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

这厢无谢和傅红雪难得安静的依偎在一起。

那厢赵局长简直怒火冲天！

“啪！”手中文件狠狠拍到会议桌上，指着鼻子将他们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

胆子小的小郭都快缩没了。

但是赵局长再气也还没气昏头，对着沈巍还是给面子的保留了几分，可是看到自家吊儿郎当的儿子，气更不打一处来。

“花无谢醒了么？”没好气地横了赵云澜一眼。

赵云澜摊手，医生都说不出所以然，他有什么办法。

转头吩咐，“郭部长，最近营地里要加强守卫。”

他自己的爹他当然清楚，肯定不会平白无故下这么个命令也就是说……

赵云澜和沈巍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云澜！这件事必须彻查！把你的想法明天写成报告给我！”

怎么又是写报告！赵云澜差点跳脚。

“另外，让医护人员积极点，花无谢若是醒了，立刻告诉我！”

赵云澜又和沈巍互看了一眼！

“你亲自去盯着！”抓起文件夹就将他打出会议室。

他没在走廊等多久沈巍果然也出来了，赵云澜垂头丧气向医务楼走去，沈巍陪着他一起。

加强守卫，24小时随时盯着无谢，他爹这是怕什么简直昭然若揭。

念心阁的存在既然让他们如此防备，却又止不住想要利用，这就是无谢常挂在嘴边的人心难测么。

他一个成年人当然更懂这些，可若无谢不是出身念心阁，那不过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刚拐过走廊，就看到傅红雪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无谢怎么样了？他醒了？”赵云澜他们喜上眉梢奔上前，迫不及待问道。

傅红雪轻点一下头，“刚醒了一会儿。”

“那他没事了？”

“无谢只是消耗太过，休息一阵就没事了。”轻描淡写地说，毕竟无谢这一次的消耗非比寻常，日后就是想补也极难，但这些说得太深，他们也不懂。

“你…没事了？”赵云澜特意看了两眼他重新运用自如的左手。

傅红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才摇了摇头，“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玄幻，这种病毒，逼不出来，除非把我全身的血都放干。”

“无谢是怎么做到的？”赵云澜咋舌。

傅红雪解开护袖，拉高衣服，他本来皮肤就要白一些，盖在衣服下面的尤其，只见他手腕中间有一条银灰色的线，大概两公分长。

“这是什么？”沈巍问。

“我的时间……”

“……”

“感染的时候我就封住了自己的血脉，所以没有像他们那样马上病变，也因为这样，无谢才有机会用他的修为将其逼到我脉门之中……”

“会有多久？”

“如果这条线长到百会穴那天还没有办法变异，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无谢做了这些，那他……”沈巍不无担心地问。

傅红雪默然不语低下头。

他们便明白了这意思。

“傅红雪，你守了无谢这么多天，你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傅红雪摇了摇头反而问他们，“厨房能借我用一下么？”

花无谢醒来之后表示很、不、开、森！

房间里就他自己，雪哥哥居然不在！

盘腿坐在床上，裹着小被子，点滴被他顺手拽了，惨兮兮垂在床边滴着水。

无谢又拽了拽被角，越想越委屈，雪哥哥怎么这样啊，之前还答应他不放手呢，这醒过来人都没了，而且，他低头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皮……

他好饿啊……

雪哥哥太过分了……

他要生气了！

气呼呼的鼓起脸，就那么光着脚下了床，可怜兮兮一边揉着肚皮一边张望了一圈。

这就是间病房，一眼看遍，人是肯定没有了，最后也只在小桌上看到一个水杯，还有半杯水，伸手一摸，扁扁嘴，果然凉的，眼皮一耷拉，心里的委屈泫然欲泣，他怎么这么可怜啊。

哼！水也行！

拿起水杯吨吨吨喝起来。

耳朵动了动，灵敏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赶紧放下水杯，两步跑回去跳上床，板板正正地快速给自己盖好被子，紧紧闭着眼睛。

他听得出来，那是雪哥哥的声音。

门被打开，果然是傅红雪推门进来。

看一眼床上的某人，轻轻叹一口气，“无谢，我知道你醒了。”

先试探睁开一只眼，瞄了他两眼，假装看清是他才全睁开，“哎呀雪哥哥，是你啊。”

“……”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装睡和睡着的呼吸是不一样的，这还是你教我的。”扫一眼床边，何况这么一会儿不看着又把点滴给拔了，就不能听话一些么。

动了动身子，双手抱臂，“你去哪里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傅红雪拉过边桌将手中的碗放了上去，“起来吃点东西。”

无谢翘着嘴角蹦起来。

其实雪哥哥进来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碗里摆着一个个看起来软软的糕点，无谢伸手抓起来一个就塞到嘴里。

傅红雪拉过他打点滴的手仔细看了看。

无谢无所谓摆摆手，“我按了，保证没流血。”不然雪哥哥回来一定念死他。

这会儿又不跟他委屈叫疼了。

无奈摇摇头。

无谢一口接一口吃着，还摇头晃脑好像吃到人间美味。

傅红雪看着他忍不住挂起笑意，“慢点吃。”

“我跟你讲啊雪哥哥，我真是生生饿醒的，天知道我躺了多久。”

“好吃么？”

赶紧点头，好吃！腮帮里塞的鼓鼓的，一直动着嚼嚼嚼，还不影响他讲话，“这是什么？你哪里来的？”吃了半天才想起来问。

真是比他吃过的所有的糕点都好吃！

“这个叫糖糕，”傅红雪看了他一眼，又缩回目光，“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一口糕点呛到嗓子里，拍着胸口咳起来。

傅红雪赶紧递给他一杯水，也帮他拍了两下后背顺气，“慢点……”

一杯水下肚，他才不那么咳了，安抚自己胸口，“噎死我了。”

他雪哥哥居然还会做糕点，之前怎么不告诉他啊。

傅红雪看着面前已经被吃了一半的糕点，含着笑说，“我小时候身体不是特别好，有一次病得很重，我娘就做了这个给我吃。”

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说如果我还想吃，就得快点好起来，无谢……”

“雪哥哥，”无谢摸了摸鼻子打断他。

不是很想听雪哥哥提起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他们杀手营教的东西太单一，还是该感叹雪哥哥比别人还要单纯几分的性子，也许是他不太懂这种孺慕之情，反正花白凤的事情从来就不简单。

“她想离开念心阁，”无谢上来就点出他们都心照不宣的事实，“可是你知道念心阁的规矩的。”

念心阁存在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人想离开？自然也是有的，刑堂因此还大方地准备了一套叛门的规矩，只不过据他所知从来没有人能走到最后。

“……”

“她不敢也没这个本事，”于是就一直暗搓搓的想通过别的见不得人的方法，抬眼看了傅红雪一眼，“她这么多年之所以还可以好好的留在念心阁，全都是因为你，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无谢……”傅红雪张口欲言，又被无谢摆手打断。

念心阁又不是什么善堂，一个人有了二心，不再安分守己，自然是最大的忌讳，花白凤姓花，却不见得就有什么特权，十几年前的一场交易，傅红雪的存在，才是她能安然至今的理由。

只不过这些他不想也不需要雪哥哥知道。

有些事他不做，只不过是留几分薄面的容忍罢了。

“雪哥哥，你不是她的工具。”

“……”

“咚咚”敲门声响起，他们一起看过去。

打开门探进来赵云澜笑嘻嘻的脸，“无谢，你醒了啊。”

无谢也笑眯眯地摆摆手。

一番问候，赵云澜指了指上面，无谢笑而不答。

可是第二天，当赵局长带着郭部长拿着果篮和鲜花走进那小小病房时，无谢连个眼神都欠奉。

鲜花递过来，无谢就不给面子连打几个喷嚏，傅红雪急忙接过拿到卫生间去。

郭部长的表情有一丝尴尬。

“无谢，你身体怎么样了？”赵局长亲切地问。

“没死成。”

赵局长装作没听到无谢这么冲的语气，又兀自说道，“伯伯这几天没来看你，是一直在调查这次事件，”

“哦？”无谢挑了一下眉头，倒像是绕有兴趣看他怎么编。

赵局长正了一下神色，“这次的事确实是赵云澜太过冲动导致，所以我们已经给予了他严肃的处罚。”

“嗯。”一副乖乖等待下文的样子。

“我们讨论过了，给他一个记大过处分，面壁反省，另外还让他写了份检查给你。”

郭部长掏出一叠稿纸递给他。

无谢没接，轻笑一声，转头看傅红雪，“雪哥哥，在念心阁，有人犯了这种错，是怎么罚的？”

傅红雪正色回答，“先抽五十鞭噬骨鞭，死了就算了，若是有命活下来，就扔黑牢里自生自灭一个月。”

“哦~”无谢意味深长地感叹着。

郭部长的脸色有些发白。

赵局长勉强开口，“你看，无谢，现在是社会主义和谐社会……”

“和谐社会丧尸满街跑啊。”

“……”

傅红雪觉得他们有点可怜，无谢若心情不好，就会这样句句话怼死人。

房间里有一股尴尬的沉默，赵局长占着长辈的名头耐心解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年轻人犯点错误在所难免，总要给他们一次机会。”

“哦，”无谢眼中掠过一丝轻蔑，“赵局长，做人可不能太贪心的。”

赵局长刹时变了脸色，他知道无谢话中所说是什么意思，赵云澜与沈巍同无谢相处时间久，又被无谢救过性命，甚至这次事件，他们话里话外对无谢也有所偏颇，他总归是放心不下的。

“无谢带着合作的诚意来到此地，赵局长却不肯坦诚相待，莫不是赵局长觉得无谢年纪小，就好糊弄吧？”

“没有，怎么会呢。”

从他这次进门起，无谢就一次伯伯也没叫过，本来以为他只是在赌气，倒是忘了，念心阁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无谢耸耸肩，“其实本来也无所谓，赵局长不肯坦诚，无谢就当出来玩好了，反正之前我们没有正规承诺过，所以便算了。”

“无谢，现在的事情……”赵局长试图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无谢眯了眯眼，“赵局长你是不是会错意了？现在是你们需要我，而我却不是非要选择你们。”

“你在威胁我？”口气充满不悦。

“无谢只是在陈述事实，当年花落流落江湖，受到当权者多方照顾，是以她返回念心阁前曾许诺，‘其皇权不灭，念心阁盛世不出，乱世不入！’赵局长，你觉得你们做了什么？值得我念心阁如今也给你如此承诺？”

“……”

“既然谈不拢，那我们走就是了。”

“你现在不能走。”

“不能走……”无谢喃喃像是在品味这句话，“怎么？你要拦我？”抬眼看向他们，“无谢既然敢进来站在这里，要走自然也没人拦得了，赵局长，你要不要用你这营中几万人来跟无谢赌一下？”带着戏谑的笑。

赵局长面色难看到极限，他这么大岁数，居然被一个小孩子威胁还无计可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语气，“不是，你年纪还小，不好这么冲动，伯伯的意思是，咱们自然是要合作，但你需不需要跟令尊商量一下？”

“你担心无谢说得不算？”无谢勾起嘴角，“看来赵局长不是特别了解我们念心阁，你不记得了么？无谢已经行过成年礼了。”

“什么意思？”皱眉。

“意思就是，”拖着长长地尾音，“无谢今日是念心阁的少主，”抬眼，“明日就可以是念心阁的阁主！”

“……”赵局长一时语噎，眼前这小少年比他想的还要可怕，他只能尽量在拖延点时间，“我自然想和你们合作，但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得了主，我还需要……”

“哦，那给你一天时间，”无谢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之前你们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不是那么有耐心了。”

又憋一口气，赵局长脸色都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我知道了。”终于转身就走！

无谢躺倒在傅红雪怀里，从头到尾连站起来迎接都欠奉，他们念心阁可不是被人用着玩的。

 

第二日

赵局长这次来得可早，一大早就来了，但脸色却不大好，即使肤色黝黑也能看出眼底青黑，想来昨晚是一夜没睡。

无谢正在吃早饭，傅红雪给他准备了燕窝。

赵局长突然想起来无谢他们自从来到这个营地好像没吃过他们任何东西，这事他本是不会在意的，还是郭部长报告给他的。

本来燕窝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只是如今末世了嘛，过去的奢侈品自然也没人备着了，只听无谢挑剔的花样百出，用词之新颖简直层出不穷，赵局长站了一会儿听得满头黑线，只有傅红雪依旧淡定如常，任凭无谢舌灿莲花也依旧岿然不动，笑眯眯举着勺子一勺一勺喂着，气得无谢整张脸都鼓成了包子，他的进门到正好解救了无谢，热情奔到他面前，一副终于不用吃了的欢天喜地。

这个小少年，如果不是念心阁的人，在家中也必定是一个受尽父母长辈兄弟姐妹宠爱的幸福宝宝，只是如今不论看起来多么天真可爱，骨子里都是冷血薄情不知生命贵重的杀手。

“赵伯伯，你来了呀。”

“……”

跟昨天的态度一比简直判若两人，赵局长整理一下思绪，摆出长辈的关切，“无谢，你要好好吃东西才好得快。”

“无谢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才好得快。”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阁主说了，只要不吐的，都要吃。”傅红雪接口。

无谢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无谢，伯伯问你，念心阁现在还接委托么？”

“接啊，只有上一次闭门，念心阁从来没有断过。”毕竟主营业务嘛。

“啊，”赵局长迟疑了一下，“那个，无谢，我想出个委托……”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无谢脸色到没有什么变化，“不谈合作，你们讨论的结果就是，此时，国家要出委托？”

赵局长迟疑一下，点下头。

轻哼一声，“这么大的雇主，你们可想好付什么酬劳了？我念心阁的规矩可不会变的。”

“不，不是国家的名义，以我个人的名义可以么？”

无谢抬眼看向赵局长，傅红雪也微微蹙起眉。

“你们都是这么为了什么所谓的大义如此奋不顾身？”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了。

赵局长苦笑一下，“无谢，你别笑话伯伯了，如今这个乱世，人人自危也没什么错，但总归要解决这一切，如果是念心阁的事，你们不也会如此么。”

轻轻摇头，“你们的心，欲望太重。”

“……”

“但这是你们的事，与我也没什么干系，”摊手，“不过这报酬的事，你可想好了？”倒是又提醒了一次。

“是。”

挑一下眉头，“不过无谢还是提醒赵局长一句，人无信义，怎可立身，我们念心阁最重诚信，如果有人背信弃义，你们可不止竹篮打水一场空。”

“必须！”重重许下承诺，“但另外，伯伯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

“我希望这次的任务，由你负责，我们也要出人！”

无谢和傅红雪对视一眼，他转回头看向赵局长，“挑选任务人？还要出人参与？我们没这规矩。”

“伯伯拜托你，其余所有的条件任你们提！”

微微蹙起眉，无谢沉思了一下，然后才抬头说，“你先把正式的委托书给我。”

“好！”

抬手打了一个响指，窗外突然窜进来一个黑衣人，赵局长虽面无表情却心中一凛，那人浑身上下包的密不透风，只露一双眼睛，只见他单膝跪地，向无谢拱手，“少主！”

“让戊四留下作为联络人，你们几个去我之前标记的地方探探风声。”

“是，少主！”

“另外，”他停顿一下，“通知阁主，就说无谢不日将返回念心阁！”

“是！”

赵局长面色凝重默默看那人又闪电般离开，他们的设备没有察觉任何人，这就是念心阁？原本的讨论之中，当然有人不以为意要抹杀念心阁的，那在如今这样失利的情况下，他们还有自保之力？

冷汗不禁浸透衣衫。

“这一次……”无谢意味深长地看着赵局长，“给你们一个公平，我只接受通过测试的人，不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