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yricase#3【Blue in My Eyes】
Lyric歌词，Case箱子盒子，Lyricase，歌词箱。这是一个只聊歌词的专栏，深入探究歌词的真意与深意。为何专门强调歌词，因为大部分人好像并不管歌词在说什么，只是听旋律，错失好歌之下歌词的美妙之处。我用的音乐软件里，网易云音乐应该是社区氛围最活跃的，它比较早引入了评论区功能。然而如今看来，很多英文歌下面，90%的评论都和歌词无关，剩下10%大部分也是简略看了下副歌和歌名就开始往里代入自己的故事。而当歌词出现错误时，在意错误的人好像连1%都不到了。结果就是错误的歌词以讹传讹，美妙的歌词被曲解浪费。
所以我想专门来聊歌词。聊歌词，我是认真的。
放进Lyricase的第三首歌，来自NLSN/Lisa Rowe的【Blue in My Eyes】。
歌名翻译过来就是：我眼中的蓝色，文雅点翻译可说成“瞳中之蓝”。这首歌的歌词其实很简单
I know you're hungry for a dream
Something that is more than it seems
歌词前两句出现人物：我和你
我知道你渴求着一个梦。这个梦是什么？第二句就描述了：某种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东西。
虽说那种一眼看到底的东西非常容易理解和传播，但是歌里的“你”追求的是更加深邃的，有内涵的，有更深的意义的一种东西。
第二句歌词对这个梦想的描述其实还是很模糊，因为我们还是不知道这个梦想具体指代什么。再继续看第三四句：
And I’ve been through the same old schemes
But I’m sorry I can't set you free
不调整语序直译过来就是：
我也曾经历过 同样的 老的 计划
但我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自由
Scheme这个词很有意思，它和plan差不多，都有计划的意思。但是一般表示负面的一些计划。诸葛亮草船借箭是good plan，而秦桧密谋害死岳飞那就是evil scheme。这个词侧重于阴谋诡计的意思。是坏人给好人设下的陷阱。回到歌里，这个scheme对应的就是第一句里的dream，也就是说，“你”所追求的梦想，其实就是个阴谋，陷阱，还用the same old为定语修饰，说明这个梦想（或者说陷阱）是非常老套千篇一律的。我也曾深陷其中，不过我已经经历过了，through就是通过，been through经历过。
就算我早已从这个scheme里走了出来，可我却很抱歉我不能set you free，让你也像我一样走出来。
这四句作为开篇，先是说“你”追求着一个有深刻意义的梦，接着反转，把这个梦说成了陷阱，而且别人无法拯救，必须自己经历过才知道。
这个开篇其实是很奇怪的。其一，歌中追求的梦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个深邃的梦想是一个陷阱？开篇非常谜语人。其二，这几句与标题似乎完全无关。因为标题是Blue in My Eyes，我的眼睛里的蓝色。核心在于我。这几句只是说“你”深陷一个看似美好实则空虚的陷阱。
从Dream到Scheme，加上“我”唯一表达态度的词“Sorry”，就让这首歌的歌词产生了一种偏悲伤，无奈的气氛。总结：我眼看你坠入我曾经历过的迷梦陷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 梦到底是什么，为何你我都会经历这个陷阱？是否听歌的人也在陷阱中或者走出了这个陷阱呢？我们接着看五到八句：
Guess I’m another disillusioned twenty something girl
And I can't promise to behave like I had never been hurt
And you're another twenty something and still trying hard
But I can't promise I won't break you apart
我想我不过是另一个幻想破灭的二十多岁的女孩
而且我不能保证表现得像是从未受伤
而你也不过是另一个仍努力追求的二十多岁的人
但我不能保证我不会让你崩溃
这四句更加悲伤了。Disillusioned，幻想破灭的。Break you apart，让你分裂，类似于网络流行语里的“我裂开了”，表达一种低于心理预期的失望和无奈，“心态崩了”，当然这两个引号里的四字都是一种半调侃半开玩笑的说法，都是用夸张化的方式表达一种内心的情绪。当你现实真正遇到让你绝望的事情时，你可能没空去用网络流行语来表达情绪，break apart就是一种表达真正的精神崩溃的说法。
幻想破灭的我，看到你还在梦中。我知道你在追求着一个美好的深刻的梦，你有你的追求这是你的自由，我不想给你泼冷水，可我曾因为这个梦想受过伤，这是我无法掩饰的事实。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每个人都会有理想主义的一面，可是当你梦破碎之时，我也没法保证我会保护你，你也许会因此崩溃，这也是无法抵抗的现实。
看到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凝聚了悲伤，无奈，遗憾，惋惜的情绪。但是这一切其实表达地都比较平淡，毕竟“我”是早已经历过这份伤心的人，即便如此淡然的表达，我们仍能一窥这份伤悲所造成的后果之严重。即使我已经走出来，我依然不能彻底告别它，我无法掩饰受伤的自己，如同心上的一道伤疤。歌中“我”的感情形象一半是豁然和淡定，一半是无奈和悲伤。可是它到底是什么？接下来是第一段歌的最后四句，终于揭示了一切：
I know you're looking for the blue in my eyes
For something innocent, pretty and nice
直译：我知道你在我眼中寻找着蓝，追寻着某种无辜，美丽，好的东西。
这一句让之前所有的谜团得以解答。第一句里“你”追寻的梦是什么？标题里的Blue是什么？原来是something innocent, pretty and nice，很多人一看到蓝色就想到忧郁，然后把歌理解成我眼中的忧郁，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这首歌里的Blue是一种特别原始，美好的心灵之美，是一种我眼中再也寻找不到的蓝。Innocent是指清白无辜的，是一种未被伤害过，从未被黑暗染指过的天真。Pretty则是美丽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Nice是好的，让人愉快的。这三个词都是褒义的形容词。用这三个形容词修饰的“你”的梦想，是一个非常纯粹的梦，我们不讨论那种从小命途多舛的特殊情况，就说大部分普通人，比如正在看这篇专栏的你，和写这片专栏的我，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会经历这段时期，二十出头相信美好，相信梦想，相信未来，相信努力会有回报，随着你经历的越来越多，看到更多人与事，遇到挫折和黑暗，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曾经你追寻的something innocent, pretty and nice，很可能会变成破碎的梦，美好是偶然的，而伤悲却往往是不期而至的。你会崩溃，会沮丧，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你会承受着一切继续向前，你会寻找新的勇气，告别单纯的自己，让心坚强起来。这份对“天真无邪，美丽美好”的追求终将成为你不愿提及的一段记忆。故事到这，其实已经完整了。作者表达了一种二十多岁的青年必将经历的一段心路旅程，现实是残酷的，时间是不会停的。现在周六听着这首歌的人，周一还是要去上班的。不管你是经历过后been through，还是犹在梦中still trying hard，既然这是个虚幻泡影，我们为何要追寻这美好呢？因为歌曲的作者也只能代表他自己的想法和他自己的经历，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纯粹心灵的权利，他没有追求到，沮丧伤心后走出来淡然谈论这段回忆。而也许你足够幸运，能够找到呢？不要听了这首歌就放弃啊，哈哈。就像我上一期歌词箱Million Days里的主角，她不就在爱情里找到了一份信念感极强的永恒美好吗。不过上一期我也说了，爱情并不一定会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如果你太过沉迷这份美梦，最终你会崩坠更深。这期的Blue in My Eyes就是唱给更多普通人的，而且这首歌并不只是爱情方面，蓝色所代表的东西更加广泛，不止爱情方面的纯粹美好，这世间有太多值得追寻的美好，保持心灵的纯粹无邪是一件至高幸运的事情。 歌词里的“我”略有些担忧和期待地看着“你”，我看着你依然在寻找。只可惜，你无法在受伤的我这里，寻找到你梦想的瞳中之蓝了。
专栏收尾了吗？收尾了。
结束了？刚刚开始。
还有最后两句呢：
Why are you acting so surprised
When you can't find the blue in my eyes
直译：为什么你表现得如此惊讶？
当你不能找到我眼中的蓝色？
说实话，纵观这两句前面的那十句。真的很奇怪，你都走出去了，been through 整个same old scheme了。你明明看透了这就是个老套的陷阱，怎么还说这么多。一首歌核心思想要表达的东西，肯定是心中最强烈的情绪啊。
Weird。你不觉得奇怪？
听歌的人，代入“我”的视角，其实也会非常淡然，因为歌中的“我”没有呼天喊地，也没撕心裂肺。听众听这首歌的时候会觉得非常轻松，节奏感很舒服，非常chill。同时却也能感觉到一种悲伤的氛围。
而假如我们代入歌中这个“你”，“你”做了什么？“你”在追寻一个“我”曾追寻的梦，后来 “你”想要在“我”眼中找到那份纯粹的blue，可“你”没找到，于是你表现得很惊讶，很诧异，acting so surprised。
在前面十句，“我”的形象一直是一个作壁上观的旁观者，I know我知道，I’ve been 我经历过，I can't promise我不能保证，一切都很通透。而且“我”觉得“你”可能会受伤，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很无奈。哎，就是纯旁观。什么都很明白，就一件事“我”不理解。
“你”他妈的惊讶个什么啊？
Why are you acting so surprised？
这是全歌唯一情绪激荡的一句歌词，所有陈述句里唯一的疑问句。是这句歌词结束了主歌，带出加强旋律的副歌部分。也是这首歌真正的，最深层的情绪表达。
这其实并不是个纯粹的疑问句。翻译过来应该是：找不到我的瞳中之蓝干嘛那么惊讶？
重新说回蓝色。蓝色在这首歌里是美好，是天真，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二十出头的我曾怀着一颗纯真的心在这个操蛋的世界去追求纯真。可是我受伤了，我经历过这一切，梦想破灭Disillusioned，不再追求这个梦，这样就不会再因此受伤。你以为我不想要吗？But this world is just so fucked up.我只有避开这种单纯追求的感情，学着复杂一点，多想一点，才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伤害。于是我也许永远地失去了瞳中之蓝。
But it’s OK.我依然能在这世界继续下去。失去瞳中之蓝很遗憾，但也没有到没了蓝不能活的地步。还有刺激的红，有明亮的黄，有干净的白，或者把一切混合起来的灰。瞳中只剩灰色依然能继续下去。我失去了蓝色，我很好，你发现我没有瞳中之蓝，我知道，你却突然表现得很惊讶，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很多人在二十多岁都告别了单纯美好的过去，成为复杂善变的成年人啊。我现在无所谓，挺好的。
但是“你”那个惊讶诧异的表情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以至于情绪强烈到写出一首歌。
当别人对你缺少某种东西这件事，感到惊讶时，其实是变相地揭开伤疤，你会对那个人感到反感厌恶，之后你会为这件事气愤，最后你会重新想起自己没有这个东西产生的遗憾。这个过程是一个非常原始，强烈的感情。
比如小学家长会，每个人家长都来了，只有你的家长因为各种事情没来，你自己孤零零地坐在热闹的教室，不过没事，呆了一会发现自己在这也没啥问题。这时一个同学突然过来惊讶地说：“哎呀，好神奇，你家长没来吗？”这时候你也没办法说什么。又不是我的错，我也好想让他们来啊。
瞳中之蓝，是我切身向往的东西，是我曾不顾一切虔诚追寻的东西。我因此受伤，之后充满遗憾，我在心中筑起壁垒，终于免于这份遗憾带来的伤痛。可是当你因为我眼中没有蓝色而惊讶时，遗憾的感情，受伤的过去，一切都重见天日并被放大了。这一瞬间我发现我还是过去的我，还是很在乎这份失去的蓝色。我和你一样，still trying hard还在傻乎乎地追寻着那份蓝色，innocent, pretty and nice，那是一个纯真无邪，美丽动人，温柔美好的梦。我终究无法变得理智变得成熟，真正彻底变成灰色的人。明明被伤害，明明追寻到最后也许一无所有，我却还是没有变聪明，还是执迷不悟。这首歌表达地情绪很矛盾，也许大多数人也身处同样的矛盾之中。从一开始那种旁观者的姿态，说着“你”的事情，看似不经意地提及我”的过去，直到最后才图穷匕见，含蓄隐晦细腻地表现出“我”内心巨大的遗憾，更重要的是自己都无法阻止的，对那蓝色的追寻。
矛盾的心理，欲说还休的表达方式，才是Blue in My Eyes 这首歌表达的最巧妙的地方。全歌没有一句话表达自己对蓝色的遗憾，却在点点滴滴处积蓄着悲伤无奈的情绪，直到最后一句，也只能如鲠在喉，羞于启齿，充满委屈地问一句
Why are you acting so surprised？
When you can't find the blue in my eyes.
这种压抑的悲伤和遗憾，是如此的动人，震撼。
第二段主歌前四句与第一段不同，其他重复。
It's like a universal law
Every time we're ready to fall
Nobody seems to wait at the door
But don't blame me cause it's not my fault
每次我们快要坠落之时，好像都没有人守候在门口
这似乎是一个普遍存在的规律，但是别怪我，这不是我的错。
蓝色在消失，并不只是在我的眼睛里，很多二十多岁的人眼中蓝色都在湮灭。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这也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其实这几句，算是表达出了蓝色在人们眼中逐渐消失的原因，当你因梦想破灭陷入悲伤，却没人在门口守候，或者说，有些事情你是没办法跟别人讲明白的，只好自己慢慢消化，于是得过且过，压抑情绪，就这样走了下去。随着蓝色消失，你的心也会越来越坚强，可是当初的蓝，永远埋藏在记忆中，再也无法说出口。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如果你对这首歌感兴趣，可以去听一下这首歌NLSN/Lisa Rowe的Blue in My Eyes，也许会感到莫名的欣慰也说不定。这首歌还是蛮独特的。
下期Lyricase讲的歌是，Against the Curr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