动作够快或许还能在兽人赶到之前找到她。”

库瓦斯基说完向着政委离开的方向走去，他突然又停下来转身瞪着阿利克斯，“以后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士兵，我就弄死你。听懂了吗？”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粗暴一点的，库瓦斯基。”阿利克斯说着递给他一个飞吻。库瓦斯基摇着头离开了。

拉德本和小队则向着十四区的方向赶去。

“我可没预见这个···”他小声嘀咕着。

以西结重新闪回了现实宇宙中，他的四周绿皮环绕。没人能想到它们中间会突然出现一个人类，绿皮们只能仓皇应对，但智库的立场剑已经在它们做出反应之前将所有异形枭首。稍远一些但仍然对以西结有威胁的兽人也被城墙上的两位暗黑天使和护教军火力清扫干净。以西结转过头去确认距离，发现自己第一次传送差不多跨越了三十米。如果他还能保持如此的运气和灵能耐力的话他只需要再来三次传送就能抵达城墙。

一阵闪光中他又消失再出现在了前方近二十米的尸堆高处。尸浪的最前端已经碰到了城墙，没有前进的空间之后尸体在外力的推动下只能向上方堆叠，离城墙上的阵地越来越近。尸浪的下方异形们的欢呼声依然响亮，它们的嗜血欲望高涨，对荣纳瑞亚的保卫者们的大屠杀咫尺之遥。

以西结再次传送之前又将两个兽人斩于剑下。第三个兽人挥动战斧却只划破了荣纳瑞亚清冷的空气，而它原本的目标则在十五米左右的上方重新出现。以西结甚至能尝到自己嘴里的鲜血，他的头因为劳累不停地摇摆，但以西结仍然维持着清醒挡下了身旁兽人的一击。他翻转兵刃将那巨大的异形刀具从兽人的手中挑飞，接着下劈将兽人一刀两断。在蓝甲的智库和阵地之间还隔着大群的绿皮，它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第一批血洗城市的幸运儿。城墙上传来的零星火力只能稍微削减它们的数量，异形们对暴力的渴望甚至能让它们挺过本该致死的伤痛。

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虽然以西结离城墙还有足足二十米远，但如果他再拖延下去巴尔塔萨，瑟匹克斯和迭曾都将在撤出城墙前被绿潮淹没。以西结闭上了眼，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最后一次传送。

就在他短暂地停留在那令人厌恶的亚空间的一瞬，那头恶魔又出现了，它对着以西结放肆地大笑。

当亚空间将以西结推回实体宇宙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处在阵地前一米处的半空中。

“玛蕊塔！”

挺着大肚子的玛蕊塔停下了照料昏迷的莫迪安士兵，转过身去正好撞进了拉德本的怀抱中。

“来吧，我们得走了。”拉德本说着抓起她的手，可玛蕊塔一动不动。

“我们不能就把这些人留在这等死。我们得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玛蕊塔眉头紧锁。

拉德本看向周围的六七个昏迷不醒的士兵。一名沃斯托尼亚医生正在一个荣纳瑞亚护理员的协助下检查着其中一个伤员的伤势，他浓密的胡须浸满了汗水。整个医疗站有种诡异的寂静，更像是一间停尸间。便携式通讯器偶尔发出低沉的响动，整个房间只剩下医生一个接一个地为伤员注射药剂的声音

“如果他们没法自己行动，那他们就已经和死了没两样。”阿利克斯看着医生冷冰冰地说道。而医生只是摇了摇头，继续着他的工作。

“我们不能把他们留在这。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拉德本。”玛蕊塔坚定地说道。当初正是玛蕊塔这种强烈的同情心吸引了拉德本。因此想要强迫玛蕊塔在这些伤员尚存一线生机的时候抛弃他们的难度不言而喻。

通讯器突然发出了声音，迫使拉德本做出了决定。

“兽人们突破城墙了！”一名惊恐的莫迪安士兵在身旁山海般的绿皮嚎叫中奋力地大喊着，想要让更多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兽人们···”莫迪安士兵的声音戛然而止，或许他的生命亦是如此。

“够了。我们走。”拉德本不容置疑地说。

玛蕊塔看向了医生。

“他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能救的只有我们自己，”医生说着用针管给一名伤员注射了一管清澈的液体，“别担心，兽人已经不能再伤害他们了。”他肃穆地说着。

拉德本看向每一张病床，每个死去的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绝对的平静。玛蕊塔捂着自己的嘴低低地抽泣。

拉德本搂着玛蕊塔的肩膀将她带离医疗站，他们身后跟着整支小队，重回奥瑞利安姆的街道。这一次，他们紧握武器。

有那么一瞬间，以西结悬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他的灵能储备已经消耗殆尽。就在地心引力准备牵动他的时候，一只机械触手和伺服臂抓住了以西结的肩膀和手腕，粗暴地将他从空中拉回来阵地。眼见以西结安然踏上阵地，瑟匹克斯和迭曾这才松开了他们探出的义体。技术军士递给了智库一把爆弹手枪。

“你可以回头再谢我，”瑟匹克斯生硬地说道，“如果我们活得下来的话。”

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爆弹枪将几个刚翻上城墙的兽人击倒。

一半的护教军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同它们身后站着的同僚一齐射出一阵弹幕。两队护教军就这样交替后退，始终保持着压制火力将蜂拥而至的兽人拒止在墙边。迭曾和暗黑天使们则挑着那些体系更大，装备着更强火力的兽人一一点杀。当他们终于撤到了楼梯边的时候，三位暗黑天使不得不依次下楼。虚弱的以西结先行，接着是腿部受伤的巴尔塔萨。比星际战士稍小一些的护教军则可以两两撤离，但是也因此削弱了它们能投射出的掩护火力。第一个兽人在最后一个护教军撤下后的几秒内就冲了上来，攻守双方之间的距离就此锐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般来说绝不会发生。假如以西结还有预知的能力的话，假如他的灵能还没有被透支的话，他本可以升起一面护盾挡下那颗击中他的子弹。

又假如他脑海中那头恶魔的笑声早已散去的话。

那一枪本是无心之举。一只垂死的兽人手指无意识地扣住了扳机，子弹毫不受控地向着各个方向射去。其中一颗流弹击中了瑟匹克斯的胸口，击碎了他猩红的陶钢盔甲，但是其下包裹的肉体完好无损。另一颗击中了一个护教军的咽喉，鲜血和机油自伤口喷涌而出，那名护教军也了无生机地栽倒在了白色的石制路面上。第三发子弹击中了城墙，而子弹也本因就此嵌在墙面上，但它的弹道却巧合般地弹跳了起来。

接着那颗子弹正中以西结的左眼。

晨光已然照耀着奥瑞利安姆，可从街道上来看此刻仍暗无天日。

兽人和帝国的机群笼罩着天空，空爆和爆炸将整个城市沐浴在橘色的闪光中。上方外城那些已被摧毁的炮塔冒着熊熊的火光，而内城炮塔上的巨型激光炮依旧对着天空喷吐火舌。明亮的能量束好像闪光灯般划过天空，为这看似虚幻混乱的战场更添了一份紧张。

即使拉德本的小队坚信兽人们还未踏足城市的街道，他们依然向着内城为防御者们敞开的一扇城门狂奔而去。随着异形们涌入城市，没人能打包票现在的状况还能维持多久。

拉德本和玛蕊塔跟在小队的最后，身怀有孕的荣纳瑞亚人并不能像那些士兵一样全力奔跑。医生和护理员夹在他们和小队之间，那位沃斯托尼亚医生不时地转过头来确定玛蕊塔还能跟上他们的步伐。

随着他们的每一步，头顶传来的怒吼声愈发响亮。人类的哭喊夹杂着异形的哀嚎。护理员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具莫迪安士兵的尸体从天而降，砸在了冰冷的街道上。鲜血和内脏四下飞溅，染红了雪白的石面。接着那位护理员的鲜血和内脏也洒在了路面之上，他没来得及躲开那些被兽人扔下来的几十具尸体，有些甚至是被活着摔死的。

兽人的吼声越来越近。

拉德本一边低声安慰着玛蕊塔，一边加快了脚步。

巴尔塔萨抓着智库的长袍将他翻了过来。以西结的一只眼睛毫无生气地看着巴尔塔萨，另一只则是一片血肉模糊。首席士官并不确定以西结是否还活着，但这并不重要。他必须把以西结带回内城将他交到拉斐尔的手上。

巴尔塔萨伸手架住智库的两个肩膀将他抬了起来，准备就这样一路将他拖下楼梯。巴尔塔萨抬起头发现瑟匹克斯已经抬起了以西结的脚。

“两个人动作更快，”技术军士说道，“走！”

在他们身后，护教军正奋力抵抗着冲上来的绿皮，可是它们的数量早已足够威胁一座炮塔，更何况一些机械修会的步兵。在自己的机械武装和星际战士之间，迭曾驱动着他能使用的所有武器拖延着绿皮们的脚步。火焰，激光和各种不知名的武器系统迅速清扫着任何进入射程的异形。可这还远远不够。

三名护教军被一刀击倒，它们抽动着的机械尸体挡住了楼梯的路面，打头的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障碍绊了一个跟头，它们身后的同袍也跟着踉跄。假如此刻情况不是如此危急，这一幕本该十分滑稽：一群身形高大的异形努力的想要重新站起来，可是它们脚下的路面早已覆满鲜血和机油。被拦在后面的兽人们失去了耐心直接将前面的同胞扔下了城墙。这黑色幽默般的一幕为暗黑天使和机械修会争取了宝贵的瞬间。

“迭曾大贤者，”瑟匹克斯喊道，“和你的护教军做好准备。”说着他从腰带取下了什么东西。大贤者在混乱之中向他的部队下达了一道指令，护教军们不约而同地用自己已改造为机械的部位护住了仍是肉身的部位。

楼梯的上方，随着一阵爆炸，直接杀伤范围内的所有兽人都被炸得尸骨无存。那些稍远一些的绿皮惊恐地看着脚下的石块开始塌陷，将它们飞速地摔向地面。侥幸活下来的兽人正在断壁的边缘徘徊，不确定爆炸导致的空隙能否被一跃而过。因为第一批尝试的兽人已经用生命证明了这种想法的可笑。

“我还剩了一些安纳汀门任务留下来的炸药，”瑟匹克斯重新抬起了智库，“我在上来的路上就把炸药装好了，只是没想到引爆的时候我会离炸点这么近。”他看着自己肩甲上散落的兽人腿骨说道。

迫在眉睫的危机终于得以缓解，一行人向着地面赶去。

一副景象突然涌入拉德本的思绪，仿佛一记重拳打得他一个踉跄。拉德本握着玛蕊塔的手紧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道。

“快回来！”拉德本喊道，“医生，你也是！”他冲着医生大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上一秒他还在狭小的街道里狂奔，下一秒那位沃斯托尼亚医生被砸在了一堆碎石和兽人的尸体当中。

”你们没事吧？”卡斯隔着那堆隔开了和拉德本及玛蕊塔的废墟喊道，那堆残垣之高甚至都无法看穿两边。

拉德本看向玛蕊塔，眼中满是关心和担忧。她点了点头抱紧了拉德本，惊魂未定的眼泪打湿了他凌乱的外衣。

“我们没事。”拉德本回道。

“原地别动，我们这就把这清理了。”阿利克斯的声音越过了废墟，盖过了远处回荡着的兽人喊声。

“就算你们能挪的动那也要花太长时间了，”拉德本说，“你们先去内城。我和玛蕊塔再找条别的路过去。”

“我们没人会把你丢在这任兽人宰割，”阿利克斯说道，“再说了，这儿根本没有别的路。”

“我也不会让你们白白的把性命丢在这，你们留在这根本帮不上忙，”拉德本慎重地措辞着他的命令，“现在由你全权指挥，士兵。你要负责带着你的人安全的离开这里，明白吗？”

阿利克斯沉默了。

“听明白了吗，士兵？”

“明白，”阿利克斯冷酷地回复，“你们都听见队长的话了。他会再找条路进城，我们先去内城等他。我们最好服从命令不然他要拿我是问。”

“你可别仗着有命令就忘乎所以了。”拉德本向着废墟那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喊道。

“你可别仗着能预见未来就忘乎所以了。”阿利克斯回头吼道。

拉德本看向玛蕊塔，自己的爱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我以后会跟你解释清楚的，我保证，”他说着抓起了玛蕊塔的手，“来吧，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到内城去。”

以西结的左眼负伤，拉德本和小队分离，命运一步步地将他们推向既定的结局。

拉德本的小队真好啊，等什么时候gw出了塑料的长子团我要做一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