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奈恩》-第一部分-第四章(4)
译者:Robot#1
校对:钻石
校对:维斯提安的兰斯洛
校对:Lbq

断罪
铁蹄隆隆
诸事引恨,尽力谋胜
骑兵战术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已经很少使用了,除了在一些封建世界或异形世界,在其他的世界上已经很少见到了。它让我们回想起古老的冲突时代,而当时的军事实力与现代已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这种战术并没有完全消失,其真正本质在现代科技的包装下,已经进化了。
但这就是它的本质,一场骑兵行动,一次骑兵冲锋。在很久之前,在人类尚未踏足于星际之前,有一些简单规则便已被定下。
第一,戎阵齐整,稳步冲击,不得单骑冲阵,越众人而独往。
白色伤疤的骑兵们结成了一道完美的刀扇阵,穿过了烟雾。他们从巨像之门外围防线的东南方赶来,如一柄利斧,向北横扫出了一道弧线。三百三十辆喷气摩托,车上枪炮齐鸣,引擎嘶声长啸,滚滚烟尘身后扬起。白色伤疤们穿过了厚厚的泥滩,他们加速着,飞驰着,身后的烟雾被扭转成旋纹、气环甚至是漩涡。当纹上公牛徽、弯月刀徽、弯刀徽、黄蜂徽、针叶徽的红白相间的载具驶过,叛徒们的猩红旗纷纷弯曲破裂。
伯尔睁大了眼。
第二,敌人近前,乃可放马奔驰。
白色伤疤骑兵还在移动,其速度已经令伯尔眼花缭乱,而不知怎么又开始加速,引擎那痛苦的嘶鸣声更加剧烈。敌人的护壁和突击部队的阵线已经步履紊乱,速度慢了下来,敌人们已经看见了来袭之敌,他们举起了武器,炮车们或调头转向,或停下来操纵炮塔。但白色伤疤的阵型依然保持不变,向敌人俯冲而来,他们意志坚定,绝不动摇,低下车身,像一枚枚追踪导弹一般飞驰而来。战士们手中的长枪、弯刀、阔刀上沾染着光芒,刃尖闪烁。在队列的正中心的骑手正是可汗——科尔沁的诸汗之汗,骑乘着他那巨大的摩托,高举马刀。
时间慢了下来,似乎时间总是在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之时变慢。敌军开始疯狂地射击,大汗的马刀向下一挥。
白色伤疤们开始射击。
摩托上装载着爆弹枪、重爆弹枪,还有一些双联爆弹枪;车首上下安装着转膛枪、等离子炮、激光炮、爆燃炮。一场毁灭的飓风汹涌而至,武器排放出的灰黑色的废气在摩托后方拖拽着,如同旗帜一般。武器充能令人心跳骤停,扫射令人胆战心惊。摩托的轰鸣声和重爆弹的疯狂鼓声,在伯尔的耳中,就如同一位神灵的马厩打开,万马奔腾而出发出的隆隆蹄声。
没有试射,白色伤疤们已经瞄准了他们的目标。第一辆炮车已经爆炸了,而其他的车则被炮火打得倾斜,如同重锤敲打一般。从东至西,敌人的大片战线上涌起了一个个火球。敢死队的阵线已经开始瓦解,有的人崩溃了,有的人逃跑了,有人试图退回护壁,想从其中的缝隙穿过去。整个纵队被掀翻在原地,尸体扭曲着,或被炸飞起来,在空中同泥土一起被流弹撕扯稀碎。只有少数人幸免于难,并试图还击。
第三,铁骑驰突,敌则惊乱震恐。
白色伤疤的骑兵冲入敌阵,尽管炮火不断地攻击着他们,撕开他们的装甲,但他们也没有用哪怕片刻时间来整理自己的阵型。一辆喷气摩托翻滚着,一边喷出火焰,上面的骑手失踪,但没有人回头看。喷气摩托越过了战死之人,黑乎乎的尸体散落在地上,他们的反重力力场把身下的死人压得弯曲,在他们冲过时,尸体翻滚着、飞跃着,随着他们的冲杀,尸体抽搐着,舞动着。
冲击!第一批骑手们抵达了敌人的军阵,他们的枪炮依然在收割着敌人。他们冲破了摇摇欲坠的敌军军阵,撞穿了挡在路上的人,碾过他们,撞飞他们。敌人残破的阵型被他们扔在了后面,残余的敌人凌乱地散开了,而其他人则在向高速反击的装甲矛头开火,让冒着白烟的地面被血沫染得通红。矛刺、刀刈、剑掠,钩翻,刃斩。伯尔看见一位白色伤疤战士从一辆被掀翻的战车旁边穿过,在车旁有一个拿着等离子手枪的叛徒正瞄准着他,而这位白色伤疤战士手一伸,他的长柄弯刀就先砍到了这位叛徒的手上,手枪从中间一分为二,手掌从拇指处分开,裂口从手臂延伸向肩头,最后刀尖切开了头颅,一次稳坐在鞍座上的杀戮,一次冲击便一气呵成。喷气摩托越过了他继续前行,当那个人被一分为二,转着身子倒下时,他手枪的能量核心像一颗手雷一样爆开了。
他们冲到了护壁前,这场屠杀正在高潮之中,在近距离上摩托的枪炮将厚厚的装甲板打得歪歪斜斜,碎屑横飞,但却没法将其打穿。因此他们转而打乱敌人的阵型,或从护壁的缝隙中冲进去,或直接从敌人上头飞越过去。
然后,他们开始向护壁后面敌人庞大主力进攻。
第四,若已突破敌阵,则处群敌环伺之中,胜负当决于白刃之间。
在12号炮位上,伯尔已经看不到白色伤疤的战士了,护壁和烟幕阻挡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浩劫。或许也算有幸,他能够见证这场突击,而不是深陷其中。在看到这些肆无忌惮的暴行之后,你会很难把这些人当成兄弟一般来信任。
对于迅猛的第五军团的白色伤疤战士们来说,护壁之后又是另一个世界。速度、冲击力和火力让他们直到护壁前都保持着席卷的势头,但越过护壁,让他们失去了速度和阵型,胜负关系发生了逆转。他们已经一头撞进令人窒息的敌群中,每个骑手在穿过白雾之后的一瞬间,都会突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排排紧挨着的步兵阵线。雨势似乎变大了,在没被硝烟白雾笼罩着的一片地方,庞大的敌军主力出现了,数千支突击矛,正往下滴着雨点,排着队列,准备突击。这里有成千上万的叛徒步兵,整装待发、引擎咆哮的装甲队列和怪异畸形的死亡守卫部队。
死亡守卫,在叛徒军团当中他们是白色伤疤最为鄙视的一个军团,而反之亦然。第十四和第五军团之间的战争,已经变成了永远不会被忘却的血海深仇,用仇恨这两个字来形容,实在是太狭隘了。白色伤疤的战士们即使身处这一绝境之上,却依然以狂野的猎手,无忧无虑的杀戮者,笑对战火的战士,享受于战火而闻名。
但现在他们却没有笑。
大汗和他的战士们其实并没有被吓到,他们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事实上,他们从冲锋之始就知道这就是他们的目标。除非敌人在冲锋中就将他们击败,否则这就是突击行动的终极目的,就是冲到敌人面前,与敌人的主力部队碰面、交战、深入他们的心脏。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虽然身体上的势能已经失去了,但思想上的气势却占据了上风。
骑手们分头行动,他们正尽可能地保持着速度,保持着整体推进的势头。他们冲过敌人静候的队伍,或直接碾压在这队伍头上,摩托本身就是武器,它们有着带装甲的车头、相当的质量和充足的动力、向下释放反斥力的反重力系统可为武器。叛军主力的规模要比大汗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虽然叛军已经做了准备,但是还没有做好面对如此敌人的准备。他们位于军阵深处,尚未完成战斗准备,视线大多都被护壁挡住了,根本不知道谁向他们袭来,只能听到枪炮的轰鸣声和发动机的嘶鸣声。
白色伤疤的骑手们猛地向敌人撞去,他们之中许多人抬起把手,扬起车头,让他们的反重力系统能够重击脚下的第一排敌人。他们的枪炮不停射击,撕扯着密密麻麻站着等待前行的敌军,有些射击穿过了两到三排敌人的身体。这是一场贪婪的杀戮,他们在大肆屠杀,因为骑手们四面八方被尚未准备好的敌军包围着,所以他们无论前往哪个方向都能进行杀戮。
敌人们在面对着这样的攻势都在向后退缩着,就像油池受到冲击泛起涟漪,人们相互推挤着、流窜着、挣扎逃离着进入他们阵线中的杀手。
但是白色伤疤战士们仍是寡不敌众,叛徒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丝毫不顾着友军地盲目射击,或者用手上拿着的无论是刀剑还是槌试图劈砍、敲击他们。骑手和摩托都陷入了攻击者的泥淖之中,鞍座上的骑手们在雨中奋力拼杀,剁掉朝着他们过来的每一只手、每一颗头、每一柄杆子上的长刀。在密密麻麻的长矛阵中有两个战士周身被刺穿十几处,从他们的座驾上被捅下。枪弹摧毁了一台行驶中喷气摩托的引擎,骑手一跃而起,让那辆燃烧着的机器翻滚冲进敌群中,用其重量杀死了一批敌人,随后又用其爆炸杀死了另一批敌人。但骑手科儿塔·卡却只得孤身一人,无车步战,在敌群环伺中冲杀。
死亡守卫们向前猛冲,撞开己方四处乱跑的步兵来迎战白色伤疤战士。他们被超人类的反应、对这种大胆行为的愤怒、最主要的是相互之间的深仇大恨所驱使而来。他们渴望着接近,渴望着去惩治那蠢到胆敢闯入阵中的宿敌。死亡守卫那野蛮可怖的样子清晰可见,看见他们的每一位骑手心中都泛起了一阵悲伤的感触。他们那曾经的弟兄,已经痛苦地变了模样,变成了穿着装甲的巨大暴徒一般,他们灰绿色的板甲上沾满了雨水,渗出了锈迹斑斑的液体,身上恶臭,体型病态,他们的盔甲肿胀,仿佛是被感染的脓包所撑大,墨黑色的乌骨铁面罩看上去就像是咆哮的野兽和原始丛林中的掠食者一般。
军团战士与军团战士间的对决,白色的光点被锈绿的潮流所吞噬。弯刀和佩刀从鞍座上砍下,深色的装甲像一块腐烂的南瓜般被劈开,伤口里喷出了姜黄色的液体。肮脏的长矛黑如木炭刺入了铮亮的白陶钢,喷出的血把雨染红,骑手落鞍,因伤重坠落,一些白色伤疤的战士在落入泥土前承受了八到十次致命的打击。
脚下的地面是一片深沉的泥潭,里面流动着黑色的泥水,泥水被护壁的牵引车拍打着,在死亡守卫的靴下腿边黏附着,飞溅在颠簸的喷气摩托边缘。
狂野混乱,这是最为艰辛、最为激烈的肉搏战,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只有一阵狂乱。震耳欲聋的敲打声和撞击声、爆弹的爆炸声、尖啸的引擎声此起彼伏。一柄弯刀切开了犬骨状的头盔和其中的头颅,一把陈旧的土色战锤击碎了胸甲、骨骼和肌肉,粉碎了心脏和内脏。一位白色伤疤战士被一柄黑色带齿的矛刺穿,然后矛尖提起,他被挑离了他的鞍座,一位死亡守卫的小队长被一辆飞驰的摩托迎头撞上,然后倒在地上,他被立场碾成了碎片。碎掉的甲片纷飞,打掉的目镜飞旋,切掉的肢体四下滚动,有些还握着武器或零件,喷溅的鲜血四处纷飞,同瓢泼大雨交织。
在战场的中心,是正在厮杀的大汗,他的威势几乎无可撼动,但他也是叛徒们汇聚愤怒的焦点。他敢于来到他们中间,深入阵线的中心。他野蛮地打击了他们,破坏了他们整天的攻势,但这也会让他付出代价。敌人们都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他们突然渴望着想杀掉一个从未敢想的人,而机会来了,一个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他们蜂拥而上。
但想要得到这份战利品,他们必须先杀掉他,不过察合台可汗并没有心情去迎接死亡。叛军阵中这场浩荡、狂野的肉搏战,这场光荣的骑兵行动并不会以凄惨的悲剧收场。虽然冲锋已打极点,但敌人才刚刚要付出真正的代价。
第五,当已杀穿敌阵,当转头复冲敌背。
可汗挥舞着他的大刀,像切开肥肉一样劈开装甲板。他嘴里呼喊着巧高丽斯战吼,即使战火喧嚣,也不可能被淹没。
他们都听见了。
喷气摩托加速了起来,引擎的轰鸣声相互呼应。摩托大队调转车头,冲撞着敌人的身体,骑手故意摇摆着车头车尾,用摩托的两翼将挡路的敌人撞到在地。
白色伤疤骑手们纷纷后撤,他们刚开始一个个地跟在大汗身后,结成队伍,然后突然离开队伍,加起速来,他们向着护壁的背后冲去。他们先高抬车头,减速调整方向,再低放车头,势如攻城之槌。枪炮轰鸣,刀剑四起,屠杀着活过冲锋的敌人,或愚蠢到胆敢冲来阻挡他们的敌人。
在这次反向冲锋中倒下的叛徒几乎同之前一样多。
白色伤疤骑手们向着护壁背后冲去,卡拉什骑手(Kharash riders)们冲向这些护壁的侧面,在穿越它们的过程中,他们向后方未受保护的大型野战牵引车上投放了爆破炸药。
每一个炸药的引信都经过精心设置,在卡拉什骑手们飞驰而去的几秒钟之后就纷纷爆炸开来。牵引车支架被炸毁,在灼热的焰云中四分五裂,车体炸裂,支柱断裂,车架倒塌,引擎爆裂,车轴碎裂,在每一场烈火旁都有轮轴在地上滚动着。
护壁倒下了,虽然它们的确结实,在这样的爆破之下依然没有损坏。但它们都已经从支撑架上被扯了下来,平躺在泥土中,不再是一道墙。
八辆牵引车完全报废,前行的壁垒破碎,就像一张缺了牙、齿缝间冒出黑烟的笑脸。白色伤疤骑手们穿过浓烟,充分地利用着它们四处穿行,畅通无阻。一些卡拉什骑手偶尔转身停下,把倒下的或是受伤的弟兄们接上车,此外叶托 发现科儿塔·卡还活着,他浑身是血,独身一人站在敌人的尸堆上。于是叶托把他拉到了鞍座旁边,把他从地狱中带了出来。
伯尔看见第一个骑手从滚滚浓雾中冲了出来,他开始叫出声来,呼出一阵震惊和喜悦,但随后的喊声却卡在了喉咙里。他想可能只有几个骑手幸存了下来,他们光荣地冲进了敌群那最黑暗的深渊,鲜有人能全身而退。
但是更多骑手冲出来了,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全员幸存,但依然数量惊人。几十人出来了,数百人出来了,回阵的车潮伴随着敌人残军临别的枪声而来,虽然他们并没有形成整齐的队形,但这队形现已不再重要了。有些骑手受了伤,有些骑手带着伤员,放慢了速度,伤员们有的紧贴在鞍座旁,有的甚至横亘在鞍前的车头上。
“我肯定是在做梦,”伯尔喃喃道,“他们怎么会有人还能活下来?都不是个别人,还是这么多人?”
“你回过神来了吗,科纳斯?”拉多隆问道,他已经摘下了他的头盔,盯着外面被破坏的敌军阵线和归来的骑手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很清醒,大人,”伯尔说,“我确定很清醒。”
“那你要知道,你已经看过白色伤疤的行事作风了,”拉多隆说,“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我得承认,每一次的有幸目睹,都会让我很享受。”
“但这不是……”伯尔又说,“这不是什么游戏!也不是什么……表演!”
“确实不是,”拉多隆同意道,“从来就不是,在这黑暗的日子里,这一次也的确不是。你刚才所见的,科纳斯,是命运眷顾我们的一天。但你还是要好好享受它其中的魅力,无论何时何地,登峰造极的艺术都应被欣赏。”
第一批骑手已经接近了外围防线。
整个骑兵行动持续了六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