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止鸣》（蕾缪安×安多恩）
《鸢止鸣》 结束了。 日暮轻垂，夕光止雀啼。 修道院中的花庭不再，唯有残断的神像倒在零星的花草之间…… 如同神性的坟墓。 “……” 一名男性驻足于此，夕阳撒下的碎金落在他的修士服上，似要比头顶的光环更加耀眼。 “……果然如此吗？”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样一处不适应土壤的奇迹，还是没能长存于这片大地之上。 这座修道院是恩典。 一座愿意接纳一切不幸之人的修道院；能够同时接纳萨科塔和萨卡兹的修道院；能够让无数本无交集的人相互依靠，不分彼此的修道院。 倘若世上有恩典，那它便是。 他依稀记得，自己向旧日的主教提出救助镇民时，主教因无能为力而自责的神情。 虽然这份请求本就困难，他没有抱期待，也未因此失望，但是主教似乎比他还要愧疚难堪。 只是如今，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一场人为大火烧尽了人们脆弱的信任，留下的只有死寂，硬要说的话，还有吱吱呀呀的轮椅声……？ “……轮椅的声音？” 那声音愈发靠近，颤颤巍巍地渐停在他的正后方。 “……” 他没有回头。 片刻沉寂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不知是否打扰了您，先导。” 轮椅上的蕾缪安侧身向着他，能看到的只有被印成金辉的修士服。 “无妨，女士，您带来了一缕来自花海的澄风，荣幸至极。” 话落，蕾缪安的发丝被风轻抚起扬，守护铳口的鸢尾花叶也被折去，轻盈地追随着面前神像般的背影。 他肩上的是风，风上是闪烁的星群。 “我时常试着去体会，以前的你在潮石镇的苦难，直到我也来到了这座修道院。” “……你看过了我的笔记。” “无意在这里发现的，你的笔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蕾缪安略微整理了一下她的粉红色发丝，将轮椅摆正朝向安多恩。 “……我没想到还会有人愿意翻看这本笔记，但这确实是我曾留在过这个如今已面目全非的修道院的证据。” “那作为第一个找到这份记忆的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先导大人对我的恩赐？” “……我只是一个迷茫的殉道者，何来恩赐这一说法……” 安多恩的头愈发下垂，头顶的光环也随之倾斜，如同泛出金辉的托盘，似要托住庭外下沉的夕阳。 蕾缪安轻叹了一声。 “安队，好多年过去了，你自卑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 “……” “我就是不想让你一直这样下去才推荐你做队长的，当初为了说服小莫和小菲亚我可是费了很大功夫呢。” “……我没有做好队长的职责，抱歉……” “没有哦，其实后来我们一直觉得让你做队长挺好的。” “……是吗？” “至少在帮队员写报告这方面你从来没让我们失望嘛，小莫她们就没自己写过几次。” 蕾缪安说完后用她纤细的手遮住嘴唇轻笑了一下。 “……” “怀念吗？” “……也许吧，不过，那已是被流年偷换的时光了。” “……是呢。” “我现在还能与轮椅上的你交谈，已然觉得幸运。偷走了你八年的时光，还为你的双腿拷上了枷锁，我去医院探望的每个日子，都怕你永远长眠于病床之上……” 自从两人重逢于此处，安多恩始终都没能拿出回头直视蕾缪安的勇气。 “你还是……就算通过光环的共感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责怪你……” “……我不值得被原谅，从一开始就……” 安多恩逐渐哽咽，萨科塔的羽翼缓缓低垂，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声音逐渐靠近。 “蕾缪安，我是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突然出现在胸前的双臂和背后的温暖触感让安多恩措不及防。 “……” 蕾缪安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似轻盈的小鸟踮着脚尖，双臂紧紧环抱面前的背影，孱弱的双腿微微颤抖着，无意间将身后的轮椅推走了一段距离，椅上失去了支点的守护铳应声倒下，铳口塞着的鸢尾花随之掉落在地上。 这一刻，似连安多恩衣中的怀表都停止了呼吸，惊艳了刹那芬芳，定格了花庭的瞬间。 神像之下，他拥抱着众生，她拥抱着他。 面前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渺小无比，但蕾缪安却愈发觉得自己的双臂无法容下这份心情。 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短似走马流水，长似千年遗尘，待她松开了手，安多恩猛然抬起头，转过身看向这位病殃少女。 “啊……” 蕾缪安突然失去了平衡。 “小心……” 反应过来后安多恩用双手扶住了她，将她安放在身后的轮椅上。 “你……你的双腿……你能站起来了？” “情况确实有很大的好转，但还是不能随便站起来，会影响康复的，不过，这次是例外。” “……” “诶，你可千万别去和小莫她们告状说我擅自站起来了哦，不然她们肯定又要和我赌气，不给我带可丽饼吃了。”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不会再去见她们。” “换做以前你肯定会的！” 蕾缪安的语气异常地坚定。 “咳……” 安多恩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 “所以，为了我后面几个月的免费可丽饼，要替我保密哦。”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即使这里并没有能够偷听的其他人，空旷花庭中的生命除了两人也只有刚落在地上的鸢尾花了。 如果鸢尾花能说话，那她确实该小声说。 可惜，鸢尾花不能说话。 “嗯，我会的。” 安多恩平静地回答道，但他的眼神不再像转身前一样无神。 “咳咳……刚……刚才的举动……是鼓励哦。” 这次是蕾缪安的目光有些偏移了。 “啊……嗯……” “来到这里之后，我亲眼看到主教接纳了一批又一批的难民，无论他们是萨科塔还是萨卡兹，在这里，他们都能相互依靠……我时常会觉得，这样一处残破的乐园，竟有拉特兰不及的地方……” “……” “我似乎开始逐渐理解你了……” 说完，蕾缪安滑动轮椅向前，牵起安多恩的手。 “所以，要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哦。” 她为轻柔的话语附上微笑，似有暗香沁入安多恩的心扉。 “……从上路起，我便已没有其他方向可寻，萨科塔的障壁如此之厚，我难以通过这顶光环拥抱他们……我只能化作先驱走在前沿，用自己的方式祈求众生的苦难消散，寻找拉特兰之外的圣城……” “……” 然而蕾缪安知道，在众生眼中，他所到之处，便是圣城。 安多恩的光环没能托住那下沉的日暮，夕阳的光辉也早已从他的修士服上凋谢。 “……也许我该走了。” 安多恩望向花庭外寂静的天空。 “嗯……我知道还有人在等你。” 这场重逢，本应无望，它的出现已是奇迹，因此，二人都没有作何挽留。 临走时，安多恩扶起了蕾缪安掉落在地上的守护铳，一旁的鸢尾花枝叶已有些泛黄。 他明白这是上次去探望是自己留下的那朵，蕾缪安一直留着。 安多恩将她的守护铳重新竖立在轮椅的左侧，然后从衣袖里拿出一朵新的鸢尾花放进了铳口。 “真是……你居然还随身带着这种花……” 蕾缪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别在意。” 说完，安多恩转身向石阶走去，连脚步声都没有留下。 “安多恩！” 蕾缪安在安多恩即将消失在视野里时叫住了他。 安多恩停下了。 “愿你终能平静……” 说完，那道背影又逐渐远去。 “……” 他其实还想说点什么。 他其实还应该说点什么。 他其实还也已经说了什么。 可惜，鸢尾花不会说话。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