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媚填詞的〈今晚且流連〉

今晚且流連

詞：顧媚

曲：〈Auld Lang Syne〉

華燈將暗，漏盡更殘，筵席無不散；
細雨濛濛，寒風淒淒，傾訴衷腸在今晚。

海枯石爛，此情不變，我倆永相伴；
長夜漫漫，春意闌珊，良宵永不還。

人生如夢，舊恨綿綿，往事難排遣；
海角天涯，各奔一方，相逢待何年。

這詞可謂典型的「靡靡之音」了，經查是白光在1957年的歌，那已是她演藝生涯的晚期，正合了垂暮、傷感的本色；作詞顧媚(1929-)當年倒還是當打的歌星，大家現在更熟悉的或許是她弟弟，粵語歌壇作曲大家顧嘉煇。

我當年在網上找到這首歌的時候，沒查到歌詞，有幾句總是聽不清楚，如「良宵」和「排遣」，我一直沒聽出來；還有幾句聽錯了，如「細雨濛濛」我聽成「金雨濛濛」，「春意闌珊」我聽成「垂影闌珊」；然而現在一看，倒覺得我這聽錯的比原版更好：「金雨」形容街燈照亮的雨點，精準又漂亮；「垂影」配「闌珊」也比「春意」適合得多。

平心而論，顧媚這闋詞填得不能算好，頂多能說是把陳詞堆砌到能帶出感覺，認真推敲的話，也能發現問題。如「漏盡更殘」指的是已過五更，即將破曉的時候，筵席如果一直開到四五點快天亮才散，也未免誇張了點，而下一句又說「今晚」──雖說「今晚」的下限可以定在隔天天亮之前而不設在午夜，但編曲和演唱的情調，都是臨近午夜的感覺。第一句「華燈將暗」，如果不是要開到天亮的街燈的話，應該也是午夜就關燈比較合理。然而「漏盡更殘」是沒有歧義的，這樣放在一起，就成問題了。漏是古代的計時器，更夫到1950年代的香港應該也沒有了，這句可能是作詞者未加細思，直接把舊詞拿來用。

另外，「良宵永不還」的「良宵」倒字，整句也沒什麼餘韻好講；「相逢待何年」為何不作「重逢」？或許是為了好唱，但文意上就沒有那麼通順。

顧媚早年是中學學歷（在那年代已不低），後來轉行成為畫家，十餘年前出版自傳《從破曉到黃昏》，文筆自然淡雅，甚見積澱。或許是在寫〈今晚且流連〉的時候功力尚未到家，作詞也非她的主業，所以留下了這點不盡完美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