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三十二）打探 作者：姽姒
三十二 打探
鞭子在空中打了个卷，便啪的落在一边的树上，带起一股尘土，呛的人咳嗽两声，扭过脸，“喂，白大侠也劳你动动吧！我可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放羊’呢！”
惬意在一旁半靠半坐的白玉堂，睁开眼，看了一眼在鞭下一群簌簌发抖的人，从鼻子里慢慢悠悠的哼了声，“这可不是我的差事。要依了我，这帮助纣为虐的狗奴才，一刀一个，死了正好重新做人。还不是你和展昭，尽弄些劳人劳己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玲珑，你家白大侠可不干这个！”
即使在脸上故意抹上几道黑灰，一身男装打扮的欧阳玲珑，也掩盖不住她艳丽的姿色。就像现在她一手叉腰，一只脚蹬在山石上，鞭子溜溜的在手中打转，却不难看，反而带着一股子刺人的火般狂野，不禁让人有些浮想联翩。缩在地上那群“羊”里就已经有了暗中吞口水的人了。而欧阳玲珑一双大眼瞪得溜圆，丝毫不察自己的这个动作有何不妥。被白玉堂慵懒、不耐烦的腔调激出火气，一把摔了鞭子，冲到白玉堂的面前，“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恶劣，什么是费力不讨好？展昭那是慈悲为怀，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根本体会不到！”
“丫头，你一直是这样吗？”白玉堂问道，一边对地上蠢蠢欲动的人堆威慑的冷冷的撇去一眼，一边慢吞吞的擦掉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
“呃？”欧阳玲珑困惑的眨眼，“什么是这样？”
白玉堂微笑着，慢慢摇头，“没有什么！”眼前女孩子长长细细的柳眉皱成一团，根本不曾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美丽。也难怪初进软红楼就被包勉打了一顿，此后两天一巴掌三天一小打，这副容颜，若被那两个禽兽小王爷见了，哪里还有清白也许连命都没有了！
白玉堂的赞赏是不错的。他号称天下第一风流，自然是阅人无数，风月老手。欧阳玲珑的美丽，本不在于她那精致完美的眉眼，而是她身上那股不做作不扭捏的清新。自自然然，爽爽朗朗，旺旺盛盛，一派天真活力。
“喜欢展御猫？！”这句用的是疑问词，可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哪有！”欧阳玲珑的脸红了，在白玉堂越来越大的笑容里，逐渐向深色发展。
“看来，我是说对了！”白玉堂哈哈笑起来，换来欧阳玲珑气急败坏的粉拳。就在两人嘻嘻哈哈打闹间，被押解的人堆里，摸出一条人影，刚想趁机遁入一旁的乱石堆里。一道灿烂的刀光袭来，在众人还未清楚之前，那个人惨嗥出声趴在地上抽搐不止。
刀刃明亮没有一丝血痕，白玉堂甩手还刀入鞘，宛如处子的脸上冷厉的如同修罗，“再有想逃的，他就是下场！”
欧阳玲珑惊喘出声，“你把他杀了吗？”忙跑过去仔细查看，发现白玉堂不过是要了他一只耳朵和半拉鼻子。
白玉堂耷拉着眉毛，说道：“我哪敢啊，你把你展大人说的话奉为神明，我怎敢惹你不耐烦！”随后，抬眼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你们死有余辜，只是想着上天乃有好生之德，留着你们一条狗命，别再让你白爷爷我试刀，你们听明白了吗？”
稀稀拉拉，众人不敢应声。
白玉堂一立长眉，喝道：“明白了吗，你们？”
只听“扑通扑通”吓晕过去两个人。余下的，吓出屎尿的也为数不少。
正所谓恶人胆小。因为作恶多端自是心中有鬼，哪里敢不信神鬼不信报应的呢？
白玉堂唇边挂上冷笑，转过身没有再看这些让人鄙弃的败类，走上石料厂挖出废石堆砌的小山。冬日里的暖阳正吐尽最后一丝光华，冉冉的坠下，天边难得出现一片红色的霞光，又是一天过去了，但是展昭还没有回来！
这正是陈州郊外的绿松石采石场。
那天出了软红楼，展昭、白玉堂和同欧阳玲珑没有片刻停留，直接来到绿松石场，解救这里被羁押强迫开采的百姓。虽然早已料知这里的状况，可是，展昭他们三人还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白玉堂二话不说，拔出龙隐长刀一阵劈杀，等展昭赶上劝阻时，白玉堂已经杀伤了这里几个领头的王府侍卫。
“白玉堂，”展昭架住白玉堂的宝刀，“他们罪不及死，还请白大侠手下留情。”
“罪不及死？”白玉堂怒喝道，手臂伸开指着身后那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在寒风中打颤的采石人，“那他们呢？难道他们就该死？他们就不是无辜的吗？”
那些人沉默的对上展昭难掩悲悯的目光，近似麻木的抖落肩上的工具，没有一丝波动。
展昭闭上眼，松开手臂，“白兄，我明白你的心情。”白玉堂冷冷一哼，展昭叹口气，“只是白兄你想到过没有，为什么这些人如此这般目无王法草菅人命，这般如狼似虎助纣为虐，竟视国之律法为无物？有法不遵、有令不止，究其根本则因有恃无恐。持权持钱持武，白兄这样又和那些依仗特权横行霸道的人有何分别？”
“展昭！！”白玉堂怒喝，却没有动作。与展昭瞪视片刻，在欧阳玲珑觉得他就要跳起来时，刷的一声收回了龙隐。
“展昭，我敬你是个绝世侠客，才多方容忍。你最好不要……”白玉堂声调平平的说道，却毫不掩饰目中的怒火。
“展某省的！”展昭欣慰的笑道。
没成想留下活口还是留对了。在这群人里竟然有人知道赵毓赵修设置的秘窑。
不等休息，展昭带着向导又匆匆上路。
为了不让消息泄漏出去，白玉堂和欧阳玲珑留下来羁押了能通风报信的这群人。
白玉堂没有再回想下去，举起手搭了个凉棚，极目远眺。洁白织锦缎的长袍在凛冽的风中展开衣角，衬着他那硕长的身影飘逸出尘。原野上，金乌欲坠，灿烂的晚霞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朗天气。
白玉堂转眼看着欧阳玲珑为那人包扎的身影，沉吟片刻，掏出一件黑黝黝的事物来，招手叫过欧阳玲珑，“丫头，你可识得这个？”
欧阳玲珑一见，大喜过望，抢上几步一把攥在手里，“师兄？你见过我的师兄吗？他们，”说到这里，迟疑的咬住嘴唇不敢再往下说。
白玉堂笑笑，“他们当然好得不能再好了！”随即敛去笑意，指指欧阳玲珑手上的东西，“展御猫可知道？”
欧阳玲珑心下清楚白玉堂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缘由，没有马上答话，上上下下玩弄着白玉堂交给她的东西，黝黑瓦亮，却是赌坊里换钱的筹码。
良久，才轻轻答道：“他是知道的！”
与之前预想的不同，展昭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顺利，根本没有碰上什么阻碍。就在向导的带领下找到了赵毓赵修秘藏东西的洞窟。
但愿好运气也不要只到这里！展昭暗衬。仔细打量一下四周，便打开洞窟外面隐藏的石门，点燃手里的火把，等看清一切后，一颗半悬的心还是咚的一下沉了下去。
一条狭长的甬道，四壁光溜溜的。地面上铺就着暗纹花砖，尽头是道和地面花砖暗纹相同的门。
很简单，简单到没有可以借手换气的地方。
明显，地面是不能够走的。花费力气铺就的地面不仅仅为了美观。上次遇见冥河姥姥那场遭遇战，展昭还记忆犹新。
将手中的火把交给向导，展昭蹲下身谨慎轻轻敲打脚边的地砖，不出所料传来空响的声音。
只是仅仅这样微小的声音，可是在这空寂的甬道里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回响。紧接着在甬道的尽头那扇门后面，也传来像是回应的击打声。
不等展昭反应，一道亮光闪过，甬道内突然大亮，金黄的光芒依次亮起，整个甬道里明亮如昼，到处金光灿烂。这时，展昭听到身后的向导惊愕之中的呐呐自语：“娘的，全是金子啊！！”
金砖堆砌的墙壁和铺就的地面，闪着妖冶的光芒在眼前无语闪烁，似乎邀请人伸出手来尽情采撷。
向导手上的火把垂落于地，满眼贪婪之色，绕开展昭的阻止就要一脚踏入金砖地面，被展昭一把捞住。
“那里不能去，有危险！”展昭道。
“金子，那是金子啊！”眼中反射着黄澄澄的色彩，“一辈子，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展昭的手，“你放开我，放开！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干了那么多的坏事，卑躬屈膝，仰人鼻息，供人差遣，不就是为了金子。”展昭听着，没有出声。只是，手上使劲攥的更紧了。那人见挣脱不开，转过头，眼神有着无法言述的凄凉，“展大人，求求你，放开我吧，我知道这里不简单。可是，放着这么多的金子我不去摸摸看，我这一生算是白活了。灭着良心，跟着别人做尽坏事，为的不就是这钱财金帛？现在，这么多的金子放在眼前，您难道还不能让我过过瘾？”
展昭稳定的摇摇头，“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你作奸犯科，自有律法惩处。可是，现在我不能让你这样为了金银而不爱惜自己！”
向导的眼一阵潮热，喉结上下滑动许久，才谓然道：“这种话，从不曾有人和我说过！”
展昭挑起眉毛，轻轻一笑，“放心，今后会有更多的人跟你说这样的话！”说着，拉动手臂，将向导拉回，推到自己的身后。这才扭转头，对着寂静的甬道，说道：“还请尊驾出来，既然摆出这样的阵势，尊下还要隐瞒什么呢？”
甬道里的光线闪了闪，随即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沙哑低沉的声音，慵懒却不让人觉得难听，“冥河姥姥跟我说起过你。他说你是个人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展昭心下讶异，不由出声道：“你是何人？”
“我？”身影动了动，似乎在摇头微笑，“还不是和冥河姥姥一样，是个见不得人的恶鬼罢了！”
巨阙似按耐不住般的在鞘中微响，那人影伏下身，歪着头倾听，无限感叹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凛冽之声了！”语气怅然，对于展昭严整以待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展昭轻轻扣动机簧，一道冰冷剑气顺应而出，“展某失敬，请！”举手起剑式，依足后辈对前辈在江湖上的见礼。当然，也明确了自己无论怎样也不会后退的决心。
听声音，那个人影应该是对展昭的举动很感兴趣，“怎么，你不怕我？”稍有停顿，“我可是个鬼呢！”
巨阙稳稳的在手掌中吞吐，展昭淡淡道：“怕，可是不能退！”
低哑的声音轻笑道：“别以为，我和冥河姥姥相同。我可是比他强得多！”话音刚飘散在空中，身影就骤然消失。
展昭堪堪将剑摆开，一对黑色的爪子就突然出现在胸前。展昭长啸一声，巨阙淡青色的光芒展开，绽出细长光影，就像是钢水流泻中溢出的串串火花，急速的与爪子碰撞在一起。展昭原先下垂的衣带在碰撞间飘荡起来，宽大的衣袖也似胀满疾风一样的鼓大。
那身影边打边啧啧称奇，“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功力便有这样的造诣。看来，你也算是个中翘楚。”
展昭凝神相对，也不出声。一上手他便知自己与对手相距甚远。将一身功力运到极处，无暇分出精力与这平生第一大敌答话逗科。
相比之下，对手显得就从容许多。骤然变化，消失无定，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赞叹，像是一场指点后辈技艺的的考核那样兴致勃勃游刃有余。
“嘿嘿。”那人犹自浅笑，一双黑爪骤隐骤现，忽左忽右的慢慢将展昭逼向金砖铺就的地面。
“叫你尝尝火炙烤肉的滋味。”话音刚落，展昭已经控制不住身形，左脚踏上壁角三块的地砖上。脚面一沉，金砖哗的翻了过去，一股淡黄微红的火焰扑的直窜起来。
情急之下，展昭右脚虚踏，踢向空中，借势转身，避开这朵烈焰。可是机关牵动之下，身下的金砖由这方开始依次翻动。顿时，簇簇火焰高高低低的涌现，阴凉的甬道内温度也一下子飚高。
展昭身在虚空，无处借力，凭着刚才那一踢的余劲，身体向前一窜，趁着地面的金砖还未完全翻起，巨阙轻点地面，深吸一口气，击出一掌压制住身边两处火焰，虚虚拔高，人剑回旋合而为一，直扑那个人影。
清冽的剑气将地面的烈焰掩住倒向两侧，展昭还未到身前，那微青色的寒光就已经舔上胸前，在咽喉处凝成一束寒栗的冰点。
那人影感应到展昭强烈的剑气，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激动的浑身颤抖，“来得好。展昭，我真是小看你了！”
身形稳聚，不再游弋。一团模糊的阴影里，那双黑色的爪子冒出来，十指贲张，指尖如钩，在满洞的火光下闪着金属的幽光。
“展昭，让我们以命相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