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八十一之不悔录•如意篇（上）
如意看着面前的这个猪面人身的家伙，脑海里恍惚闪过很多画面，可最终还是狠下心，道了句：“我是人！而你是猪妖！”
但那又如何呢？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面目可怕的猪妖，是我日日敬仰的天蓬将军啊！
这话她想说，却不能开口。
面前的男人因为她的一番话，瞬间低下了脑袋，连带着那两只肥大的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声音嗡嗡地传来，他还不死心：“那你之前……我们从高老庄出来……你还给我……缝补衣裳……娘子你……”
“那自是因为我被你掳走，又恨又怕，只盼着日后你能记着我曾对你好过，而不会要了我家人和我的命！”
猪八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如意给堵了回去。
如此委屈便更大了，往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里面蓄满了泪花，“那你应当知道！即便你什么也不做，我也只会爱你！更不可能会记恨你分毫！”
如意垂在身旁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孙悟空瞥了她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最终，她深吸了口气，才把身体转过去，以背相对，“总之，你走吧！去取你的经，成你的佛。而我高如意，去寻我的姻缘，嫁我心爱的郎。”
最终，猪八戒走了，耷拉着脑袋，伴着唐僧“阿弥陀佛”的叹息。
人已经走很远了，能遥遥望见的，也只有远处巍峨的青山，可如意还是未动分毫，她踮起了脚，眯起了眼，还想再看一看，她还不想走。
她咧了咧嘴，想笑，却先是掉下泪来，这真是太丢人了，她想。
于是她蹲下身来，将脸埋在双膝上，企图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嫦娥立在她身侧，怀里抱着玉兔，还是那袭月白的衣裙，神情冷冷清清，她仿佛从来如此，容貌不变，衣着不变，连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变，她一直在等，等一个人。
“后悔吗？他终究是要走的，用自己几百年的修为换这一世，往后他成他的佛，而你依旧还是蟠桃殿洒扫的小仙，或许百年、千年、万万年，都见不到他一面了。后悔吗？”
闻言如意抬起头来，素净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她笑得很幸福，“小仙我，不悔。”
悔吗？
不悔。
那时如意还是蟠桃殿一个普普通通洒扫的小仙，因这几日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所以她们这群小仙的工作量陡然增加了不少。
不过她们懒散惯了，总是打扫不到一会，便寻了一块桃树，躺下睡大觉去了，只有如意，还在埋头苦干。
嫣然劝过她，“诶，如意，歇会吧。这蟠桃殿我们日日打扫，稍微整理下就好了。”
如意闻言只是笑笑，却没有就此歇下，看不惯她这种做派的小仙女酸了酸她，“哎呀嫣然，你就别劝了，咱们如意小仙女啊，还指着勤勤恳恳干完活被王母娘娘赏个蟠桃，从此道行得升，再不和咱一样，做个下等仙女呢！”
“阿烟！”
嫣然喝了名叫阿烟的仙女一句，如意只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却冷不防听到桃林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还似是带了些醉意，“这位小仙子说得好！”
阿烟见有人赞同自己，还是个挺英俊的男仙，当下更得意了，还欲开口再说，却被抢了先。
“如此勤奋的小仙，就算王母娘娘不赏，俺天蓬也要赏一个！呐！小仙！这是我赏你的哦！”
如意手中的扫帚因为没抓稳而跌落在地，而她本该拿着扫帚的手，此刻正捧着一颗沉甸甸的桃子，那是她们这些末等小仙想都不敢想的蟠桃。
而赏她蟠桃的人，此刻正努力瞪着一双醉到快要睁不开的双眼，似乎是想看清面前人的面貌。
天蓬灼热的酒气喷洒在如意仰起的面庞上，灼得她一阵脸红，来不及推辞，天蓬却极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留下一众小仙，或羡慕或嫉妒，而如意，受宠若惊，久久无法反应。
不过还没等她开心几日，便在蟠桃宴结束时得知，天蓬酒后调戏嫦娥仙子，不日便要被贬下界了。
天蓬被贬下界那日，如意就躲在众仙不起眼的一角里。
她看天蓬因宿醉红肿的眼睛，看那双红肿的眼睛盯着一位穿月白衣裙，神色淡漠的女子，最终看他头也不回地纵身跃下凡界。
仙界久久安静，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一声，“哎呀不好！天蓬将军投错道了，那是畜牲道！”
千里眼闻言赶紧低头看去，末了啧一声，道：“哎呀可惜！招不回来了，天蓬将军已投了猪身！”
如意的心，随着这句话，跟着那嫦娥的眉一起，跳了一跳。
如意后来没有吃那颗桃子，只是经常找不到人影，平日最勤奋的，如今却成了最偷懒的，任谁都发现了不对劲。
嫣然是个很温柔的仙女，如意很喜欢她，“我说如意，你最近怎么了？刚才王母娘娘还问，负责洒扫台阶的是谁呢？辛亏我机灵，瞒过去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平常你可是咱们几个里最勤快的那个！”
因匆匆奔来，如意的气还没有喘匀，只点头飞快地答应着，心却还没有回来。
嫣然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说，“你还是注意点吧，昨日你不在，所以不知道，琉璃一个不小心，摔破了王母娘娘的琉璃盏，连累卷帘将军也被贬下凡了！”
见如意还是没什么反应，嫣然便无趣地走了。
如意偷懒，是因为她下凡了，从天蓬被贬后，经常下凡，她下凡也不做什么，就是去看看人间一头普普通通的肥猪。
“你喜欢他？”
如意轻快的脚步一顿，转身望去，但见一女子，月白衣衫，长身玉立，怀里抱着一只瞧起来甚是乖巧的兔子。
“见过嫦娥仙子。”
如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依照礼数，平平淡淡地行了一礼，别的再无多说，但嫦娥却知道，“你讨厌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如意挑了挑眉，依旧不卑不亢，“小仙不敢。”
“明日天蓬在凡这一世便结束了，下一世不久将要继续，我可以帮你。不管你讨不讨厌我，但我要解释一点，他投胎成猪，不是我的问题。”
如意无语了一瞬，心想，上仙们的注意点，都这般清奇吗？
见如意低着头没有回答，嫦娥也没有多说，只道：“想通了来广寒宫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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