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老闷头的小帽帽
沙雕文学 温情 欢乐向
本文又名《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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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很喜欢我给他的那个旧浅蓝睡帽。
他戴着泡脚。
戴着发呆。
戴着问我他的睡帽在哪里。
但在我眼里这个睡帽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好,胖子头上,我头上,小满哥头上甚至驴头上都比戴在闷油瓶脑袋上好。
你无法想象一个百年沉寂,拥有足以倒转天罡力量的神秘男人,能跟这顶垂下来一点尖,并缀着个纯白棉球,酷似幼儿园汇报演出用的小睡帽搭在一起。
他特别稀罕我给他的这个睡帽,好像过去小百年从来没有感觉脑袋被包裹是这么的温暖,睡觉前一定要有仪式感地乖乖戴好,才在我身边躺下。
虽然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整个过程只有吓人,甚至恍惚觉得像藏地上师施法的某种神秘仪式。但我还是忍住了冲上去晃他脑袋的冲动,艰难强迫自己入眠。
没办法,他喜欢。
有时候我也会旁敲侧击地跟他提意见,他没理解我的意思,以为我想戴,摘了递给我,被我婉言谢绝。
其实我没有什么资格对这顶睡帽表示异议,因为这本来就他妈是老子的。
那时候我的十年计划将收网,剃光了头发潜行入藏,那段时间除了因高强度脑力推算而导致的神经衰弱与生物钟紊乱以外,昼夜颠倒与睡眠质量低下也成了大问题。
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我比常人更易感受外部温度变化,夜里潮冷,睡觉的时候就时常想捂着自己脑袋睡。因此除了担心有人心怀不轨,半夜潜进来摸我小光头以外,还要担心寒气入体,受冷遭罪。
后来我在墨脱小县城里的百货商店买了个睡帽,那段时间我将睡帽封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因为它满足了我失眠,防御,保暖,遮光的全部需求。
可在我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可以过平凡人的日子,享受正常的睡眠后,那段癫狂岁月的许多纪念物都被我束之高阁,因为它会勾起我许多不良回忆,有一些我自己想起来都会心悸,努力想甩掉,以获得片刻安宁。
“光头有什么不好吗?”胖子抖着旧衣服问我。
“有,直接挤洗头膏会整坨从头顶滑下来。” 我抽着烟道,看着手里的大编织袋。
村委会对接了山区小学,号召旧衣物捐赠,我跟胖子找出来一些,打算收拾收拾捐出去。
“那你为什么要剃?”胖子上下打量着他你好凯蒂的大t恤,穿的太久已经有毛边了,我拿过来扔到一边。
“因为掉发。”
“你知道你为什么掉头发吗?”胖子发问,我听将不听,他自顾做了回答,“因为那时候你没有性生活,无欲无求,你的头发以为你出家了,便开始……”
我没听他胡扯,囫囵抱起桌上的旧物塞进了编织袋。
他指着他的你好凯蒂t恤说这个怎么不放进去,山区里还有好多吃不上饭的留守儿童,捐给他们啊。
我诚心看着他,发问你觉得能穿上你这号衣服的小朋友能吃不上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点头夸我挺他妈棒的。
事情也是在衣服捐出去后出现了问题。
吃饭时闷油瓶就明显有心事,我洗碗的时候他就进来打转,这摸摸那瞅瞅,掀缸挪碗的。我洗完回去经过院里,看到他在屋顶蹲着揭瓦,一片片翻开来扒拉着看。
我叉着腰看了一会,悄声问胖子他这症状有多久了。
胖子跟我站一块观察,说有些年头了,以前一直幻想自己是个门栓,栓了十年门。
屋顶上的小哥转过头来,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他的睡帽。
他问完胖子立刻就看向了我,我转头骂又不是我干的看老子干嘛。
虽然我确实想过抓起来那顶睡帽扔进火盆里焚尽,然后一口符水喷过去,再把烧完的灰凌晨三点埋在老槐树西北角踩两脚辟邪。
但实际上我确实不会这样做。
因为他喜欢。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忧心忡忡的看着闷油瓶,他安静得很,没有进行睡前戴帽的仪式,只一声不响躺好,过来让我亲了亲后便阖上眼睡了。
我仍在一边观察着,半睡半醒前终于看到他有些闷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窸窸窣窣凑过来,把脸藏进了我的怀里。
这是个问题。
于是第二天我一大早便去请了位高人来作侦查,去之前我买了两斤猪棒骨。
小满哥有点毛病,不让人喊他狗,喊了就当场翻脸。听说是以前狗场待久了,那的看场老头不知道它大名,就给他取名为狗。
我询问过,他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就单纯觉得叫狗这个名挺好的。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跟人介绍小满哥,都以这句话开头:
我爷爷养了一只狗,叫狗。
我给小满哥喂了一盆生骨头,看他慢条斯理吞净后,用看孙子的眼神打量我。我把闷油瓶的枕头在它鼻子下晃了晃,让他熟悉气味和温感,念念叨叨酒足饭饱用君时,那玩意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站起身意气风发一拍它左大臀,喝道满爷爷,go!
然后我就被追着咬了三里地。
小满哥整整一天都毫无所获,直到天将晚,才从外面溜回来,一路溜达一路闻,左嗅嗅右踩踩,太过入神慢慢挤到了我身边来。
突然醒悟一般,嗅了一下我的胸口,又确认一下,有频率地吠叫三声,表示确认了来源。
我冷静看着它抬起头来,下一秒人狗对视。
我确定它顿悟后的眼神里写满了鄙夷。
晚夜将至,有南下的雁游弋过渐层的云群。我在躺椅上叹气,低头看着小满哥在我衣服上留下的印,猛得坐直了身子,转头问胖子那堆衣服捐出去没有。
他从厨房探出头来,说早运去了,这会估计翻了两个山头了都。
我片刻没犹豫,一把揽起件外套向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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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晚了,从村委会那里看到的行程表,估计我得开火车才追得上。
我在车上燃尽了一根烟,看着沿群山而来的风卷残云,啐掉烟头,离合挂挡重新启动了引擎。
这个点往藏南的高速车流量很小,有很长一段盘山路甚至只有我一辆小车,我一路向西,为个有点荒唐可笑的理由一意孤行。
第二天晚我进了藏区,手指僵直眼涩得要命,好歹下车,找了个小宾馆充电给胖子打了电话。
我问他小哥怎么样。
他捏着声音小声跟我说还行,就是晚上被鱼刺卡着了。
我有点急,问你喂他吃什么了啊。
胖子一愣,说鱼啊,好家伙不长三个脑子真不好意思跟你聊天。
我揉了揉眉心清醒了一下,又问现在怎么样?
他说除了翻箱倒柜找你以外都还好,我安抚了挺久的,刚还给他讲安徒生童话呢,法海的女儿。
我说有效果?
胖子说不太好,听完就把自己关屋里自闭了。
我模糊记得那个小百货商场在德兴乡,似乎需要过一座拱桥,然后翻到山背就是。但我驱车赶到时沿着江流来回折返十几公里,小金杯的底盘都被凹凸不平的山地刮花好几处也没找到。
我见了鬼一样下车,腿一着地麻得不成样子,好歹跺了半天才缓和过来。
这时一个背着邮政包裹的络腮胡在我旁边停下车,紧了紧裤腰带就往江岸下,我赶紧拦下来,问大哥这是不是以前有座桥来着?
他点头,我又问那桥呢?
他一呲牙,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涨水冲塌了,现在过去得爬索道。
我顺着他健硕手臂所指的方向,终于看到了乱石突起的江岸下,于咆哮奔涌的江涛之上,凭空悬着的那条绷直的钢索。
我喉咙动了动。
好家伙。
——
我再回到雨村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了,下了暴雨几乎把小金杯的雨刮器冲断,上山过程中我就觉得不对劲,车重心总是左斜,不纠正方向盘恨不得登时冲下山崖去。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冒雨下去查看,才发现小金杯后车轮由于藏地崎岖完全硌坏了,内胎泻气再滚动几公里估计就会完全报废。
这种天气在山壁之下,顶着泥石流和悬崖坠石的危险换轮胎除非我活够了。我遥遥看了一眼距离,咬咬牙挽起裤腿到车上摸了个雨衣,顶着风徒步往村里走。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即使不出门,暴雨雾天闷油瓶也要点起门口的电灯,因为当你独自在山里行走,除了黑暗,更可怕的是随时会迷失方向的既视感。
第三次被冲出地面盘虬交错的树根绊倒时,我骂了句娘啐掉嘴里的泥水,在几乎砸的人睁不开眼的暴雨中看向远处,看到万千灯火高挂,坚定又明朗。
其中一盏最明亮晃若白昼的,是我给点起的闷油瓶的军用探照灯。虽然夸张又显眼,但是每束光都不负使命,竭力照亮了我脚下的路。
我全身湿透挂着泥水,脏兮兮挽着一只裤管,灿然笑着出现在闷油瓶面前时,他的表情我终生难忘。
下一秒我就被猛得一拽,而后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快步扛抱回了屋里。
闷油瓶踹开门那一脚力道惊人,一把把我撂到床上转身便迅速扯了条毛巾,他脸色沉得很,用力擦着我湿透的头发,而后伸手来脱我灌满泥水的胶鞋。
我不过淋了点雨,进了屋就开始发热,满脑子只剩觉得老子上辈子怕不是个生石灰。抖着身子忘记了拦,接着感到闷油瓶的手触到我的小腿,暗觉不好。
闷油瓶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我左小腿上缠着的两圈被泥浆浸透的绷带,手颤了半天不敢下手去抚。
“没事,”我笑,“摔了一下。”
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问我究竟去了哪里。
我窸窸窣窣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将一顶浅蓝色的睡帽轻轻戴到了他头上,温暖又妥帖,他喜欢的那顶。
“原来藏南地方桥断了需要靠马出行,”我摸着那个小棉球,“以前也真没觉得马背那么高。”
“吴邪。”他低声打断我。
“嗯?”
我应下,又从袋子里掏出另一顶淡黄色的同款睡帽,戴到了自己头上。
“我其实不是非要……”他抬头看我,怔了一下,看我冲他笑。
“可是你喜欢啊。”
闷油瓶看着我许久,喉咙动了动,而后突然伸出手,拉下睡帽遮住了我的眼。
温热的空气卷袭过我身周的寒,我感到他抚住我脸侧的伤口,手轻抿了抿,靠近我落了个抚慰又感谢的吻。
他亲得小心翼翼,我眼睛被遮住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厮磨间他绕开我的伤口,在我愈发滚烫的体温间,他的手拂过又温凉舒服得很,足慰我风尘。
因为他喜欢。闷油瓶行走人间百年久,极少对什么事表达出除了冷漠以外的情感,他表达出的喜好与在意,都将成为他存在此世的证明与痕迹,于我,意义非凡。
因为他喜欢,我越山海,踏万里,也所向披靡。

图自lofter.阿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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