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胡】台风之前晴转雨

风很大,有多大比较难讲,但是俾斯麦的香烟点了四五回还是没能烧起来。警官把身子又往墙上贴了贴,尽力挡出一块平静的空隙,趁着风一个不留神,总算“咔嚓”一声以后,青烟袅袅,如愿以偿。
这不是一个漂亮的晚上,虽然一路之隔就是满眼的华灯璀璨轻歌袅袅,鸡尾酒和玉腿如林,雪茄客和眼波流转,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夜总会是个暴食症患者,几个小时里吞吐的欲望比白天的一条街都多。
“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进去逮他呢?这风吹得我头痛。”耳麦里沙恩霍斯特的声音比平时听起来还要嘶哑,很容易错判她的年龄。
俾斯麦看着烟雾根本没机会形成就消融在夜色里,头顶私接的电线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兜住了一个城市的月光,不允许它落到地面来:“你可以跟欧根换,在里面穿那种短到大腿根的裙子,挺好的,人要突破一下自己。”
“滚吧,你怎么不跟胡滕换呢,你也很适合去当给富婆上下其手的帅酒保啊。”
“你也滚吧。”
“工作时间不要分心,聊天不要占用公共频道,你们两个还要我教吗?”腓特烈不知道藏在这条街的哪辆车里,总是一种稳坐钓鱼台的的态度。
“您真严格啊,局长。”可能过分严格了,俾斯麦想。
果然。
沙恩霍斯特还是忍不住抱怨:“局长,我们为什么不进去逮,前门后门都堵死了,早抓早收工啊,这个天在外面人都要吹傻了。”
这想来就是她为什么一直都晋升坎坷的原因了。
俾斯麦摇摇头,视线重新放回了大门那里,她还有很多耐心,虽然自己头也吹的有些痛。
“报告,目标要出门了!”
从外省来的,情报上是诈骗嫌疑犯,涉案预计不少于八位数,实在是难得的大功一件。
这么一想,燥热啊、疲劳啊、饥饿啊什么的都烟消云散了。
把贪婪作为原罪,俾斯麦必然是高呼格里高利英明一份子,正如从金色旋转门里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所表现的,一个人倘若拥有了精致美丽的容貌和丰饶富足的家产之后,再去做掠夺他人的恶行,必然是不可原谅的。
在车潮和人海里,她拔出紧贴着后腰的手枪,朝着目标狂奔过去。俾斯麦学过骑马,教练师傅在快要结课的时候陪她走到了附近的山顶上,山本来就很高了,在马儿的背上看起来就更陡峭,师傅指着山脚的草场告诉她,如果你有一天想不开了就向下冲吧,如果安然无恙,那就是上帝教你好好活着。她听见了,也记住了,每一次舍生忘死的时刻这句话就会出现,和那天在马背上下坠的风声一样,震耳欲聋。
所有人跟着她一起发动了,正在开门的酒保一把将“客人”压在座位上,出租车司机一把扯下了钥匙,黄色汽车应声趴窝在街上,超短裙的漂亮姑娘则是利落一脚送走了两步开外的保镖,当然即便没有成功7.65mm的小爆米花也会为她兜底的,而另一位保镖此刻已经因格奈森瑙顺手抄起来的折叠凳而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俾斯麦的自杀冲锋逼停了数辆汽车,在大灯的聚焦下迅猛穿梭,最后拉开另一侧车门正义登场:“你被刑事拘留了,约克·阿尔弗雷德。”嫌疑人的头埋在沙发座位上支支吾吾的,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又是上帝保佑的一天。
20小时后,局长办公室的玻璃被难得生气的她本人以杯子砸碎了。
“显著轻微?不批准逮捕?是人说的话吗?那么多钱!”这消息砸的刑警支队的众人晕乎乎的,一只手都快数不上来的0,阿尔弗雷德家说轻微就是轻微,真是好气魄!
“局长你别吓我,检察院的人真这么说的?”副支队长沙某一双熬了整夜血红的眼睛此刻比昨天晚上更凶恶了,没有身上制服的话可以无破绽的出演反恐演练里的暴徒。
腓特烈看着都快笑出声了,这是最可怕的兆头:“是的孩子们,即便我们材料卷宗递上去也不会批准起诉的。”扑在桌子上的沙恩差一点打翻了她的宝贝琴盒,惹得她皱眉,“阿尔弗雷德家打过招呼了,这事儿我们递不上去。”
“玛德那就换个路子,她那保镖持械了吧,治安条例我们总能用!”
“人家连持枪证都弄到了。”
“草!”副队长麻木了,一个向后翻身试图让自己晕死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但这样又差点打到坐着抽烟的俾斯麦,她也被惹得皱起眉来。
20个小时的轮番上阵却只能跟那个粉毛小崽儿大眼瞪小眼,她那牛皮哄哄的老家还让人不敢熬着放在拘留室睡觉,丧天理的她们这帮人还没睡呢!
深吸两口赶紧消灭了这根,俾斯麦站起来望着局长:“真要放人吗?”
“不一样,这是家贼,偷的是自己的钱,人家要自理门户。”腓特烈渐渐的只有微笑了,举手扇一扇飘到她跟前的白烟,慢走两步打开了窗户。外面是刚刚到达的夏夜,天边还是银白的。
“等下就来接人,你交接好。”
“是。”
“找个人来修修我的玻璃。”
“是。”
热带气旋就要来了,今天过去就要连下四五天的雨,风也越来越大,可惜正是夏天顶热的时候,再大也是温水一样,没有半点凉意。
俾斯麦的咖啡劲儿还没下去,眼皮重却落不下来,大脑说自己累了,心脏却在欢脱的跳动,有一种失控的微妙感觉。整理桌子和档案柜花了她多长时间没有注意,只是打扫完后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进来了。
3年?5年?太久了她也忘了,大概是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惨绝人寰的漂亮。
“怎么是你?”俾斯麦竭尽全力的展示着一个熟人或者旧友应有的熟络与热情,分寸要恰到好处。可惜24小时过载的大脑运行能力明显比不上精力充沛的时候,她都感觉到自己的僵硬了。
“好久不见了,警官。”这是胡德,在俾斯麦的人生里神圣地占据着初恋和白月光的宝座,也是嫌疑人的表姐。
手续由她督办有条不紊的批,胡德签几个字就可以,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听得出来都不想冷场,最后俾斯麦把她这群人送到门口。
惹下大祸的小屁孩被两个肌肉壮硕的男人牢牢夹在后座动弹不得,大马力的SUV猛下油门一溜烟开走了。大概是嫌警局晦气,当然警局对他们也肯定谈不上欢迎。
胡德却还陪她并肩站着,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怎么?你还要等谁接吗?”俾斯麦侧低下头,堆出一点和善的微笑,迎着胡德的蓝眼睛。
真好看啊,水蓝的一字肩裙子,白色的罗马鞋,简洁的珍珠耳环,坦桑石的铂金项链,总是这么让人移不开眼睛。她们正在青春的尾巴上,而青春之神对这个女子的优渥宠爱没有消褪半分,鲜活明丽的会让爱嫉妒的人发狂。
“你是不是忙着办案,连觉都不睡了?”胡德的容颜如果不点明了,说她还是少女都会让人半信的,笑起来那就是七分信了。
支队长不好意思的摸摸眉毛,她是天生没有黑眼圈的那种人,也不知道夜里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么明显吗?我脸色没有差到你能一眼看出来吧。”
胡德又笑了一下,小小的嘲笑:“是声音啦,上学的时候你就这样,熬一个通宵之后说话会变得温柔很多。”
“真委婉,你还是直说我有气无力更诚实一点。”
城里的鸟儿夜里都不停地叫,生物学家说是霓虹灯光让它们误以为到了黎明,某棵树上傻乎乎的麻雀就这样,在偶尔的斑鸠和夜鹰叫声里很是明显。
胡德在她的小托特包里翻出了钥匙,举起来在俾斯麦眼前晃一晃:“我自己开车回去,不需要送哦。”
俾斯麦点头:“夜深了要多注意,是酒店吗?”
“不是,以前的房子,这两天回来打扫一下。”
“原来不是专门来我这里啊。”她干笑两声,幼稚的有一点失落。
胡德的金发披散着,热风天里想来是一番考验,但面上还是没什么迹象:“那当然,只是恰好我到了,不然这种事情哪里轮到我出面,姨祖母都快气死了。”
“难为老人家了,”她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了,毕竟这是具体是由她一手操刀的,确实很尴尬,“你回来住吗?”
她们两个一起走下阶梯,远处胡德的车解了锁正打着双跳,一辆银色的z4,号码牌俾斯麦看清了。
胡德走得慢慢的:“还没想好,也可能两边都要跑,工作哪边其实都一样。”
“确实,你这两天要是不急的话,我请你?”
“可以啊,但是地方得我定。”
领先半个身位,俾斯麦为她拉开车门又关上,降下的窗户里女人看着还算愉快。
“你定。”
红色的尾灯消失的时候,恰好咖啡的效力也到头了,俾斯麦从市局门口的岗亭往回走,新落成的写字楼在路对面,霓虹灯带把整个大院照的五光十色,她觉得困倦了,有一个好觉能睡。
她的无名指还是空的。
要不要骑马冲下去呢,上帝?
PS:想起来夏天热得要死的时候,有一次逃补化学泡书店,就在南方的门口,我继承的年久失修的女士自行车还没来得及上锁,那个正在发广告传单的黑脸大叔突然朝我这个方向扑过来,14岁正是武德最充沛的,起身几乎抬手就要打,千钧一发的时候发现旁边公交站台上已经有一个被两个便衣死死压住的瘦削男人,他安静但是凶猛的挣扎,一把简朴的短刀子从手上的布袋漏出来哐当落到地上,离我脚边不到一米,那只手申呀申,被架走之前都拼命地往前够。
后来在一个做副局的长辈那里知道,他是要坐公交去寻仇的,黑公司强拆,流落街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连环作案。影响恶劣但压下来了,死立执。
就要去找最后一个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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