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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风中古卷》(8)

2021-08-10 08:44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三〗帝玺之光

       自从天裂,东陆大地上的气候便有些反常。四季不调,残秋出苗、阳春降霜的事情,在列国时有发生。如今时方五月,入夏不深,宛州最北部的大城——唐国首都南淮,就出现了今年第一个中暑的人。

       太医官躬身站着,不停地擦着汗——全是冷汗。

       “就一步也挪不了了?”坐在对面的王者斜着眼,半信半疑地问道。

       “晋使大人这症候来得急,晕眩、呕吐、腹泻并发。晋国来的随从说,人只能坐着,但凡起身走动,立时喘得便要晕厥。”医官惶恐回答,“臣已送了上佳的解暑药去,却也不见起色。此时原与个人体质不同有关,晋使大人体态……丰硕,暑热症状,恐比寻常人更为严重。”

       君王听了,不禁嗤地笑出来:“听闻这使臣唤作‘司徒熊’,在晋国是个有名的人物。原来是这般样貌,倒真配他的名字。”他说着斜倚身子,挨近坐榻一旁装满冰块的金盆,美貌宫婢正执着纨扇将盆中冰气匀缓地扇出,“纵是他胖,可也至于这样?我们南淮有那么热吗?”

       太医官答道:“却也难怪。晋国远在澜州北地,天候严寒,不比我国温润和暖。北人初到宛州,大概难以适应;晋使大人自己说,‘这身肥腴在本国犹觉得冷,到了这里,汗出得竟成了水囊一般’。”

       君王仰天笑了起来:“这帮澜州的乡下人脑袋冻坏了,怎派了这么个憨物来!”

       左右宫女也都抿嘴发笑。医官见了,也跟着呵呵两声,又道:“这司徒大人倒十分念着使命,急于来见王驾。说是虽走不动,尚可叫人抬他上殿,断不要失了两国间的礼仪。这一急,又是一通吐泻。”

       君王听得皱了皱眉头,却默默不语,须臾才问道:“你等可打听了他下面的行程?”

       医官一怔,垂首言道:“这并非小臣职责应闻之事。但小臣听见晋使大人病中与随从念叨,说是刚入宛州就已中暑至此,再不敢往南走了。拜见过陛下,即刻便要北归。”

       听了这话,坐榻上的唐国君主倒似松了一松。

       自从收到晋国使臣要来唐国筹谋邦交的消息,唐主公孙豫便一直有些暗暗的不爽。想晋国本是边鄙小邦,既非贲朝正统封国,又不是淳国那般凭借真刀真枪打出江山的强势诸侯,当初只不过仰赖着澜州霸主彭国的扶持而崛起,而今立国不过十三年,是当世列国中历史最短的一个。这些年来它始终充当彭国的附庸,秦婴称王后更改“彭”为“夏”,杀出锁河山扫荡中州,这个晋国更是倾尽物产、贡米贡银地支持夏军,其殷勤之态直如奴仆,毫无一方诸侯应有的体面。如今叵耐夏国凶悍,又恰逢去年帝都焚城剧变、北贲王朝覆灭,澜州强兵的声势一时威赫天下,小小晋国却也仗着他家宗主的威势钻出山来,派个亲贵做使臣,巡游列国搞起了邦交。

       依着公孙豫的本心,是绝不想给出这个脸面,让这鄙陋小国有机会跻身天下诸侯的圈子,平起平坐。然而秦婴的战绩确实吓人,他若当真不接受晋使,心中却又有另一层顾虑。见与不见,反复犹豫已有多日;此刻晋使到了南淮,却生出这场病来,反倒意外地给唐主行了个方便。

       “只要他不去平国,我见不见,便无所谓。”公孙豫自思量着冷笑了一声,“他既病成这样了,又何必勉强行事。传孤的旨意:晋使受暑,国礼收下,不必上殿相见。驿馆好生将养两日,唐国派车马护送晋使北归。就这样吧,也免得又吐又泻的,再污了孤王的大殿。”

       王者说罢拂了拂丝袖,便有侍奉的郎官领了命,打算与太医一道下去传话。还未起行,外面却急急奔进一名身穿黑色衣袍的少年,发丝披散,大热的天却还裹一条黑巾半遮脸孔,看起来是术士的打扮。

       “拜见王上。国师有话,欲请晋国使臣一晤。”少年术士在王座前躬身,轻轻虚虚地说道。

       公孙豫眨了眨眼,点头道:“既然国师对晋使有兴趣,便见见吧。国师那里凉爽,说不定还能给那司徒熊解暑。”

       少年术士得了王旨,躬身行礼便退下了。

       公孙豫默默自坐了一会儿,招呼郎官近前,附耳吩咐道:“你且去打听着,看国师与晋国人说些什么。”


       “点星台”是唐国王宫中最神秘的一处宫殿,地势极高,状如石堡,内中无论日夜皆晦暗不明,即便盛夏也寒如贮冰。这里幽居着唐国的“国师”,大概也是当世名声最盛的大星象家――洛珈师。依据唐主的旨意,除了贴身侍奉的几名少年术士,寻常无人敢接近此处百步以内。

       晋国使臣、“北阳侯”司徒熊被抬着挪进这空旷幽深的殿堂后,立即两手乱挥将一应随从都赶了出去。然后撑着座椅站起来,丰腴的身体一个前扑,整个拜倒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拜见大国师,幸会幸会呐!早听说大国师是唐国柱石,君王言无不听计无不从的高人、圣贤,当世列国独一无二的人物。外臣远来,万没想到得蒙大国师会见一面,真是……激动,激动得紧!”司徒熊鼻尖冲着地高声说道。

       其实严格来说,这似乎不能算是“会见”。司徒熊并没看见这宫殿中究竟哪里有人,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拜对了方向。好在须臾后他听到了答话的声音,好歹知道自己并非在对着空气行礼。

       “大人过礼了。”这声音高旷虚离,幽幽响彻在殿堂里,既低沉,又轻飘,全然辨不出说话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大人身为晋王贵婿,又代一国出使,也是十分尊贵,请起身吧。”

       司徒熊抬起头来,满脸是笑,一边举袖擦着头脸一边道:“外臣、外臣就这么坐地上吧,大国师这地凉,挺好。外臣中了暑,若不是来到您这圣境,外臣是热得一动也动不得。”

       幽暗中的人不置可否,并无太多寒暄的兴趣:“大人游使列国,消息见闻是很灵通的。”轻虚的声音再次飘出,却提起一个十分意外,甚至有些突兀的话题,“近日天下风传‘贲朝帝玺’之事,大人可有所闻?”

       司徒熊默了片刻,整间阴寒的宫殿里好像一时空寂。

       “帝玺?”片刻后他好像才回过神,挠了挠头,“外、外臣这一路上只顾着出使,参王拜驾的,嘿嘿,坊巷里有什么说法儿, 倒没大留心。呃,路过那人多的大城,歇脚时候仿佛也听见过一两句:说是有个什么人,带着大贲朝的玉玺……什么什么的。嗨,这脑袋糊涂!”

       “是一个叫‘素文纯’的人,帝玺就在他的手中。”洛伽师的声音忽而变得更冷,更快,“有一个预言在流传:那枚帝玺,系着‘天命’;得到贲朝帝玺的人,才能结束贲朝的乱世。如今,那个叫素文纯的人正身怀这倾世重宝,周游于天下。”

       司徒熊呆呆地看着眼前一片幽晦,微微地张开了嘴。洛伽师略静了一刻,又说道:“大人远自北来,竟然也有听闻。看起来这个传说,当真已经传遍东陆。”

       “呵呵”的两声憨笑,司徒熊再度将鼻尖贴上了地面:“大国师这样深居,消息竟比外臣还要灵通,真真是高人、圣贤,尽知天下事!”

       “如此的重宝出世,天下诸侯,谁能不心动啊。”洛伽师却不理他,只自幽幽地叹了一句,尾韵绵长,“司徒大人,若然素文纯到了晋国,贵国可会欢迎他吗?”

       “那是自然了!”司徒熊这一次不假思索地答上话,“蔽邦最是爱热闹好客!不过,外臣若碰见这位素文纯,定然告诉他,先请他到唐国来!”

       “为什么?”洛伽师骤然一问。

  司徒熊笑道:“大国师这等关心他的消息,定是十分想要见他,外臣若见着此人,一定帮忙传话!”

       轻虚缥缈的声音笑了起来:“大人好热心。唐国却不愿迎接他来呢。”

       “哦?这却是为何?司徒熊脸上现出一万分的不解。

       洛伽师悠悠言道:“乱世帝玺,是天大的诱惑,也是天大的凶器。他若来时,我王明知重宝在前,若不得一见,心痒难平;见而不取,惹天下笑。彼时举世皆知唐国眼见‘天命’而不敢领受,乃是自甘怯懦。如此,唐国将内失国人信赖,外为诸侯所轻,寸步难行,坐定败局。而若然我国留下帝玺,便是图霸之心昭然若揭,左右邻邦必定惶恐戒备,天下强兵也会心生忌怨。南贲朝廷犹在,东陆尚无新主,私据帝玺,可谓大罪。一旦列国合谋,以伐罪之名四面来攻,唐国大好河山,旦夕覆灭矣。”

       这话语渐言渐沉,冷若冰棱;忽地,却又轻飘地一叹:“这凶器带着三分幽香,七分毒辣;就像绝艳的名花生满了毒刺,杀的,是天下王侯。”

       “……哦,哦!”司徒熊口中连连称是。

       “司徒大人,你在做什么?”洛伽师语声又是一冷。

       司徒熊胖胖的身子蜷坐在地上,将一个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小纸册子按在膝头,正急急地在上面写字,忙得头都抬不起。“大国师说的道理博大精深,外臣一时不得明白,又怕忘了,得赶紧、赶紧先记下来。”说着又伸舌头去舔干枯的笔尖。

       洛伽师静了许久,忽地冷笑了起来。司徒熊写到一半,抬头陪着也笑两声,便又低头去写;而后又笑,而后又写,直到洛伽师猛然震彻殿堂的话语惊住了他。

       “晋使大人,今日一晤,十分欢畅。请回吧。”

       司徒熊愣了半晌,突然“哦”了一声,恭敬拜礼道:“多、多谢大国师!愿晋唐两国永结盟好!”说罢他又愣了一会儿,见已无人再理他,整座宫殿就好像瞬间空了一般,便自己费力地站起身来,蹒跚转身向外走去。

       方走数步,双掌中捧着的小册子,突然燃起蓝绿的火焰。他惊得大叫着将册子扔出,光色诡异的火团却仍漂浮在半空,缠抱住一本歪歪斜斜写满了字的的纸,就在他的眼前化为灰烬。


       走出寒如冰窖的点星台,司徒熊才又回到了五月的南淮,一步之间,跨回现世。两个随从早将里外铺满冰骨竹席的凉轿备好在门外等着,手执蒲扇,一直不停地往轿内扇风。司徒熊被扶上了轿,四面竹帘挂下,斜阳的光透过帘缝一道道画在他的脸上,并不会感觉到丝毫的汗意。随着抬轿随从脚步的微颤,他闭上眼睛,很快就静静地入了眠。

       从唐宫深处的点星台到南淮城中专供列国使节所居的驿馆,是颇长的一段路。凉轿终于到达驿馆门口时,司徒熊已一觉醒了过来。由着两名随从将他的轿子一直抬进卧室,小心翼翼停在地上,而后他才出言命他们退下。杂人离去后,他一掀轿帘,几乎可说是轻快地走了出来。

       几乎在司徒熊身影出现在室内的同时,另一道影子不知从何处冒出,轻奔到他的身前俯身跪下。“义父,”这个迅捷如影的年轻人低唤了一声,俊逸的脸上微笑一露,“屋内四周都没有窃听之人。”

       司徒熊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下跪的人虽然年少,但父子相称仍有些夸张。然而晋使大人却淡然自若,轻一招手命少年起身,其威严气度,当真如君如父。

       “我要的东西都买齐了么?”司徒熊振了振衣襟坐下,拿起一本历书,边看边问道。

       “都已完备,今日他们去了南淮最大的市集采购,我藏身在近旁盯着,谷种、花种、木材、织锦,彩画、还有唐国特产‘转心铃’十二挂,一样不曾落下。”少年利落地回答,继而得意地一笑,“从头到尾都没有唐宫里的人来捣乱,我们做得隐秘,唐国君臣竟没人发觉。”

       “哼,”司徒熊冷笑一声,斜瞥少年一眼,“你以为唐国的人是呆子?我们晋国多年为夏国供应军粮,本国的谷种虽然精良,产量却少,年年吃紧,你当唐主会不知情?东陆这么大,就数唐国谷米产量最丰。我们此来是打着唐国谷种的主意,公孙豫起初心里就明白,早已提防着我们。是我径直将求取谷种之事写在了国书里,明明白白问他讨要,再加上许诺留下六匹咱们夜北的良马给唐国。唐国地处宛州,一直苦于军中缺少好马,既得了马种,这才肯放任我们的人去市集上买谷种的。再者,他思量着南方谷种,到了北地气候不合,并不能成活,纵使让我们带回去也无大碍。”

       少年听了,心下暗惊,傲气之色全收敛起来,低头道:“原来是这样,断意不知轻重,轻浮了。但,既如此说——”他有些焦急,“我们买回来的谷种,岂非也是全无用处?”

       司徒熊的嘴角却浮出笑来:“我若叫公孙豫看透了关节,还来做什么使臣?谷种固然要紧,我嘱咐你们买的那花种,却才是好东西。这种宛州特产的‘山卉’,依我所知乃是种上好的肥料,若不开花,单用茎叶捣烂了入肥,就算是气候寒些,也能催得南方谷种成长。虽到不了唐国田地的成色,八成产量却是有的。我晋国天寒土硬,山卉栽种起来,恰恰是难以开花。”

       那名唤“断意”的少年听了这些,更是惊喜得睁大了眼睛,不觉躬身拜下道:“义父之智,总令孩儿受益良多!难怪义父吩咐的采购单子上有这么多物色,我还奇怪,要那些花种、木材、织锦什么的,有何用处!”

       司徒熊轻摇手道:“剩下那些东西一并买来,不过是为了迷障唐国君臣的眼睛。若论木材,东陆哪还有比咱澜州木更好的?哼,可是公孙豫刁滑得很,我也不得不多防两手。他唐国与南边的平国,算是宛州最大的两家诸侯。这些年来,中州战乱,宛州反倒是平静,他们两国将关隘一闭,在这富庶之地享着清福,称王称霸。平国王室本是唐国旧臣,当年反叛,从唐国分土裂地而出。因此这两国是世仇,一直两不相容,任谁若与其中一家往来,都不可能再与另外一家建交。公孙豫心里看不起咱们,却最忌我去交往平国,因此着力打听我的行程。倘若我有意去平国,他便会屈尊见我一面,故意示好,好让平国视我为仇,断了咱们攀交的念想。咱们这回南下宛州,首要是冲着唐国的谷种而来,去不去平国并不打紧;因此我就索性放弃再往南走,叫公孙豫安心,咱们在唐国办事也方便。可是为了公孙豫平白得罪平国,也不是我司徒熊行事的风范。所以我便只好‘中暑’了。我这北地之人,不耐南方酷热,病得无法再去平国了,纵使平国那边知道,却也不会结下什么怨恨的死结。”

       断意专注地听着司徒熊教导,一字一句都往心中深记,不禁点头言道:“这些王侯,确是心机太多。”

       司徒熊放下历书,活动着自己膀子,断意见了,连忙俯身为义父捶腿。司徒熊动了动手指,指挥断意多敲两下膝盖,那里在点星台冰冷的地上跪得很有些不适:“公孙豫倒好办,他那个国师却是难测。此番叫我去,似乎有探探我根底的心思。”

       “断意一到唐国,便已留心打听那洛伽师的底细。可说是举国皆知此人名,无人敢议此人事;南淮官民提起来,都只说那是位‘王上极信任极倚重的高人’,每每预言,无有不准,好像是个神一般。”少年言道,眼中透出些茫然、不可思议之色。

       “是不是神难说,但他倒对别人的预言更感兴趣。”司徒熊微微眯起了双眼,“素文纯‘乱世帝玺’之事,想不到,他也是如此关心。这倒与我堪称是同好了。”

       断意惊奇道:“他请您去,是谈论此事?”

       司徒熊道:“我一路自北向南,途径大小市镇,无论战火之地还是苟安之城,满耳皆是帝玺传说。据我悉心摸索,这套传言似乎是从楚国某地流出,越是接近楚国的地方传言越盛,越是远离楚国,便尚未十分盛传。这南淮城坊巷之间,如今还只是传得模糊不清,但洛伽师竟然知悉甚详,远超出一般唐国人所了解的。想他幽居深宫,从不下点星台;若非是特意遣人为他千里打听消息,就是……他当真是神,耳听天下。”

       “不管是何状况,像洛伽师这样的高人也对这传说如此留心,想必这个素文纯,必定大有蹊跷。”断意认真思量道,不禁皱了眉头。

       “乱世之中谣传如风,但一套传言,不过区区两三月间,无中生有,且能令天下人痴迷,竟像精心算计过一般。好在我们晋国偏远,谣传一时是到不了的,想来不会乱我人心。我倒真想见识见识,是什么人编出这套传说,做出这个局面。”司徒熊说着,冷冷一笑,“洛伽师也和我一样好奇吧。”

       断意摇首道:“听义父这样讲解,这唐国国主幸而有这位厉害的老师。否则,只怕他的国祚早被敌手算计了去。”

       司徒熊笑道:“公孙豫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断意惊讶道,“他可比您还大了两岁啊!”

       “怎好这么比呢?”司徒熊嘴角斜斜地翘起,“我这样的人活一年,顶他活上两年。比得了吗?”

       断意略略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是,我并没见过比义父更多智的人。欺负他了!”

       “传话到唐宫里去,就说本使臣今日拜谒点星台,感受圣境清幽之气,暑热已有好转。明日便可启程北归,上国不必相送。”司徒熊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除谷种花种外,买来的其余东西,都赏给随从们分了。那十二挂‘转心铃’与我留着。”

       断意眨了眨眼:“那小玩意儿可有什么大用场?”

       “大大的用场——给你公主义母的寝殿挂房檐儿的!”司徒熊说罢便笑,断意一听,也朗笑起来。

       笑声之间,司徒熊懒懒地走向床榻,胖胖的身子滚倒上去,合上眼睛:“留给唐国那六匹种马,记得今晚再喂一顿‘白料’。”他缓缓地丢下一句话,“确保十日之后,这些北地来的良马,都会‘中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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