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以莱昂之令

“总帅，我们开火吗？”

嘈杂的警报喇叭声中插入了战团长贝拉斯的询问声。考斯韦恩把目光从传感器显示屏上挪开——屏幕上的符文表明叛军舰队正像一支瞄准心脏的长枪那般冲向黑暗天使舰队的中心。传回的信号确认对方是同一批死亡守卫舰船，就是他在十二个被摧毁的恒星系中追踪着的那支舰队。

“分离主义者们在干嘛？”总帅看向乌列泽尔并问到，后者正监视着占卜仪操纵台。

“他们的舰船正在给武器充能，总帅。但并未探测到锁定扫描。”军团战士俯下身，仔细查看着主屏幕，身形瘦削的机仆们蜷缩在其身下。“轨道站反应堆能量读数达到峰值。他们在整备武器，鱼雷发射管被关闭了。”

考斯韦恩听取着信息，不做任何评价；贝拉斯则在战情室的上层后甲板区来回踱步，低声咒骂着。

“如果有话，”考斯韦恩抱怨到，“那就快说。”

“我只是后悔没有带着整个军团前来Argeus而已，总帅。”贝拉斯回答道，他恢复了镇定。

“你指的是我的决定吧。你在指挥会议上可没提出异议。”

“恕我直言，总帅，我们如何来到这地方是无关紧要的。我们要向那些分离主义者们开火吗？我们不能允许他们开第一枪。”

考斯韦恩转过头。“不准开火！调动舰队去迎击死亡守卫们。让全部舰船到我们的位置处重整编队。”

“这会让舰队中的更多飞船进入轨道平台的武器射程，并让我们暴露在叛军面前。”贝拉斯争辩到。

“我发布的是命令，战团长。我不是在征求意见。我们会和死亡守卫开战。”

“但叛军们—”

“到目前为止，统领上将雷马库斯一直都遵守了停火协议。如果分裂分子想要进攻我们，他们早就有充足的机会了。”

“除非他们是在等着什么。”

“执行我的命令。”考斯韦恩并未大喊大叫，但他生硬的语气阻止了贝拉斯的继续争辩。

贝拉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朝着指挥甲板一侧的通讯阵列走去。他从那里将命令转发给另外十一艘黑暗天使们——它们目前正与所谓的“Terra Nullius自由军”对峙着。

这不是黑暗天使们第一次遇到此类世界了——它们从帝国中脱离，但也没有委身于荷鲁斯；但Terra Nullius是军事力量最强的一个。这个自称为安全港的星球上聚集了七艘主力舰和能运载超过三十万人的运输舰们。这股力量能够征服整个的恒星系，但它们只是在无所事事地等待内战自行结束。

显示屏上，死亡守卫舰队最前侧的舰船接近了边远处的黑暗天使舰船。这三艘小型护卫舰船朝着主力舰队的打击巡洋舰和战列母舰撤退，它们在遭受到任何火力进攻前便加速冲出了（轨道平台的）射程。

智库们通过灵能占卜得出的叛徒舰队地点被证明是正确的，但考斯韦恩对此并不满意。如果他能对智库们的能力表现出更多信心的话，那他现在就不会被夹在两个潜在敌人之间，而且还处于兵力劣势。

“进行通讯——将统领上将设定为优先传递对象。把通讯路线调整到我的房间里。”

贝拉斯皱起了眉。“你要离开战情室？”

“你或许是第一次指挥第二骑士团，战团长，但我很确信你能良好地应对这次进攻。我另有要去处理的事务。”

考斯韦恩离开了战情室，两名担任他卫兵的军团战士也跟在了指挥官身后。他停下脚步对二人说到。

“回到指挥甲板上去协助贝拉斯战团长吧。必须提醒他不能向自由军和轨道空间站开火，除非对方直接瞄准我们。”

星际战士们敬了个礼，表示遵命，他们转身离去，让考斯韦恩独自走开。他打开通信频道以监督着展开中的舰队行动——在他走到自己私人房间的两分钟时间里，死亡守卫们已经中止了自己的猪突攻势，哨兵们察觉到了他们的行动。他们似乎正在重整部队，要以更为集中的力量进攻黑暗天使。

随着房门在他身后嘶嘶地关上，考斯韦恩瘫靠在了门边的墙壁上，他的动力甲呜呜作响，努力配合他向下跌坐的身体。总帅闭上双眼，把头靠在光秃的金属舱壁上，努力思索。

“这个傻逼差事啊，”他喃喃自语，脑海中回荡着战团长哈拉丁曾在会议上的发言

或许这很愚蠢，但会议要求考斯韦恩担任领袖———尽管是用隐晦的方式提出的。

砰的一声，考斯韦恩用插在鞘中的长剑砸在了旧木桌上，嘈杂的争吵声中划过了一阵尖锐刺耳的（木头）破裂声。黑暗天使总帅怒视着聚集起来的军团导师们。

“各执一词，大吵大嚷，屁用没有。”

八位指挥官都沉默了片刻，他们都坐回到，彼此怒目而视。考斯韦恩吸了一口气，依次看向每一个人。众人也都警惕地看着他。

“你们还想让我干嘛？”他质问到，“莱昂的最后一道命令是他本人亲自下达给我的，他要求我们把关于他行动的消息带给太空野狼的黎曼 鲁斯阁下，并且在一切可能的地方与敌军交战。”

“敌人无处不在，鲁斯无处可寻，”第三骑士团的战团长哈拉丁说到，内拉尔和赞瑟斯这两位战团长也点头表示赞同。“莱昂真的想将军团分散到如此之多的星系中吗？”

“我们距离卡利班只有一万五千光年远，”第七骑士团的第四任战团长阿斯特罗维尔说到，“我们应该首先考虑保卫自家的母星。”他摇摇头，满是疤痕的面庞严肃起来。“如果我们只是追在这些死亡守卫叛徒身后，却让叛徒们进攻了卡利班——就像他们曾在数百个世界上做过的那样，莱昂会对我们嗤之以鼻的。”

“我们在追逐影子，”哈拉丁说到，“我们已经搜索了十二个星系来寻找这些叛徒，却发现每个星系都因他们的出现而被玷污，不是陷入骚乱，就是被毁灭了。他是在故意领着我们远离死亡守卫的（主力）部队，对此我敢发誓。”

考斯韦恩看向自己右侧——达尔蒙就站在会场的右端，总帅打了个手势，这位智库便大步走近了会议桌。“我无法猜出他的意图，但我们在找出其方位上取得了一些成功。我们相信有某些预兆指明了泰丰的下一个目标。亚空间现在处于一片混乱，它被黑暗力量撕裂了，环顾各处，我们但见毁灭与绝望。不过我们的占卜（结果）还是指向了Argeus星系，那里距离我们当前的位置大约二百光年远。”

“多谢，达尔蒙。”考斯韦恩看向其他指挥官们。“我们无法得知莫塔里安和其余的死亡守卫们还在哪里磨蹭，但我们和泰丰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你不会是想以此作为调动我们所有部队的依据吧？”哈拉丁说到，“我无意冒犯智库兄弟，但这种幻象可能是毫无意义的。这是一项很蠢的差事。”

“你说的对，”考斯韦恩叹了口气，他将佩剑从桌子上拿起，又挂回到腰带上。“亚空间占卜向来都并非一项精准的技艺。”

“至高天的力量反复无常，”阿斯特罗维尔说到，他眯起眼睛看向了达尔蒙。“帝皇禁止我们使用此类…天赋有其充足的理由。”

“莱昂已经决定启用智库了，”考斯韦恩说到，“现实需求决定了我要秉持新的理念。”

“救赎牧师奈米尔兄弟（机仆：Brother-Redemptor Nemiel，《the Lion》里被打飞脑袋那个。）可不会赞同这种理念，”阿斯特罗维尔说到，“我不会违抗莱昂的意志，但我们也无法知晓他在此类事项上的完整意图。”

“我想莱昂已经很明确地表明立场了，”哈拉丁说到，“至少，奈米尔不会再继续和他争辩了，不是吗？”

“你在这里嚼舌头毫无意义，”考斯韦恩怒喝到，“倘若莱昂在此，你也不会轻易说出这种屁话吧，战团长。我现在是他的全权代表——你要给我表现出同等的尊重。”

“所以我再问一次，你对军团作何打算？”哈拉丁问到，“这已经是你喊我们来开的第三次会了，可我们现在的目标还不如开第一次会之前明确细致了。”

“你说话注意些，兄弟，”贝拉斯对哈拉丁怒目而视，他最近才被提拔为第二骑士团的指挥官。“我们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桑骂槐。莱昂已经任命了考斯韦恩做自己的副手，你确乎是想和原体对着干吗？”

哈拉丁一言不发地瞪着他。考斯韦恩明白，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团长的话语没有侮辱之意，只是要刺激他做出决定而已。考斯韦恩感觉所有参会者都在盯着自己，他思索着莱昂为何要选中自己来执行这项任务；他希望能有另一个人来接替自己进行指挥。这这个人不存在，而且考斯韦恩也向原体发誓，称要代替莱昂指挥军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说的对，”考斯韦恩再次说到，这话是说给哈拉丁的。“仅凭这么一点儿信息就派出整支舰队，太蠢了。军团将会分散成骑士团，我会和贝拉斯与第二骑士团共同行动。我们会前往Argeus查明事件真相，就算泰丰出现在那里，我手中也有足够完成这项任务的部队。你们其余人继续搜索周边星系，负责定位太空野狼们的位置，或者在发现敌人时与其交战。”

“这就是你的命令？”哈拉丁一脸难以置信地问到。

“是的，”考斯韦恩答到，“把命令传达给军团中的其他人。舰队将在十二小时后分散行动。”

战团长耸耸肩。“遵命，总帅，我们照此执行。”

“总帅，我们已经联系上了统领上将雷马库斯。”

考斯韦恩睁开双眼，他大步穿过房间里的小前厅，走向通讯显示器。他输入了自己的密码，被激活的屏幕闪出亮光，出现在上面的是那位分离主义者领袖的面孔。

当考斯韦恩第一次见到他时，雷马库斯看上去还年轻得惊人；那时，这个瘦小的男人年龄已经超过了四十个泰拉标准年。他的头发被剪短了，但精心修剪的胡子里还是有了几根白须。

“就像我预测过的那样，你把你们的战争带到Terra Nullius来了，考斯韦恩。我警告过你，你们现身于此地就是嘲讽我们的中立地位。”

“死亡守卫们已经到达这里了，”考斯韦恩回答道，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们很轻易地躲过了你们舰队的侦查，不是吗？”

“阿斯塔特军团战士的双眼能看清所有小行星区和尘埃云，而自由军战士们是做不到的，对此我毫不怀疑。或许他们就是跟着你的舰队来到这个星系的。黑暗天使和死亡守卫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同时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上空，我觉得这可真是个惊人的巧合。”

“这不是巧合，雷马库斯。我们已经追踪这支舰队一百天之久了。我们在某些地方已经和他们交战过了。而我在这里，一个有很多闲置中的帝国舰船和士兵的地方发现了他们，或许这才是更巧合的。”

“我们之前就已经争论过了；你还想把同样的争吵再来一次吗，考斯韦恩？Terra Nullius没兴趣参与你们阿斯塔特军团之间展开的战争。如果你们两方舰队中有某支试图让部队登陆我们的行星，我们会保护自己的。”

这时内部通讯连接噼啪作响，在考斯韦恩做出回答之前，通讯便接入了，暂时挤占了统领上将的通讯线路。是贝拉斯。

“总帅，死亡守卫五分钟后就会进入我们武器的有效射程。舰队正在进行防御机动，但先发制人发起进攻会是明智选择。他们的军事力量胜于我们，考斯韦恩。我们不能让他们占据上风。”

考斯韦恩叹了口气。“留在轨道炮塔的射程之内，发射反鱼雷机仆艇和突击艇。让舰队机动形成交战线列。”

“我们几乎没有可供移动的空间，总帅。形成战列线会让我们的舰船与自由军的混在一起。我们在浪费时间，而你还在和这些叛军们谈判。”

“我很清楚战略现状，战团长；而且我会判断如何最好地利用自己的时间。执行我的命令。”

考斯韦恩关闭了连接，将注意力转回到了统领上将。

“时间紧迫，我就有话直说了。这场战争中没有中立方，没有人能作壁上观。你说这是阿斯塔特军团们发起的战争，或许吧，但已经有数十亿未曾寻求战争的人们死于战火了。”

“这是威胁吗，黑暗天使的考斯韦恩总帅？”

累马库斯将注意力移开了一会儿，他和某人交谈了几句，他们声音太小，以至于考斯韦恩听不到交谈内容。当雷马库斯回过头来继续进行通讯时，他愤怒地瞪大了双眼。

“你让你的舰船朝着我的舰队移动？你要用那些武力贫弱的运输舰作为挡住敌人的盾牌，这是懦夫的战术。你本性也暴露得太快了吧，考斯韦恩。你还是和大远征时期一个样儿，会用那些地位远不如你的人的遗体作为你取胜的地基。”

“无数战死沙场的军团战士都将会起身驳斥你这番控告，”考斯韦恩回答道，雷马库斯话中的暗示激怒了。“我有多少兄弟都是死于卑鄙小人们的懦弱行径？为了堵住那些逃跑的懦夫们在战线上留下的缺口，我又有多少兄弟牺牲了自己？为了让帝国军畅通无阻地挺进，有多少星际战士战死了初次进攻中？你的言辞就与荷鲁斯的承诺一样，空洞虚伪。”

“我没听到过这种承诺，如果你在暗指此事的话。你就如此渴望战争，以至于理解不了我们这些渴望过上和平生活的人们的意图吗，你又是哪种人呢？”

贝拉斯的另一份报告打断了考斯韦恩的愤慨情绪，让他有了整理思绪的片刻时间。“总帅，自由军的舰船正在分散开。”

“你该关心的只有死亡守卫，战团长。他们干嘛呢？”

“他们组成编队，向我们的战线发起了攻势。我们需要转向迎敌，否则他们就能将火力集中在我方舰队上的某一部分。”

“朝向呢？”

“总帅？”

“死亡守卫们在朝哪个方向接近，战团长？我方舰队的哪一部分会遭受攻击？”

贝拉斯停下来检索信息。“是冲着我们来的，总帅。怒火降临号似乎处在他们进攻轴的中心。我们应该调集前锋部队提供支援。”

“让所有舰船保持在之前命令的航线上，死亡守卫是在佯攻。他们不敢进入轨道炮塔的射程之内。”

“依靠分裂分子们是明智的吗，总帅？他们的船并未去迎击接近此地的死亡守卫舰队。”

“我依靠的不是自由军，贝拉斯，我依靠的是敌人的战术本能。只有疯子才敢与轨道防御设施庇护下的敌人交战。死亡守卫指挥官在极力迫使我们直冲出去，这样就能让我们离开炮塔的保护范围。”

“我们能冒险赌上这一把吗？你怎么能确保叛军们此刻并未和敌军指挥官联络？”

“人总会做出更明智的举动，战团长。别忘了螺旋的教导，虽然这种教育手段现在可能不受青睐了。为了确保胜利，我们就必须让敌人接近，要让他们进入我们的主场。”

“我没看出这种教导在当下情况中的关联性，总帅。以同等武力对抗敌人肯定更明智吧？如果我们不能，那么——该死，鱼雷来了！”

音频通讯断开了，片刻之后警报汽笛骤然响起，警示船员们做好撞击准备。考斯韦恩关闭了自己房间内部的警报，恢复了与雷马库斯的通讯连接。

“我确信你并未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我身上，考斯韦恩总帅。”统领上将说到。

“是的，雷马库斯。”当前的局势令考斯韦恩话语急促，面前这个男人的傲慢无礼也耗光了他的耐心。“叛徒们在进攻我的舰队，你还在用不作为助长他们的力量。愿帝皇诅咒你，你就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们被毁灭吗？”

“我别无选择，”雷马库斯说到，他的愧疚似乎是真诚的。他悲哀地摇摇头。“我又要怎么做呢？如果我现在帮助了黑暗天使，我们自己就成了死亡守卫的敌人。如果我们帮助了莫塔里安的军团，你的战斗兄弟们也会立刻寻仇。银河在燃烧，总帅，我们也都被卷入了这团烈焰。但如果有耐心，我们就能渡过这次火灾，就算不能毫发无损，也能活到最后。”

考斯韦恩试图反驳雷马库斯对当前形势的诚实评估，但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可用的言辞。对他而言，银河系已经分裂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是敌，一方是友。他想起了午夜领主——想到自己曾经如何花时间研究他们，想起他们的手段虽然看起来野蛮怪异，但自己也曾视他们为友军。虽然他和所有人一样震惊于荷鲁斯的叛变，但科兹的不忠并未让他感到惊讶。

盟友很容易就会变成仇敌。

现在他则面临着第三种观点存在的可能性，那是一片非敌非友的灰色地带。莱昂曾告诉考斯韦恩，事情比他能够想象得还更要复杂，或许原体已经预见到了这番情形。

“我们正处在一个复杂的时期，考儿，要分辨出敌人和朋友并不容易。对荷鲁斯与他麾下的军团们怀有敌意不等同于效忠帝皇。还有其他势力正在行使自己的统治权。”

“我不懂，吾主，”考斯韦恩坦白到，“除了帝皇与荷鲁斯之外，人们还能效忠于谁呢？”

“告诉我，你为谁效劳？”莱昂以问作答。

考斯韦恩立刻作答，他挺直了身子，仿佛是遭到了指控一般。“泰拉，吾主，以及帝皇的伟业。”

“那你对我发下的誓言算怎么一回事呢，小兄弟？”莱昂声音平和，带着沉思的意味。“你不忠于黑暗天使吗？”

“我当然忠于您和军团，吾主！”考斯韦恩听到莱昂话语中关于自己对军团和原体会生二心的暗示，这令他震惊不已。

“所以，存在着那些将自己原体和军团当做最重要关注点的部队，或许还有某些部队最为关注的并非是这两项，”莱昂解释到，“如果我告诉你，我们要完全放弃保卫泰拉的假象，你会怎么说？”

“请不要在此类事项上戏谑，”考斯韦恩喃喃低语到，摇了摇头。“我们不能纵容荷鲁斯赢得这场战争。”

“有谁说过我是在讨论荷鲁斯吗…？”

原体闭上双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之后莱昂又看向考斯韦恩，评估着他的毅力。“这事与你无关，小兄弟。去让特遣队做好准备吧，那些更重的负担我自会一人肩扛。”

现在，这份负担也牢牢压在了考斯韦恩肩上。眼看着莱昂离开自己是艰难的，但总帅尽最大可能理解了原体动身离去的缘由。那些发生在远东边境的事件是无法被忽视的，它们对帝皇所造成的威胁或许就跟荷鲁斯本人的背叛同样严重。至少莱昂是这样暗示的。

在他第一次召开指挥会议时，总帅也曾扪心自问：在同样的状况下，莱昂会如何应对？他没有思考出结果。考斯韦恩相信自己比大多数人都更了解原体，但莱昂的想法和战略都远超了这位总帅的理解范围，就像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永远无法以原体的方式来观察宇宙，揣测莱昂的动机只会让他遭受无尽的挫折。

“你不立刻作答了吗，考斯韦恩总帅？你不用那些陈词滥调来说服我牺牲自己的士兵了吗？”

雷马库斯把考斯韦恩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让他回来面对这些紧迫事项。他能感觉到和听到战列母舰的颤动——此刻，飞船的火炮和导弹舱正在开火以拦截来袭的鱼雷。但舷炮在火炮甲板上释放出火力时，他脚下的甲板也在不停颤抖。此番现实更为他的信息增加了紧迫性。

“不，我看到的是，你并未轻易地违背自己对帝国发下的誓言，统领上将。你在做出每一项决定时，都感受到如此之多生命的重压加在了自己身上，这必定是艰难的。有你这样一位强大的领袖，Terra Nullius 人民是幸运的。”

“您在挖苦我吗，总帅？”

“不，这是肺腑之言。这很难，不是吗？枯坐在那里，看着那些将帝国真理带往群星的人们为了少数人的野心与自负而自我蹂躏。我很羡慕你们这份奢侈的无为。”

“我理解不了，”雷马库斯说到，“正是你们的战帅荷鲁斯释放出了这场恐怖战争。”

“战帅，嗯。伟大的荷鲁斯，帝皇本人亲自抚育长大的原体。你们藏在这里，躲避着他的战争，并把银河系的命运甩给别人，这必定让你们觉得安全了很多。”

随着虚空盾闪烁起光芒，雷马库斯的回答消失在了静电声中。一系列的撞击令怒火降临号摇晃起来，这迫使考斯韦恩伸出一只手扶在通讯显示器上，以稳住自己的身体。警笛再次想起，警报喇叭再次响起，命令损管船员就位。

“贝拉斯战团长，报告你的状况。”

“轻微受损而已，总帅。但远征军号恐怕没这么好运——那艘打击巡洋舰遭受了鱼雷齐射的全部冲击。她的虚空盾被击破了，而且船体上出现多处裂口。”

“让远征军号退到近空轨道处，重整我们的战列线。”

“让我们转向用鱼雷还击吧！我们会让他们改变进攻方向。”

“我没打算改变进攻方向，战团长。如果我们转向，我们就会离开炮塔的火力覆盖范围，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

“那些哑巴炮塔们的保护屁用没有！”

“要有信心，贝拉斯？”

“信心？哪方面的？”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说服技巧——我知道我在这方面可能有欠缺，那就相信凡人吧。”

“凡人正在坐等着我们被进攻。就算是在他们背叛帝皇之前，自由军的懦夫们也是负担，而非帮手。”

考斯韦恩摇摇头。“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战团长，让他们让我们自己解决问题也理所应当。”

“抱歉，我说错话了。”尽管通讯连接仍然打开，但贝拉斯沉默了数秒。之后这位战团长惊愕地喊到，“他们的旗舰正在调整航线以靠过来进攻，总帅。在确认其身份信号——是他妈的终焉号。”

尽管这在他意料之中，但这份报告还是让考斯韦恩犹豫住了，他对自己的战略选择产生了怀疑。这不仅是因为泰丰完全有能力在感知到薄弱环节后突破轨道防御，也是因为终焉号是帝国建造过的最大型战列母舰之一，它的火炮甲板超出怒火降临号很多。

“无论好坏，我已经选择了我们的道路，现在我们必须坚持到底。自我质疑不会带来任何收获。把所有突击艇都召回到降落港，让所有维修船员都各就各位。我想敌人很快就会发起猛烈进攻，那是他们进行跳帮的前兆。”

“听起来你对这番前景很淡定，总帅。”

确实如此。考斯韦恩并未感觉到忧虑或兴奋。之前他的思绪一直在翻涌变化，但现在，面对着如此严峻的必然性，他的想法变得如激光般集中。他猜测莱昂的大脑是否总是在如此运行。

“我不会允许这艘船被跳帮，贝拉斯。如果敌舰试图靠近，我们就机动起来，进行跳帮反击。你和我将会领导这次进攻。”

“遵命，总帅。”贝拉斯回答道，自从看到死亡守卫以来，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用上了近乎确信的语气。“我将会担任先头部队的矛头，除非您希望获得这份荣誉。”

“船尾突袭更适合我，指挥官。”

在离开房间之前，考斯韦恩拿起了通讯器的远程终端并接入到自己动力甲的系统中。当他重新建立起与Argeus的信号连接时，他已经走下了四层甲板，为跳帮行动而集结起来的黑暗天使们从他身边跑过，走廊中回荡着装甲铁靴撞击地板的声音。考斯韦恩一边通讯，一边走向左舷船尾处的集结大厅。

“你居然还有话说，这让我很惊讶，统领上将。你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理由，我保证没有任何辩论能改变这一切。”

当荣誉卫队在武装室向他行礼致敬时，考斯韦恩点点头表示回礼。数百名军团战士正在装备上专用的跳帮装备：用于近战的动力斧戟和战斗盾；用于破坏舱壁的热熔炸弹和破甲弹；用于虚空行动的重力网和链刃。

“你说其他人会决定银河的命运，这是什么意思？”雷马库斯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多了犹豫，“你不相信荷鲁斯的叛乱会被粉碎吗？”

“我并非乐观主义者，统领上将。巨逆之徒从最开始就占了上风。我可能不会活着看到他取胜了，这个事实令我欣慰，但我希望我的死亡可以阻止他取胜。”

“我未预料到一位阿斯塔特军团指挥官会是这样的失败主义者，”统领上将的语气似乎更不确定了，“为何提及死亡？”

考斯韦恩笑了，笑声中带着悲哀的幽默感。

“我正在准备跳帮一艘飞船，操纵着它的无疑是一支优势力量，原因是我希望自己至少能杀掉它的主人，那个名为泰丰的叛徒。除此之外，我认为黑暗天使军团战士们会在之后到来的反攻中全员牺牲。我希望我们的进攻能削弱这群死亡守卫，让他们无法向你们的世界和轨道上的飞船发起进攻。”

“你无法得知这是否是他们的目的？”

考斯韦恩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他将剑身向着左右旋转，检查锋刃上是否有毛刺或划痕。剑身毫无瑕疵。其实他早就从仔细的维护保养中了解到了武器装备，但这种行为仍然让他感到安心

“如果你相信死亡守卫会尊重你们宣称的中立地位，那你就比我还蠢。我们为了帝皇和帝国真理而征服了银河，统领上将。我们不抱幻想——荷鲁斯计划以他自己的名义再次征服银河。我并不后悔于完成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职责。我希望你也一样”

当战斗驳船开始进行侧舷翻滚时，沉闷的隆隆声从船头响彻到了船尾，而且变得愈发响亮。下侧甲板的开火声回荡在集结大厅中，盖过了雷马库斯的回答声。

片刻之后，终焉号的炮火还击便撞向了怒火降临号。尽管有虚空盾的保护，炮弹、导弹和电浆团的撞击仍令战列母舰摇晃。这股猛烈的冲击力几乎令考斯韦恩摔倒。

“很遗憾，我必须结束通讯了，统领上将。请确保死亡守卫没有登上你们的世界——我亲眼见过随之而来的痛苦场面。”

“等等，”雷马库斯喊到，“稍等，让我想想。”

“来不及想了，只能行动了。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当第一次探测到死亡守卫时，我们曾有机会从轨道上脱战，但你们的舰队就会不堪一击。我已经让你们的运输舰移出敌人的前进路径，并引诱敌人进入你的轨道炮塔的射程内。你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良心。”

“你耍诡计。你想以这种勒索手段来逼我动手吗？”

“我没耍诡计，也没勒索或强迫你。现在，我以帝皇、莱昂和第一军团之名奔赴战场。我觉得自己能这样做是幸运的，因为倘若帝国取胜，我们的记忆和牺牲就会得到崇敬。”

连接集合大厅和发射港的巨大通道打开了，重型滚轮拖着大门缓缓打开，准备发射起飞的雷鹰和风暴鸟出现在眼前。考斯韦恩举起拳头向周围的星际战士们发出信号，但另一轮炮火齐射撞在战列母舰上的声响盖过了他的话语。他们头顶上的舱壁和支架因受到攻击而发出刺耳的呻吟声，但仍然牢牢地支撑住了。

考斯韦恩站稳身形。“两分钟后，我的突击艇就会飞向敌人，而你的炮火会像他们的一样击中我们。”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统领上将——现在就他妈的开火！”

考斯韦恩把远程通讯终端从接口上拔了下来，并丢在甲板上。“贝拉斯，你的状况如何？”他通过内置音频通讯器问到。

“正准备在三十秒后登船。已向飞行员们简单介绍了攻击模式。舰队正在重整以进行反击。”

“终焉号上见，兄弟。痛宰帝皇之敌。”

“嗯。宰了他们！”

考斯韦恩最后一个登上了风暴鸟的坡道，他的荣誉卫队已经将自己固定在了安全器械上。他从卫士们身边走过，坐在了专门安置在驾驶舱旁边的指挥穹顶中。

“所有突击艇，听我命令，准备发射。”

当飞行员们松开对接锚时，炮艇引擎的搏动频率增加了。当他的音频连接发出紧急通讯的嗡鸣声时，考斯韦恩正要发出发射信号。是乌列泽尔。

“总帅，防御平台正在开火！”传感设备主管大声笑到，“他们瞄准了死亡守卫飞船！”

考斯韦恩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不确定这个消息是否及时。他一动不动地坐了片刻，闭上了双眼。“敌军呢？他们在干嘛？”

“正在离开，总帅。死亡守卫停止了进攻。”

考斯韦恩长舒了一口气，他睁开双眼。他想趁着有利条件还在的时候就抓住它，但他知道，远离了轨道防御设施，他的舰队匹敌不了死亡守卫的。自由军的舰船离得太远，无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干预。

“告诉舰队，不要追击。”说出这番话令他感到痛苦，但他知道自己承受不起更多兄弟的牺牲。和午夜领主之间的长期交战已经令他们遭受了损失，而且还有两万名军团战士跟随莱昂一同离开，黑暗天使现在的力量远逊于三年之前。“维持现状，停止发射。”

当贝拉斯遵照考斯韦恩的命令进入总帅的房间时，他的全套举止都表现出了悔悟之情。这位战团长垂下目光，双手紧抱在腰间。

“我为自己的异议向您进行最诚恳的致歉。那是失敬且毫无意义的行为。”

“确实如此。”考斯韦恩赞同到，把双臂抱在胸前。他靠向后方的椅背，座椅也随之吱嘎作响。“我并非莱昂，也无法成为与他相同的领袖。但我必须要求你们尊重我的命令。我是原体的总帅，执行他的意志，代他发号施令。我说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总帅。”贝拉斯鞠躬致意，他的目光最终于考斯韦恩的相遇。“您处理这次遭遇战的策略证明您值得被原体选中。我必须承认，我一度认为您的说服策略已经失败了。”

“我也确信它已经失败了。”考斯韦恩说到。

贝拉斯一脸震惊，“您真的曾打算跳帮终焉号？那不只是您用来强迫那些分裂分子与我们结盟的计策吗？”

“我没打算欺骗任何人。我的命令即是我的意图。”

“我知道，原体命令我们随时与敌军交战，但你真的准备为了那些该死的分裂分子而让我们全部牺牲吗？”贝拉斯换了一副更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欣赏你高尚的目标，兄弟，但你这就是为了荣誉连命都不要了。”

“自由军大可以自己烂在这里，我无所谓。”考斯韦恩说到，“他们就和叛徒们同样恶烂，我们不能将资源浪费在他们身上。我留下了又不是为了Argeus人——我是为了他们的运输船和炮舰。”

战团长的表情比任何问题都更能表达出他心中的困惑。

“我们需要补充兵力，贝拉斯。我们需要更多战士。”

“自由军不行吗？三十万名凡人士兵组成的部队规模也不小了。”

“相比于另外两万名军团战士的话，他们什么都不是。”考斯韦恩享受着贝拉斯的困惑神色。“你将会依据我的授权指挥这些运输舰，而我会返回军团，继续寻找野狼们。”

“但要如何装满那些船呢？”贝拉斯摊开双手，展示出空无一物的手掌。“您想要去何处找到如此之多全副武装且枕戈待旦的星际战士？”

考斯韦恩露出了微笑。

“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待我们很多年了，贝拉斯。去卡利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