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 石青】医道
战斗系小日常～大家看的开心。
文久三年六月十日傍晚，江户城内。青江独自一人蹲在医学所内绪方宅的屋顶上，眼下天气已经入伏，本应闷热难当才对，可也许是被不祥与死亡的气息所萦绕的缘故，空气有点冷，即便青江伏低身形，膝盖顶在胸口上，也丝毫没有出汗。
他盯着屋内摇曳不定的烛光，心想，人类的生命真是十分脆弱，那个在病榻上辗转，连呼吸都难以为继的老人正像这一点残烛，因为即将燃尽而烧出更灼眼的光华，抖动在脆弱的烛芯上，只消一点点风，就要熄灭。
绪方洪庵其人，审神者几分钟前发来了资料卡，说他出生于文化7年7月14日，是一位武士（足守藩士大夫师），兰学者，著名医师等等等等，且详细介绍了他的成长历程、建立适塾等事迹，再加上诸多溢美之词和历史影响之类。青江耐着性子看了一部分就丢给了石切丸，这些东西固然重要，但简单的说，今日最晚十二点以前，这位老者就该离世了。
这原是一场毫无波澜的例行远征，审神者知道这二人要好，就单独派了出来让他们四处逛逛散心，却不想即将收队时却迎上了突袭江户的溯行军，原以为他们的目标会是正在城中的胜海舟、坂本龙马等人，直到敌军开始向着江户医学所渗透时，绪方洪庵死亡日的优先级才被提了上去。
于是，青江先一步借着机动优势潜入绪方宅，而石切丸脸色凝重的表示，为防调虎离山，他要去保护胜海舟和龙马。
如此就导致了眼下的情况，青江孤零零的守在晚风里，感受到身边飘忽不定的敌军气息，大概是一个六人队吧……这次他们的目的十分可疑，往常基本上是以暗杀、围剿历史人物为主，以此扰乱历史的后续发展，可这次……绪方已经将死，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此时，青江发现了不远处一座木制宅邸后露出的绿色衣角。
"什么嘛……这样的隐蔽能力……还有说什么去保护胜海舟和龙马……只是不想伤害那个大夫吧。"青江深深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至少他肯依赖我了。敌军……既然不是杀人，那就是救人吧，就像之前延长织田的性命一样，延续绪方的性命。"青江深深吸了口气，仰望夏夜浩渺的星空，然后直起腰来，向屋下纵身一跃，同时拔刀出鞘，挥向正接近门口的敌军后颈，异形战士的身形瞬间如同纸灰般散开，只在墙上留下一道似有若无的血迹，倏忽就消散不见了。在那道血迹消散之前，青江已如一支插入敌阵的利剑，将闪现在时空裂隙中的溯行军一一斩杀。
因为极快的速度，他的刘海被风撩起，血色的瞳孔燃烧在夜色里。
可见的敌人已经消失，但不祥的气息依然萦绕，青江立于中庭，闭目侧耳倾听，只有蝉鸣。正茫然间，就见石切丸提着刀，从远处过来，行至青江身边时，仿佛愧疚似的低眉敛目。
"那边没事？"青江促狭的笑问。
"没事……这里辛苦你了，青江。"
"辛苦倒是无妨，不过，战斗还没有结束呢，神刀大人。"
话音未落，绪方的房内传出一声时空出现裂隙的微响，看来这次对方将传送点放在了离目标人物极近的地方。
"一点也不担心身份暴露呢。"青江与石切丸交换了一个眼神，飞身上前一刀斩开了和纸拉门，正见奄奄一息的老人瘫软在榻榻米上，眼睁睁的看着发出红光的非人之物向他凑近却丝毫动弹不得，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眼睛睁得太大，仿佛要从过于消瘦的脸上掉下来。
青江和石切丸在门口持刀与溯行军对峙，人在敌军那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名溯行军如同某种寄生虫那样将自己贴在绪方的脸上，口中发出蛇一样滑腻的声音。
"……大夫，你想亲眼见见医学昌明、人人平等的时代吗？如今你要死了，这一切都将与你无缘，如果你活下去……为国家作出更多贡献，会有更美好的未来在前方吧……眼下只要你我融合，我就会化作你的生命力，绪方大夫，你将看到黎明的阳光，更多人，更多人都会看到黎明的阳光……做时代的启明星吧绪方大夫……"
这声音如同催眠的魔咒，眼见绪方的眼神从惊恐慢慢转为迷茫，又似即将失去意识一样瞳孔上翻，青江不再等待，猝然间冲前，刃光如水划向趴在榻边的溯行军。
刀平滑的斩过烛芯，房间瞬时一片黑暗，青江常年挡住的那只眼睛十分适应黑暗的环境，他追随着自己刀尖折射月色的银光前冲，一瞬之间刀刃已稳稳的斩在敌人的后颈上。可是他停住了，没有再加深力道，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他感受到石切丸也扑了过来，魁梧的影子将自己罩在身下，接着是武器相接和刀刃切开肉体的声音。
温热的血滴在青江的后颈上。
血腥气混合着神刀身上的味道，让青江有一瞬的失神，就这一瞬，被压制的溯行军抬起头来，一双空洞的红眼睛死死的盯着青江和石切丸。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呢？历史，真的是不应改变的吗？"
又传来一个颇为尖细的少年声音，是那把忍者一样藏在梁上的短刀：
"如果他活下去……未来的他也会活下去吧……"
青江觉得这两道声音不停回响在他的脑海当中，洪亮如钟响，难道溯行军的蛊惑，对付丧神也有效吗？
强压下不安的战栗，青江把手里的刀狠狠的推了下去。
没有温度的血液喷溅出来，溅在青江的脸上和老人睁大的眼睛里。
石切丸直起身子，脑袋险些磕到天花板，青江也站起来，随即跪坐向榻上的老人施了一礼。
"你们是……？"
"我们的身份，无法向您说明呢。"青江坦诚道。
绪方洪庵花了好半天坐直身子，躬身向二人回礼。
"看二位的样子，不像当世的人呢……咳咳……不过，是二位救了我吧，多谢了。"
石切丸无法作出回应，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毕竟，若刀剑男士不插手，这位老人可以在溯行军的控制下多活几年，刚刚那柄短刀似乎没有完全失去神志，他口中希望活下去的，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他们喂了绪方先生几口水，又安置他在榻上躺下，老人已到弥留之际，气若游丝，眼睛却亮闪闪的。他窝在被子里，絮絮叨叨的讲起自己的故事。
从体弱多病的幼年时代说起，又讲到颠沛流离的求学生活，说起在大阪建立适塾遇到的学生们，又回忆起办除痘所面对的种种艰辛与质疑。他说自己从大阪应召到江户，成为将军的御医，远离熟悉的环境，还要处理中医与兰学医师的种种矛盾，明枪暗箭一起袭来，像石头压在胸口，如此生命慢慢走到尽头。
青江和石切丸静静地听，那些落在纸面上苍白无力的事迹，在绪方先生鼓风机一样的呼吸中鲜活立体起来。
不知讲了多久，夜很深了。
绪方先生再一次开始咯血，喝茶也无法抑制，只是在茶盏里喷出更多的血沫，慢慢的，他开始窒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青江垂下眼脸不再去看，他有种微妙的感觉，往往杀人或斩妖时，只见血液喷溅，生命消失只消一瞬，但这样看着一个善良的老人在自己面前痛苦挣扎，还是第一次。
如果自己都不舒服的话，石切丸呢？他扭头去看自己的同伴，只见魁梧的大太刀僵直地坐在那，白着一张脸，眉头蹙紧在一起，局促的很，被短刀伤到的地方似乎不严重，已经凝血，但那一小片衣物已经被染上深红色的污渍。
眼看已到最后一刻，石切丸前倾身体，靠近绪方先生，在他耳边说："虽然无法告知更多情况，唯有一点……您的病，在以后是可以治好的。"
老人的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就这样与世长辞。
青江与石切丸将要回本丸复命时看到桌上还摊着一些书卷，石切丸看了看，是绪方先生翻译的《扶氏医戒》。
他在卷首写着："作为医生的基本准则，要为他人而不是为自己。不图名利，不求安逸，拯救他人而贡献出自己的全部。挽救生命、治愈疾病、缓解痛苦，医生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抬头望向青江，茫然地问，"你说，这样的人，让他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呢？"
青江本想说些"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历史"之类的漂亮话，但在石切丸的面前就是说不出来，最后只道，"你受伤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走在江户寂静的街道上，青江想，自家的审神者如果在战场上活了下来 ，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老，会病，会死？会像刚刚他看到的那样挣扎着离开吗？
那时，本丸众人又当如何？
回去本丸之后，青江好久没有再见到石切丸，审神者说，他去修行了，理由似乎是还没有做好成为战刀的心理准备。
青江默默的在那站了好半天，他告诉审神者，自己也有些迷惘了，所谓守护历史，意义何在呢？
"大概就是……为了维护现有的存在吧。"审神者说完，自己摇了摇头。
"我如今也有些随波逐流呢，搞不懂的事太多，索性不去想了，我们总是有很多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她伸手指向天守阁下繁茂的山茶花，"都说山茶是武士的末路之花，却总在这里开的极好。"
那之后三个月，石切丸都没有回来，据信里说，他在原来被供奉的神社做神官呢，青江想他会不会就一直那样做下去，不再回来呢？毕竟，那里才是神刀的家嘛……
那段时间，没有那个大朋友在身边，青江消沉的厉害，一到晚上就缩回房间里，白天也没精打采的，甚至还要跟兄长数珠丸念经……被果断的拒绝了呢。
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石切丸回来了，观感上又魁梧了些，身上的衣服这里一个结那里一个结的不太好看，青江想吐槽几句他的品味，但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反倒神刀一扫之前的阴霾与迷茫，急切地找他分享修行的心得。
下了好些天雨的本丸出了太阳，青石板的地面被洗的很干净，青苔趴在上面，颜色可人，青江和石切丸躺在廊下歇懒，刚刚做完内番的身体有些疲乏，被太阳晒的软软的。
石切丸忽然看向青江，一脸认真的样子。
“青江… 之前的事情很对不起。”
“什么事？”
“文久三年那次，我猜到他们要干扰绪方大夫的生死，于是向你撒谎，逃避了任务，那件事，我很抱歉。”
“啊…… 那种事我一开始就清楚，我很高兴哦，你依赖我了，心不可以承受太多，会碎掉的。”青江眯着眼睛笑起来，神情像猫咪一样。
“而且你之后不是回来了吗？”
石切丸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因为很不放心嘛……想着如果是为了保护青江的话，就有勇气努力一把了。”
“谢谢你这么想。”沉默了很久，青江如此说。
“我想保护现存的事物，这是我为我们的使命找到的意义，如今眼前的流云星空、花树与屋舍，还有审神者与同伴，以及青江你，都是基于过去层叠的历史才存在和相遇的。为了守护这份运气，我想我做好了走下去的准备。”
“那么，再碰上绪方大夫这样的事，你还会那么难过么？那一瞬间我觉得你都要碎掉了……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讲，您也是医生吧，斩除病魔的神刀大人……”青江不无担心的问。
石切丸想了想，手里拨弄着开在角落里的小雏菊。
“该难过还是会难过吧……但我想，即便是绪方大夫也没法救所有人吧……我也一样。当我为这份无能为力感到难过时，只有拜托青江你……”
“继续那样依赖我吧，石切丸大人。仅仅是陪着你的话，我可以做到的。”
太阳把地面晒的暖烘烘的，木地板散发出让人安心的香气，即便在山茶花盛放的地方，他们也依然笑着，并且决心战斗。
就像绪方大夫说的，"作为医生的基本准则，要为他人而不是为自己。不图名利，不求安逸，拯救他人而贡献出自己的全部。挽救生命、治愈疾病、缓解痛苦，医生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作为历史的医者，所行之道，大概也是如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