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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三羡三 第三十一章 泪晶石坠

2021-10-26 01:02 作者:linmin_Limit  | 我要投稿



第三十一章 泪晶石坠


“.....无羡.....魏无羡.....??”


一把声音在连声招呼,可那被唤住姓名的人却不知为何,一直紧攥着胸前的衣襟,盯着行船旁的流水愣神。



束着灼人发带的少年郎怔忪着仿佛无知无觉,对那把一直在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充耳不闻,丰神俊朗的俊容认真看竟瞧出了两分不自然——


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像是握着前襟下掩住的什么东西,细致白皙的两颊微红,柔顺墨发下的耳根也若有似无地透着淡粉,隐隐绰绰地像是不止藏住了颜色,还替主人藏住了什么秘密。



终于,被忽视许久的声音的主人恼了,声量陡然大了起来!


“魏无羡!魏无羡!”


“——魏婴!!”



魏婴被身旁喊破了音的呼唤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这才回过神来,反声吼回去。

“江澄!这么大声干嘛!!”



“哼!”一身竹青锦衣的江少主冷哼着又想翻白眼了,见这人终于不再发愣,他没好气地挽着臂低眉瞧人,“没这么大声,你魏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呢?喊了你十几声名字都不见回神,你大白天的梦游呢吗?”


“都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魏无羡桃花眼里晶亮的眸光轻颤着闪动了几下,平日里脸皮最厚、嘴皮子最利索的人却没能及时接住话头,而是下意识更拧紧了几分前襟的衣物,喉头动了动双颊绯色更深了。


他努力保持自然,扭开视线又看向行船旁哗哗的流水,嘴里如常打着哈哈,与平日里一般玩闹的语调。


“你才梦游呢!不过是昨夜喝多了两坛子酒,本想睡到午后的,却被你这人提前喊了起来赶路去姑苏,还不许我醒醒盹吗?”



“哦?是吗?”江澄一手提着自己的三毒,一手杵腰微微低身凑过去想要瞧魏婴的正脸,一声反问里透着怀疑,“我昨夜就与你说过今日要赶路,需得好好休息,是你自己又贪杯,可赖不得我。”


“况且......”,江少主难得敏锐,眯了眯眼语调里透着浅淡的戏谑和调笑,“你醒个神脸红什么?”



坐在船头垂着脚闲晃的十五岁少年炸了毛,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点似地跳了起来,“瞎说什么呢!”,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魏婴努力稳下狂乱的心跳,故作凶狠地扑向毫无防备的江澄,勾住身旁人的肩膀捶捶胸口,拽着人就往船厢里走,“你这人与其在这里胡说,还不如和我一起研究一下姑苏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跟你说啊,据说云深脚下的彩衣镇有好酒......”



魏婴最善这般嬉皮笑脸着闹人,一下子便成功转移开了话题,好似这只是几人赶路途中的一点小插曲。


然而,江晚吟好忽悠,魏无羡自己却还一直惦念着。


俊美的少年郎也不知聊到了什么逗趣的事儿,又惹得傲娇的江少主跳脚,身姿颀长的人屈膝倚在船厢的软塌桌几前,唇角噙着爽朗笑得直不起身,与众笑闹间,脖颈锁骨下影绰绰地有幽金色的光亮闪过,又隐入重重叠叠的玄袍里衣之下。




魏婴才不会让江澄知道,自己到底在脸红什么。


想他好歹是堂堂云梦大师兄一辈,也算年少成名,这些年更是被不少人钦慕表白,怎么会....



怎么会只是收了那人的一件信物,就欢喜成这样......


——一点出息都没有!





江澄和江厌离是提前了三日到的夷陵。


江氏姐弟带着人来的时候,魏婴刚去了一趟冥王殿,撞上了唐三专注养伤的最后关键、不便现身的日子。



这已经是他连续五日来第五次扑空了,虽然他家三哥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说最近几日比较紧要,可能无法现身来见他。可魏婴总抱着侥幸,不愿错过,便还是日日寻了机会来瞧瞧。


再一次扑了个空,魏无羡觉着无趣,也不想打扰到唐三,便只待了半刻便回了驻查驿,这才正好撞上了来寻他的江澄姐弟俩。



江澄和江厌离也并不是第一次来夷陵了。


自魏婴结丹那年自请回了这里,至此也三年有余。往日里寻着切磋剑法和一起夜猎修行的名头,江澄每年也多少来过几次,江厌离偶尔也陪着一起。


因此,魏无羡自觉自己虽与江氏这对姐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同门,却也确是有着难以割舍的同宗之情,较之江氏其他人更是多了许多真意的情谊在的。



不过,对于江澄他们的到来,现时的魏婴高兴有之,但大抵还是不情愿的情绪居多的。

因为,江家的人到了,便也意味着云深三月听学的日子,也近了。



一想到不能守在冥王殿亲眼看着唐三痊愈、脱离草茧,魏无羡便觉得心底里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像是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


不只是心底里舍不得与那人刚见面又分离的小情绪,魏婴还想到唐三那天提到的,为了当年的那场袭击和背后的事情要去见两个故人......提及到七年前的事,当初那血色一夜的深刻记忆便难免汹涌,让十五岁少年一时心绪难平。



明明前些时候他还安慰着唐三一起姑苏汇合的,那时候话说的漂亮,还有幸得见他沉稳的三哥不安的样子,却不想真等到分离的日子近了,沉下心来再回想,他却又实实在在地难受起来。



江澄那几日瞧着魏婴一反常态拧着眉的样子,还以为这人是反了悔不想去姑苏,还专门挑了一晚想拉着人语重心长地好好聊聊,结果又被怕麻烦的少年提着酒坛子忽悠着闪身逃了去,又是气得一番跳脚。




本来以为,唐三这次的闭关怎么说也是要持续到痊愈之后了,魏婴正失落着,想着离开夷陵前往姑苏之前是不是也见不上一面了。


却不想,他不仅见到了,还收获了一份惊喜。




魏婴其实也不算忽悠江澄,出发姑苏的前一夜,他确实是喝了两坛子酒来着。


第二日便要离开夷陵,临行前连着七八日都没能见到唐三,魏无羡心里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加上江澄这次来又给他续上了几坛子荷风酒,他一个没忍住便饮了两坛,又犯了老毛病提溜着墨釉的酒坛子,巴巴地去央了蓝银王长老,还是不死心地再去了一趟偏殿。



才踏进殿内一片莹蓝的世界,魏婴一眼就看到了绵延的蓝银皇深处,背向他长身挺立的白衣青年。


“三哥!”


微醺的桃花眼骤亮,浅薄的酒意一下子便被生辉的喜悦驱散了去,少年人扔开酒坛子,迫不及待到轻身运起了鬼影迷踪步,几个闪身就扑向了人!



被少年从身后手脚并用地扒住,唐三只好微屈着身伸手稳住魏婴环过自己脖颈的两臂,侧着脸朝后淡笑着:“阿婴你慢点,也不怕又跌着扑个空吗?”



某人俊脸上止不住的灿笑,像是天光都跟着一起亮了,他紧了紧攀住人的手脚,轻哼着答:“我才不会扑空呢!况且三哥一定能接住我的!”



魏无羡的笃定来的莫名其妙,却反倒实在地取悦了唐三。


清俊绝伦的青年轻笑出声,微垂的侧颜在一片莹蓝的殿内投下完美的轮廓阴影,是每一处都精雕细琢的无可挑剔。他眉眼柔和,拍了拍颈上锁住自己的手臂,矮着身将人放了下来,“阿婴你先下来,听话。”



魏无羡挑了挑眉,他觉察到了唐三话音里的些微正色。


可以闹的时候闹,该正经的时候魏婴可从不马虎。他麻溜地跳下平地,扯住唐三的一侧手臂转到那人身前,对上那张月貌风华的俊脸。



唐三低眉直视少年郎缀满星光的桃花眼,凤眸里不可抑地融化暖色,他抬手揉了揉魏婴额前的发,“这几日可是没听三哥的话,知道见不到还时时地来这里看我?”



魏婴扁了扁嘴,一手蹭蹭鼻梁,黑亮的眼睛里倒是一点都没有害怕之色,“我这不是也没有久待嘛?”


“况且,我这都快要被江澄带去姑苏了,三哥你都不会舍不得我走的吗?”说到最后,俊朗的少年像是还委屈上了,倒打一耙般拽住了青年的衣角,语尾故作伤感之色。



虽然明明白白地知道某人的套路,但唐三还是没能忍住心软,屈指捏了捏人脸,他一个原本想说教的人反倒先服起了软:“好好好,是三哥的不对。”


“江氏之事我听长老讲了,明日阿婴便要出发了是吗?”



魏无羡晶亮的桃花眼这下真切地黯淡了几分,他皱着鼻子挤出来一声“嗯”,俊脸上明晃晃的不情愿,在唐三面前一点都不掩饰。



唐三垂着眸瞧身前少年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应声的样子,没能忍住唇角扩大的笑意,微挑的凤眸瞳色墨如点漆,却又仿佛蓄着暖融的春水。


这人像是猜到了魏婴这抵抗的小情绪,早就有了准备似的,含笑着挣开魏婴挽住自己的那侧右臂。

他并不接过话茬儿,只轻抬右手,掌心微亮。



“阿婴——”


清越好听的嗓音入耳,魏婴下意识抬眸看他,却在下一秒微瞠了眼。



唐三点漆的瑞凤眼被染上一层粼粼的银蓝水色,仿佛万千星光都齐齐坠入了他的眼底。

目落星光的人眼睛里印着一个小小的魏婴,让十五岁的少年郎盯着挪不开视线。



唐三没留意到魏婴的轻微走神,见他盯着自己,只以为他在等自己的下文,唇角弧度更深


空开的左手勾指蹭了蹭少年的小鼻子,清俊的青年人极少见地笑起来带了些小得意,扬着下颚示意魏婴看向他的掌心。唐三眉眼弯弯,星眸亮极,“阿婴看好了,三哥有礼物要送给你。”



俊美的青年人摊平手心,晶莹澄澈的萤草便好似不再受这天地四季的常理规制,只一瞬便澎湃生长,拓开草片须叶弯弯,流泻下一地的银蓝光亮,剔透的叶身内灿金脉络分明,低调内敛的尊贵。



魏婴怔怔地望着,多少有些恍惚——毕竟,这一幕,当真是多年都未曾见过了。


这个人的一切似乎都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已经看了七年的蓝银皇,从他掌心里生出的小草儿似乎也尤为晶蓝漂亮些,鲜活灵动远非一般的蓝银皇、蓝银草可比,只看一眼便能觉察出区别。



第一次见到这幅情形时,他得到了人生中这人送的第一只草兔子;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不待魏婴出声问是个什么礼物,唐三只专心低着眼睫,盯住掌心生出的那株蓝银皇,控制着它生成一臂的高度便止住了魂力输出。


那株漂亮异常的蓝银皇就连萤光都好似更闪亮些,青年左手伸将过去,勾着叶顶的草须,轻轻一扯。

在魏婴好奇又期待的眼神里,唐三竟将那蓝银皇剔透叶身里的灿金脉络勾了出来!



“三哥,你这是......?”

魏无羡眼里的灼色更甚,生性活泼又最爱新奇事物的少年见了这一幕,自是耐不住想要发问。



唐三却只淡笑不回话,左手捻住叶络金丝,右掌收起小草后也拉住丝线的另一端。魂力灌输,精细的神识触角比之双手还要灵巧,只几息之间,金丝被淡蓝的魂力牵引着勾股交缠,逐渐交织成了一根粗细适中的精致金线。


“阿婴别着急,待我准备一下。”


眼尾微扬的青年眯着眼细瞧手里编绕出来的金丝,似是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侧手从腰间的魂导器上一抹,魏婴只觉眼前银芒掠过,好似看到了一颗硕大的泪珠掉进唐三的手心里被捞了起来,不禁面露更多惊奇。


定睛看,俊美青年手里的确捧着一滴泪——


那是一滴琥珀质地的莹蓝色水滴晶石,晶石的材质澄澈纯透,仿佛盛着似水流动的幽幽莹蓝,鲜活灵动仿佛自有生机;水光潋滟的晶石里内有乾坤,泪滴的中央锁着奇妙之物:一根幼嫩的蓝银皇幼苗,迷你至极,却又精致至极,就连草叶上金丝勾勒的叶脉都极致的纤细、明亮。



唐三望着手上捧起的泪石,目光复杂又笃定,眼中多变的情绪稍纵即逝。


他拎起蓝银叶络的金丝勾过晶石尾端的孔洞,串成半臂长的漂亮坠子,勾着丝线在魏婴面前晃晃,唇角更加上扬。


“阿婴,看看可还喜欢?”



唐三亲自催生的蓝银皇最莹亮璀璨的叶络,缀上这一眼就看得出相当珍贵奇异的泪石,还有其中极致精美的蓝银皇幼苗——没有人能否认,这串晶石坠的确观之不俗。不论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魏无羡眼底的好奇之色愈浓,似是更加疑惑了,但听人这么问,自然还是老实点头称是。



见到身前人满脸不解地点头回应,唐三眯了眯眼,眉梢的柔色愈深。


下一秒,顶着魏无羡瞠大的桃花眼,他低笑着微微屈身,长臂绕过魏无羡瘦削挺拔的肩颈,大手撩开背后柔顺的墨发和飘扬的红发带,环住魏婴白皙的脖颈。


唐三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那几乎是再亲密些便能将少年人拥个满怀的姿态。



魏无羡颤着睫抿紧下唇,黑亮的桃花眼里印着那人愈来愈近的俊脸,不自觉攥紧了一侧的衣摆。他稳了稳呼吸,努力镇定着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目光瞟啊瞟不知道飞向了哪里,总之就是憋着气不去看肩侧的人。



唐三无知无觉,只专注地勾着泪石坠在魏婴身后结了死扣,手上托住晶石,瑞凤眼蓄满了柔光不住地打量身前人。


“我的阿婴戴起来真好看!”


他弯着眼眉极其满意地称赞出声,脚上还稍退了半步凝神来细瞧。



听见某人毫不吝啬的夸奖,魏无羡的厚脸皮上几不可察地掠过浅淡的绯色,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让他心上微乱,掩饰一般地轻咳两声,他垂首去看颈上的坠饰。



幽金的叶络金丝结成线后粗细适中,落在皮肤上是温温凉凉的触感,一点都不磨人,很是舒服,唐三似是调整好了长短,极其漂亮的晶石坠被魏婴捧起来细看,更是觉得颇为奇异。


尤其是当中的那株精细异常的蓝银皇幼苗。


不知道为何,从第一眼看见它时,魏无羡就有种亲切又熟悉的感觉。



因着这不知从而何来的亲切感,魏婴手上把玩着泪石爱不释手,抬眼掩饰不住亮晶晶的视线,却不忘不解地问:“三哥,你送我这坠子是......”



“这是我蓝银皇武魂的半身。”

仿佛就是说了今天吃什么一样的语气,唐三笑眯了眼背手应答,丝毫不顾魏婴应时瞪大的眼睛。



“这是——”魏无羡敛起了面上好奇欣喜的情绪,心里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他俊脸换上正色,挑眉沉声,“....你武魂的半身?”



芝兰玉树的青年应声点头,听到少年压低了两分的嗓音,只一眼就看懂了魏婴沉脸的顾虑。


他抬手摸摸身前人乌蓬蓬的发,让人不得不仰头看向他,“别胡思乱想,我不会胡来的。”


“这是我七年来学会的能力,也是我蓝银皇血脉更进一步之后的演化,于我并无害处。”



唐三微凝着眉峰,温声解释,认真的语气让魏婴心上的不安稍缓了些。




“那三哥你送这个给我是做什么的?”


安下心来的少年一手伸指撩了撩胸前的晶石坠,一手拉下唐三放在自己脑袋上的大掌攥在手里。



唐三被魏婴握住手,顺势也拉着人往草茧旁的石桌石椅走去,一路行着不忘回头应答:“三哥没办法陪你一起出发去姑苏,怕你一路上不安全。”


笑靥浅淡的青年将人牵着按在了石椅上,自己也落座在一旁,“这蓝银晶石坠里有我武魂的半身,能让我更清楚地感应到你的位置;待阿婴你玄天功更精进些,也能通过它来感知我,让我们彼此联系,互有照应。”



魏无羡闻言,桃花眼里登时异彩连连,垂眸看胸前吊坠的眼神都不同了!


“我也能感应三哥?不骗我?!”



“呵——”青年轻笑出声,清皎如月的面容柔色更甚,他歪头含笑着回答,“自是不会骗你。我在哪个方位,情形如何都能大体感知得到......不过也得等阿婴你玄天功更努力些以后了。”


“就这么高兴?”


魏无羡狠狠点头黑眸笑弯,又赶忙垂首去看坠子。



唐三见他完全没留意自身的事情,倒是对能够感知自己倍感惊喜,不由得摇头失笑。


望着魏婴熠熠生辉的欣喜神色,一想到那是这人为着他着想而生出的神情,心尖便似软得要渗出了蜜,一种又酸涩又欣然的喜悦引得他心上一悸。



青年人不自觉抬掌触了触心口,剑眉扬了扬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感觉?





魏无羡没有留意唐三的小动作,他还在为能感应到他的三哥而欢欣雀跃。



魏婴自觉,也许就连他的三哥,也很难明白他为何如此高兴?


大抵是七年前的事情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幼小的心灵烙下了太过难以磨灭的痕迹吧?

——天性好动坐不住的性子,却在这七年里对强大自身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加之他本就资质超绝,心性上佳,在修为上自是突飞猛进,非常人可比。



但这并不能填补唐三重伤昏迷给他带来的冲击。


就像唐三时常会在梦里得见魏婴热泪滚烫的眉眼,魏婴在这七年的日日夜夜里,又何尝没有梦见过唐三鲜血淋漓、无声无息地躺倒在血泊中?




日夜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浑身是血的人面如金纸却仍在拼力厮杀,四周凶兽异形环生,尸横遍野;他的三哥将自己护的密不透风,却放任自己被獠牙撕咬、被剑刃划伤。


一只一只,一直一直;


直到兽鸣忘尽,暗幕散去,那人闷哼着力竭倒地,他都始终没能做些什么。




如果说,想要保护唐三是当年八岁的魏婴灼人眉眼里勃然生长的可爱野心;


那么,七载光阴后,想要保护唐三便是现年十五岁的魏无羡剑刃冷冽间毫不退让的强大执念。




不论重复多少次,不论在修为上有了怎样的突破,魏无羡始终都无法摆脱那种濒临失去唐三的心寒;


那种如堕冰窟的通体刺骨,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他甩不掉的梦魇。



所以——

就算被唐三和蓝银王长老戏谑调笑说着自己太过黏人,魏婴也总是红着脸沉默,依旧我行我素地守着人不动弹。



其实不是他黏人.....只是失而复得的极度欣喜和极度不安总来得太过汹涌;


只有见到唐三,陪在唐三身边,才能稍微缓解那种既满足又空虚的矛盾感。




更何况,也是这几日,魏无羡才终于肯定,他对他的三哥......


因此,可想而知,唐三口中的“能够感应到彼此”,于现时的魏婴而言是多么大的惊喜。




只不过——


魏无羡以为唐三不懂,却是不对的。




“阿婴。”

青年清越好听的嗓音在唤他,魏无羡耳朵动了动,从浅淡的失神中反应过来,抬首去看。


不曾想,一抹阴霾笼罩过来,有温热宽厚的大掌拢住他的后脑,面前的黑影不打招呼便将距离拉得极近!



魏婴的思绪有些断片,有一瞬的心脏差点停跳。



与他断片的思绪一起涌上大脑的,还有额间传来的,熟悉又陌生的温热触感。


唐三低眉抵住魏婴的额,瑞凤眼眨也不眨地看进桃花眼的深处,像是要将眼瞳里异常认真安定的情绪统统传递到魏婴的心底里一样。


“阿婴,别害怕。”



魏无羡颤了颤手指,还是没能忍住伸过去攥紧了唐三的衣摆,“三哥....”



“我说过的,三哥在这里,回到你身边了。”唐三大掌抚着魏婴的后脑,像是在顺毛摸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不用担心我会不见、会受伤,也不必去想当年的那些事情。”


清俊的青年与俊朗少年额头相抵,近得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愈发炽热。



“魏婴——”


这是唐三醒来第一次唤他的全名,魏无羡抬睑也望进唐三的凤眸里,几乎触到一起的睫羽轻颤着让彼此的心都恍惚了两分,唐三眉眼融化,有暖融的笑意流进了魏婴的眼睛里,“你做的很好,是我的骄傲。”


“以后我们彼此保护,互相依靠。”


“不会有再一次七年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魏无羡坐在夜行船的船头饮酒。


星辉漫天,江河疏阔,如此美景下这人却拎着酒瓶一直愣神,另一只手攥着胸前衣襟下的泪晶石坠来回摩挲,好半晌了才反应过来要喝上一口。


平日里一刻便能喝完的小坛子荷风酒,他在这儿吹了一夜河风还没喝完。



也的确是——当真没出息了。





夷陵是云梦前往姑苏的必经之路,此去还有个三五日的路程。


就在某人没出息的时候,云梦莲花坞来了客人。



江枫眠蹙着眉,伸手接过守门门徒躬身递上来的锦囊,与身旁同样不解的虞紫鸢对视了一眼,拆开封袋。


一抹晶蓝印入眼底,密闭的草木生机蓬勃而出,让江枫眠登时眼神骤亮。


虞紫鸢杏眼瞥到了内里之物精细的轮廓,也是难得缓了冷然的面色。



“快!”江宗主攥住手上半开的锦囊,惯常端正严肃的面容上难得喜色明显。


他挥手指示着门徒,从正堂的桌案上离身跟上,“快带路!”



云梦江氏宗门之外,老人与青年。


有人面罩半脸的精铁面具,云缎素淡,颀长峻拔,正背着手含笑打量着莲花坞岸堤旁接天的碧色。




行舟越江河,过千帆,历万山。


少年与少女们谈论笑闹的细碎声响与奔流的川河同频,几个日夜,便也从接天碧色之地,到了街市繁闹的镇甸岸边。


——姑苏,彩衣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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