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24岁生日即将到来的夜里
提笔写下这一篇的时候,离生日还剩下8个小时。
想过很久要如何给自己庆祝这个生日,要给自己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想到最后的结果,是送自己一篇总结书。
你人生的第23个年头即将过去。
这篇随感,写在24岁生日即将到来的夜里。
从鼠到鼠,生肖已转过两轮。
1
我叫黄宇尘,是一个出生于福建的江苏人。
我的父母在我1岁的时候出国务工,到现在,也许有22年整。
于是我便与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住在海安县的一个小镇上。
父母的工作自然是很忙的,一年到头,只有元旦的时候能够拿到从国外回来的假期。
从紧巴的工资里拿出机票钱来,又要把时间掰成两份。
一半的假期回到位于福建的娘家,一半的假期到这里来。
这其间的路程,即使今日也要跨越14个小时。
于是他们一年到头,能回到家里来的时间,便只有不到3天。
十七岁之前,我鲜少与父母交流。偶尔与网络接触,更多的时间都交给图书馆。
十七岁那年第一次接触到智能手机,华为C8816,780元。
2014年,那是考上大学的我所接触的第一笔巨款。
这之后又一年,我认识到微信,终于与我的父母加上微信好友。
2.
我的父母对我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情绪。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在我成长过程中的持续缺位,也许是因为没有能够在我的各种转变期提供支柱和引导,也许是因为我高中所经历的那场校园霸凌,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其他的。
自那次校园霸凌之后,他们总是让我出国,希望我能陪在他们身边。
但我对于日本这个国家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又害怕陌生的环境带来新的霸凌。
因此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他们。
一直到我进入大学,在计算机领域开启自己新的人生。
我的父亲终于对我说,
“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决定,那不来就不来了吧。研究生可以不读,直接闯社会也是可以的。”
“但前提是,你要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有清晰的发展路线。”
“倘若养不活,就来这边再读几年。”
3.
我自然是做好决定的。
18年从大学毕业,拿着仅有的3万块钱创办了自己的公司。
虽然到现在公司职员依旧只有自己1人,但终于是满足了通过做游戏养活自己的目标。
今年年初,我与我的母亲说,
“年中的时候,我便不去续签证了。今年8月后居留卡逾期,再要去日本,便只办旅游护照。”
母亲对我很失望,但最后还是依了我。
于是我便彻彻底底地断了出国的后路,安安心心地住在这座县城的小镇上。
平日里做游戏做视频,倘若要谈到商务合作,便跑到南京又或是上海。
4.
哦,我想起来,咱们县现在升了市。
现在要叫海安市了。
年初开始,从市区到集镇都开始了大规模的破土动工,而到我写下这篇文章时,小区内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已经到了渣土车浇灌混凝土路面的步骤了。
新路,新桥,新环境,新的城市面貌。
虽然近半年里每天钻头车马震天响,但看到如今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一些慰怀与感激。
我爱这个养我的地方。
市里则新开了一座万达广场,与夫人一起走进商城时,总有去到南京的感觉。
“海安终于像是一座“市”了。”我说。
就像是一个突如其来飞起来了的人,先有了名,而后一点一点有了实。
我也是这样的一个名大于实的人。
5.
我叫夜神,是一个做游戏的。
说话的时候,我叫夜神说话;创作的时候,我叫夜神不说话。
非常好记。
五年前我开始做游戏,那年我大二,在一个民办独立二本院校读软件工程专业。
学院里有一个IT工作室,IT工作室里有四个小组,我便在数字媒体组里研究图像后期处理与游戏制作。
起初的时候我想做3D游戏,那段时间正好也是所谓的VR元年与引擎大战之年,unity与unreal的战火打得火热,于是我便耗尽家财,配了我所能负担得起的,最贵的一台电脑。
那是一台配了Qurado显卡的“工作站”,售价8990元。
那时的我并不懂电脑配置,也过于信任淘宝店家。
于是这台工作站,“光荣地”登上了烈士墙。
这样的一台电脑,并不能带动3dsmax与maya,也无法满足Unity与Unreal的日常开发。即使是使用After Effect进行视频制作,都要每隔三分钟崩溃一次程序。
只有Premiere与Photoshop能够正常在电脑上运行。
于是我的开发轨迹就机缘巧合地变化到了2D。
仔细想想,倘若那个时候,那台9000元的电脑,其中的零部件没有被店家偷天换日;
又或者,那个时候的自己,手里有更多的资源;
现在的人生轨迹,是否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呢?
但那些都只是假设而已。
一个人如果没钱,那就缺少了非常多的人生选择。
但既然我已经没有钱了,我还是决定在有限的资源里,活出自己来。
6.
但活出自己来当然是很难的,你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不认可。
在我刚刚开始做游戏的差不多两年里,我近乎低声下气地混迹于各种各样的圈子。
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大火的独立游戏概念,也没有现在诸如现在大大小小的独立游戏开发者们。
当时的独立游戏是一个舶来词,掌握独立游戏概念的,大多是掌握学院真理的海外党们。
而在国内,则是可供选择并不多的论坛,以及排资论辈的社交群……
没有人脉的你没有一切,没有资历辈分的你没有发言权。
独立游戏被视为一个唯有“接触到真理”的人们才能掌握的东西。
但真理是什么?倘若你问,也没有人会告诉你。
后来你发现,真理就是作品。
那些你接触不到的人脉,在你的作品发布之后,竟会主动地来找你。
而这个时候,那些原先排资论辈的人们不快乐了。
他怎么有这样的成绩呢?他刚开始入圈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小辈。
这时候他们反倒会把你的成绩归结为人脉,说你全靠人脉而非作品。
殊不知,倘若没有作品,我便没有人脉。
7.
说老实话,我是一个求稳的人。
我为我的游戏开发生涯设计了数十条发展计划,没有一条计划是“做完这一个游戏我就一炮而红销量上百万”的,我的计划都是“做完这个游戏,肯定能收回成本,肯定不会暴死”。
不会暴死就是最大的成功。
在不暴死的基础上,不断地活下去,不断地继续做新的游戏,
最终,所有的小成功就会汇聚起来,变成一个大成功。
这样的战略是我在18年年底吃工地盒饭的时候最终决定的。
十块钱的工地盒饭,三个素菜一个荤。
我可太谢谢老板了。
8.
说到工地盒饭,其实如果大家缺钱,连吃饭的钱都紧缺的话,也可以在自己租住地的周围,这样那样的地方到处找找。
倘若附近有正在建造的楼房工地片区,那么这样的“工地快餐店”,大概率便是有的。
其口味或许不好,但价格,大概率比你点最便宜的外卖还要来的更便宜,甚至比你自己做菜还要来的节约成本与时间。
那阵子我在泰州姜堰,做出了《女巫与六便士》,最便宜的工地盒饭10元一份,三个素一个荤;贵一点的15元,三个素三个荤,其中一个荤菜可以是莫大的酥烂大鸡腿。
手里有了些钱之后搬去了南京,南京的生活成本就比泰州姜堰高上不少,就连最便宜的工地盒饭也要15元了。
当然,我在南京也没有待上多久。
19年的后半程,我便回到老家了。
因为回到老家不要交房租,那是真的省钱。
而独立游戏开发因为扎根于互联网,其实也并不需要我时时刻刻住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
9.
汪汪是吃了就睡工作室的主程序,无论是次韵和的作品,还是桃夭的作品,亦或是我的作品,其中的大部分外接功能,总会是汪汪来负责。
在我搬回老家之后,汪汪经常在QQ上与我说:
“我觉得未来的独立游戏人,都会逐渐地选择小镇和农村创业。”
确实,大城市的物价也好,生活成本也好,都太过高昂,倘若要在大城市里杀出一片天空,需要投入的前期成本一定是极高的。
一个小项目三个月,一个大项目一两年。
倘若这其中再进行几次试错,那么时间还要再往上翻几个番。
这样一看,住在乡镇,解决自己的住行问题,又或者让独立游戏公司成为乡镇企业,也许的确是一个合理的发展办法。
但这样一来又有难点——乡镇是个温床,但温室总是封闭的。
这是一个内向的环境,在这个内向的环境里,你的精神是会向内不断叩问的。
焦虑,迷茫,空虚,恐惧,这样那样的情绪会陪伴着你,并随着你的不断叩问不断地增生。
跟我相熟的独立游戏开发者中,有几位与我一样,都是从大城市跑回了乡镇。
这其中,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焦虑与抑郁,对自己的作品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偏执。
因此从这点来说,下沉式开发,是会让你变得乖张的。
我们这群下沉式开发者,也会越来越趋于内省,对发展方向做减法。
毕竟,我们也没有什么物欲,也没有什么硬指标,那就做自己呗。
于是“自己是什么”和“自己想要什么”,就变成了每日最大的议题。
10.
从商业的角度,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所谓的商业,就是如何让更多的人愿意给你花钱。
人家愿意给你花钱,那你肯定要服务好人家呗。
于是游戏便成为一个服务业。
要更多的人给你付钱,要更多的人说你的游戏好玩,他都是一个索求服务的过程。
只有不管不顾的那些,只做自己的东西的人,才是从服务业的这个圈子里跳出来了。
不服务于别人,就服务于自己。
但是既然这样了,就的确也很难赚到钱了。
自己做游戏自己乐呵,那之后再看运气能不能多遇到几个能陪着你一起乐呵的人。
但是自己乐呵我觉得还是最重要的。
毕竟如果自己做独立游戏都不能让自己乐呵只能让市场和玩家乐呵……
那我为什么不进公司做大厂螺丝钉呢?
同样是不乐呵,后面那个不乐呵说不定还能年终奖发个几十万。
这样一梳理,我就清晰了。
哦,确实。
“想赚大钱的独立游戏”夹在“不为了钱做的独立游戏”和“为了钱做的商业游戏”中间,
它什么都不是。
硬要说它是什么,它是质量不够的商业游戏。
当然了,这样的观点,说白了,不过是“下沉式开发者”的自我反省。
我是不寄希望于别人同意我这种观点的,我也不会以我的观点去约束别人。
“你,你,你,你这样做的不是独立游戏,你应该怎样怎样去做!”
这样没有意义。
每个人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游戏,倘若将自己的定义强加给别人,试图让别人按照我的想法去做,那么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做呢?
教人如何做游戏,永远不如自己去做来的更加舒坦。
而这样去做的成本也并不高昂——
——倘若你不喜欢我的作品,认为我做的太过简陋,那么你只需要最多5年的时间,就可以做到比我更好。
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11.
写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叹时光的残酷性。
它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公平地来,公平地走,公平地昼夜不停变幻。
突然有一天,它就把我带走了。
如果运气好,也许那一天是我六十岁。
我一直觉得我的未来,活到六十岁就是一个圆满的结果。
一轮生肖十二年,五轮生肖走过,到第六轮的时候时光便带我走。
因此24岁生日,对我来说,人生便已经走过了五分之二。
但有时候我又对这样的计算保有诸多的怀疑。
毕竟确实经历过被担架车推进ICU抢救的至暗时刻,倘若运气差些,也许那天便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天。
于是还是把每一天都当做人生的最后一天来过吧。
吃好,喝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亏待活着的每一天。
12.
随感就如同缥缈的炊烟,飘到这里那里,突然一场雨,就全体落下来。
我享受写作的过程,一千字两千字三千字,当我沉浸到写作当中,灵魂便像是飘荡到天空。
对我而言,写作是一种莫大的放松,它带给我思考,带给我回顾,带给我启发。
当我对一件事情有疑问,我便会把他写下来。
写下来的同时,也是我对事情的梳理。
而每当我停下我的写作,为这次的篇章画一个句号,便也代表着,我的思考已经完成了。
24岁即将到来的夜晚,九点三十六分,十二段思考送给自己。
夜神,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保持自信,保持热爱,保持奋斗,剩下的一切交给时间。
祝你生日快乐,也祝我生日快乐。
最后,祝所有看到文章的你们,在我的生日里都能快乐。
我爱每一个愿意与我同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