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遗世独立

 

李笑阳从来都不肯把头好好擦干，或者说，他又细长又柔软的头发大概也没有那么容易擦干？

 

虽然说，他其实也从来都不愿意好好擦身子。每次衣服套上去之后，总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水渍从他的肚子上或者背上透出来。至于头发呢，只要是第一遍才刚擦完的时候，那一定是会滴下水来的，有时候，水刚好滴在他自己的眼睛里，要么就是滴在他的脸颊上顺着滑下来，让他觉得痒痒了，他还会时不时地使劲儿甩下头，把水溅到周围的人身上——比如我。

 

所以有时候我会把他扔下来的毛巾丢回到他头顶，让他再擦一遍。

 

然后他就会用毛巾盖着头，像是搓陀螺一样地一顿乱转，然后再一把抓着毛巾扯下来丢回给我。

 

从泳池出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干的，然后我就看到他的头发像是那种杂草一样地到处横冲直撞起来。

 

说实话，有时候……他的头发好像乱得也蛮有型的？

 

我从游泳馆出来之后先下了几级台阶，而他就在台阶最上面的平台上站着，低着头在扒拉他的手指甲。

 

他看起来玩的饶有兴致的样子，眯缝着眼睛，嘴角弯弯地咧开。那湿漉漉地头发就顺着额头耷拉下来，又在末端微微敲起，像是很细长的草叶一样交错参差，一撮撮只在尖端变得锐利。这个时候，他很罕见的没有盯着我在想什么坏心思，只是自己在玩手——我倒是很少有地盯着他看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头发，我有一点儿想伸手去捏一捏，或者拨动一下，把它们拨的更蓬松一点。我在脑海里想象着我把他朝左的头发往右拨开，然后露出藏在底下的脑门的样子，感觉一定会变得观感很不一样。

 

这么想着，我就噗嗤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傻越？”

 

龙猫从游泳馆里出来了，他擦身子似乎比我们都更费力。虽然这么说，小哥哥好像到现在也没出来。“第一次游泳的感觉怎么样？”

 

“嗯，我就在想，龙猫，你看李笑阳的头发。”我一边笑一边从背后趴在龙猫肩上，用手指着李笑阳的头发小声说：“你说如果把他的头发从中间撩开，会不会感觉很像，很像我们班上那个谁——”

 

“你就因为这个笑啊？”龙猫白了我一眼，抬肩膀顶了我一下，害得我磕到了舌头。“另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别突然袭击好不好！”

 

我有会儿疼的说不出话，缓过来就使劲儿捶了一下龙猫：“我都咬到舌头了。还能怎么样，如果没碰到起渠，就还不错吧”

 

“呃……”龙猫回头看我捂着嘴，愣了一下：“抱歉，我习惯性就……我没想弄你的”

 

“很疼吗？”然后他凑过来，好像试图想要掰开我的嘴替我看看。

 

“已经好啦，就刚才那下子咬到了。”我摇摇头，几步跳上台阶蹲下：“不过，你刚才有看到起渠吗？那个家伙也来学游泳了。”

 

“知道啊。”龙猫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谁怂恿那玩意儿去帮你的？”

 

说完，龙猫的头朝李笑阳那偏了偏。

 

“啥？”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李笑阳，又回过头看龙猫，用手指着李笑阳问：“你是说你让他来的？”

 

“那么多人，我哪认得你家亲戚的小孩是谁”

 

李笑阳这时插嘴说了一句，眼睛还是盯着自己的手：“不过我要是认出来了，我本来也会来教训那家伙的好吧”

 

他说完之后就又不说话了。

 

我和龙猫又聊了可能有十分钟，然后小哥哥才出来，招呼我们走。走的时候，李笑阳还是一个人不说话，一边玩手指一边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在我们后面。出了游泳馆，拐过第一个街口的时候，我才感觉有点点儿奇怪，回头看了一眼李笑阳。他已经抬起了头，不玩手指了，不过还是眯着眼睛，两边脸颊红扑扑的，两只手叉在衣服口袋里，走路也不像平常那样大摇大摆，一步一步很漫不经心地踢着，好像在踢着什么不存在的小石头似的

 

“……”

 

我思考了一两秒，绕过龙猫拐到了小哥哥身后，然后站着等李笑阳跟上。

 

“你咋啦？”等到李笑阳走到跟前，我跟在他边上抬头看着他。“怎么突然一句话不说？”

 

“没啊，就是感觉有点儿累嘛”

 

李笑阳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咋，你还怕我不开心啊？”

 

“累？”我有点奇怪地盯着李笑阳，不太相信他的说法：“怎么平常都没听你这么说过？”

 

“我们游泳游了快两小时诶。站水里呼吸可难受了好吧，我还被谷小双那家伙追了半天。”李笑阳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揽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力气还真小了点：“我倒想呢，你这家伙怎么还这么精神，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累啊？”

 

“我好像……”我眨了眨眼睛，伸手甩了甩，然后又跳起来蹦了下，感觉好像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确实没有很累的感觉”

 

“说真的，让你哥哥给你报个少体校去吧”

 

李笑阳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然后突然用非常语重心长的口气冒出一句来：“你这个体力，不去体校真的可惜了。”

 

“那种学校，去了说不定就一直住在里面了”

 

我马上摇了摇头：“我才不要。”

 

“你真的是个哥宝诶。”李笑阳坏笑起来：“不过，也还不错，至少还记得来关心我一下，没那么糟糕”

 

“那还不是怕你不高兴”我撇了撇嘴。

 

“为什么会觉得我不高兴？”李笑阳歪了下脑袋。

 

“我也不知道啊。”我摇了摇头，想了想说：“反正上次我哥哥就是像你这样，突然就不说话了，然后就……”

 

“哦~~所以你以为我也会那样？”李笑阳又眯缝起眼睛。

 

“嗯。”我点点头。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才没那么敏感呢”李笑阳像鸭子一样嘎嘎地笑起来：“不过，这么想的话，我好像有点能理解你早上说的话了呢。”

 

“什么话？”我愣了一下。

 

”你觉得……”

 

李笑阳说着，突然用手指了指前面和龙猫在聊天的小哥哥——他们现在刚好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底下停了下来，下午四五点的太阳还是非常刺眼，照的让人不敢盯着他们看太久。“我是不是应该也对那个白眼狼……就是说，对他好一点？像卢老师说的那样？”

 

“卢老师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懂李笑阳说的话。

 

“就是她在报告册上给我写的评语啊。你就忘了？”李笑阳使劲儿捶了我一下脑袋：“真是个傻子”

 

“你自己选择呗，我怎么知道。”

 

我这才想起来李笑阳说的是什么，不过，因为被他捶了一下头，所以我回答的并没什么好气——然后李笑阳就丢下一句算了算了，自己一个人往前朝小哥哥的方向跑过去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真的要去和小哥哥说什么好话呢

 

可是最后，我也只看见他走近之后，用手捶了一下小哥哥的腰，等小哥哥回头来问他的时候，他就又头也不回地走到一边，两只手抱着后脑勺，侧向路的另一边站着了。红灯还有五十二秒才变绿，在这五十二秒里，李笑阳就这样保持着侧向路的那边的姿势，一边抖着腿一边哼着歌，就算我走到他身边了也没有再回过头看

 

我记得他在哼的歌，就是他教过我的那首天涯。

 

有一会儿，我盯着李笑阳在阳光下的背影，觉得李笑阳好像真的已经跑到了天涯海角之外的什么地方似的——如果不是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他头发残留的泳池水的那股味道的话。

 

209.奶油海

 

“傻子，你回去要是有啥事……记得这个”

 

道别的时候，我刚上了几级台阶，李笑阳突然叫住了我，然后也跟了上来，跑到我面前，用手指戳了戳我的电话手表。

 

“嗯。”我对他点点头。

 

李笑阳看起来好像还想说啥似的，在我对他点头之后又和我对视了好几秒，然后才转头下楼。下到楼底下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犹豫了一下，好像又想说啥，但还是啥也没说，只是抬手朝我挥了挥

 

“掰掰”我对他也挥了挥手。

 

我回到家的时候，哥哥不在家。这让我感觉有点儿奇怪。因为出门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看哥哥忙的样子，还以为我回来他肯定会还在忙。不过，他的东西倒是还摆在了那里。电脑也没有关。我从床的另一边爬了上去，看了一眼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看得人头晕。

 

哥哥是去干什么了呢？

 

我有点奇怪地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思考这个问题。这会儿，我好像也有点懒洋洋起来了，于是躺在了哥哥的床上，一边想着白天的事情，一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游完泳好像还是有一点点不太一样的感觉的。就是回来的一路上，身子好像都特别干燥，不过是很舒服的那种，虽然晒着太阳，倒也不是原来那种热乎乎得快晕了的感觉，而是有一种很暖和的感觉。路上的时候，我发现李笑阳的手变成了那种有点点苍白的样子，好像和平常的比起来，毛孔要明显很多。然后我就也把自己的手抬起来看了看，发现也是差不多的样子——龙猫说，这是因为游泳池里的水放了消毒液的缘故。

 

消毒液不是有毒的吗？

 

我有点不明白，又问了龙猫。龙猫又告诉我说，虽然都是消毒液，但游泳池里的是不一样的，没毒，而且就因为这个，泳池的水看起来才是蓝色的。

 

那大海的颜色又是怎么回事呐？

 

我又问了龙猫一句，然后龙猫好像就回答不出来了。哈哈，这倒是很神奇的事情，因为其实好像我很少能碰到龙猫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龙猫当时看起来，好像又不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我看他好像一开始张嘴还是想回答我的，只是不知道为啥，他张了张嘴之后，又把嘴给闭上了。然后他和我说，就你问题多。

 

一直不喜欢回答这种问题的李笑阳反而插嘴了。

 

“我知道哦。”

 

不过，李笑阳的回答就特别耍赖：“海是蓝色的，是因为天是蓝色的。它心里装着天呢。”

 

龙猫做了个要吐了的表情。说实话我也想做这个表情，不过因为太好笑了，所以我当时就只顾着笑了，没有来得及做。李笑阳看我笑就过来剪我的脖子，一边捶我说，他难得说一个有诗意的句子，我竟然还笑他。

 

“那，如果我心里装着你”

 

我笑得挣脱不动，只能用手挡着他的拳头：“我不是要被你这个大太阳给热死了？”

 

“切……我名字里又不是只有个阳。”

 

李笑阳听我这么说之后愣了一下，趁着这个功夫我才赶紧挣脱。然后他才露出一副算了算了的表情，撇撇嘴看着我说：“你还是被笑死得了吧。对，笑死算了，快点儿去。”

 

其实，我觉得李笑阳说的主意还真不算坏。

 

如果真的要选一种死法的话，笑死肯定比其他的情况要好一些。有时候学校会请那些交警叔叔来做讲座，我看过他们给我们放那种车祸的视频，说实话好恐怖。看了有那么一小会我就不敢继续看了，感觉就好像自己被车给压到了似的。我觉得那种感觉一定很痛苦。除此之外，他们的家人看起来也很痛苦。所以之后每次过马路，我都会格外注意，也不敢随便乱跑了。绝对不能因为我的不小心让哥哥露出那样的表情——所以，就算真的要是死了，也绝对不要是那样。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的比较好。

 

“阳阳，别说这种话。”

 

我记得当时，小哥哥呵斥了李笑阳一声。然后李笑阳才收了声，在小哥哥转回头去之后在他背后做鬼脸。

 

要按以前，李笑阳绝对要和小哥哥顶嘴，还不止一句，而且最后肯定是小哥哥先投降。

 

“他今天这是咋了？”

 

小哥哥好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中间李笑阳一个人不说话在边上站着的时候，他就悄悄拉着我问。“之前在泳池也是……聊天的时候竟然好好回答了我至少三个问题。我可真的从来没见他这样向西边走过。”

 

我看着小哥哥迷惑的表情有点想笑。

 

不过虽然在小哥哥问我的时候，我好像就已经猜到了原因，但我最后也没有告诉小哥哥是为什么。我只是一边笑一边和他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知道要是我说了的话，李笑阳肯定会很不爽。

 

这么想着，我好像就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梦里好像是又到了哥哥要过生日的时候，然后我就想着去我最喜欢去的面包店再给哥哥订一个蛋糕。然后最神奇的事情就出现了，因为我进了面包店之后，往常在那里做蛋糕的师傅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那里的是李笑阳。

 

他穿的和那个师傅一模一样。戴着一顶白色的高高的帽子，头发梳得可整齐，身上也围着一个花色的围裙，埋头在专心地用手捏着那个漏斗一样的东西，绕着圈在蛋糕的顶上滴奶油。

 

“小酷哥，你又来啦”

 

我喜欢的女孩子就像是早就已经很熟悉一样地给我介绍起李笑阳：“看看，这是我们店新雇的李师傅”

 

听到她说李师傅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捂着嘴忍不住想笑。因为李笑阳穿着那种衣服做蛋糕的样子确实很不像他平常的模样，显得特别滑稽。

 

“哟，傻子，你来啦。”

 

结果李笑阳看到我的时候，反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也完全无视了我的笑，很自然地和我打招呼：“你的蛋糕我快做好了，一会儿就给你。”

 

我低头一看，才突然发现他做的蛋糕上，不知道为什么戳了一副红色的泳镜在上面。

 

“呃……你为什么要把泳镜做到蛋糕上啊？”我有点儿傻眼地问李笑阳。

 

“因为这是我的独家配方。”李笑阳看起来非常自信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说：“等你把泳镜戴上，你就可以整个人跳进蛋糕里，投入奶油的海洋里畅游。”

 

说完，他似乎还怕我不信，把戳在蛋糕上的泳镜给摘了下来递给我，让我试试。

 

我就真的把泳镜戴上了，接着按照李笑阳说的，两只眼睛盯着蛋糕上的奶油面皮，深呼吸。然后突然间，我就真的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坠进了一个泛着白色和黄色浪花的奶油海洋里。奇怪的是，这个奶油做的海洋并不黏人，也不像游泳池的水那样刚下去的时候有些冷，而是很刚好的温温的感觉，在里面游起来非常舒服。我一边游一边尝了几口，确实很好吃。

 

游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就看到了中间的海岛，或者说，那应该是蛋糕的另一层凸起来的地方。那个岛上插着一块大大的牌子，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祝哥哥生日快乐，底下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好几个人——是哥哥，还有妈妈，还有龙猫，还有李笑阳和小哥哥。他们在岛上围成了一桌，好像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玩什么游戏似的。

 

原来李笑阳已经把所有人都请了进来！

 

我有点儿惊喜，就赶紧开始奋力地朝奶油海中间的岛游过去。虽然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会了游泳。但我好像就是会了。只是这个时候，有点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因为好像只要我一靠近那座岛，就会突然有一股奶油的浪把我推回出去。

 

一连重复了好几次之后，我开始有些着急起来，于是就更用力地开始往岛的方向游。

 

只是浪的劲好像也变得更大了。

 

一直到最后，我又气又急，带着汗在床上惊醒过来。

 

“月月”

 

我是惊醒过来的，不过好像，哥哥也在这个时候刚好到家了。因为我一醒过来，就看到他在门口脱鞋的有点黑乎乎的身影，在楼梯灯的照耀下微微晃动。“你怎么也不开风扇就趴在床上睡啊？小心出了汗又着凉啊。”

 

“……哥哥”

 

我爬起来之后，揉着眼睛问哥哥。“你去哪了啊？”

 

“去买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啊。”哥哥突然啪地一声把灯打开了，亮堂堂的白光刺得我忍不住流眼泪。然后哥哥就笑呵呵地从地上把一袋东西提起来，在我眼前晃了晃：“喏，你最喜欢的绿豆呢——晚上我们做绿豆稀饭吃吧，怎么样？”

 

210.初一到十五

 

“为什么游完泳回来还要洗澡呢？”

 

有时候，我好像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在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睡着了，然后在晚上醒过来，虽然，有时候我其实也只不过是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但是，就是会有一种好像错过了很多时间的感觉——好像整个晚上都已经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了似的。这种感觉好奇怪，因为，如果我不是睡过去的，就是吃了个饭然后等到天黑，我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然后等真的醒过来之后再看看时间，哇，才七点半，我就会又感觉好像把丢掉的时间捡回来了。

 

这种感觉好奇怪啊。

 

“泳池的水很脏的呀，宝宝哟”

 

我抱着衣服走进厨房，同时也是家里的餐厅的时候，哥哥刚把衣服从厨房的窗台外收进来，转身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头：“你以为泳池的水和洗澡水是一样的嘛？”

 

“当然没有。”我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其实我好像确实想不出泳池的水为什么会很脏。但我好像在哥哥说的时候又懂了，因为哥哥一说泳池的水很脏，我就想起来龙猫说的消毒水了。说起来，这个时候我又想了起来，因为我们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时候，也要踩一遍那个味道更浓的消毒池——所以说，是因为怕有人好几天不洗澡也来泳池里玩吗？

 

但如果按照那样来说的话，泳池里都已经放了消毒液了啊。按理说，应该可以不管了才对。否则的话，放消毒液的用处又是什么呢。

 

“啊！哥哥，等我一下”

 

我看到哥哥收进来的衣服里有一套我一直最喜欢穿的，所以愣愣地看着他抱着衣服走进屋之后，我回过神来就喊了一声“我要换一套衣服，换一套换一套”

 

“这套昨天洗完才干呢，你又要穿？”哥哥看我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又从衣服堆里挑出来我想穿的那套，笑了一声。

 

“嗯……这套是去年……而且我喜欢这个颜色”

 

我把衣服挑出来之后又叠好，按照毛巾内裤衣服裤子的顺序摆到小凳子上。

 

“快去吧，一会儿出来应该可以吃饭了。”哥哥伸手又摸了摸我的头。“记得给哥哥留一点水啊。”

 

“我洗很快的。”我吐了吐舌头。

 

我确实洗得很快，大概十分钟我应该就洗完出来了。出来的时候，高压锅刚刚开始嘁嘁嘁地响，很明显哥哥还没有煮好饭。我就先把碗筷从橱柜里拿出来摆在了桌上，然后有些无聊地坐在餐桌边，看着窗户外面的路灯发呆。

 

“月月，别乱开窗户，等下蚊子飞进来”

 

一开始，我有些嫌弃纱窗那密密的网格子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了一会儿之后就伸手把窗子给打开了。结果刚打开，哥哥就回头来喊了我一声。

 

“不怕嘛，我打蚊子很厉害的。”

 

我又和哥哥吐了吐舌头。“要是真的飞进来，哥哥你尽管喊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哥哥回头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口气说：“半夜我要是被咬醒了，你小子可别想跑。”

 

“那……都半夜了，要是有蚊子肯定和我没关系吧。”我有点儿心虚起来，想了想，还是把窗户给关上了。

 

哥哥很快把绿豆稀饭拿上了桌，打开来之后，又从架子上把白糖拿下来。

 

说起来，之前因为厨房里没有别的插头的缘故，所以夏天吃饭的时候，我们只能把电扇插在哥哥的房间里，然后尽可能搬得离这边近一点，让风扇的风吹进厨房来。但吃饭的时候，还是会热得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这次买了新电扇，有一个很好的地方就是，只要充好了电，把线一拔，风扇可以搬到任何地方去。而且，风也要比之前的那个大很多。

 

“好舒服啊~”

 

我一边抓着那把大勺子在打开的高压锅里搅呀搅，一边享受着凉爽的风，对哥哥夸起来：“哥哥，你的眼光也太好了吧。”

 

“进店就看到的，其实没怎么仔细挑。”

 

哥哥把白糖加到他的碗里，然后又帮我加多了一勺，看着我又笑了一下：“看把你乐得，笑成啥样了啊。有那么开心。”

 

“这不是在夸你嘛”我低头盯着高压锅的里面：“话说，哥哥，你今天的水是不是放少了啊，看着好像比以前浓了好多”

 

“嗯……有点久没煮，好像是一不小心放少了水”

 

哥哥听我这么说，凑过来也看了一眼锅里，愣了一下之后点点头：“抱歉啦，凑合吃吧？”

 

“没事呀，这样吃下去更管饱。”我抬头对哥哥笑了下，继续拿勺子在高压锅里搅拌：“而且也不会一直想上厕所——只不过好像搅起来怪丑的，有点不好看。”

 

“差不多就好了吧，现在有风扇吹着，装出来会凉的。”哥哥又低头看了一眼。

 

“嗯……也对哦”我想了想，同意了哥哥的说法，于是抬起头向哥哥伸出手，接过他的碗之后给他盛了满满的一大碗。

 

“给，哥哥请用！”盛好之后我用双手捧着递给哥哥。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模仿什么动画里的奇怪动作？”哥哥接过去之后狐疑地盯着我。

 

“没有啊。”我使劲儿摇了摇头：“真的没有。”

 

说完我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和哥哥一起埋头吃起饭来。

 

我真的很喜欢绿豆稀饭，有一部分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寒假太短了，而且还要回老家，或者去什么其他不太喜欢的地方，我感觉好像都很少有几次，是能和哥哥两个人一起好好坐下来吃饭的——但暑假就不一样了，两个月的时间，哥哥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去别的地方，都待在家，然后他就总是会买好大一袋绿豆放在家里，每天晚上，或者他做，或者我做，然后做好之后，我们就一起坐在厨房的窗子边安安静静地吃。

 

这应该是暑假最好的一个部分了。我知道今天会和前一天一样，然后我也知道第二天也会和今天一样。暑假和哥哥一起吃绿豆稀饭的时候，就好像每天都是一样的了，好像暑假根本一天都没过似的。如果真的一天都没过就太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希望三明能永远都是七八月份的样子呢。

 

“对了，月月”

 

快吃完的时候，哥哥突然抬头看着我，说了一句：“上次我们说好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嗯？什么呀？”我抹了抹不小心沾到嘴角边的稀饭汤，抬起头看了眼哥哥。

 

“之前你答应过哥哥的呀。上次哥哥回来，哥哥答应你，就不带你去大叔叔家了，哥哥自己也不去了。”哥哥慢慢地对我开口说道：“不过我们说好了吧，暑假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一起去一次的。”

 

“啊……”

 

我愣了一下，这时想起来了。“嗯……我记得的。”

 

说起来，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我好像都忘了之前在泳池里遇到起渠的事情了——原本我还担心起渠会不会回去之后还是会告状来着，还有点担心哥哥回来会不会……结果睡了那一觉之后，我好像就全忘了。

 

虽然从现在哥哥的反应来看，哥哥好像对这个还是一无所知的。

 

“哥哥打算明天下午，嗯……就等你学完游泳回来吧？”哥哥接着思考了一会儿说：“哥哥带你去大叔叔家一趟，大概也顺道吃个饭，月月觉得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