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族们

　　第十章

　　血族们

　　> Meet the Bloodsuck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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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吸血鬼们喜欢的早饭是什么吗？煎蛋，单面煎。吐司，加上一点香甜苹果园果酱。看上去配料表里没有血。维尼尔从未提议过把血带上餐桌——那的确会让马提不起食欲。

　　那么，我到底在这儿做什么？和吸血鬼之家共进早餐？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大声尖叫——他们就在这里！吸血鬼是真的！

　　如此突兀的友好访问，就在我刚刚在坎特洛特的上流社会当中捅了娄子的时候？我不擅长给事情做对对碰，但只有白痴才会看不出这两者间的联系。

　　我猜我应该好好招待他们，合他们的意，好给他们一个不吸干我的理由。尽管我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当我问他们要不要来点橙汁之外的“饮料”时，他们大概觉得我是疯掉了。我察觉到他们在太阳镜后面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色。我不知道吸血鬼间有没有什么心电感应之类的沟通方式——也许他们正计划着做掉我了。

　　早餐继续进行，小小的饭厅里出现了尴尬的沉默。我机械地戳着盘子里的早饭，没有食欲。有点倦意，有点病态，让我感觉不自在。脑后的筋在跳。困扰我的事情太多了，生活原本是简单的。

　　咳嗽。“万幸，至少你能烹饪！”霍伊特赞扬道。“真不知道我的女儿没了你该怎么办！”

　　我微微脸红，接受了他的恭维。“谢谢。”

　　“嘿！”维尼尔咀嚼着抗议。“方便面又怎么了？”

　　“一天三顿方便面，你说怎么了？”终局定格反问道。

　　终局定格和霍伊特的成名史可以称得上是励志故事的范例。白蹄起家，振奋马心，政治正确。就像小马驹看的故事书里的那些童话一般，充满了传奇和浪漫色彩。终局定格，霍伊特·托伊特，两只来自小马谷的乡下陆马，平凡无奇，身无长物。靠他们对时尚的独到天赋，靠命运，爱情，智慧，他们走到了一起，结为连理。一路攀上小马利亚时尚产业的顶峰，在坎特洛特的名流间如鱼得水，大放异彩，在时尚界掀起了一场革命。我不能不羡慕他们。

　　“维尼尔和你说过她鬃毛的事情吗？”

　　“抱歉，什么？”

　　“看看我们两个！”终局定格说。“这不是很明显吗？维尼尔的鬃毛是染过的！”

　　维尼尔喝到一半的橙汁几乎全从鼻子里出来了。好一阵呛咳。她气急败坏地抱怨——“妈！”

　　“真的吗？”我睁大眼睛。“赶快说说。”

　　霍伊特得意地笑起来。“当然了，亲爱的。我还记得日子呢。”

　　看她父母故意让她难堪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笑了。我以蹄掩面。

　　“她为此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呢，她以前的鬃毛就像个棉花球——”

　　“爹！别说了！”维尼尔都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她简直要尬死了。

　　“哈，没错。我还记得那次你试图梳她的毛来着——然后梳子断了。她顶着一头刺猬似的蓝毛回了家。她还觉得自己酷得不行呢！”

　　霍伊特表示同意。“她可真敢做。”

　　维尼尔的窘相把我们都逗笑了。她看上去就要动蹄杀马了，而她涨得通红的脸颊能让她当之无愧地成为小马利亚最可爱的凶手。

　　“如果不介意，我能否冒昧问一句，”我搓动着前蹄，试着从中汲取勇气。“二位登门拜访有何见教？”

　　“怎么？想自己的女儿了，我还不能来看看她？”终局定格故作愠怒。

　　这个答案没法让我满意。“你是说，只是突然拜访？”

　　叹气。“很多小马以为我的口音是刻意做作。”终局定格说。“实际上，我的口音再真实不过了。那是我家乡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在那里的许多事情，吸血鬼，还有狼人的故事，都是真实的。”

　　那个关键词让我打了个激灵，我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从你脖子上的绷带来看，维尼尔的事情，我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她摘下她标志性的桃红色太阳镜，撩起她夸张的直刘海，露出她血红色的双眸。霍伊特依样摘掉了眼镜，镜片下同样是一对猩红的瞳孔。我看着他们的尖牙从唇下伸出来，我觳觫，怕的动弹不得。

　　“我同样确信，你知道我们三个都是什么。”她语毕。

　　霍伊特接过话来。“关于你母亲的事情，我们非常，非常抱歉。奥克塔维亚。滑倒，撞到了头……”

　　她狠狠敲了维尼尔的脑袋，一声闷响。“我之前是怎么和你说的？让你小心一点！”

　　我吓着了。维尼尔吃痛，“嗷呜——妈！”

　　“我们前来表达歉意，这对我们很重要。亲爱的奥克塔维亚。”终局定格说。“为维尼尔，也为她对你母亲的无礼行为。”

　　“这我不介意，真的。”我插话进来。

　　她的语气严肃。“你必须明白。在必要情况下，我们会动用一切蹄段来保护我们自己。”

　　“我明白。”

　　“我们希望这次拜访能传达我们的善意。我们承诺，永远，绝对不会伤害任何小马。”

　　我点点头。“谢谢。假如这问题不算过火，我能问问你们两个是怎么变成……”

　　“吸血鬼？”霍伊特说。“我原先不是吸血鬼，奥克塔维亚。当然，当我发现我的妻子是一个……”他轻轻地笑了，看一眼身边的终局定格。“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管这叫‘爱之拥’，亲爱的。”他笑起来，露出尖利的牙齿，像个鲨鱼。

　　听了他的话，我的脸色变得苍白。我下意识去摸摸脖子，我甚至不想往那方面想。

　　“别担心。那比被叮一口可复杂多了。”

　　叮一口？他们都这么说的？

　　“鉴于我们正在吃饭，我就不深入到细节了。”他语毕。

　　那我真应该感谢你咯。那你想必也不会介意我在餐桌上尖叫吧。

　　“那你们是如何维持生活的？我是说，医院肯定不会大方得随时敞开血库的大门吧？”

　　“一点小钱是可以发挥大用场的，奥克塔维亚，尤其是在这座城市里。”霍伊特狡黠地说。“只要我们不做得过火，情理之中，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情况比你想象得可要普遍得多。”

　　“抱——歉？你是说，这里还有更多吸血鬼？”

　　“当然了！我们私下里都认识彼此。比如那个挺出名的模特，鸢尾。”终局定格说得轻描淡写。

　　我瞠目结舌。“鸢尾花（Fleur de Lis）？那个超模？”

　　“不然呢，你以为她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

　　天旋地转，我快不行了。塞拉斯蒂亚在上……

　　“抱歉……”我结巴着。“只是……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有点难。”

　　“现在应该回归正题了。我们来讨论些更严肃的话题。”他脸上的笑消失了。

　　我梗住。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们只是需要更多地了解你，奥克塔维亚。”终局定格说。“如果你要做我女儿的女票……”

　　“等下。到现在为止，我和维尼尔在外面最多只是并肩走在一起过——如果我告诉你我们没有在一起呢？”我论辩。

　　“纸里包不住火，亲爱的。”终局定格说，那口吻好像在和小马驹说话。“这道理大家都懂。”

　　“顺便，任何一个头脑健全而且不瞎的小马都能看出来你们两个谈恋爱了。”霍伊特揶揄道。

　　这样和其他小马谈论我的个马情感问题，我还是头一次。当然，和维尼尔除外。在公众面前，我一贯保持着职业性的矜持，沉默且低调。冷酷，冷静，冷漠。我只负责演奏，不负责发言。

　　退一万步，我还能和谁聊这些？我是独角兽家庭里的那只陆马，父亲是乐器公司的老板，母亲爱的只是他的钱。我是在坎特洛特长大的那只陆马，所有马眼中的二等公民。年复一年，我把青春倾注在了音乐上。我的大提琴。我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学琴，剩下的时间，练琴。别误会，我很享受这一切——就连我的CM都是一个高音谱号。尽管这无疑是枯燥的，乏然无味的重复。如果你学过乐器，那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一点一滴的积累，直到量变引发质变，豁然开朗。

　　童年是孤单的。

　　“很高兴认识二位。”

　　他们热情洋溢地握着我的蹄子，从侧面印证出他们的力气真的，真的很大。

　　“我的荣幸。”霍伊特礼貌地说。他的妻子搂住他，和他一起离开。

　　“我们走！”

　　我关上门，长叹。

　　维尼尔有些木讷地搓着蹄子。“呵，让你见笑了。他们就是有点怪，不管他们是不是吸血鬼都是这样。”

　　我点点头。“别说了，至少他们爱你。只是表达的方式有点奇特而已。”

　　她默然，许久。“呃，也许——你今天不是要去排练吗？”

　　“我每天都要去排练。”我有些恼火，绕着门厅踱着步子。“日复一日，全然一样的内容。我只缺席过两次，也许三次。”我揉揉额头。“我没数过这个。”

　　“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我打断她。“别道歉。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是先我把你拉去那个活见鬼的餐厅的。”

　　“我知道。”

　　感谢支持，维尼尔。

　　“你今晚有工作吗？”

　　“是。”维尼尔说。“坎特洛特夜总会不能没有DJ-Pon3。”

　　“好吧，好吧……我还得给你的紫色太阳镜找个代替品。”

　　“没关系，这样也挺酷的，奥塔。”

　　“不行，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副。它现在在哪呢？”

　　她指了指厨房的桌子，水果碟旁摆着那只剩一副框架的眼镜。一边的镜片已经彻底碎掉了，镜框也变形得不成样子。

　　看起来我下蹄还是没轻没重。

　　事实证明我很擅长搞破坏。迄今为止，我已经打碎了她的眼镜，还有我的梳妆镜。我打破了自己舒适的幻想——吸血鬼和狼人不存在而且我不是同性戀而且我的父母仍然装作他们爱我。我奉为圭臬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奈何，破镜不能重圆。

　　我颓然倒在沙发上，从天台的大窗向外望。窗外一片阴骛，正如我的心情。

　　“至少，明天就是梦魇夜了。”维尼尔靠着我坐下来，她提醒我。

　　我略微振作。“会很好玩吧。你猜我要扮什么？”

　　维尼尔皱眉。“你可没说过你还打算装扮。”

　　“因为这是秘——密！”

　　“不,你说梦魇夜装扮是小马驹才会玩的游戏，你还说……”

　　我逃之夭夭。在一大堆衣服里翻箱倒柜地找着。

　　哈，她一定要看看这个。

　　“准备好了吗？”

　　“拜托，让我看看，奥塔。”维尼尔咯咯地笑着。

　　潇洒地亮相，我走出来。漆黑色的斗篷，镶着妖艳的红边。唇下挂着一对尖牙。

　　“哈！”

　　“真的假的？”她放声大笑。“真的假的！”

　　“我！房间里最美丽的！”我模仿着终局定格的口吻。“啊——哈——哈！”我啐掉嘴里的塑料獠牙。“至于你，你可以本色出演。”

　　“什么？”维尼尔眨眨眼。“啊哈，我明白了！”

　　“你这张脸已经够吓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