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大静谧故事

笔者的话:本文灵感来自于 @尘子昕小饼干 老师的原作,笔者在其基础之上作出改写并增添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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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500+字


Ⅰ:而潮水冰冷如墨
他要走了。
多年以前,是他救了我一命。
那时候,他的提灯照亮阴霾;他的佩剑刺穿敌潮。
自那以后,我誓言加入审判庭,与他并肩作战。
“乔迪,你真的要过去吗?……至少,让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的战友,谢谢。”
尽管乔迪在名义上是书记官,但他同样忠实地履行着审判官的职责。他一直默默为伊比利亚战斗着,奉献着,尽管自始至终默默无名。
或许这样说是不恰当的,但他今天已经没有再躲躲藏藏的必要,他将最后一次履行自己作为审判庭成员的义务,兑现自己对这片大地许下的诺言。
“我要走了,你要为了伊比利亚,为了这片大地,保管好这盏提灯。”
“我明白……”
乔迪离开以后,伊比利亚,不,这片大地,再也没有出现过新的提灯,那扫清黑暗的光亮再也没有出现过。即使有新的提灯,也只是一介无法发出光和热的灯盏罢了,可那又什么意义呢?再说,几丁质的神明依然存在,祂们也不会允许提灯再次被点亮。
“只是,再也没有办法点亮的提灯,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回答,然而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注视火焰,铭记前人,传承希望。”
“你要牢记这些,将它传扬出去。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去寻找可以做到的人。你应当记住为了这片大地而牺牲的英雄,也应当记住那些在大静谧中枉死的人民。审判庭的火焰象征着传承和希望……也正因如此,带来火焰的提灯,不应被当作凶器……”
“一位伟大的审判官将他的提灯交给我时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今天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讲述于你……当然,你也要这样对桑切斯,告诉下一个,再下一个……不,应当是每一个使用提灯的人。”
“灯火是我们的希望”乔迪道,“我将永远铭记于心。”
实际上,能够理解乔迪的人,可谓沧海一粟……当然,我也很难去理解他的想法。
在大静谧之后,在见证了那横扫一切的灾难以后,伊比利亚几乎没有人能够保持自己的精神不崩溃,而在大静谧几十年以后的今天,幸存的亲历者更是屈指可数。
但桑切斯是个例外。
他总是可以精准地理解乔迪的想法。
在我的视角看来,乔迪与桑切斯,和整个大静谧后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尽管我不能准确判断到底是哪里。
思索良久,乔迪解下了腰间的佩剑递给我。
“请帮我把这把剑给桑切斯吧……就当是帮我最后一个忙。”“好。”
我没有勇气抬头,没有勇气看着乔迪转身离去,但他终归还是离开了。
桑切斯这个时候应该正在乔迪的办公室整理他的遗物,我应该去那里,但是我又不想去……斯人已去,睹物伤情啊……
“塔罗斯,老乔迪……是走了吗?”
“嗯,这是他的佩剑,老乔迪让我带给你。”
桑切斯一言不发,默默整理着老乔迪留下的一切。
他这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大抵……是和我一样的罢。
老乔迪不会回来了。
我们都明白,他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对了,塔罗斯”桑切斯突然开口,击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将我从如潮水般的悲恸中拽了出来,“老乔迪之前给我送了一本书,一本来自上个时代的哥伦比亚的书,我前两天粗读了一下……(就用原稿就好了,我在这里不知道怎样改写《老人与海》)”
“上个时代的作品……大多是这样的,很抽象。”
“大抵如此吧……”
“上个时代的作品多数很抽象”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大静谧以后,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希望和未来”——一些所谓的学者如此宣称,在某一次他们的宣讲上我听过——他们还说,在这个时代能活下来已经是这片大地的恩赐。可是上个时代的作品,言必称:“文明”“平等”“权利”……哈,说起“平等”,我倒还可以理解,但……还是像海里那些异种一样……乏味,无用,不明所以。
“塔罗斯,你看”
“这是……日记本?老乔迪似乎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吧……我和他共事将近十年,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写日记”
“不……不是的,这不是他的字迹……而且,这是维多利亚语,老乔迪是不懂维多利亚语的。”
“维多利亚语?呵(苦笑)现在还有什么人知道“维多利亚”?更不要说是维多利亚语了。”
门开了,我和桑切斯同时抬头看着来人,是卡厄斯。
“维多利亚语的话……我勉强可以看懂一些。”
“卡厄斯?你……怎么来了?”
“老乔迪算是我的半个老师……他走了,我能不来帮他处理身后事吗……”他阴沉着脸,明显心情烂透了。
“来,卡厄斯,看看这个。”桑切斯将这个日记本递给了卡厄斯。
“这……天哪,字迹真是蹩脚……看来是个初学者,让我看看”
荒地凄风席卷希望
冰冷麻木众人感知
荒芜迷雾覆盖前路
黑夜伴随静谧而至
“这是营歌?我现在才明白营歌中所唱诵的意义。我还以为营歌中这些堆砌起来的音节是造语呢。”
“(皱眉头)原来你们从来都不知道营歌的意义?”
“不会有几个人在乎的……现在还活着的人,都只是在实在被压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哼唱两句,权当出个浊气罢了。”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营歌在这长远的传唱中已经变型了,只剩下几个听起来毫无意义的音节,不会有人在乎这里面所谓的“意义”的。在这个“没有希望与未来”的时代,意义早已一文不值。
卡厄斯对于我们不理解营歌的含义感到无比惊奇。
桑切斯说营歌的调子太过悲伤,他不想去学……
“(轻叹)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那么希望在营地工作……只是,桑切斯,老乔迪什么时候学过维多利亚语?”
“我不清楚,至少他没有跟我说过。只是,他的藏书里有不少是用维多利亚语写成的。啊对了,卡厄斯,这本日记里写的都是什么?好像营歌是不止这一段的吧?后面没有什么了吗?”
“这个日记本上只写了这一段,但是后面还有一些内容,我看看……等等,这里还有署名。”
“I-r-e-n-e,艾丽妮?”

Ⅱ:唯守望者直视风暴

【艾丽妮的日记】
在我加入审判庭以前,我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么一天——提笔写字都如此困难的一天
我来到这里已经十三天了,等一下……是的,十三天……
黑雾逐渐遮挡了我的视线,幸运的是,我的手还可以触碰到墙上的刻痕……可是左手已经没有知觉了,等到右手也丧失感觉以后,我该用什么去感知时间的流逝呢?或许,我可以把刻痕划在这些【维多利亚谚语】的触手上?不,不行,伤口只会引来更多的奇怪呼唤,我不能再听到这无时无刻盘桓于溶洞之中的呼唤了。
歌蕾蒂娅没有回来,斯卡蒂没有回来,卡门也没有……没有一个人回来。当然,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深海主教们已被斩杀殆尽,我的那些已经海嗣化的队友们也已经被发现了踪迹,很快就会死于审判庭的烈火之中……但是【维多利亚乡间赞美】海嗣们仍然在不断向陆地进发,一定有着什么在带领着它们#@!
我的头又开始痛了……看来海嗣的躯体还是不能经常食用啊。
真难想象当年阿方索船长是如何在失去所有补给的情况下坚持了60年之久的……我们大抵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但是只要海岸线上还有人在坚守,伊比利亚就永远不会消逝……【无法辨别】
“生存……进化……补给”
【无法辨别】又来了……看来我马上要失去人这个身份了……那么,我也只能简短地写下我这最后的话语了。
亲爱的后来者,当你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海嗣化了……但是请你带走我的提灯,将它带回陆地,并且记住这十三道刻痕,这是伊比利亚坚持最久的一次反抗。但是山崖上的最后的瞭望塔仍在,回到海洋的【无法辨认】也会和我们保持联系。
后来者啊……你们是伊比利亚的希望,请务必守住这里……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请你将这首歌传唱下去,让人们都听到这首歌。
我加入审判庭那么多年,认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人们只会用自己所习惯的方式去看待战争与敌人。这不行,至少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不能沉默……如果我们沉默了,这横扫一切的静谧将会打垮伊比利亚……【此后的内容已经完全无法辨认】
“我已经认不出来后面的内容了,实在是太过模糊了。”
“日记中提到的歌呢?”
“前面那一段营歌应该就是了,那应该就是她想要我们继续传唱下去的歌谣。”
“但是营歌是不止这一段的,这明显不是完整的营歌……”
“我不清楚,笔记本上就只有这一些了。”
“塔罗斯,你对艾丽妮这个名字有什么印象吗?在此刻以前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艾丽妮……艾丽妮……(轻叹)老乔迪肯定知道,但是我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了。”
“他当然会知道那是谁,这本子就是从他的箱底找到的。真是指望不上这家伙。”
“卡厄斯,我有一个疑问。从日记内容上看,这位艾丽妮并不是“维多利亚”人,而应该是伊比利亚审判庭成员,那……为什么她会用维多利亚语去写日记呢?”
“在大静谧以前,维多利亚语是大地上最通用的语言,既然她写下了这篇日记,肯定不是为了让后人看不懂……只是,当今这片大地懂得维多利亚语的人已经不多了……再说,这种现象在大静谧前的文物是很常见的,特别是在伊比利亚为大地和海嗣血战的地区……。”
“等一下……艾丽妮?!……桑切斯,老乔迪那把佩剑呢?”
“在这里放着。”
“来,我们把它抽出来……”
“刻痕?剑身上的刻痕?一,二……十三,一共十三道刻痕。”
“剑鞘上还有一张字条?我看看。”
温柔的吻点燃了希望的火
火焰带来光亮,为我们照亮前路
走出漫漫长夜即是黎明破晓
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叹气)“是了……是她,是艾丽妮……她是大静谧之前伊比利亚的最后一位大审判官,也是圣徒伊比利亚的继承人,档案里面有关于她的记载,老乔迪还对那份档案做过一些补充。”
“那么……这十三道刻痕,兴许就是她为这片大地的万千生灵所坚守的最后时间吧?那是一场什么样的行动啊……”
“让我找一找……欸,找到了……”
“桑切斯,你应该……学着唱一下营歌,她或许是想让我们在营歌里面找到她所寄托的情感……”

Ⅲ:永夜之中灯塔如故

【乌尔比安的任务记录】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斩杀海嗣,是比较困难的——但相对而言,斩杀代号为歌蕾蒂娅的海嗣的任务,却又要比斩杀其他海嗣要简单——原因不在其他,只因为审判庭掌握了她的大量线索。
我们迅速找到了她的藏身地,虽然寻找她非常容易,但她毕竟是海嗣,所以捕杀她,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要记住,她是歌蕾蒂娅,她已然海嗣化,她在水中的速度异于常人。
但我们经过连续多日的围捕,最终在一个珊瑚礁的中心,用她自己的长槊,将她自己捅了个对穿。尽管从现有资料上看,海嗣的身体素质远高于人类,但这种程度的伤口,哪怕是绝世神医,也不可能将她救回来……阿戈尔的兵器,当然能用来杀死阿戈尔的兵器。
接下来的任务是,斩杀代号为棘刺的海嗣,这更比上一个任务要简单……但是……【厚重涂画,无法辨认】他们毕竟曾是我们的战友。因此而言,情感,对于这些任务的影响非常大。同时,我们在路上发现了圣徒卡门的踪迹,流明提出由他带领一部分战士去寻觅圣徒。遗憾的是,当流明最终发现圣徒的时候,圣徒作为“人”的部分已经灰飞烟灭,他的身上长出了可怖的附肢并试图对我们发动攻击。最终,由流明终结了已经完全海嗣化的圣徒的生命。
当我们回到营地以后,劳伦缇娜早已抵达,他们的队伍在与棘刺的战斗中战损60%,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同时,劳伦缇娜为我们带回了一条令人悲痛的信息——大审判官艾丽妮的海嗣化已经进展到相当程度,因此她没有办法回到我们的队伍之中……在最后一刻,她委托劳伦缇娜将她的提灯带回营地。
记录全文完。
“什么是深海猎人?”
“那是……一种介于人和怪物之间的……东西
【乌尔比安的笔记本】
直到今天,我依旧没能想通为什么那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书记官也会参与这一场围猎……说实话,那位书记官的年龄和大审判官的年龄差不了太多,可是他那憔悴的面容却让人感到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衰老。说起来,文书工作真的有那么累人吗……
可是眼下队伍人手紧缺,好在书记官也曾经和我一起行动过,我算是知道他的一些根底,他并不是个会中途跑路的懦弱之人……只是现在也没有什么称手的武器可以给他使用,我们只好给了他一把新型制式剑——要我说,那根本就是玩具而已,不应该也不可能当作杀人兵器,真是不知道陆地上那帮子人怎么想的。
【突然的歪斜笔迹,此处无法辨认】嘶……好痛……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但我居然在这个时候才受到难以忍受的痛楚的冲击,难道这就是血肉畸变带来的吗?不过至少,这还是挺方便的……
我们的队伍为了追猎歌蕾蒂娅,已经有七位战士将自己的生命投入了这波涛如墨的大海之中了,真有你的,歌蕾蒂娅……
远远地,她就在那里,在那自由生长的珊瑚丛里,一动不动。其实,如果歌蕾蒂娅想要逃出这场围猎再简单不过,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在珊瑚丛中漂浮着,静若大山——对了,她,或者“它”,到底是我们所熟悉的歌蕾蒂娅,还是海嗣?再或者,两者都是?无论怎么讲,她的归宿是珊瑚丛,她睡下了。
愿你安息,我的朋友,Descansen en paz(安息吧)
圣徒卡门和棘刺两人走过的路高度重合……真是奇怪。这两人,一位从未被故乡接纳,一位从来没有离开过故乡,却在人生最后的道路上相遇,或许,这是这片大地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吧?
在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以后,老书记官,不,流明,主动提出带领一部分战士去找寻圣徒的下落——说实话的,在他说出来之前,我从没有想过他会有如此的提议……我本以为他只是个没有战斗力还会拖累我们的累赘罢了。无疑,这个建议是很大胆的,特别是当下冰冷如墨的潮水仍在不安的涌动之时,分头行动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自杀。
但是队伍中没有人对这个建议提出异议,是的,一个也没有,他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流明,大抵是在为他而祈祷罢。
最终,我决定和他一起去搜寻圣徒,其余队伍由劳伦缇娜带领前去围捕棘刺。
“大静谧如潮水般横扫伊比利亚,恐鱼群如发狂般攻城略地……圣徒亲眼见证了伊比利亚的两次陷落,也正是这两次冲击带走了老人的理智……他能活到今天,全凭心底那一团从未熄灭的想要复仇的烈火。老人任由那无尽的烈火和悲恸的心智支配着自己,引领着自己去消灭一切使伊比利亚的黄金时代如樱花般消逝的凶手。”
这是流明对圣徒的总结,说实话,我并不懂得这其中的含义……但听起来,却又无比符合圣徒这一生的所作所为。
在这一次行动中,流明再一次刷新了我对于陆地人的认知。流明,看起来羸弱至极的文书工作者,竟然有勇气去面对那位早已被夺去神智的永恒愤怒者。而这位被愤怒支配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人,竟然可以收住自己的铳……想必有一天,这些地上人可以彻底地击败海嗣吧?
劳伦缇娜说,她想要续写大审判官那篇没有完成的歌谣……我没有理由去反对她,更何况大审判官是在二队出身的,想来艾丽妮会很欣喜看到这一幕吧?
当大审判官,不,艾丽妮说要独自留下断后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我想要阻止她,但流明拦下了我……他们总是这样心有灵犀,就像我和歌蕾蒂娅……
可是,我从来没有预想到,血肉畸变竟然可以进展到如此程度,艾丽妮简直是在失去痛觉和承受痛楚之间被来回拉扯,这比我所了解到的任何一种畸变都更要折磨……如果,我是说如果,她舍得放弃自己作为“人”的思维,或许不会那么痛苦。
我们遵从她的遗愿,带走了她的提灯和笔记本,为她留下了手铳。伊比利亚审判庭大审判官,艾丽妮,在她漫长生命旅途中所审判的最后一只海嗣,是艾丽妮的躯体。
Descansen en paz.
“砰”
清脆的铳声随着看似温柔的海风,从远处传来。
“这是……审判官的铳声,但?”
“那个方向,是我们的老乔迪。”
桑切斯转过身来,面对大海缓缓跪下,双手合十
“St.Lament”
他在祈祷
“St.Lament”
伊比利亚人本已不需要祈祷,但他们仍延续着这古老的安魂仪式。
“原灵魂不息,愿肉体长眠;
愿行于炼狱,亦如行于天堂;
愿世间长存此意。
允以烈火,淬炼罪恶。
St.Lament”
“桑切斯,提灯在哪里?”卡厄斯问道。
“你终于想明白了?”
“老乔迪早就和我提起过这件事了,但我认为,我没有资格去接受这盏提灯罢了。”
“但是,我想明白了,我应当去接受……不仅是作为阿戈尔人,也是作为黎博利人;不仅是作为审判官,也是作为深海猎人……更是,作为这片大地所哺育的子民。”
我把提灯递给了卡厄斯,这时,一张纸条从提灯内部缓缓滑落。在那里,桑切斯找到了剩下的营歌。
任由痛苦渗入皮肉
任由寒夜凝结血液
任由浩劫击溃我们
我们却仍为议题
我们自始深爱
我们自始信赖
爱指引我们走出暗夜
愿我们永为一体

Ⅳ:唯他炽热如白昼

老乔迪缓步走到一处高耸的山崖之上。
在看似平静的蔚蓝深海之中,珊瑚色生物在他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惬意盘旋,各色贝壳生物顺着海浪的前进轨迹,以某种诡异的规律咔哒作响。
在老乔迪的目力所及范围内。海洋平静而祥和,似乎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Hola, Océano(你好,海洋)”
“我的名字是乔迪,乔迪.方塔纳罗萨。”
他朝向蔚蓝深海平静地诉说着他的人生。
他看见微风掠动岸线上奇形怪状的棕榈树。
他听见海风吹过身后的珊瑚状山脉上的孔洞所发出的奇特声响。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见过一个女孩,她是萨科塔和萨卡兹的奇妙混血儿。启示录有言:钟声于无边旷野回荡,神圣的萨科塔因此而团结一心。
她走上启示录中所言的高塔,她站在这高塔的最高处。
她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来自于萨卡兹的歌谣。
于是石碑耸立,由此钟声鸣响。
祂是萨科塔,祂是萨卡兹。
海洋啊……就像我们与你们。”
海洋依旧平静,阳光依旧灿烂。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到过那个山洞——大审判官艾丽妮离开这片大地时的最后容身之处——山壁上的十三道刻痕依然清晰可见,那是她为了伊比利亚,为了这片大地上的万千生灵在那里守望的时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个山洞历经八十多年,直到今天,依旧没有被恐鱼入侵……或许,恐鱼们知道,她是给大群带来了深刻伤痕的人?也正是因为没有恐鱼来过这里,她留下的那把审判官手铳依旧完好无损。
我捡起那把手铳,我轻抚着那把手铳,我想,至少是在此时此刻,阿戈尔的手和黎博利的手,是没有区别的……而黎博利的手……和恐鱼的手,也没有什么区别。”
阳光温煦,倾洒海洋。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不间断地思考,思考我们以及你们之间的厮杀,争斗,甚至无休止的战争。在这漫长的绵延不绝的战争中,我们中的许多人为了这片大地的未来与希望,在这片无边海洋之中上演了最悲壮的一幕。
他们是:
布雷奥甘,达里奥,棘刺,歌蕾蒂娅,卡门,艾丽妮,温蒂,劳伦缇娜,深靛,水月,海沫,乌尔比安,斯卡蒂,马蒂亚斯,约翰,卡洛斯,以及很快将要加入他们的,乔迪.方塔纳罗萨。
“艾莉亚,或者说深靛,在抢修灯塔的过程中被恐鱼围杀至死。由于她的努力,最后的灯塔点亮了五十三小时三分钟四十二秒。”
“温蒂,伊比利亚生物工程装备制作工厂的创始人,在深海教徒谋划的阴谋中被刺杀。她的工厂为伊比利亚提供了二十八年的制式装备。”
“极境,至今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长期伪装为深海教徒,为审判庭提供线索,最终被深海教会烧死在罗尔特海滩。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审判庭组织了十余场围捕,包括OF457号围捕。”
“劳伦缇娜,深海猎人。参与了所有关于深海主教的围捕行动,以及所有关于海嗣体的围捕行动,她的畸变程度也因此剧增。在她生命的末尾,她穿上了她最华丽的服装,在莫森特海崖上,雕刻出一尊幽灵鲨,同她跳起一只双人舞,随后自尽。”
(上文引用原作)
他们作为大写的人,为这片大地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作为海嗣,被我们以保卫大地的理由而捕杀。
他们之中,无一例外,甚至,我还参与了其中一部分任务。
那么,请问海洋,是谁?是谁杀死了他们?”
海潮拍打着沙滩,岸线上的棕榈树随着风不断摇曳。
“海洋啊海洋,此时此刻此地,将死之人乔迪.方塔纳罗萨在与你对话。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异类?不,我们本同根同源,血肉相通,我们本应一体。
可是,你却以生存的名义自诩,将我杀死,将我们杀死,这与杀死你自己毫无区别。
你自诩为大群,却没有办法接纳你的同源吗?
海洋!海洋!!海洋!!!你使我们血肉畸变,你使我们神经退行,你使我们意志泯灭,让我们逐步认同我们就是你。而且,你也认同我们是你,但是你却亲手将我们杀死。
但是,海洋,你要记住。即使你认同我们就是你,我们依然会以高贵的大写的“人”的身份死去,你永远不能磨灭大写的人的精神。”
海浪在浅滩翻涌,轻轻拍打着礁石。阳光依然向大地播撒着热情,远处云朵层层叠叠。
“对了,我前不久读了一本上个时代的书,书中讲述的是一个连着八十多天打不到鳞的老头子,追着一条鳞直到深海并这条鳞捕获之。可惜的是,这条珍贵的鳞在老人归航路上又被海中凶狠的食肉鳞啃食殆尽……
上个时代的所谓名著,在当下看来总是很抽象。
而这把审判了无数海嗣的手铳,也足足有八十多年没有响起。”
老人将铳指向海面
砰!
洋面依旧平静,如同老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一朵浪花。
老人注视着这片海洋。
忽然,海洋毫无征兆地顺应了老人的想法,海水在未知力量的搅动之下迅速浑浊起来……海洋中的各色生物汇聚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艘小小的船。
老人笑了。
“No, océano, estás equivocado. Es una pena que hayas perdido.(不,海洋,你错了。很遗憾,你输了。)”
海浪平静依旧,而伊比利亚最后的守望者——乔迪.方塔纳罗萨——也不再言语。
他举起手铳,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泰拉的太阳依然和煦,但此时风浪与贝壳等的碰撞声,在这一瞬间形成了高度一致的波形和频率——这是海洋深处的某个个体,当然也是整个大群,对母星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寄生个体的临终遗言所作出的反应。
“再见,乔迪.方塔纳罗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