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弑神封魔传之(二)素手丹心抚玉琴2

2022-02-11 11:21 作者:怒海狂歌  | 我要投稿

老丈请山樵在厅内上坐稍待,又让家丁上了香茶伺候,这才自己入房去取了那一套琴弦出来。老丈双手奉上弦袋:“金丝弦,音韵之物,须一套换齐备,不然琴弦不一,音色有异,恐不中听。方才老朽在店中,见恩公只买一根弦,想必恩公是想给尊夫人一个惊喜,并未告知她你来买弦的事吧。”说完把装弦的丝袋交予山樵手中,一手托着山樵捧弦的双手,一手轻拍了两下:“换弦之法,我可教你。”看着山樵正疑惑的神色,老丈又说道:“古琴虽是男子所创,如今却是女流所享。所以在下故有此猜测,是尊夫人断弦却并未嘱咐你弦非同类须全套更换,并无他意,若有冒犯,还望恩公海涵。”

 

山樵叹服老丈的观察力。老丈便在一旁用普通器物教起山樵换弦之法,边教之时,边提及这弦原是他亡妻遗物。不料山樵听了,又生了收之不妥的想法。老丈看出山樵的迟疑之态,便讲了起来:“说来故妻这琴弦,本也有一番来历。贱内原本也是大家闺秀,只因被人陷害,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又被仇家卖入了青楼。因她有些姿色,又有琴技所长,便做了门庭艺姬。平日里靠着专擅琴艺,又懂些文赋,故人也颇得那些流连青楼的纨绔公子的青睐,以及文人骚客的欣赏。然蓝姑却是红颜薄命,虽身陷青楼仍努力以艺保身,洁身自好。蓝姑心底更寄望能有个君子人物怜惜懂她。若遇到个爱她的人儿,为其赎身,她便愿以身相许。只是可惜世事难料,这世间,问谁人不都是身不由己呢……”老丈叹了一声,并未继续说下去。这反倒激起了山樵的兴趣。他端详着装着金丝缕弦的锦帛封,想象着其故主人的仪姿和无奈:“老丈既通音律,又晓诗赋,在那些围绕在婆婆身旁的雅士之中,老丈定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听老丈言谈举止,倒是个通情达理的汉子。在下贸然猜测,怕不是老丈与婆婆相互钟情,彼此意之所属?”

 

老丈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些拈花招蝶之徒,不过附庸风雅之辈。蓝姑娘年轻之时每每于他们聚欢把酒的席上弹奏曲子以助酒兴时,也明白那些凡夫俗子不过是贪她美色作陪,或是喜她辞赋作对以显己之不羁桀骜,不然怎会众多人等听了蓝姑的曲子,却无一人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来?更别说能有人因此怜她以青春作赌的愁苦,惜她强颜欢笑的愤懑了。这些所谓雅士骚客不过是些沽名钓誉,馋涎美色,看似风流,实则下流的好色伪君子罢了。”

 

老丈叹了口气,边继续向山樵演示换弦之法,边说道:“我本是经人举荐,得以赴试赶考的学子,途经此处,被同考的损友拉了来那青楼消遣。那满席间就她我两人郁着心情,却作着笑脸。自然,我也从蓝姑琴声中听出她郁结愁苦却要强作笑脸的苦闷。”说到这里,那老丈的眼神又放了光彩,似乎重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原来那老丈叫作王生。王生本是个木讷实在,或称还有些迂板的读书人。按他这种性格,换了旁人,可能会困于生计,不过好在王生诞于富贾之家,从来不为衣食忧虑。只因彼时商者,不事生产,不入主流,所以王家祖上数世代来虽富庶一方,却还恨族中无有出个识书认字的人好来光庭耀祖。到了王生父母一辈,更是心心念叨,不仅盼着有个男孩儿,更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榜上提名。且不管他将来是否能够混个一官半职的,起码有了功名,也算是给祖上争光,从此不让人背后说这一家是市井盲流之徒。不久,这双亲终于诞下一男婴。自打有了王生后,双亲便着力从小培养他读书识字,灌输着功名的好处,而其他的则是一概不让他管。如此的教养方式也造就了王生的呆纯本性。后待王生弱冠之时,他父母便乡里想外,上下打点,终于换来个那些乡绅世家,书香门第的联名举荐,让王生有了去赴试的资格,只是天不应景,还没等到王生出门应试,衣锦还乡光耀门庭的那一天,他父母便无端患病撒手人寰。不通世故又不懂营生的王生,要是放在他处,怕不是就此要落个乞讨饿死的苦命。所幸他父母之前置办了不少的田亩房产,王生身边还跟着个忠心不二的老奴,所以这日子倒也可以过得悠闲。既然不愁吃穿用度,王生便一门心思的放在读书赴考之上,希望他日终能够榜上提名,以期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和王生一同赶考的两个同乡则是出自世家大族,三人一起相约赴京,也只是那两人另有打算。王生的两个同窗愿意与王生同行,一来可以享受不少的便利,因为一路行来,这吃住用度都是由那憨厚王生负责。二来,王生性憨淳朴,若是到时名落孙山,这二人也好找个由头糊弄乡里,说是受了王生影响,误了学业,到时亦可免去家里怪责。不过王生倒并非爱好风光的纨绔子弟,他也不是个穷奢极欲的浪荡公子。王生平日里虽不去主动的广交朋友,但若是有人愿意亲近于他,王生也是十分的待人诚挚。所以虽然与王生同行的那两个学子看着像是混吃喝的狐朋狗友之徒,王生倒也并不计较。毕竟他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同一间学堂求学,王生不觉得花费些钱两是让人占了便宜,反倒乐得有人陪伴同行。

 

话说与蓝姑相逢那日,王生本是吃过晚饭想回客栈温书去的。那两个同乡却想把他诓去再吃花酒,好让其付账。而王生面对邀约自觉却之不恭,本来想去随便坐坐,预先付个酒水钱,再自个儿借口不适先行告退便是了。哪料得他去了之后,席间似是偶碰到几个往年同样赶考,与那二人相熟的人。对方盛情相邀入座,王生只得一一打了招呼,心里却想着赴考途中酒肉糜烂,却是相当的坐立不安。

 

正待王生欲寻机托辞离去之时,却听得帘内琴声骤起。王生稍息侧耳细细听着。而其余众人则有击节和咏者,有举杯吟颂者,更有不顾体统,却自认是不拘小节、率性而为的浪荡公子哥儿,著起了女装,随乐而舞。王生被眼前这些人的一顿糊涂操作弄傻了眼,仿佛那些平日里正襟危坐的君子文人,此刻邪魔附身一般,全然没有了王生熟悉的那一套行为准则。王生觉得这些人极度的陌生起来,虽觉得琴声似有留人之意,却还是迫不得已作势要走。哪想才刚转个身,就被那个妖娆的女装舞者拉扯住了:“王公子,前年你缺席了这美景盛宴,今日难得来了,我们还未正式相识,怎么这快便走?”

 

“是呀是呀,”王生同乡也赞道,“前年虽因战事搁置荒了考试,害得我俩不得不半途空手而归,但却有幸结识了这几位挚友近朋。今日又有幸得见,方才知晓这赴考途中还有这么个神仙去处,难怪他们年年赴考,次次落榜也好不自在。几位公子看淡功名,小生实在佩服。俗语道:行万里路,胜过空读万卷书。自前年一别,今日再聚,我甚觉此乃至理名言。若不是诸公子盛情相邀,真真要错过这人生许多的美景。我等不枉此行,不负憾事,真得好好谢谢这几位公子。”

 

王生哪里听得进去,他早已经被那舞者弄得不胜其烦,便顾不得礼仪,躲开来者,甩了下衣袖忿忿道:“哪里有什么美景,不过是群魔乱舞罢了。”

 

王生的另一同乡听了,一手举杯,一手拿壶,笑着走了过来:“王公子就是生性拘谨,这众位公子也是好意,让我等备考的紧弦松上一松,方才好考场纵马横缰。王公子这番话语实则是过了。”

 

那女装舞者顺势妩媚的往王生身上一撞一靠:“是过了些,不过贱妾不仅不以为意,反倒甚是喜欢。人生若逢得意处,信马由缰万里帆。您说是不是啊,王公子?”

 

同乡倒了杯酒,将酒杯递给一味躲避舞者碰撞的王生,“古贤哲圣以曲水流觞为乐,今日我们也可引领风骚,待明日榜上提名,独占鳌头之时,今日之风流也可独创一段佳话流传于世,岂不美哉。”

 

那王生见他们越来越肆意妄为,甚至言语轻薄辱了圣贤,一怒下推了杯盏,后退一步却撞了舞者,好一个趔趄直退进了珠帘内。那帘帷之中,琴声骤停,外面却是哄笑一片,“这王生,平日里看似一本正经,现在却着实的急不可耐了,好一个人不可貌相啊,哈哈哈哈……”

 

那帘帷之内,王生定住,方才发觉抚琴的是个标致美人。那美人也像是惊了,停了琴不说,还举袖遮颜,头往后躲了躲,这一遮一退的动作,忽而消了王生方才的怒气。本就不易动怒的王生见状,倒也没有像往常般傻傻呆住,而是急忙作揖赔礼道:“小生王生,不知姑娘在此抚琴,误入帘帷之中,惊扰了佳人,万望恕罪。”

 

那抚琴之人缓过神来,定睛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王生本就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此刻的他整了整刚才因拉扯而稍有不整的衣冠,作揖致歉后未见对方回话,一直没敢抬起头来。那姑娘因是见了此人彬彬有礼,与往日常见的浪荡之徒全然不同,心中也些许生起与往常不同的感觉。以至于这见惯了人间无情的标致美人胚见了英俊少年郎竟然也是一时忘了言语。倒是那帘帷外的喧嚣取笑声因王生的误入还半晌不出而戛然而止,守在帘外的丫头也一时愣住,只不过那短时的停顿静谧后,帘外面才消停的嘈杂又炸作了起来。“王公子平日里一幅正人君子模样,不想今日里头一遭来,便擅闯了花闺香苑。”

 

还有人附和道:“我等数年来此,都难以求得与蓝姑娘移帘一见,甚至只能女装嬉乐以娱友朋。王公子现时想必却是相当的快活。”

 

“就是,就是,这半天没了声响,不知这君子是不是显出了兽性,吓晕了那姑娘,他正好借机欲行那不可告人之事呢?”

 

“不妙不妙,这蓝姑娘素日只以琴声示人,这若是出了什么闪失,你我岂能脱身离开这藏仙楼去?还是速速去把那老鸨喊来,你我也好撇清干系的好。”

 

外面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盘算猜测,这里王生终得了反应,低头倒退着出了帘帷,那蓝姑娘仍旧留在帘帷中,提了音量说道:“三日后,这藏仙楼有与乐宴,参加宾客名帖并非投金可求,沽名可得;座上之尊也全非王孙贵族,骚客文人。想必多次来此的客人也曾听闻过,那些出席与乐宴的名额可是由着楼里的各位姑娘指定的。今日我蓝姑便将我这名贴赠与王公子,按照规矩,每位宾客届时可携仆役友朋各一人赴宴。我看王公子似是只身一人赴考,你们这几位不知算不算得是他的友人?”

 

“算得算得的。”众人此起彼伏的如此嘴上应答着,可心里都巴巴的想着三日后来见识见识那传闻中的与乐宴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蓝姑娘冷笑道:“既是友伴,那何不去将今日费用结了?即使是仆役友朋,名额也是有限的。”

 

听了这话,其他人等皆争先恐后的挤了出去,蓝姑娘又打发了丫头出去跟着,莫让他们在老鸨面前胡言乱语,屋里只留下王生与那蓝姑娘共处一室。

 

蓝姑娘从袖中取出名帖,又让王生帮取了笔墨送入帷帘内来,“他们都称你王公子?我却不知你大名。不知公子是否肯告知名号,我好写了这名帖。”

 

王生送了笔墨自行退出帷帘道:“小生只是一介乡民,不敢妄尊名号。小生父母敬重读书之人,所以小生初诞之时,父母本来也极想邀请乡绅才俊给小生取个儒雅佳寓的好名字,只是那些读书人却不甚待见我父母,只称吾为王生,所以父母便未能如愿。又因父母素来望有子嗣显贵以重门庭,而赴科又需得那些士人名门的举荐,父母多虑,所以也不便再给吾另取名字,怕恼了那些士人,将来不肯给个荐举名额,故而只是跟着那些人惯称我为王生。所以,王生便成了在下的姓名。”

 

蓝姑娘一笑,用娟秀字体写了王生二字,又盖上自个儿的印章,合上名帖双手在胸前捧着又是半羞赧半高兴的抿嘴低首,半响才摇帘出来,待那王生作揖后又颔首伸了双手等了好一会儿,蓝姑娘才将那名帖递与了王生。

 

王生接了名帖,心中也欢喜非常,只是仍故作镇定的问了句:“小生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不知那与乐宴是怎的一回事,也不知姑娘为何选中小生?”

 

蓝姑娘并未直接作答,只是转身惆怅无限,“想这青楼中人,哪个可以洁身无染?就算是花魁又能怎样?就算是卖艺不卖身终能如何?还不适有一天都会无可奈何花落去,落得个红粉佳人总入泥的下场。”蓝姑娘黯然自语,继而又转过身来,“公子方才在帘外的谈吐风度我隔帘有闻,王公子姓名尤简,礼数却是繁复。但不知公子可赏得音韵?又不知公子对我弹奏的琴韵评价几何?”

 

“小生也算自幼饱读诗书,对琴棋也偶有涉猎。姑娘琴艺娴熟,但小生总觉得那曲子却平和中透着别样心酸,不似上楼时听到他处传来的莺燕琐乐之声。只是……”

 

“只是如何?”那蓝姑娘似乎是对王生的评论有了些兴趣。

 

“只是那琴声中有悲却是无愤,虽闻弹琴者心酸事,却又觉得琴者其实心静如水,如果不是弹琴者在耐心等待,就是,”说到这里,王生顿了顿,“就是奏琴之人快心死如灰了。”末了,王生又补了一句,“以上纯属小生妄测,如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那蓝姑娘一笑,倒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她抬手又从王生那里拿回名帖,又复从袖中取了一个出来放回王生手中:“我虽在此困犹三载,却也因而学会识得人物本性,可也正因如此,我也失了对人的信任。这个才是真正的与乐宴名帖,方才给你假的名帖,不过是想稍加试探,望公子见谅。”

 

王生捧着真名帖,端详了一番:“古训防人之心需常有,在下岂敢失礼怪责?只是姑娘才见小生却赠与名帖,这般信任,可是有所托付?”

 

“公子聪慧。”蓝姑娘脸色郁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不瞒公子,这藏仙楼里,洁身自好者逃不过三载。每年藏仙楼会举办与乐宴,名为与乐,不过是拿那些达到三年守身之期,又积聚了相当人气的姑娘当做街头商物般沽价拍卖耳。这所谓的赠送名帖,明为让姑娘自行挑选心仪之人,实则为老鸨物色富贾之徒。那些……”蓝姑娘话未说完,便听得屋外那些人吵吵闹闹的回来了,蓝姑娘便示意王生收了名帖,自己则趋步回了帘内,待他人推门进来时,帘内依旧琴声不断。推门进来的人们便一个个高声嚷嚷:“蓝姑娘,今日账面已清,不知三日后与乐宴,可否与王生相伴赴约?”

 

蓝姑娘冷冷回道,“每位名帖上宾客,可携一仆一友赴宴,你们今日回去,可与王公子细细商量,明晚公子将赴宴名单送与我便是了。”说罢,便弹奏起了逐客令,众人皆识趣的退去,最后剩下王生,对着帘帷深鞠一躬,方转身轻带了房门离开。

 

次日晚间,王生如约再赴蓝姑娘处递交友伴名帖。房内,蓝姑娘隔帘问那王生:“这一友一仆的规矩,怕是难为王公子了,不知公子选了哪两人作陪?”

 

 王生诺道:“难题虽难,但也非无解。我那几位朋友同乡,惯喜饮酒猜拳,我便提议让他们猜拳定夺,胜者出席,愿赌者服输,不猜拳者视同放弃,他们对结果也无话可说。”说罢,王生把随从出席者的名单交由帘外的丫头。丫头入帘递了名帖,蓝姑娘却也不看,在上面盖了印章还给了王生:“你那狐朋狗友之辈,管他谁来都一样罢。”

 

“我那些朋友虽生性好赌好酒好色,但古有圣人云:‘食色,性也。’问世间能有几人不食人间烟火呢?其实他们也全非酒肉之徒,还是有些功名之心,我这一路上也有他们多方提点照顾,不至于舟车孤行不便。姑娘好似有些许偏见?”

 

蓝姑娘隔帘笑道:“且不论你那些朋友本性如何,你可知为何获名帖者需一仆一伴相随赴宴?”

 

王生站立帘外,微倾拘礼道:“在下不知,求姑娘赐教。”

 

“每年藏仙楼与乐宴,欲来的宾客豪富无数。首次与宴的姑娘均可自行挑选一人赴宴。公子可知,这不过是藏仙楼聚敛财富的一种手段,但是却是不少姑娘脱离苦海的唯一机会。所以那些不甘心沉沦青楼的苦命姑娘会选择情投意合之人,望其能为己赎身从良。只是从来青楼买笑者,几人不是负心汉?就算如意郎君真给有幸撞上,那老鸨又不是媒婆出身。嬷嬷惯会刁难耍滑,坐地起价的。这受邀宾客,有仆从,则表明是富贵之家,富贵之人的友朋,也是非富即贵,如此一来即使在与乐宴上,宾客出不起价来,也可找友人助力,藏仙楼从不作亏本的买卖。”

 

王生听了若有所思:“姑娘是寄望我为你赎身?”

 

蓝姑娘并未直接作答,“我们这些人,想要有个好去处,无异于登天探星。三年来,我见了太多姑娘玉碎。生,苦一世,死,苦一时。瓦全的人平日里众星捧月,看着光鲜,也不过是两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客尝。即使风华正茂时未遭摧残致死,年老色衰后也是几无退路可活。”

 

王生叹息道,“姑娘聪慧,又是闭月羞花之容,本不该沦落至此,昨日听姑娘琴声,推断姑娘原本应是大家闺秀,却遭难蒙羞,苦陷此处。小生虽与姑娘萍水相逢,却也一见如故,甚觉亲近。如若姑娘不嫌弃,小生愿替姑娘赎身。”

 

“与乐宴上,琴棋书画强于我的有数十人,比我标致动人的姑娘则更甚。不少得到名帖的宾客亦都有临时变卦,进而与他人竞价相争的可能,蓝姑怎知公子定会属意小女子一人?”

 

“小生蒙姑娘信任,亲赐名帖,一诺重千金,与乐宴上定不负所托。”

 

帘内蓝姑娘听了王生言,浅笑点头不语,只让丫头打发王生回去了。今日藏仙楼进客只是定下名帖,与乐宴前,将要出席的姑娘都不再与客人见面。

 

与乐宴至,王生携了猜拳胜出的一名同乡为仆,席间相识的一名友人为伴,进得藏仙楼来。

 

这日,藏仙楼里好不热闹,张灯结彩仿佛到了元宵佳节的灯会,只是姑娘们和宾客的轻薄衣衫,表明时日距离正月还甚远。王生与两名友伴进了平日里宾客止步的主楼宴厅,那两人急急走在王生前面,挡了王生去路,全然一副自己才是宴会主宾的模样。他俩瞪直了眼的四处环顾,一边发出此生初见的感叹。倒是王生并不在意,他在四处搜罗着蓝姑娘的身影,只是厅内都是名帖上应邀而至的宾客,女眷也都是些打杂的婆妈或是丫头。楼上倒是有一些前几年与乐宴的姑娘凭栏眺望新进来的客人,她们或是三五成群,风情万种的评价着来宾的衣着风采,或是孑然独立冷对上下的喧嚣。那些今年与乐宴的主角儿们却是都见不着半点踪影,这自然也包括了蓝姑娘。王生有些落寞的拿着名帖,逢人便打听蓝姑娘的下落。他的二位友人却全然忘了是借了蓝姑娘的名帖而来,四处与楼上的姑娘们眉目调情,倒是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快活。

 

不多时,日落西斜,楼内灯火全上,布置的丫头婆子引着众人按名帖分座完毕,就都退了下去,老鸨浓妆艳抹的来到厅间,拍了拍手,那往年的与乐宴的姑娘依次出来,穿梭在众宾客之间,撩拨了热情。见着气氛起来,那老鸨便示意姑娘们退场,今年的与乐宴正式开场了。

 

伴着楼上倾泻般的礼花烟火,宾客躲避不及,却也未见烟火伤人。烟花过后,烟雾中逐渐显出各个风韵姿色迥异的姑娘,半隐半现的她们就是今年与会宴的主角儿。但在老鸨眼里,真正的主角却是那些出席的宾客们,所以老鸨甚是在乎宾客的反应和一举一动,虽然焰火中老鸨退到了角落处,却一直在用眼色和肢体指挥着姑娘们的行动。

 

一根红绸丝带从楼顶垂了下来,绸带敞开,一个彩衣女子娇羞的扯着绸子,欲遮还休的对着宾客暗送秋波。不知怎的,王生看得毫无兴致,直到琴声骤起,王生才急切的循声往楼上望去。终于见到了正抚琴的蓝姑娘,王生方才觉得安心了些。那个彩衣女子和着琴声起舞,她应是今年公认的花魁无误,周围也有些其她姑娘和以丝竹管乐,楼上的姑娘也翩然起舞。王生却与众人目顾不暇的模样不同,只是一直盯着蓝姑娘方向看着,可那蓝姑娘自个儿弹着琴,并未往他这里瞟上一眼。

 

一个丫头端着竹筒,穿梭在宾客间,由着宾客拔筹游戏。不想王生竟得头筹。按着规矩,头筹者,可挑选一位姑娘与之戏。那王生走到一位吹笛的姑娘前,鞠了一躬,宾客里立刻有人喊着,“你是何人,胆敢放肆,这是我家钱公子的帖主儿,岂容你冒犯羞辱。”那钱公子也急愤的嚷着,“小鱼是我的人,你这狂徒可要掂量着点儿。”

 

王生并未作答,只是向那姑娘借了竹笛,抬头对着楼上的蓝姑娘点头示意了一下。众人哗然,那钱公子反转向自己的仆人:“你这厮,今日与乐宴上,本应无大小尊卑,来者皆客,但求一乐,你这大呼小叫的嚷嚷,甚是丢人,如此不顾体统,待会儿回去再收拾你。”

 

王生吹起了竹笛,蓝姑娘以琴和之。那个彩衣女子也随着两人的合奏再舞了起来。扮作王生好友而同来的宾客,也就是那个前几日女装的公子拉着扮作王生仆役的同乡说道:“听闻往年拔筹者多是饮酒游戏,或是泼墨诗情,不想这王生倒还颇通音律,听得我都想上去舞一段助助兴了。”王生同乡也以赞附和道:“笛,乐而不淫;琴,哀而不伤,此二者,无大无小,无先无后,竟如此相辅相成,美哉妙哉。”

 

宾客中有人看着听着,不自觉的开始举箸击案,虽是即兴的曲乐,但听了几段之后,有姑娘也自编了词律,唱和起来。

 

“莺歌燕舞,今日与乐,穷尽无数。换盏推杯琼浆盛,轻歌徐行曼舞。昨日楼外春雨洗纤尘,昏晚理残妆,斗星屋里夏虫鸣空房,半烛泪托盘。今日满月夜,忽现珠玑满斗,嬉笑荣光。花容零落碾尘,苦我独自琢磨,不解红扇玲珑心,难猜倜傥流连何处?勘不得明日黄花,自是了无望。莫如,莫如,还见莺歌燕舞,今日与乐,杯盏无数。今朝有酒今朝醉,且歌独行还舞,忘忧他日烟花多,繁华燃尽长夜河。客……”

 

虽曲调辞藻都是随意而起,却也配合得相得益彰。连那见多识广的老鸨都开始面浮得意之色,更遑论那些本就为色而来的宾客了。

 

曲终人不散,听者意犹未尽,就是那角落里的老鸨,也一时恍了神儿,也不知是忆起了什么。停下琴的蓝姑娘也终于对着王生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不知几时多了几个丫头穿行于宾客中,收聚着宾客投的筹封,说是筹封,其实就是帖封中写着宾客对所属意的姑娘的名号及愿意出头夜或是赎身的价码。一会儿功夫,筹封都齐了,王生还了笛子,拿过旁边丫头的纸笔,最后一个交上了筹封。

 

筹封揭晓之后,一些姑娘有了去处。一些姑娘有了若干宾客的竞争,几番争夺后,她们也有了主客。那些落选的宾客有愤而离场的,还留下来的人则等着再从那些暂没人选的几位姑娘中竟投一次。若还有姑娘没人选,那些宾客的友人也可在宾客选完之后参与筹封游戏。只是当前他们还得再等等。

 

筹封揭晓,不想蓝姑娘已经被另一宾客选了,只是王生乃是蓝姑娘名帖主人,又是上轮拔得头筹的人,众人已经知晓他心仪之人是谁,所以凡是投了蓝姑娘的宾客,还需等着其他客人人全部选完之后,最后再来与与王生揭晓的筹价一较高下。

 

而王生早已猜测会有人竞价相争,他打从心底里不愿看到蓝姑娘像个街头商品般被人评头论足的出价竞拍,便在自己的筹封还未揭晓之前,立马喊着要替蓝姑娘赎身。按游戏规则,即使拔头筹者的价码与他人持平,他的意愿,无论是风流或是赎身都是优先于他者的。

 

“方才公子也瞧见了,有两位姑娘赎身去做了有钱人家的小妾,那价钱可是不低的。况且蓝姑娘还是我们这里的头一头二的招牌。”老鸨拿过王生的筹封,看见封上另书了‘红叶白头,书向鸿笺’八个字。拆开瞟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王生,“您的这出价即使加到和另位黄公子一样,也不过只能换得一夜初试云雨的机缘。若说才情书气,我看公子不输他人。至于赎身?我劝公子还是另作打算的好。”老鸨说罢复又将筹封放回丫头手中的托盘之中。

 

王生转向自己带来的两人,望其能解囊相助,只是那两人另有打算,故对王生的求助视做不见。于是王生又转而央求老鸨道:“嬷嬷大方,我本赴考应试,未带许多盘缠,方才筹封上已是我此行的全部用度所余。本想接下的路途依朋靠友,只恐我那朋友也只有盘缠随身,未得多余银两。我许多那黄公子百两银,只待我反转家乡后即刻取来便是。”

 

“王公子是外地人?我这藏仙楼出去左拐两个路口,便有个钱庄。不过,我与那黄公子相识多年,他若摘花从来都是志在必得,别说多他百两,就是千两,他也不放在眼里。”老鸨说道。

 

那黄超令公子听了,笑道:“就是就是,还是嬷嬷了解在下。那钱庄就是我家爹爹开的,莫说千两,就是买下这楼里的所有姑娘,我都不眨一下眼睛。方才听你吹奏,也是和蓝姑娘琴声相配的,就像古人说的,那个琴什么的相合,”黄公子说完侧头听了下仆的小声提醒,又大声说道,“就是那个青蛇(琴瑟)和音,”,下仆忍笑提醒,黄公子却不耐烦的搡开了下仆,“我们不必管它青蛇还是情色,这妓院本就是卖弄皮肉的场所,也惯叫青楼,青蛇也好,黄蛇也罢,都是出来卖的。我姓黄,她姓蓝,光论这姓氏,我们也是相当相配。不如,我再予多百两,连你也一起来陪我好了。”黄公子举着折扇朝着王生指指点点,“反正你的曲儿我也是喜欢的很……”

 

王生一时气愤,又一时语塞,正思量着如何回他,那老鸨倒先开口了:“不过王公子是头筹之客,依规矩,还是有希望的。看你和蓝姑娘和鸣无隙的样子,老身也甚是羡慕。唉,想当年我也是年轻过的,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哪个少女不思春,哪个男儿不思妇哦。只可惜这姑娘生错了地方。但是她也算命好,碰到公子这样的重情义之人。既如此,于情于理,我这里还有个变通之法,公子可比照方才赎身的那两个姑娘的价码,只需百金!公子若出得百金,她就是公子你的人了。这可是千金之躯啊,百金可是一笔甚为划算的买卖。”

 

老鸨摇着绒扇,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生。那王生却憨直的答道,“谢嬷嬷成全,小生家里有些积蓄,也有些田产和房舍,愿全用来为蓝姑娘赎身,只是需要待应试后变卖成金,只要嬷嬷答应延后,百金就百金。小生愿立下字据,绝不食言。”

 

“果然是重情义的人哪。”老鸨一拍手中的绒扇,旁边站着的方才收筹封的丫头即刻转身端了纸笔墨砚过来,王生即刻立了字据,盖了印章和手印。

 

那黄公子喊道,“不管他出多少,我都比他多百两现银,小爷我今日对蓝姑娘是志在必得了。”旁边的下仆拉过黄公子,小声说道:“少爷,今日带的银两恐是不够,若是回去取,要是碰上老爷,又得知账房记账问题,还有少爷的行踪,怕是……”那黄公子眼珠一溜转,一把把下仆推开,继而转向王生,“我且不与你争,反正平日里只是听她琴声,见不得其人,今日见了,方知姿色也不过如此。这等平庸货色且让与你,小爷我今日还有事,就不陪你玩了。”说罢气冲冲的甩手而去,随来的仆友只得讪讪跟着他去了。

 

老鸨拿过字据,仔细看了一遍,“按照规矩,今日头筹者又中一元,可谓是是双喜临门。我这藏仙楼里各位何不同喜?那末未有游戏的朋客尽可开怀畅饮,与乐,与乐焉。”厅里复又喧闹起来。

 

老鸨说罢收起满意的神色,悄然拉过王生,小声说道:“我看了公子的田产数目,明显不足百金,我却还是将蓝姑娘让与了你,怕是此举得罪了黄公子。若王公子此番应试高中,莫要忘了老妈妈的恩情才好。”

 

王生谢道:“一定一定。”

 

老鸨收好字据契约,一手摇着绒扇,一手拍着王生:“钱财乃是身外物,世间唯有情坚可比金石。我这也是被公子一片痴心赤诚感动,那欠缺的数目就当是借你的了。以钱还,以情偿,都行。诸君莫为钱烦恼,当要极乐生逍遥。王公子今晚好生去享乐吧,蓝姑娘已经回房了。”

 

王生来到蓝姑娘房间,丫头以暖情香熏染房间后退了出去,蓝姑娘升了帘帷,邀王生入内。王生过来,看到蓝姑娘正在拆卸琴弦,颇为不解。蓝姑娘冷冷道:“王公子愿以全部身家替小女子赎身,小女子感激涕零。只是今日公子行为颇为鲁莽,只顾写了字据,全然没有注意小女子的劝阻。”

 

王生这才想起来,自己正要写那字据时,蓝姑娘拨了琴弦,又在摇头,原以为她是在试音,其实是在试图阻拦自己。不过王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小生今日与姑娘合奏,更觉姑娘秀外慧中,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想世间佳人无数,知己几许?我与姑娘相逢也是天注的缘分。古云书中自有颜如玉,却不过是空中楼阁。如今姑娘就在眼前,小生不能不怜香惜玉。”

 

蓝姑娘闻言,叹了口气,“自古英雄总被红颜误,我的确寄望公子为小女赎身,但不想公子也因我而误。那黄公子并非善类,如今公子开罪了他,不知会惹上怎样的麻烦。那嬷嬷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贪婪之人,今日放了黄公子的现银不要,却要了你的字据,如若公子他日高中,这便是她讹诈公子的把柄。倘若公子赴试憾而未中,公子便会因小女子倾家荡产。小女不才,虽也听闻古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但那不过海市蜃楼。小女纵其一生,在嬷嬷那里也只是一个会枯烂的限时摇钱树,就算将我摇到叶落枝枯,也未见多钱,何值百金?”

 

蓝姑娘的话虽点醒了王生,但王生却不太在意,“姑娘多虑了,此次赴试,多年筹备,虽不敢言胸有成竹,但也踌躇满志。若真祖上护佑,榜上有名,即使将那田产都让给了嬷嬷,从此也不愁恐生计无以为继。”

 

蓝姑娘拆完丝弦,将其封入锦袋,用手按于案头:“千金易得,不过是对于王侯将相之言,就算公子高中,也需上赐封赏,如无赏赐,罔论百金,就是一钱都可逼死英雄好汉。如若公子真个高中,又封个小官,俸禄也薄,若因我没了祖上家产,又欠嬷嬷钱财,难不成公子要去搜刮膏脂还钱?”

 

“姑娘多虑了,小生父母去世之时,留了未收回的账本与我,嘱我得空去收了回来。这次正好带着,因赴试路上碰巧有几家,原本打算试后可以顺路收了回来。我想欠账加上田产,还有母亲原本嘱意留给儿媳的一些金银首饰,就算无百金,也应相差无几。姑娘不必担心。”

 

“公子为我赎身,我道公子仁厚。如今这番言论,我看公子也太过纯良。世道艰险,人心难测。你父母在世,尚有未收回的旧账,如今双亲不再,那欠账的人又为何要认账呢?”

 

王生有些语塞,又因蓝姑娘处处不领情面,略隐隐的有了些愠色:“从琴声中,我知姑娘身世惨悲,但蓝姑娘也不应对人皆持戒心。姑娘既能托信于我,我也定不负姑娘。如今姑娘又言他人欠债不还,无人可信,我若听了你劝,岂不是正应了你话,说你错看了王生?如今是我自愿写下了字据,必定不惜所有,以期换回姑娘的清白之身。让姑娘相信,世间还有可信之人!”

 

蓝姑娘见王生如此说了,也不再作声,只是抬手离了装弦的锦封,轻解罗衫,意欲宽衣。王生急忙阻止:“我王生并非趁人之危的小人,方才言重了。姑娘本是大家闺秀,沦落至此,对人抱持戒心也属寻常。我王生愿为姑娘赎身,绝非为了一己之私欲。我和姑娘虽无明媒,但小生一定正娶姑娘。”

 

蓝姑娘虽觉得王生涉世不深,但总归是个君子,心中虽有亏疚之情,但也为自己所托之人秉性纯良感到欣慰。两人秉烛夜谈,直至东方泛白,丫头前来敲了三下门,以示二人起身。

 

王生扶巾作揖,整了整原本齐备的衣冠,准备离去。那蓝姑娘喊住他,将装有琴弦的锦封袋子给了他:“君不复还,弦不复琴。”又递了一小袋银子让王生收好作为盘缠。王生推了回去。蓝姑娘道:“公子所有都做了定金。我已是公子的人,不能为公子织衣缕鞋,只能为公子备些碎银盘缠,也是妾身之心意。公子收好。”

 

见蓝姑娘这么说,王生便收了银子。蓝姑娘又望了望无弦的琴,“我这几年,也有私攒些听客赏赐的金银玉器,公子离开的这段日子,可作嬷嬷那边的打点之用。妾身如琴,琴无弦无音,妾无君无心,琴在人在,妾身定为着公子守着清白,望公子高中,望公子早归。”

 

王生听了收好钱袋,拿着锦封,见着上面绣有两行诗句“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不禁感慨,遂拉起蓝姑娘的手来,然后双手握住,竟未发一言,长久两相望,最后不舍的点点头告别,开门离去。徒留蓝姑娘孤身孑立,呆呆站着,虽望着丫头从王生离开的门口进来,却全然没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王生返回了客栈,却听仆童说同乡借言有其它事需绕道他处,已经先行离开,而另几个原本属意同行的学子也或言东西的要与他分路而行。王生忽然觉得蓝姑娘考虑周全,自己的随身银两和田产地契均作了赎身的定金,如若没了蓝姑娘的资助,怕是寸步难行。

 

初次赴考,事与愿违,王生应试未中,沿途去收的旧账也无人承认,那仆童见王生仕途无望,身无分文又没了退路,便趁夜卷了行李,偷了王生仅余的盘缠跑了。可怜这王生虽说不上是锦衣玉食的王孙公子,好歹也曾算是衣食无忧的活过。向来春风得意,不知世事艰辛的王生,如今却是孤身一人,穷途末路。待到次日王生醒来发现行李书童皆不见了踪影,去问店家,却反被店家讨要住房钱未果而被赶了出来。饥肠辘辘的王生偏又逢着暴风骤雨,踌躇了一路的他便不得不躲进一间破庙避雨。一时间落魄的王生触景生情,破败的庙宇让他觉得颇为感伤。想起蓝姑娘多次劝及自己对人提防,自己全然不当回事,想必蓝姑娘也是遭受了世间的极大不公,才会对人失尽信任。王生想自己从蓝姑的琴声中听到过走投无路的故事,只叹自己当初太过天真,如今成了泥菩萨自身难保,无脸回去,怕真是要辜负蓝姑娘了。想到这里,王生不觉戚戚然,遂从怀中取了装着琴弦的锦袋出来。睹物思人,又想着自己的遭遇,王生不觉眼噙的泪水落在本已经湿了锦袋上,王生抚了几下锦袋,挤出些水来,放在脸边细细蹭贴着,随后拉开封口的丝线,取出琴弦来想要勒颈自尽,袋内琴弦却带着一绸帕掉了出来。王生捡起绸帕,见帕上绣着一些娟秀小字。王生定睛看了,不觉喜从中来。

 

原来那丝帕绣的字乃是告知王生距离此去不远的一处乱葬岗里,有一颗歪脖子树下埋着价值千金的宝物。待风雨停歇了,王生依着描述,找到那里,以树枝和手硬生生的掘地三尺,果然发现了宝贝。王生挑选了几件收入衣内,便跌跌撞撞的直奔那藏仙楼去了。

 

到了藏仙楼,王生却苦于见门而不得入,遂起了争执。门口的喧闹把嬷嬷也引了出来,“哟哟哟哟,这么吵吵闹闹的,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公子来了。不知公子今日这急切切的来我这藏仙楼,是要做甚呢?”

 

“嬷嬷,您来的正好,我前来为蓝姑娘赎身,但这些门役小厮却不让我进去。”

 

“赎身?”老鸨一声冷笑,打量了一下落魄的王生,“你拿什么来赎?我已经做了亏本的买卖,与乐宴上轻信看重了你。如今我早已将你抵押的田产字据卖给了黄公子。依据协议,作为定金的田产银两你是拿不回去了。我不去找你索要余欠下的银两便是给你开恩了。你还跑这里来闹?”

 

那王生听了,倒也不急不恼,他从怀中拿出包着金石玉器的布兜儿来,提着束口儿沉沉的放到老鸨手里,然后将束口儿解开,“房屋田产我也不要了,嬷嬷看这些东西可值百金?”

 

那老鸨盯着手里沉甸甸的宝贝,拽托着掂量份量,眼里却满是光芒,“值得,值得……”老鸨虽嗜财如命,但却不知怎的,虽不舍得放手,却又有些犹豫起来:“额额,只是公子久未现身,又听闻公子落魄,那黄公子买了公子的田产抵押不说,也补上了公子余欠的部分,也就是说……蓝姑娘已经是那黄公子的人了……”

 

那老鸨话音未落,王生便推开了她往里冲去,完全不在意老鸨在身后惊慌的喊叫着什么,怕不是让人强行拦住他之类的言辞吧,但王生可顾不得这许多。方才老鸨的话让他心生不详。王生虽未进粒米,又遭了雨淋日晒奔波之苦,本是有些虚弱恍惚的,但此时不知怎的竟步履如飞,即刻进了大厅眼瞅着将要往楼上冲去。却听到楼上传来蓝姑娘的一声喊:“王郎!”王生循声往楼上望去,只见着蓝姑娘抱着琴急急往后退着靠在了栏杆上,那姓黄的正衣衫不整的从房内冲过来要拉扯蓝姑娘,蓝姑娘侧头往楼下望了一眼王生,悲怆又决然的一跃而下,就这样在王生面前琴毁人亡。


弑神封魔传之(二)素手丹心抚玉琴2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