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二十五回 京华风云2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贰:风云裂变 第二十五回 京华风云
凌云冲俊眉一扬,寒森森地睥睨着魏忠贤,投以轻蔑嘲弄的目光,又那样转了转手指,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得意,似讥刺,似笑非笑。
此刻情况的当头一击,并没有使魏忠贤慌乱不堪,虽然他心里已经恐慌得不行,但是面子上还装得起来。眼下情势岌岌可危,他刚才的气势已成强弩之末,只能奢望着崇祯皇帝能不予深究,希望能像前几次弹劾一样仅是有惊无险。
魏忠贤转向朱由检,毫无愧色的狡辩道:“忠贤早有耳闻,诬告流言广散于朝野。乞请皇上明察是非,分辨黑白。”
朱由检见魏忠贤妄想抵赖,冷笑一声,威严凛然的道:“千秋功罪,朕自有决断。凡事皆有公论,是否诬告,朕自然会命刑部会同大理寺认真彻查一番,然后秉公审理,一定会让公公你心服口服。”
魏忠贤听皇帝如此说,自知孤立无援,走投无路,早有准备的这位巨阉一扫前些时日的隐忍恭顺,一下变得猖狂得无所顾忌,抬出天启皇帝的名号、垂死挣扎道:“忠贤侍奉先帝,忠心不二,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皇上若是听信他们胡言乱语,就把忠贤杀了吧。让文武百官看看死心踏地效命先皇的下场。”
魏忠贤余音还没落地,就在此时,朱由检拍着桌案的厉声怒斥就已响起:“放肆!若说恬不知耻你魏忠贤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竟然还敢在此振振有辞,面无愧色的提及先皇?简直是无耻之尤,无耻至极。”
朱由检早就料到魏忠贤会搬出皇兄天启来压自己,听到之时顿时怒气上冲,说着从桌上取过一份奏疏,叫来身边随侍的太监王承恩,道:“内侍王承恩。”
王承恩应声上前:“奴才在。”朱由检将奏疏交给他,命令道:“读。”王承恩躬身接过奏疏,应道:“遵旨。”魏忠贤看到那奏疏,一下目瞪口呆,马上抬眼环顾,只见一众全副武装的内宫侍卫,不知何时已悄然布满在殿外四周,静待皇帝号令。
魏忠贤见此情景,知一切均无法挽回,不禁脸色大变,神色仓皇至极,恐惧万分。那本奏疏,正是弹劾魏忠贤十大罪的文书,就是那封国子监的监生上书的,文笔极赞,内容极狠,态度极硬,把魏忠贤骂得狗血淋头,引起极大反响的文书。
王承恩高声的一字一句清晰的朗朗颂读道:“厂臣魏忠贤十罪书:一曰欺君:凡封章奏疏必先为厂臣歌功颂德,俨然与先帝并立;二曰蔑后:操刀禁苑之中,外胁群臣,内逼宫阉;三曰篡权:太祖垂训,宦官不得干预朝政,忠贤一手遮天,六部大权,边腹重地,钱谷衙门,漕运咽喉,皆置心腹,意欲何为?……
该文书行文纵横恣肆,字字鞭辟入里,态度狠绝,慷慨激昂,将魏忠贤的罪行劣迹一一罗列、有理有据。就这样,魏忠贤亲耳听到了这封要命的文书,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开始还强装硬挺,但到后来直听得他头冒冷汗,浑身发抖。
这个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炙手可热的九千岁,平日里何等的骄纵跋扈猖狂横行,目中无人,气焰不可一世,现下丧魂落魄,面无人色的恐惧,哆哆嗦嗦的两手不由自主颤抖,半天哑默得憋不出话来。
朱由检瞧着魏忠贤的狼狈样,心中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嘴角浮出了一丝阴冷的嘲笑。随即朱由检威严发旨,勒令魏忠贤离开京城,免去他司礼监和东厂的职务,发凤阳守祖陵,粉碎了他企图留在宫中继续作威作福卷土重来的幻想。魏忠贤如坠地狱,顷刻间破灭了所有希望,他痛苦地抬起头,只看到了朱由检一双冷酷的眼睛和嘲弄的眼神。
那一刻,他的威望、自信、以及抵抗的决心,终于统统的彻底崩溃。魏忠贤当混混时抛弃妻子,卖掉女儿,甚至不惜自残,走自认为的金光大道太监之路,进宫以后出卖恩人出卖朋友,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做事更是不择手段,功利心太重,绝情至此,善弄权术更是登峰造极。
崇祯即位,如果手中握有权力尚可缓图之,可惜他一向信重的凌云冲却也反戈一击,内忧外患,再无力回天,一败涂地,更深的原因在于他自大自负到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殊不知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把握的东西了。有外戚背景的许显纯暗暗蓄谋已久,早在预备抢夺魏忠贤的位子,许显纯与西北镇关总兵是同乡,又是同科武进士,素有往来,交情颇深,他在月泉镇有经营多年的势力,就是悦来赌坊,这个人颇有远虑,有了银子有了武.器那么就有了上位的资.本,想像魏忠贤似的也来个权倾朝野,可惜他一子棋错满盘皆输。
天翻地覆中崇祯即位了,表面上水平如镜,内地里却波涛汹涌,东厂的内斗,魏忠贤了然于心,但是只有这样,才不会使许显纯一方独大威胁到自己,可惜他没有计算到,凌云冲是个异数,许显纯也日渐脱离控制,局面终于失控了。事情可以计算准确,但人心却无法计算准确,他看错了凌云冲,许显纯死后,使权力日益掌控在凌云冲手中,那时魏忠贤的确起了杀机,可惜这时的形势使得他又不得不依仗凌云冲。
崇祯皇帝已经虎视眈眈,随时会对他下手,当得知奉圣夫人被去,他一发惊恐难安,趁九月十五赏月拉拢人心,一番众人大谈自己出卖别人的光辉历史时,他又一次错估了凌云冲,留下了催命的克星。在天启皇帝死的那天,魏忠贤就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谋逆。他曾胜券在握,只要趁朱由检立足未稳,及早动手,一切将尽在掌握。
然而,高寀以恐外有义兵拒绝合作,孙承宗一生统兵,战功显赫,魏忠贤几头受制,这是一场赌注巨大的赌博,魏忠贤怕坐失良机,却也不敢轻易下注。再者,那个和善、亲切的崇祯皇帝告诉他,自己将继承兄长的遗愿,重用他,信任他,使他放松了警惕。他相信了,所以他完蛋了,一代巨监就此落马,现在反击已不可能,精神近乎失常的魏忠贤拖着颓丧的步子,离开了皇宫。
朱由检走下偏殿台阶,对凌云冲和方正安说道:“不知怎么的,朕觉得这一夜太漫长了。”凌云冲道:“可是对魏忠贤来说,这个夜晚太短了。”朱由检道:“你们猜魏忠贤离开东厂之后,会不会真心听从朕的旨意,老老实实到凤阳去看守祖陵?”
凌云冲道:“他现在到哪里去不都一样吗?魏忠贤不怕生死只怕成败,杀掉他比打倒他容易得多,所以赶尽不杀绝,绝对是让他败得最惨最彻底的方法。”朱由检道:“正安,你说呢?”方正安道:“他现在虽然败了,但毕竟还有机会。只要他活着一天,谁都不能盖棺论定的。”
凌云冲道:“你以为他还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吗?”方正安道:“哪里有机会,他就可能去那个地方。”朱由检道:“一直以来,朕都希望,魏忠贤能真心实意自己离开东厂,毕竟他根基太深,这样最省事。现在他已遭许多朝中重臣弹劾,大多数阉党也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像魏忠贤这样的人,只要让他垮下来,他就彻底失败了,这游戏他已经输的见底了,朕认为他再无翻身之机。”
凌云冲道:“就是他有这样的心志也不管用了,时事易转,情势难再,这已经不是他搞风搞雨的时候,也不是他指天骂地的年头。正安,也许你把魏忠贤看得太高太抬举他了。”方正安道:“我从来不喜欢这个人,但他确实是我遇上的一个最难缠的对手。”
朱由检道:“不过他还是被我们扳下来了,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朕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凌云冲道:“没有了魏忠贤,朝廷内外也将出现新的气象新的变化,我想天下人也会记得这一天的。”B站大明那一年
朱由检笑着点头:“嗯。”方正安道:“我们都深受东厂的迫害,也遭遇过魏忠贤的迫害,对我们三个人来说,这实在是让人难忘的一刻,可是以后的人会怎么看这些事情呢?也许在他们眼里,这一天跟别的一天没有什么不同的。哎,我在想我们能走在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历练,而最后能够安然的在这样一个地方度过这个晚上,这盏灯这个夜这份情,点点滴滴,才是我最想记住的时刻。”三人互拍肩膀,一齐放声痛快大笑。
夜渐深沉,方正安和凌云冲一同离开皇宫,现今扳倒了魏忠贤,他们终于可以如此不分身份地走在一道。两人一路走一路愉快的闲谈,方正安轻笑道:“现在我是叫你可鉴兄好呢?还是叫你凌兄好呢?”
凌云冲朗声一笑,说道:“我看还是叫凌兄吧。别忘了咱们还有事没有做完呢。”方正安即刻会意,明白他的意思是指高寀还没有被扳倒,虽说现在他的身份已不必掩饰,但他的出身还有必要继续掩饰。
方正安点头道:“好,凌兄。”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明天我会把一幅东西送到京城大医馆去,到时候你去取吧。”他说的正是那幅被茶水打湿的《溪山行旅图》。凌云冲一奇,听得他声音变小,便知是一桩秘密的大事,低声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重要?”B站大明那一年
方正安凑在他耳朵边说道:“是你妹妹从高寀那里盗出来交给雅言,雅言又交给我的,一幅暗含玄机的图。这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下来,明天一便交与你。今天因为要进宫,那图我不方便带在身上,而且宫里人多眼杂,我也不方便交给你,想来还是送到京城大医馆比较妥当,明天你去那里取便是了。”
凌云冲心想,朝廷规矩向来是外臣和内臣不可走得太近,如果方正安直接到东厂登门交给自己定然惹人话柄,于是转放在京城大医馆,再让自己去取。凌云冲疑虑道:“方兄跟京城大医馆的馆主公孙意很熟吗?你交给他你那么放心?”凌云冲对这个四十多岁的京城有名机构的掌舵人士早有知闻。
方正安依旧沉声道:“实不相瞒,公孙意先生是我们闻社在京城分社的社长,当年他在苏杭一带悬壶济世,后来加入了闻社,他的御医朋友推荐他来到京城,做了这京城大医馆的馆主。京城的闻济书院正是闻社所办。”
凌云冲听到闻社这个名字并不觉得陌生,曾经他就有所耳闻,最初是方从哲在江南设立的一个书院,而后其它一些书社与之合并,逐渐联络了浙、闽、松江以及北方的燕、赵、鲁、卫等地区较有影响的文人社团,最终形成了如今进驻京城的全国之盟。一个社盟的成功,没有一定的资金和认真的筹备是不可能的。尽管方从哲已告老还乡,但方正安在朝中仍有一席之地,尤其闻社的兴旺,可见方氏一家的声望和势力依然不减当年。
凌云冲笑道:“没想到你知晓得如此详细,这么看来,闻社的社长应该就是方兄你吧?”方正安笑道:“凌兄猜得不错,正是方某。”凌云冲道:“好,明天我一办完东厂的事,即刻去取那幅东西。”随口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听说雅言姑娘前些时候已经起程去了宁夏关,奉旨去接菲菲过来,是这样吗?”
方正安道:“是周皇后的意思,这件事是她跟皇上商量之后定下的,雅言只不过是奉旨办事。不久就是雅言父亲的寿辰,当日她离开时,答应过姑父到时候要回去,她向皇上说明了此事原委,现下已得皇上恩准,她会先回登州一趟,为姑父祝寿。”
凌云冲了解了因由,点了点头,道:“最近皇上准备拟旨传意,调派孙承宗将军重返辽东战场,等稍后圣旨送达宁夏关可能也还需要一些时日,雅言姑娘先回一趟登州也刚好赶得上。祝愿雅言姑娘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方正安道:“我也希望能早一点再见到她。”凌云冲道:“放心好了,你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说话间说到程雅言,方正安心想凌云冲有没有想到任青阳呢?
快要走到宫门口时,他叫住了凌云冲,道:“凌兄,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没法子去看青阳姑娘,现在魏忠贤已经倒了下来,你以后不用再掩藏身份,可以明面儿的去见她了。”
凌云冲听了神色一黯,心里不禁想到那日在静逸茶居听到任青阳说要离开自己,却不知究竟何故,但他想不论什么原因,现在自己这种情况她离开自己也未尝不好,她现在就疏离自己,将来也就少一些痛苦少受一些伤,自己不求一定能和她在一起,只盼她能平安快乐。一想到任青阳,他的心就痛了一下,很奇怪,最近他一想到任青阳,他的心就会痛,他也没太在意,料想是心病,以为是感情放不下所致。
他想方正安不知道他中毒,所以出于关心就说自己可以见任青阳这话了,可是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想到此处,凌云冲不禁感到些许戚然,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她这段日子都住在白马寺后山的那间木屋,我知道她安然无恙就已满足,见到了能如何,不见又如何。”
方正安见他的笑容透出苦涩之意,问道:“你和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你们俩好象都是怪怪的?”凌云冲沉默不语,自顾自向前走着。
方正安边走边问道:“她跟你闹别扭了吗?那天晚上你叫人把她送到我府里来,我见她醉成那个样子,真的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喝了那么多酒?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方正安见凌云冲脸色黯然,依旧不答自己,继续说道:“她还说了几句挺奇怪的话,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凌云冲心中一动,问道:“她说什么?”方正安道:“她那天喝醉时,说要看你肩膀上的花绣,她说她不要你的花绣和那书签上的一样。”
凌云冲脸色微变,心头暗忖:“莫非她见到无可说的那片荷叶书签了?她在哪里见到的?难道她见过高寀了?不对,据我所知,她没有去过高府,她姐姐死的时候,她要去高府也被方正安拦住了。那些天她在山上墓地陪她姐姐,难道高寀去见过她了?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她以为我是高寀的儿子,说不定高寀跟她就这么直说的,所以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痛苦。高寀这一招先发制人真够阴险狠毒,以我为要挟,想让青阳放弃报仇。
可是,高寀是怎么知道我和青阳的关系的呢?而且高寀还故意给青阳看那片书签,意欲何为?用心何在?难道只是为了用那片书签说明我的身世?好让青阳信以为真?我和青阳交好,高寀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在边关的时候怎么样,他绝对没可能知道,我们在京城也从没有单独碰过面,除了青阳喝醉的那次,唯一一次,但那次已经是这之后了,这之前他是怎么知道的?”
凌云冲一时思潮起伏,找不到头绪,听得方正安问道:“诶,凌兄,你的肩膀上真有花绣啊?那个书签到底是什么东西?”凌云冲也不隐瞒,直说道:“不错,我左肩膀上有朵祥云花绣,在五福客栈的时候,被青阳无意间看到过。那书签嘛,我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你要是想知道,改天你再问问她吧。”那日在‘一庭芳’,无可已告诉过他荷叶书签的事情,此事与高寀有关,现在问题还在杂乱当中,他不想给方正安知道。
方正安不知他这话半真半假,相信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可能要过一阵子才有机会,前几天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凌云冲一怔,问道:“她走了?她到哪里去了?”
方正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于凌云冲,道:“这是青阳姑娘给你的信。上个月林清风来信说,如果她到了京城,让我转告她记得再到月泉镇看望他这个朋友。那天她写好信,便让初九带去月泉镇了。前几天她准备要离开京城时找到了我,把这封信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凌云冲听是任青阳给他的信,顿时胸口一热,连忙接过方正安手上的信,拆开信封,打开信纸,一页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字字流畅瘦洁,充满清婉灵动的韵味,甚是令人赏心悦目。
只见信上写着:“云冲如晤:缘去情相连,恩在义长存,若分也随缘,默予天打算,今朝惜一别,情意心中志,天南地北远,谁道不复见,愿君多保重,静待再聚时。青阳亲笔。”字里行间流露着对凌云冲身世的不确定,隐隐透着可能分离的无奈和忧心,但语意之间不乏随遇而安的淡然和期待重逢的安然。
任青阳在她姐姐去世时当即要去高寀府上,被方正安拦住了,她知道他是怕她按捺不住,去杀高寀报仇。她知道他们有扳倒高寀的计划,她也猜到他们首先要扳倒魏忠贤,所以对高寀暂时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她叫方正安把心放到肚子里,她绝不会莽撞行事。
后来她告诉了方正安她的报仇打算,曾经她认为一刀杀了高寀就一了百了了,但最近她改变了想法,不亲自动手杀高寀报仇,她要找到高寀的通敌罪证,大张旗鼓的告发他,旧仇新罪一并清算,替枉死的人昭雪,为家人报仇,为百姓除害。
她告诉方正安她有盗得高寀通敌证据再告发他的打算。方正安想到张无可已经盗过并且盗得,任青阳不必再去涉险。他当下便告诉任青阳说他们已掌握了高寀通敌的罪证,让她不用再管这事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再请她帮忙。张无可盗图的事他没有说,他只告诉任青阳他们掌握了线索,具体什么线索他没有说得太细。
任青阳看他说的诚恳认真言辞凿凿,确信他不是哄自己不要插手此事,是确有线索掌握在手。看他不再说透是什么线索,情知这事算是机密,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她离开京城,不单单是因为凌云冲身世的事,也是因为清楚当今朝廷纷乱,自己这时候的确不应该为了报仇的私事搅进去,可能未必能达到预想的目的。再有林清风的来信邀请,所以在这几重考虑之下,她才去了月泉镇。
方正安见凌云冲久久看着那封信,脸上挂着怅然若失的神色,说道:“她说想静一静,暂时到月泉镇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太担心。”
凌云冲慢慢收起信,小心地放入怀中,感叹般地道:“其实月泉镇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这京城本就是她不该来的地方。我倒希望她以后都不要再回来这里,不要卷进这场腥风血雨里。”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宫门外,凌云冲出门转弯,走去东厂方向,方正安站立在原地,回味着他说的话,瞧着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然后才走回自己府邸去。
第二日,朱由检下了一道“去恶务尽”为宗旨的谕旨,终于让长期郁积心头的愤恨之情倾泻而出。当他还在信王府时,唯恐不为忠贤所容,深自韬晦,常称病不朝,或只顾吃喝玩乐;兄终弟及进入宫中,又担心为忠贤所害;及至登基,还不得不佯装继续优容的样子。难道他不想倒魏吗?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今日时机成熟了,他在谕旨中写道:“朕闻除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皇兄怀宁公主生母成妃李氏,假旨革夺,金冤未雪;逼裕妃张氏,立致弃生;借旨将敢谏之臣,罗列削夺,酷刑严拷,诬捏赃私,立毙多命。而身受三爵,位崇五等,极人臣未有之荣。通同客氏,表里为奸。赖祖宗在天之灵,天厌巨恶,神夺其魄,罪状毕露。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二犯家产籍没入官,历年奖敕全数收还,各处生祠尽行撤除,其冒滥宗戚俱烟瘴永戍!”
按魏忠贤的罪状是死有余辜的,朱由检念在先帝殡葬期间,不宜开杀戒,同时也的确是念在皇兄曾经的托付,才网开一面故而从轻发落的。对于魏阉而言,虽免一死,但实际上在政.治上判处了死.刑。
但魏忠贤及其阉党经营多年,在京城盘根错节,继续让他留在京城势必后患无穷。于是朱由检下令,传旨宫内外,魏忠贤劳苦功高,另有重用,即日出发,去凤阳看坟。这是一个试探性的决定,没有引起大的骚乱。
魏忠贤得到消息非常沮丧,但他不知道,朱由检也很沮丧,朱由检原本是想干掉魏忠贤的,但无论如何,魏忠贤总算是三朝老监,前任皇帝刚死两个月,就立马干掉他实在不好意思。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朱由检的决定。
魏忠贤虽然离开东厂,但还待在府中,还没离开京城,有意啰嗦去凤阳的时间,因为魏忠贤并不想走,他还想翻盘。陆超来劝,声泪俱下,跪地乞求,说崇祯皇帝就算现在不动手,迟早可能改变主意,督公您还是快走吧,何况您现在留在京城,凌云冲和方正安都不会放过督公您的。
魏忠贤问陆超这阵儿都在干什么。陆超回道属下无能,凌云冲策动他的手下叛变了,他又遭黄坤监控,实在是无法通报督公,才让他们得逞。魏忠贤叹气说都怪他自个儿糊涂,导致全面崩溃,不过他还留有一手。魏忠贤告诉陆超,九月十五那晚,他在香炉里下了赵小兴研制的毒药叫做‘春花散’,到立春之日就会发作。
陆超大骇,魏忠贤说他回想种种变故,尤其是刺杀朱由检失败,再到许显纯被杀,这两件事情,他已经有些怀疑凌云冲和方正安朱由检是一伙的,所以那晚他叫他们几人来赏月就下了毒,当时魏忠贤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咱们怎么度过今年这个就快到来的冬天。”就是暗指‘春花散’这毒。原先魏忠贤对凌云冲进东厂的意图和动机做了多种猜测,最危险的一种猜测就是,凌云冲是清流派来的卧底。他就曾经破获过他们多次类似掺沙子的计划。
所以,魏忠贤没有对任何人掉以轻心,而对凌云冲的身世做了深入调查。如果他是孙承宗一派的,那么,他需要长期潜伏,长期作战,他必须要展示优秀的能力,博得魏忠贤信任,而后像钢刀一样插入对手的心脏,这才是他应该做的,而绝不是和魏忠贤作对。从天启皇帝落水,他敢去调查奉圣夫人,到违背魏忠贤授意,斩杀许显纯,他事事无所畏惧,不惧顶撞魏忠贤,又恰恰证明了他身家清白,却无可疑之处。
魏忠贤对他的身世并不怀疑,但对他目的心存怀疑,所以背地里下此暗手。若是凌云冲、陆超、黄坤都是真心忠心追随他的,那么在明年立春之日以前,他就会给他们解药,或是在暗中下解药给他们解毒。但若是他们中有谁是背叛他的人,是釜底抽他底薪的人,他今年年底要死,而那人也活不过明年立春,都得给他陪葬。
现在魏忠贤确认陆超的绝对忠心,于是把解药给了他,让他吃下去,并且说他已经毁了剩下的解药,现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解药。陆超一向忠心于魏忠贤,听到这个秘密,更是极为感动,他暗下狠心,除非凌云冲打算放魏忠贤一条生路,否则在这段时间,他准备寻机杀掉凌云冲给魏忠贤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