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甘雨:后半生,还请多多指教!(空X甘雨)(上)
这只是前半篇,13000+字,剧情很差很复杂,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会心怀疑问,但还请各位读者耐心地读下去,因为这前半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个引子。
一、重逢
“11月9日,晴。”
笔尖与莎纸轻触,微风撩开了薄纱般的窗帘,耳畔的发丝飞舞,甘雨愣了一下,抬起手,遮住了泼洒进房间的阳光。
屋外,金阳久违地从云层中探出脑袋,有点刺眼,却分外的明媚。
嘴角勾勒出一抹弧线,甘雨手指微动,几缕阳光从指缝中钻出,暖阳亲吻着白皙的脸颊,阳光的芬芳萦绕在鼻尖。
犹记半年之前,长眠于地底的古国再度苏醒,蓄势待发的深渊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黑色的污泥井喷而出,潮水般的兽潮淹没了高天上的王座。
那是一场宏大的战争,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一场向天举剑的战争。
七国齐心、七神齐至,古国机械的轰鸣不绝于耳,深渊兽潮的咆哮响彻高天。
火光如雷,上惊云霄下穿九渊;乌云如幕,东掩旭日西遮群星。
枪声打响的那一刻起,虚假的天空就被战争的阴云吞噬殆尽。
不见日月,前线的烈焰即是长明的灯火;不闻风雨,将士的鲜血便是战场的长河。
只有亲临血腥的战场,对战争的恐惧才会铭刻于骨髓之上。
所幸,得益于旅者的偏袒,身处腹地的璃月没有直面天理的锋芒,奔赴前线的只有千岩军的精锐和诸位神通广大的仙家,余下的战力在七星的统御下坚守后方,作为璃月最后的屏障。
开战之前,七国早已做好了持久鏖战的准备,可谁也未曾料到,战争的结束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就像是一场席卷世间的暴雨,来时汹涌,去时匆忙,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天空中的阴云已消散殆尽。
毫无疑问,战争的结果令人满意,天理被如愿以偿地推翻,世界的秩序完成了从腐朽到崭新的转变,束缚在尘世的枷锁终于被众生打开。
不过,战争的胜利并非没有代价。
天空的阴云方才退却,深渊的阴影又一次遮掩了日月。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深渊兽潮经过的地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战火最激烈的几处甚至成为了人间禁区,深渊以外的一切生命都无法踏足。面对此等严重的后果,或许普通民众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尚未发现,但七国的领导者们早已不约而同地对深渊投去了警惕的视线。
如何对待深渊,这是摆在所有执政者眼前的问题。
同样,深渊也在思考,它们该怎样对抗七国。
双方势如水火,调和是不可能的,留给彼此的道路只有交战这一条。
眼下的局面,战争一触即发。
解铃还须系铃人,就在所有势力磨刀备战之时,这场近在眼前的冲突竟被一人化解——
深渊的掌权者,亦是游历七国的旅行者。
旅者站在世界树前,将自己游历时的见闻化作一支纯净的枝杈,让提瓦特大陆回到了它应有的面貌,免除了深渊污秽的侵蚀。
“我的脚步遍及大陆每一寸土地,我的所见即是提瓦特最纯净的模样。”
不仅如此,也许是因为推翻天理也有深渊的一份功劳,在世界树和新秩序的共同努力下,深渊失去了令人退避三舍的侵蚀能力,就像曾经身为降临者的旅者一样,作为坎瑞亚的一部分融入了提瓦特,彻底化为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至此,天理瓦解,深渊不再,天空放晴,世界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平静。
(以上有关历史的叙述,摘自《提瓦特编年史》)
回忆起旅者的丰功伟绩,甘雨放下墨笔,眉眼含笑,久违的暖阳驱散了房间的阴霾,她心中的担忧亦如冰雪般缓缓消融。
桌台上的日历在微风中轻晃,甘雨瞥了眼被朱红标注的日期,看向窗外的眸光中闪烁着几分灵动与期待。
前几日,处理完一切的旅者登上了远洋的渡轮,甘雨收到了北斗的书信,今天正是旅者凯旋归来的日子。
“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正午时分,阳光略带毒辣,独属于夏季的高温烘烤着大地。风浪停息、大海酣睡,靠岸的渔夫们早已回家歇息,繁忙的璃月码头得以片刻闲暇。
一道亮蓝色的倩影伫立在码头的木桥上,她撑起一柄樱粉色的阳伞,投下尺寸的余阴遮住了阳光的毒辣,她极目远眺,视野尽头的海洋与天空浑然一体,蔚蓝色的地平线隐约可见。
“还没来吗……”甘雨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搭在檀木伞柄上的小手不禁握紧了几分。
身负冰系神之眼,甘雨很厌烦酷热的盛夏,平日里若非急事绝不会顶着骄阳外出。可一想到那阔别已久的旅者,哪怕油纸伞抵不住艳阳的照耀,额头渗出的汗珠已然濡湿了发丝,可甘雨还是倔强地守望着码头,等待旅者的归来。
阳光铺洒海面,碧蓝的大海披上了一层粼粼的外衣,细碎的耀斑随着海水的翻涌摇曳晃动。甘雨揉了揉眼,琉璃般的美瞳流露出些许担忧。
原定的时间已过,海面上还未见到南十字船队的踪影。
“哗……哗……”潮起潮落,翻卷的浪花拍打在海岸线上,耳畔回荡着海鸥的鸣叫,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却未能吹散夏日的炎热。
等待的时间,是世界上最漫长也最煎熬的时间。
心中的这份焦躁,仿佛回到了战火连天的上月,甘雨在无数个夜晚等待着前线的战报,期盼着胜利的喜讯飞至身旁。没有战火的侵扰,夜晚的璃月港静谧而美丽,可甘雨却无法在这份万籁俱寂中觅得自己的安身之所,旅者的出征,带走的不仅是她内心的思念,更带走了她的灵魂故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少女古井般的心境激起了圈圈涟漪,忐忑不安的阴影升起,悄然淹没了她的喜悦,她望向天边的双眸混杂了些许惶恐,甘雨开始不安分地踱步。轻咬贝齿,一向沉稳的七星秘书罕见地流露出自己的焦躁。
你……会守约的,对吧?
甘雨紧握伞柄,脑海中回响着旅者远征时,在世界树的见证下对自己立下的誓言——“尘埃落定后,我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站在桅杆旁,旅者摆弄着手中的罗盘,不时眺望着璃月港的方向,金色的眼眸略带慵懒,漫长的航行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呼……”张开双臂,旅者迎着海风长出一口气。时隔多月,这场席卷大陆的战争落下了帷幕,自己终于可以卸下肩头的重担,去好好享受一下璃月休闲而惬意的生活了。
听书、赏花、逗鸟,再和钟老爷子聊聊天。
更重要的是,还有她的陪伴。
想起某只工作狂般的椰羊,旅者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此时的甘雨,恐怕早就在璃月的码头等待着自己的归来了吧。
小别胜新婚,几月未见,旅者的脑海中充满了那道亮蓝色的倩影。
“嗯……”旅者迎着艳阳伸了个懒腰。
不必心急,最多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们便可再次重逢。
沉重的铁锚坠入海底,死兆星号庞大的船身在港口前缓缓停下,它巍峨的身影笼罩了整个码头。
军队归乡,人群熙攘,旅者从拥挤的人海中奋力挤出,前脚刚踏上登岸舷梯,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向码头看去。果不其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与此同时,翘首以盼的甘雨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旅者的身形,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彼此碰撞。
目光紧随,看着魂牵梦绕的金发人儿从船中走出,甘雨悬着的内心终于放下,眉宇间的担忧和恐慌悄然冰释,久别重逢的喜悦攀上眉梢。
自从确立关系以来……头一回分别这么久呢……
两滴晶莹的泪珠不适时宜地在眼角凝聚,视野中的旅者一路小跑,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哒哒声越来越近,甘雨的心跳也抑制不住地愈发急促。哪怕早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当她再度看见旅者奔向自己的那一刹,平和的心境依旧掀起了万丈波澜。
急促的脚步声渐敛,旅者在甘雨身前停下了脚步。一头干净利落的金发折射着旭日的光辉,她站在这里,欣喜的眸光清晰可见。
甘雨收起阳伞,看着近在咫尺的旅者,心中淤积的万千思绪一并涌出,她张了张红唇,喉头哽咽,心中的激动难以按捺,喜悦的潮水冲散了她的严谨的思绪,甘雨呆立在原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旅者似是预见了这一幕,没有开口催促,只是展颜一笑。
“甘雨,好久不见。”
她像曾经一样,习惯性地张开双臂。
“嗯……”甘雨轻哼一声,眼角的晶莹滚落,她放任自己的娇躯投入旅者的怀中。
或许是旷日持久的操劳,旅者的臂膀不再像往日那般健壮有力,连绵的战火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旅者的怀抱变得更加柔软。
“好久不见,荧……”倚在她的肩头,甘雨闭上眼,轻吐几字,像是梦的呢喃。
软玉香躯入怀,荧习惯性地凑前一步,将鼻翼埋入甘雨湛蓝色的发梢之中。清香扑鼻,清心般的甜香萦绕鼻尖,荧深吸一口这沁人心脾的香气,躁动的内心在微凉气息的轻抚下逐渐平静。
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呢。
荧闭上双眼,彻底地放松下来,双手从背后搂住甘雨的纤腰,即便隔着一层蚕丝,指尖仍可感受到肌肤的吹弹可破。
真是好久不见。
蚕丝顺滑,肌肤弹软,绝对是令人爱不释手的存在,甘雨的脸颊在荧的颈侧亲昵地摩擦着,荧嘴角含笑,揉了揉甘雨的脑袋,想要尽情地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可心头却意外地有点膈应。
或者说……不习惯?
“怎么了吗?”敏感的甘雨觉察到荧的异样,不禁抬起脑袋问。
“呃……没什么。”荧顿了一瞬,微笑着摇头,“在战场的血腥中浸泡了太久,导致我对你的体香都有点不适应了。”
甘雨伸出小手,紧贴着荧的面庞:“航行累不累?要不先去歇息一会儿?”
“不过是远洋航行而已,我怎么可能累呢?”荧撇了撇嘴,握住了甘雨的手腕,“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有,不如咱们久违地去逛逛小吃街?”
“小吃街?你不是不沾荤腥吗?”
甘雨轻哼一声:“谁说小吃街只有肉食?好吃的素菜也有不少啊。”
“好好好,不过我得先把行李放到码头接待所那边。”
“你行囊的储物空间不够了吗?”
荧无奈地叹息一声:“别提了,新生天理尚未稳固,使用地脉力量有风险,不仅锚点用不了,我的四次元行囊也连带着遭殃。”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先到小吃街的入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唔……好吧。”甘雨回答得有些犹豫,刚见面就要分别,哪怕只有几分钟,她内心也有点不情愿。
注视着甘雨远去的背影,荧看向自己的掌心,光洁的眉头微微皱起。明明是阔别已久的恋人,自己对今天的重逢也怀着无限的期待,可真当跟甘雨见面时,荧却感到几丝微妙的抗拒,特别是甘雨轻抚自己的面颊时,心中升腾的别扭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我这是……怎么了?”荧用手背擦拭着刚被抚摸的面颊。
半小时后,璃月的小吃街。
盯着眼前这串鲜红欲滴的甜食,荧满头黑线,捏着竹签的小手不断颤抖。
冰糖葫芦,一种外表甜腻,内在却酸到不行的民间美食。
可荧一点都不喜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味蕾正本能地抗拒着眼前的这串零食。
这种里外味道反差极大的东西怎么可能下咽啊!
甘雨歪着脑袋,看着荧挣扎的模样,淡紫色的双眸眨了眨,透露出些许疑惑。
“荧,你以前不是很常吃的吗?”
以前?荧银牙紧咬,自己曾经似乎经常吃冰糖葫芦,可现在一看到它就浑身不适。
“可能、大概、也许……我的胃口变化了?”荧咽了口唾沫,不由自主地将冰糖葫芦拿远了一些。
“这样啊,那就交给我来对付吧。”甘雨接过糖葫芦,眉头微蹙,看向荧眼神中增添了一分担忧,“荧,如果身体真的不舒服的话,要及时讲出来哦。”
荧赶忙收敛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真没事儿,我好歹可是正面硬钢天理的存在好不好。”
“……”
“喂喂,别用那种关怀病人的眼神看我啊!”
“好吧,姑且再信你一回,要是再这样,我就真把你拉到白术大夫那去了。”
“没问题没问题,”荧接过话茬,“咱们还是去吃点烧烤吧,熟食总归比零食好吃点嘛。”
“又想让我长胖了。”甘雨摆出一副戒备的模样。
荧翻了个白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瘦成啥样了,长点肉怎么了?大不了日后我陪你减回去。”
“说话算话。”
“肯定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荧拍着胸脯保证道,“那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甘雨下意识地伸出胳膊,等待荧拉住自己的小手,可荧却是大大咧咧地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意甘雨的小动作。
“……诶?”甘雨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在人流攒动的街道上,甘雨这么一愣神,立马和荧隔开了好几个身位。
嘈杂声中,似乎有什么人在呼唤着自己。
“甘雨?”荧回过头,“别愣着了,赶紧走啦!”
“来、来了。”
亥时,万民堂内。
甘雨小手托着香腮,盯着吃的满嘴是油的旅者,略带幽怨地叹了口气:
“荧,你变了。”
“啥?”荧吃着烤鱼,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你变得自私了哦。”甘雨轻哼一声,“明明以前只要我没吃饱,你绝对不会吃的比我多,结果今天每到一个摊位,你就风卷残云般地扫一顿,我都怀疑以后养不养得起你了。”
“咳咳……”荧的脸颊上一阵羞红,“毕竟太久没回璃月了,前线的食物哪里比得上璃月的美食啊,今天吃这么多也是例外嘛。”
“喂,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说话啊,你这样很不礼貌的。”甘雨对荧不修边幅的模样十分无奈。
香菱笑嘻嘻地凑过来:“诶呀,甘雨姐姐,旅行者毕竟才经历了那么艰难的战斗,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什么嘛。”
“嗯,也是。”甘雨点点头,“对了荧,今天晚上打算在哪歇息?”
“歇息?唔……先找一家客栈吧。”
“客栈吗?”甘雨眨眨眼,荧的回答与自己预料中的不同,“不打算到我房间歇歇吗?”
对于一向内敛的她来说,能发出这种难以启齿的邀请可谓是极度罕见。
“emmm……”荧沉思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暂时算了吧,最近放松过头了,精神状况有些跳脱,你又是喜欢安静的那一类人,我怕我打扰到你。”
“这样啊……能为我想这么多,我还是蛮开心的。”
“嘿嘿。”
“不过,我现在得走了哦。”
“诶?不再陪陪我吗?”
甘雨没好意思地白了荧一眼:“工作已经耽搁半日了,我还得回去处理呢,哪能像你现在这般清闲。”
“诶嘿~”荧吐了吐舌头,“早点休息,别加班加得太晚,刻晴又不会多给你工资。”
“工资发放不属于刻晴管理的事物。”甘雨正色道,“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找不到客栈的话可以问问香菱,她对这片区域还是蛮熟悉的。”
“唔嗯嗯,路上小心。”一边说着,荧还不忘往嘴里塞一块鸡翅。
走在璃月的街道上,微凉的晚风撩起湛蓝的发丝,甘雨回首遥望了一眼万民堂的方向,琉璃般的瞳孔倒映着万家灯火,却难掩眼眸深处的黯淡。
感觉……很奇怪。
自己与旅者相处已有五年之久,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未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但每逢海灯佳节,旅者总会回到璃月港与自己团聚。其中不乏有长达一年的分别,但即便阔别的时日再久,旅者给自己印象始终如一。
这次,仅仅是几个月的别离,旅者的形象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记忆中的身影相比,她似乎失去了原先的细腻温柔,变得更加热情开朗。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不过这种变化过于突兀,哪怕以自己的心境,一时间竟也无法完全接纳。
许多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甘雨并没有怪罪旅者的转变,她只是觉得荧性格的转变太过迅速,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如果真的平心而论的话,她还是觉得今天与荧的相处有些怪异。
她仿佛在抗拒着与自己过分亲密,很多习惯上也跟以往截然不同。
习惯被打破时,必然发生了某些异常,联想起这几个月的高强度战争,甘雨对荧的担忧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或许……荧真的在战争中经历了什么吧,看样子,只有找个何时的时机再问问了。
甘雨轻叹一声。
“请问是月海厅大人吗?”
一道颇为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甘雨的思绪。
“嗯?”甘雨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那位老者。
能辨识出自己身份的璃月人可不多,更何况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在记忆中稍加搜寻,甘雨便大致猜出了来访者的身份。
“你是……‘寒锋铁器’的掌舵人?”
“没想到月海厅大人对我还有印象。”老者抱拳行礼,“不过那铁匠铺已经传给我儿子了,老朽平日里就在轻策庄养养老,‘掌舵人’的称谓着实不敢当。”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战争开始前,那位金发的旅者曾与您一起将一柄剑交于老朽的铺子保养,并嘱托再次见面时将剑交还。今天下午虽遇见二位,但由于闹市嘈杂,二位并未听见老朽的呼唤。”
“原来是您吗……”甘雨想起了小吃街门前的声音,“抱歉,有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无妨,倒不如说您寄存的那柄剑,可让老朽痴迷了好一阵子啊。”
甘雨很清楚荧对自己武器十分上心,不由得顺着老人的话问道:“此话怎说?”
“老朽一生阅览兵器无数,这柄剑却颠覆了老朽的认知。明明是一柄没有开锋的长剑,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征战沙场的,但它身上却有众多伤痕,有着独属于兵器的血腥,不得不说,这怪异的矛盾感赋予了它别样的气质,连老朽都觉得大开眼界啊。”
那柄无锋剑吗?确实是陪伴荧走完七国的武器呢。
甘雨从老者的手中接过长剑,即便剑身依旧封存在剑鞘中,她仍能感受到属于无锋剑的寒意。
“谢谢您,竟能将这柄剑保养得寒芒如初。”
“月海厅大人过誉了,能在垂暮之时看到这样一柄剑,老朽也算是满足了。”
告别了“寒锋铁器”的上一任铁匠,甘雨手握剑柄抽出了无锋剑的剑身。
玄铁铸就的剑身上布满刀疤,黑哟哟的表面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它像一名沉默的将军,不曾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功勋。没有锋芒并不是它的缺点,它见证了主人的成长,陪伴着主人走南闯北,直到旅者的足迹遍布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甘雨曾经问过旅者,明明有比它更优秀的兵器,为什么不换一把呢?
旅者用手绢擦拭着它的剑身答道:“它的身上有我成长的痕迹,它见证了我旅途的历程。在我看来,兵器没有优劣之分,与自己最契合兵器就是最好的兵器。况且,它的身上也铭刻了你我相遇相处的一切,不论日后如何,我都不会将它抛弃。”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送往铁匠铺保养?明明快到决战了,临场换兵器的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实力。”
“无妨。”旅者摩挲着剑身,“我一直将璃月视作故土,我将它贮藏在璃月,待战争结束、你我重逢之日,它便代表着你我最后一次分别的结束。不仅如此,它也是唯一一件陪我踏遍七国的兵器,它身上有着我的烙印,若我真的不幸在战争中身亡,你也可以将他看做我的灵魂寄托……唔……”
“不许说这些丧气话。”甘雨抬手捂住了旅者的嘴巴,“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回来就是背弃我们在世界树下的山盟海誓,会受到神明的惩罚的。”
旅者拉开甘雨的玉手,颇为无奈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嘛。”
“那也不行。”一向待人温和的甘雨将这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好好好,我不说了。”
目视剑身,离别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甘雨心中一暖,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线。
她对这柄铁剑的重视程度已经快赶上了我吧,毕竟,它与她度过的时光,可比我要长的多啊。
总之,先把这柄剑还给荧吧。
铁刃入鞘,甘雨带着无锋剑回到了万民堂。
吃饱喝足的荧趴在桌子上,神色颇为疲倦,听到大门处传来声响,她侧脸一看:“嗯?甘雨?你咋回来了?”
“给你送东西啊。”
“嗯?”
甘雨故意买了个关子:“离别前夕,我和你一起送去寒锋那边的东西。”
“寒锋?”荧又念叨了一遍,“璃月的‘寒锋铁匠’?”
“对。”
“我们送到那的好像是……那柄……无锋剑来着?”
甘雨点点头,将剑从背后取出,递到了荧的面前:“喏,这可是陪你游离七国的老友。”
“额……”荧看着伤痕累累的长剑,三道黑线自额角滑落,“你特地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嗯?你不是很重视它吗?”
“害,我还以为啥呢。”荧摆了摆手,“天空雾切磐岩哪吧不必它好用?现在战争都结束了,留着它干啥呀,还劳烦你又跑一趟。”
“可是……”甘雨的绣眉渐渐皱起。
“甘雨你要是也想试试单手剑的话,我可以给你整一柄,五星层次的随便挑。”荧打了个饱嗝,隐约有几分酒气。
“……”甘雨紧皱眉头。
“额。”荧对无锋剑的出现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在打了一个酒嗝后瘫在了桌上。
“甘雨姐姐,别生气别生气。”一旁看戏的香菱眼见不对,赶忙跑过来打圆场,“旅行者刚刚喝了点烈酒,这会儿神智不太清醒,你别往心头上去。”
熟络甘雨的人都知道她的脾气好到出名,但一旦她发起火来,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地步。
“……”甘雨还是没有回话,不过她垂下了眼帘,旁人看不清她眼瞳中的色彩。
“甘雨姐姐你先回去吧,我会把旅行者安顿好的,明天她酒醒了自然会来道歉的。旅行者好不容易从战争的泥潭中脱身,这么放纵也是情有可原,向来知书达理的甘雨姐姐一定能理解她的,对吧?”
“呼……”甘雨长出口气,“那我先回去了,香菱,荧就麻烦你了。”
“好啦,我会安顿好她的。”
目送甘雨离开,香菱不由得松了口气。
“要不是我帮忙打圆场,估计今晚你都没法活着走出万民堂。”
荧趴在桌上没有回应,似乎是睡着了。
“吃完就睡,跟头猪一样。”香菱哼了一声,不禁翻了个白眼。
“……”
生气吗?不,并不是。
酒后吐真言,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往往会在伶仃大醉后展现出来。
甘雨犹记得那一年的海灯节,她有事前往绝云间,一连几日未曾回到璃月港。恰巧在这几日之中,游离在外的旅者回到了璃月,在苦寻自己无果后,一个人躲在万民堂的角落里喝起了闷酒。自己找到旅者时,她早已不省人事。
当时的旅者将剑抱在怀中,依靠着墙壁,甘雨想将无锋剑移走,好抱着旅行者回去,但无论是自己还是派蒙,没人能从旅者的怀中拿走那柄无锋剑。她环抱着剑身的双臂如铜浇铁铸般强劲有力。
改变?不,这是割裂,完完全全的割裂感。
今日所见,仿佛眼前的旅者被人偷调了灵魂。
神魂不舍地回到家,甘雨蜷缩在床上,双手抱膝,纷扰的思绪像杂乱的丝线束缚了大脑的理智。
娇躯微微颤抖,甘雨很想冲到荧面前,揪着她的衣领把一切都问个清楚。
这场战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荧的转变如此之大。
难不成……是挚友的牺牲吗?对于重情重义的旅者来说,恐怕只有挚友的死亡,她才可能伪装出一副开朗热情的样子,去掩饰内心流血的伤痕。
瞥了一眼桌案上堆积的公文,甘雨特地挑出了所有的前线战报,每一条伤亡信息她都认真地审核过,跟旅者关系密切的诸位虽说是倾力苦战,但无一位重伤致死,甚至这场战争本身的伤亡都远低预期。
到底是什么情况……
晚风吹起窗帘,轻抚耳畔的发丝,甘雨将脸埋入双膝间,贝齿不禁紧咬红唇。
她很在乎别人的感受,荧现在伶仃大醉,即便自己心中有万般不安,甘雨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门打扰。
熬过一个夜晚而已,就用这段时间让自己和荧冷静冷静吧……
绣眉微蹙,月光清冷如水,甘雨叹息一声,伸出纤手,舀起一捧澄澈的月光,咽喉间充斥着说不清的苦涩。
自己……是不是有点悲观了?往好处想想,最起码战争结束、旅者回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
甘雨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见之时,纵使有再多问题和隔阂,只要推心置腹地交流一番,那些误解不过是暖阳下的冰雪而已。
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今天的心力消耗很大,甘雨一闭上眼,倦意便如涨潮的海水般涌来。
二、曾经的旅者
天色阴沉,阴风阵阵,乌云连绵不绝,如熙攘的人群般遮蔽了天空。春冬交替,柏树摇曳,枝头的新绿在寒风中颤抖。小雨淅沥,剪不断的银线自天穹垂下,泥泞的大地上盛开了无数朵指甲大小的水花。雾气弥漫,视野雾蒙蒙一片,将士们的脚印烙印在湿软的泥地上,冰冷的盔甲溅起水雾的弧光。
深嗅一口,没有阳光的清爽,鼻翼萦绕的是雨水的潮湿和泥土的咸腥。
这个时候……终于来到了。
旅者一身戎装,伫立于队伍的前方,遥望层岩巨渊雾霭重重的山谷,那双金色的眼眸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旅者身后矗立着无数张坚毅的面庞,或青涩,或成熟,或凝重,或愠怒,他们是千岩军的精锐,是人治璃月对腐朽天理掷出的最锋锐的长矛。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旅者回首注视这百千儿郎,不禁握紧了披着重甲的拳头。
这一场恶战后……还能有几人重归故土呢?
忽然间,寒风朔起,乌云滚滚,狂风席卷着冰冷的雨滴呼啸而来,似一根根银疾驰的针刺在脸上。送行者们举起手,抵挡住扑面而来的雨水。阴沉的天穹又闪过几道狰狞的雷霆,闪电的轰鸣似是擂响的战鼓,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天理对僭越的世人降下警告。
旅者抹去脸上沾染的雨水,抬首望天,眼神肃杀。他“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剑,剑锋直指天穹。
“向天,举剑!”
旅者怒吼出声,在刀剑的刮擦中,千岩军们挺起胸膛拔出武器,朝着阴沉的天空发出无声的咆哮。
自上俯视,四下皆为兵器寒芒,冰冷的杀意透彻骨髓。
“轰隆隆……”
惊雷炸响,闪耀的雷霆轰然而至,似一柄贯穿天地的巨斧劈开雨帘。旅者剑眉微挑,面庞毫无惧色,双眸直视那从天而降的威光,张牙舞爪的雷龙撕开重重雾霭,可最终却止步于大军上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刺穿了咽喉,庞大的身影化作电光四散,唯余不甘的咆哮在此地回荡。
“天理的威慑吗?”旅者冷哼一声,“不过是末代皇帝的垂死挣扎罢了。”
千岩军们队列齐整、神色刚毅,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反抗的意志没有被浩荡的天威撼动丝毫。
旅者翻身上马,回首遥望,金色的眼瞳倒映出千岩军们的身形和他们誓死不退的勇气。
无需询问,他们笔直的脊梁便是最好的回答。哪怕这场战争十死无归,将士们也未展露出丝毫的畏怯。
试问天下,有哪个国度的人民敢向天理举剑?
这才是璃月,走在时代最前沿的璃月,一个可以由人引领的璃月。
旅者嘴角流露出一抹自豪的微笑,他朝着大家微微颔首,戴上了象征着主帅的将盔。
是时候了。
旅者收回武器,轻晃缰绳,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缓慢地向前行进。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没有群众的欢呼、没有家人的泪水,只有身后父老乡亲的默默注视。
以及整个璃月的期望。
踏上征程,旅者的脑海不禁浮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昨晚的交谈中,他悄悄往甘雨的茶杯里洒了点药粉,给了她一个平静而甜腻的美梦。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是过分,但……他没有勇气去面对甘雨澄澈的双眸,一旦直视甘雨担忧的眼神,旅者总会不由自主地软下心来。
然而,作为璃月远征军的统领,旅者背负着几千军人的性命,这次的他必须斩断儿女情长,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我对我的任性很是抱歉……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用自己的付出来换取你的原谅,即便你不肯接受,我也不会再离开你的身旁。
恍惚间,除了淅沥的雨声和铁甲的铿锵,旅者捕捉到了几缕悠扬的琴声,在一片沉寂的肃杀中,乐音显得空灵幽远,像是和煦的春风舒缓了将士紧绷的心弦。
这首曲子是……
旅者心头一颤,侧耳倾听,这曲调十分熟悉,正是甘雨在闲暇之日与他一同谱写的一首。
琴声绵长婉转,却夹杂着丝丝幽怨,似是风华绝代的少女发出无声的叹息。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旅者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甘雨盘坐在山崖间,玉手抚琴,眼帘微垂,仍由微凉的雨水沾湿衣裳。厚重的雾霭阻碍不了麒麟的视线,她凝视着方阵最前的那道人影,绣眉间平添了几抹忧伤。
拥有半仙之躯,旅者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中,她知晓旅者这么做的原因,甘雨顺水推舟地喝下了那杯茶,在旅者面前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那点安眠药的剂量对于甘雨而言,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傻瓜,我可是你的贤内助啊,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阻挠你呢?”甘雨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玉指轻挑琴弦,淡紫色的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旅者宁可自己伤痕累累,也不愿让甘雨受到半点伤害。甘雨深知这一点,正因如此,她才能切身体会到旅者内心的挣扎与愧疚。
“你呀……”幽怨地叹了口气,甘雨拭去眼角的泪珠。
“你答应过我要凯旋而归……这是你与我契约,你会坚守的,对吧?”
时间推移,旅者的身影没入遥远的地平线,甘雨仍盘坐在原地,目光停留在他消失的地方,内心止不住地忐忑。
“又梦到送别的场景了呢……”甘雨瞥了眼窗外高悬的圆月,不由得拍了拍胸口。
自旅者出征后,她不止一次地回忆起送别一幕,不过今晚的画面额外清晰,仿佛昔日的场景重现眼前。
甘雨捂住胸口,眉宇间掺杂着点点担忧。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速度略快,记忆里旅者的身影也有些模糊。
“荧……”
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回想起她白天的行为举止,甘雨辗转反侧,毫无倦意。
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甘雨攥紧拳头,坐起身,看向床头的木柜。那里存放着一本相册,记录着甘雨和旅者的种种过往,是这段感觉最纯粹最澄澈的结晶。
甘雨打开抽屉,取出了那本光亮如新的相册。它的首页存放着一张照片,一张荧身着甲胄与甘雨的合照。彼时战争的阴云还尚未笼罩,只是旅者受七星之托,带领璃月操练兵马而已。
“……”玉指轻拭照片上的人儿,甘雨眼神微动,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自心底探出脑袋。
照片上的荧灿烂地笑着,却让甘雨感到一抹诡异的陌生。明明十分熟悉荧的身影,可甘雨却无法将她与回忆里的旅者重合,就像是正方形的孔洞塞不进圆柱形一样,虽有重叠,但终究不是同一种事物。
“到底是什么情况……”合上相册,甘雨将它放至一旁。
荧还在酣睡,恐怕只有明天见面,才能解开一切。
甘雨叹了口气,就在此时,一张发黄微卷的照片自相册的夹层中掉落。
“嗯?这是?”
拾起照片,它的背面有一道加粗且飘逸的记号笔签名——“爱丽丝”。
可莉的母亲,那位懂得异世界知识的魔女。
甘雨忽然想起这张照片的来历——爱丽丝女士用不属于提瓦特的相机给她和旅者拍了张照片,不过由于提瓦特自身法则的排斥,这张照片的老化速度似乎远超预期。
从功用和结果上来说,爱丽丝女士的相机和旅者的没什么区别。
甘雨再次打开相册,想要将照片放回,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到照片上时,悬在半空的玉手猛然僵滞。
照片老化严重,画面损毁过半,勉强能从模糊的图像中辨认出甘雨和旅者并肩而立,可旅者的身姿早已看不清,然而甘雨无意间的一瞥,却发现了旅者的腰部似有几缕下垂的金发。
“……?”
记忆里的荧向来都是短发,她从未改变过发型。甘雨仔细地审查了一番,她没有眼花,那的确是一束金色发辫的末梢。
甘雨眉头紧皱,荧明明没有留过长辫啊……
转变的性格,改变的习惯,变化的发型,不起眼的细节叠加在一起,淤积在脑海中的矛盾和诡异不断上涌,甘雨紧按太阳穴,古井般的心境好似涨潮的大海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涛。视着这张照片,甘雨玉手微颤,似乎有什么破局的关键尘封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可真当自己认真巡视时,这种感觉又像见了光的影子般瞬间溃散。
【改变?不,这是割裂,完完全全的割裂感。
今日所见,仿佛眼前的旅者被人偷调了灵魂。】
白日所想历历在目,甘雨眼瞳微缩,呼吸逐渐急促,她望向照片上模糊的身影,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曾几何时,旅者跟她谈起过大慈树王的传说,并拍着胸脯保证故事的真实性,但自己仅仅把当做一个有趣的故事一笑而过,并没有花心思深究。
难不成……跟大慈树王的传说一样,旅者的灵魂也被某种莫名的手段“掉包”了?连并着自己的记忆一起?
甘雨红唇微张,眼神飘忽不安,额角隐约可见几滴冷汗。
不、不对,我不能这样想。甘雨猛然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抛之脑后。
人并非一成不变,在人生的漫漫长路上,性格和习惯的改变司空见惯,也许换一个生活环境,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就会展现出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阅览浮世百态的甘雨再清楚不过了。她从不用刻板印象去看待他人,一味地沉溺于过去,而不接受他人的改变,甚至于否定他人的变化,对于寿命悠久且身居要位的自己可是不能触碰大忌。
现在,旅者的变化摆在了甘雨的眼前,自己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将其归咎于“灵魂掉包”之类的妄想。
甘雨紧咬红唇,她似乎看见了内心膨胀的占有欲,这是千百年来她头一回对自己的内心产生动摇。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甘雨娇躯微微颤栗,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传遍全身。
不、不行,我需要问个清楚。
甘雨瞬间起身,简单地换上外衣,飞也似地冲出房门。
“甘雨?这半夜三更的你怎么来了?”留云借风真君看着面前神色焦急的甘雨,语气甚是差异。
这孩子自从担任七星秘书后,与她的联系就少了许多,大多数的见面都在传统假日,能让甘雨三四点钟不顾形象地跑进山里,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呼、呼、呼……”甘雨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别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留云用翅膀轻拍甘雨后背。
“真、真君,”甘雨稍微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你印象中旅行者是什么样的?”
“嗯?”留云眉头一皱,“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师傅,请回答我的问题。”甘雨紧咬红唇,语气刻不容缓,一向重视礼仪的她罕见地失礼了一次。
留云借风真君直视甘雨的双眸,她没有指责甘雨的态度不当,只是在微作沉吟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沉稳,礼貌,心思细腻,任劳任怨,还颇具大局观。”
跟自己的印象一样。甘雨接着问道:“师傅,您有见过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吗?”
留云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
“那您的记忆中,旅行者一直是短发吗?”
“短发?为师与旅行者的相处较少,只从我跟她见面的片段来看,她的确是短发没错。”
“没有留过长辫?”
“为师印象中没有。”
“谢谢师傅。”甘雨弯腰致谢,可眉宇间的皱纹却是愈发醒目。
“我听闻旅行者昨日凯旋而归,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意外……算不上。”甘雨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我有一惑,想请教师傅的看法。”
“但说无妨。”
“我似乎……接受不了旅行者的改变。”
“嗯?详细说说。”
“昨日与荧相处时,她的性格变化很大,整个人比之前更加开朗活泼,不过却没有以往的细致入微,连我的感受都很少顾及……”
“我知道我可能有些过点敏感,但是……她真的像变了个人似的,跟我记忆中的她产生了极大的割裂感……”
留云道:“她或许只是一时疏忽?毕竟刚从战争的泥潭中脱身。”
“可是……她连以往的习惯都有所改变。每当看见荧的面庞,我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甘雨眉头紧皱,从怀中取出了那张照片,“这是爱丽丝女士给我和旅行者拍的照片,这上面的她……有金色长辫。”
“孩子……”留云轻叹一声,“这应该说明不了什么吧。”
“可是我……”甘雨红唇轻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无法接受旅行者性格上的改变,为什么呢?”留云问道,“你辅佐七星这么多年,性情大变的情况你也见识了不少才对。”
“可能……她在我内心的分量太重了吧……”甘雨眼帘微垂,“而且我跟旅者相处那么久,也曾有几次一年未见,但她给我的感觉始终如一,从没像今天这般感到无比的突兀……”
“你的意思是,觉得荧不再是以前的旅者?”
“嗯。”甘雨点点头,“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内心的占有欲在作祟……”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对旅者在不经意间形成了‘刻板印象’呢?”
“我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我感觉我内心的诡异感并不源自于此,所以特地找您来寻求出路。”
留云听后无奈地摇头:“我曾经也和几位老友探讨过,当一个人从性格到习惯上彻底改变,但外表如旧,他的爱人是否该对他抱有原来的感情。”
“我认为,既然他性格和习惯彻底改变,只有一副皮囊是以前的模样,那他就不是改变之前的那个人了,他的灵魂已然变化,我们应该把他当做一位新的存在看待。”
“然而,我的几位老友不完全同意这个观点,我们争论很久,虽然没有结果,不过却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根’,可以是品性,可以是德行,也可以是待人态度。一旦‘根’改变,那他就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很抱歉孩子,我毕竟是一个局外人,没法解答你的疑惑,你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来走。”
眼神黯淡了几分,甘雨低下脑袋:“谢谢师傅……”
“尽人事、听天命,不要太难为自己。”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