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采果集（三）

文/泰戈尔 译/苇欢

1

这条缀满珠宝的项链，它装扮我，

只是为了嘲弄我。

它在我的脖颈上留下瘀痕，

我想使劲把它扯下，它却又卡住我。

它掐紧我的喉咙，扼住我的歌声。

只要把它献给您，我的上帝，我就会得救。

拿走它，换一个花环，将你我束在一起，

只因我站在你面前，戴着这条珠宝项链，

感到羞愧难当。

2

亚穆纳河在山下远远地流动，

河水湍急而清澈，

河上高耸的堤岸不以为意。

群山环伺，密林重重，激流冲刷着崖壁，

留下累累伤痕。

戈文达，伟大的锡克教导师，

坐在山岩上读经，

这时他的门徒拉古纳特，一个恃富之人，

前来拜会，他躬身说道：“区区薄礼，

不成敬意。”

说着，他在导师面前拿出一对金镯，

镶满价格不菲的宝石。

大师拿起其中一只，绕着手指旋转，

钻石迸射出道道光芒。

突然，手镯从他手中滑脱，顺着河岸滚下，

落入水中。

“唉！”拉古纳特尖叫一声，跳进河里。

导师眼不离书，河水卷走它的意外所得，

继而滚滚流远。

暮色渐沉，浑身湿透的拉古纳特

回到导师身边，神色疲倦。

他喘息着说：“您若能告诉我

手镯从哪里落下去，我还能把它找回。”

导师拿起另一只手镯，

扔进水里说：“就在那里。”

3

行动是为每时每刻与你相遇，

我的旅伴！

歌唱是为了和着你的足音。

被你的呼吸触及的人

不会在堤岸的庇护下悄然溜走。

他无畏地扬起风帆，破浪前进。

敞开大门向前迈步的人会收到你的问候。

他必不会留在原地计量收获，哀叹损失；

他的心擂响前行的鼓声，

因为那是与你齐头并进的每一步，

我的旅伴！

4

我在这世间最好的部分，皆来自你的手：

这是你的承诺。

所以我晶莹的泪光皆是你的光辉。

我恐惧他人为我带路，生怕错过

在某个街角等待着为我引路的你。

我恣意地行走在路上，

用我的愚笨将你引到我的门前。

大许因为你向我承诺，我在这世间最好的部分，

皆来自你的手。

5

你的言语质朴无华，我的大师，

那些谈论你的人却非如此。

我能参透群星的声响和你林木的沉寂。

我知道我的心会绽放如花；

我的生命已在一道隐泉中蓄满。

你的歌声像荒凉雪原的飞鸟，

展翅飞入我的心，依着四月的温暖筑巢，

我心满意足地等候快乐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