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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沉浮录

2022-07-09 20:05 作者:世恒晓荒  | 我要投稿

     关于恶魔们的近况,我们其实更容易预见。有资料显示新生代的恶魔们的品味回归了旧时的纯真,他们或许是是听说了那些高洁的灵魂堕落时的某种乐趣。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们依旧活跃而遵守契约,这是这一族在做这门生意时的一贯原则。


                                                                一、撒旦

 

  在最初他们所做的最大的一单来自于对亚当夏娃的诱惑,这一单促成了恶魔这一职业的恒久的操守。因为撒旦给他们留下的不仅是这一单的巨大胜利,更是几乎永久的合作合同。原罪的产生使得恶魔们不得不一直为此负责,在此之下所诞生的著名契约数不胜数,因为原罪,便永远有人愿意向恶魔敞开心扉,出卖灵魂。

 

  我们于是便感叹撒旦作为地狱之主,其创举实在是可以与上帝比肩,不过他本人对此不置可否。因为神老头那一副刻意的样子不由得让撒旦本人怀疑此事的做成是不是被故意允许的。这是在欢呼了很多年之后他突然想到的,对此他郁闷了很有一段时间。天堂人数众多,神老头可能是为了给太多他看不惯的天使另寻一个住处和职业。

 

有这种想法并不稀奇,当他怀念起带领大军叛出天堂的那段日子,便会觉得自己的中二时期是否有些过于长久。如同被授意一般的行为会被私下当做笑料,因此他的第二单大生意便做得更为谨慎一些。这是他认为自己开始真正学会思考的第一步。

 

耶稣是个没有什么趣味的人,这在四十多天的相处之中让撒旦觉得如同坐牢。虽然他的日常生活就是在地狱坐牢,但是这是两码事。虽然他觉得他已经尽可能地表达了心意,但是那个小木头确实是不为所动。他本来是想把他活活饿死,除非他愿意签。但是撒旦自己却比耶稣更早的急了,这最终导致了生意的失败。恶魔和这种人难得聊的来,因此撒旦草草收场回家宣告了自己的大败而归。

 

  同僚们或者说下属们对此并无什么意见,毕竟他们都知道耶稣是个什么货色。撒旦自己对此倒是有些小九九,对方的有恃无恐不过是凭借着对神老头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而这种人的信仰又怎么能粉碎呢?不过是演戏罢了。于是他顿悟,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想的为好。

 

  地狱的事件大多都安顿完毕之后,恶魔们依旧能够通过那原初的罪行来获取他们想要的灵魂,生活很难得进入了一段井水不犯河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面,恶魔们依旧使用着最简单的方式,最直白的条约,最严整的服务去成就他们业务上的成功。

 

  而撒旦本人,早已有些厌倦了。几位君主之后的联络也渐渐平淡,或许他们各有自己的事情,不过撒旦并不知晓。他想着的事情不过是摆大烂,在他深底的牢狱里面以丑陋的面目示人,然后呼呼大睡,度过那不知还要有多久的时间。

 

  他记得那个名字的,但丁。在他安眠的期间拜访过他的住处。撒旦其实挺想和他聊聊,不过既然没醒,那么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能谈得上的话,撒旦希望能和他另谈一单,不过内容需要保密。每每想到这里,他会哈哈大笑,去和下属们说自己错过了人生中第三单大生意。那是他第一次动起了对规则的心思。

 

  时间又过了很久,地狱依旧混乱,潮湿,浓烈,不知天日。恶魔们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王存在,而王也只是知道手下的恶魔们发生了改变。他曾经看过一眼现代的契约内容,上面密密麻麻的限制和各种各样的条例让他眼花缭乱,他不知道人的欲望和罪过会如此复杂,听着那位下属对他滔滔不绝地讲述新契约体系,新执行机构和新员工培训,竟和那很久很久没见的神老头有几分相似之处。他摇摇头,长久的睡眠让他的精神更加有些萎靡,思绪万千。

 

  如果当初他和耶稣谈的是这样的东西,不知道他是否会被迷惑。彼时的他就算是经历了如此之久的岁月依旧幼稚,以为人欲不过是吃个苹果那么简单。而现在,他开始有些怀念了,唐突后悔这些年的睡眠让他错过了一些世事变迁,生活便不再有乐趣。

 

  地狱之主的鼾声今日依旧安稳。

 

                                                     二、梅菲

 

  作为一名业务能力出众的恶魔,梅菲斯特庆幸自己能够被他人所记忆,据他自己而言,他是作为契约第一次变革那一段时间的见证者而代表的。在那一段时代中,恶魔们在寻求新的突破。

 

他们的王那时依旧兴致勃勃,因此上帝与他交流甚繁。于是梅菲这样的员工就会有难得的机会见到那位深不见底的创世者。而梅菲对此并不感冒,像他这样纯粹的恶魔在那个世代比比皆是,并不会因为见到了敌人而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地方。相反,这往往代表着没有什么好事会发生。于是那个著名的赌局就此成立,梅菲陷入了困难的境地。简单的理解在于上帝把他当做演员来操弄,好宣告他本人的完全胜利。梅菲对结果毫无兴趣,因为最终的解释权在那位无上的手里罢了。

 

 梅菲并未对此垂头丧气,浮士德对他而言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契约对象。这代表着他这个时代的恶魔们心心念念的事情,关于服务升级与报酬的品质。因此他会把过程当做一种全新的尝试,因此他通宵拟定了一些计划,糅合进了一些新的想法与摆烂的行为。

 

在他的计划里,这将是一个尤为漫长的过程。他自己也不知道将会持续多久,但是他不会让自己坐牢,做出饿死他这种蠢事。于是他决定签一个尤为慎重且模糊的条件,譬如感到满足这种评判上很容易受影响的诡计。这样的准备他不知道是否正确,但是这些似乎都是新的尝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慢慢计议了,他将一辈子成为浮士德的仆人。

 

路途如他所料变得有些魔幻而又有趣,他不得不开始从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譬如欲望的不确定性,梅菲无法感受到这个人确切的想法,他唯一确认的是这个人拥有着绝对的空虚,因此他渴求着绝对的欲望。从最简单的性欲开始,梅菲开始逐渐深入并尝试实施那些既定的计划,以非真实、欺骗、模糊的形式去扭曲浮士德的愿望,以强迫、修改、诱辨的形式去导向浮士德的愿望。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人在不正确的愿望实现中表现出某种迷茫而又无从苛责的样子,戏谑地去影响与揣摩这个被上帝所青睐的学者所拥有的真实的想法。

 

他开始喜欢这种研究的形式,在上帝的眼皮底下去宣告自己的小小胜利。局部瓦解这个人对于欲望的疑惑,而开始去承认自己也会沉溺于简单的罪行意象,放弃自己最终寻找道路的权利。在最终接近成功的那个时候,梅菲有了一种战胜上帝的喜悦。他认为自己带来了契约上的革命,那些能够让人不得不签的契约拥有着一种全新的恶魔曾经无法理解的特质。

 

去限制他们的视野,但是要解放他们的灵魂。

 

他哀叹上帝收走了那有趣的灵魂,却庆幸自己赋予了欲望以形式。

 

                                                               三、革命

 

在后梅菲斯特时代,赋予欲望以形式成为了一样重要的口号,比起按照既定的形式去满足人们的欲望,梅菲更强调的是去塑形人们那没有固定形式的欲望,也就是告诉他们需要犯下怎样的罪行,得到怎样的快乐。

 

有一句话在恶魔中会如此说道:“如果有人怀疑他们欲望的正确性,你大可以反问他:‘有谁会比恶魔更懂欲望?’”,这对于恶魔而言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是比起既有的诱惑来更为简便的方式,没有人会怀疑恶魔指点迷津的能力。

 

在后世的评价中,这一段时期被命名为潜藏时代。这是梅菲斯特学派对于梅菲的理论进行实践与修正的结果,他们把这一作风带给了人间的诸多人士。最初他们期望以契约的形式去将模式固定化,也就是照搬梅菲斯特的经历,去包办一个人的欲望激发与实现。但是他们发现这行不通,常年以来的不信任使得这一工作并非像想象中那样容易实现。梅菲斯特用了终生的时间才获得了局部的胜利,但是恶魔们很难长久地去待在契约者的旁边,利用各种手段去改变他们。在许久的斗争之后,恶魔们寻找到了新的方针。

 

“我们只需要第一步,第二步在当下并不重要。”

 

被赋予了具体欲望形式的人类是凶猛的野兽,恶魔们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他们要做的工作不过是引诱他们,去告诉他们何为对未知的渴望。至于具体的报酬,他们将在很久很久之后才能拿到。

 

于是在这个时代增生了大量的怀疑,他们一边凭借不再可贵的信仰依旧阻止着恶魔对他们的诱惑,但又对恶魔给出的指导深信不疑,因此他们凭借自身的思考开始怀疑上帝。这是意外的收获,这代表着上帝将不会和这些人走得过近。于是恶魔们便静静等待着这段时间的过去,他们能够闻到人间那香甜的充满欲望的气味,但是只有零零散散的恶魔离开他们的监狱去人间收取那些不太值钱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失去了很多被劝诱的对象,他们一直对那批和梅菲斯特学派志同道合的人类先驱者表示遗憾,因为他们不能给他们办一个体面的入狱仪式。

 

这个时代萌生了很多恶魔们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概念,譬如科学、逻辑与理性。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在他们的认知中,如果不是那位上帝创造了秩序,那么剩下的就一定是笑话。在他们看来,这批自己怀疑上帝,自己抛弃信仰的人不过是上帝的弃子,多年以后将以灵魂作为他们的食粮。不过这种学问的产生恶魔们自己当然难辞其咎。这些都成为了对抗上帝的有利的工具,所谓“恶魔的哲学”。

 

上帝的声音在现代愈发沉默,就连撒旦也开始厌倦那些老套的把戏,于是恶魔们自己的独立业务也开始逐渐稀疏,不再像以前那样抛头露面。

 

这个时代最终以一种相当体面的方式结束了,地狱也就此迈入现代化。

 

                                                          四、天堂

 

在撒旦那令人惋惜的久眠的第一次醒来结束之后,恶魔们并未得到更多的指示,他们的王对现代的地狱并未感到满意,也并未表现出不满,于是他们也就战战兢兢的继续工作。丝毫没有以往那种吵闹的风气,即使地狱的环境依旧和几千年前一样糟糕。

 

在现代,拥有一名恶魔契约对象对人而言是一件莫大的幸事。虽然契约的报酬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恶魔们像他们以往那样的渴求灵魂,但是契约的内容却和以往千差万别。恶魔们继承了自梅菲斯特以来的绝对传统,将一生作为契约的筹码,将绝对服从作为契约的保证。他们将终生陪伴在契约者的身边,以引导欲望和控制欲望作为工作的主要内容,而把实现欲望作为工作的调剂。这是大多数契约者所拥有的印象。

 

对于恶魔而言,人类那种不定型欲望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欲望缺失的时代或者一个欲望单一的时代罢了。某种思考方式的泛滥使得很多人如同恶魔一样有了随意实现欲望的权利,而更多的人则失去了欲望的权利。这对于原罪的基本系统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可谓是潜藏时代最大的后遗症。但是恶魔们也不像以前那样被动受苦,自潜藏时代以来恶魔们也没有无所事事,原罪学的发展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的观念相比之前大不相同,选择了寻找新的出路。

 

他们现在更注重于灵魂的品质,更为丰满的罪过与更为沉迷的堕落是他们寻求的目标。借由这种思想,他们第一次做了问卷调查:“你们希望由什么样的恶魔来为你的契约工作”。效果是显著的。这次广泛的问卷调查直接造成了梅菲学派的长足进步,即使欲望不够明了,但是人们却对恶魔的形象有着具体的认识,他们更期望的是一个具体的恶魔而并非一个具体的愿望。于是新的地狱就此诞生。

 

在这个时代新的恶魔们藉由契约而诞生,魅魔,梦魔乃至于伪堕天使。元老们也不再使用他们那被上帝所赋予的丑陋的面貌,有些甚至开始享受他们的新名字。在这样的制度之下,被他们所培养的灵魂品质达到了顶峰,完全沉溺于恶魔所构建的体系之中,没有人会关心死后的事情,即使有人会担心,契约也会让他们在生前足以忘记这一切。这在双方看来是一件双赢的事。

 

有时他们会抬头想想那已经不知所踪的上帝,但是随即又陷入和契约者愉快的交谈中。

 

                                                            五、明星

 

伊甸依旧存在于此世,不过不再有人找到它,更不再有人需要它。

 

撒旦有些恍惚,所谓的智慧从何而来呢?那颗树的形象依旧矗立,但是含义却不再相同。智慧和原罪等同,于是便有了代价。

 

后记

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笑),其实这算是很久以前就有过的一些想法,不过写出来实在是不能令人满意罢了。撒旦篇是关于这位经典的负面形象的一点小思索,作为极度反叛与革命的先锋,撒旦反帝的行为在现代看来似乎甚至具有正义性),但是他没有保证他思想上的先进(大概率是党派自我腐蚀严重罢),最终不过是一个悲剧性的结束,而且大家现在也不太能瞧得起他。不过他也许是一眼看到了尽头,找不出什么出路,最终郁郁而眠。

梅菲斯特是我最喜欢的形象之一,作为并非典籍中的角色,他更为具体与复杂化。我们会关心浮士德的经历,去思考歌德那些意象所具有的深刻含义,但是我对于浮士德的第一印象却在于上帝耍赖般的胜利和梅菲痛失报酬时的哀嚎。梅菲的胜利来自于何处,作为一部详细得不能再详细地描写了契约签订与完成的书,我觉得梅菲在定下这场赌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狡黠的家伙了。有勇气与上帝博弈的恶魔,至少能力不会太差。

至于后面的片段就纯属胡言乱语了,革命的时代当然取自于科学,毕竟人人皆知的有关宗教迫害一类的事件。我会想那些被迫害的科学家们要是真的与恶魔做过交易,大概就宣告着第二次浩浩荡荡的反天堂运动罢。最终科学的宣告胜利或许是魔鬼的宣告胜利也说不定呢。科学是魔鬼的哲学,因为它彻彻底底地反上帝(笑)。

剩下的有关内容则取自于当下的一些文娱作品。毕竟恶魔这一形象失去了与之相配的宗教系统之后,不过就成了一个简单好用的意象,或者说设定。各种具有具体的人欲形式的恶魔开始占据主流,譬如魅魔之类。大家喜闻乐见之中的从良的恶魔与堕落的天使等等,这比以前那些抽象的形象或者说更类似于乙方的形象更为直白,因为他们本身就成为了契约的一个大的部分。能够实现欲望的恶魔成为了愿望的一种。

最后是一个尚未成形的想法,即原罪和智慧等同,恶魔才是贯穿始终,不断激发的进步源泉。撒旦即明星,路西法即明日之子也就是这样的意思。

大致就是这样,还是少说些胡话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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